章節試閱
楔子
早上八點,我穿著拖鞋打著哈欠走出臥室,客廳的餐桌上例行地放著早餐,火腿三明治,一杯柳橙汁,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藍山咖啡的芳香,商大總裁正在鏡前整裝待發。
「醒了?」大總裁頭也沒回,對著鏡子打領帶。
「嗯……」我有氣無力地進浴室,似一抹遊魂。浴室鏡中映出一個二十七歲的男人,穿著一件皺到不成樣子的睡衣,亂蓬蓬如雞窩的一頭黑髮,黑框眼鏡下一雙大眼空洞無神,眼窩處還有淺淺的陰影,哎,縱慾過度縱慾過度。
胡亂地刷完牙抹把臉,坐到餐桌前的時候,大總裁果然還在鏡前打領帶。當然,這不是剛才那條。
商祺勝,皇爵集團大總裁,現年二十七歲,被時尚雜誌評為最佳著裝獎的男人,是個在房產界呼風喚雨的人物,彈指乾坤。
除了最佳著裝獎之外,大總裁還霸佔本島十大黃金單身漢、女性十大性幻想、同志十大性幻想對象的榜首,是個只會在言情小說裡出現的人物。能成為他的情人,用商大總裁的話來說,「簡直就是你八輩子修來的福氣。」
晨曦透過晶亮的玻璃照進房內,茶色的歐式餐桌乾淨得能映出我的臉來。大口咬下鬆軟的三明治,蕃茄微酸的味道令人精神一振,我喝了一口柳橙汁,轉過頭來問那個正在換下今晨不知道第幾條領帶的商祺勝,「晚上我要早點回來?」
「不用。」大總裁終於選好領帶,對著鏡子滿意地點點頭,一邊扣上襯衫上的銀質袖釦一邊朝著我走過來。手工剪裁的藏色西服,格子襯衫襯著淡藍的絲質領帶,風度翩翩的大總裁在我的臉上竊得一吻,「今日鴻基集團程小姐訂婚,我會晚一點回來。」
「噢。」我應了一聲,繼續埋頭吃早餐。
鴻基集團程小姐,不就是商大總裁的未婚妻嗎?說白了也就是商大總裁自己的訂婚儀式。說得像是跟他毫不相干似的。
「是不是覺得不開心?」大總裁伸指拭下我嘴邊的奶油,手指從我的右頰劃到唇間,我舔了舔他的指尖,沒有回答。其實這種問題商大總裁也不需要人回答,因為他很快地就接下去說,理所當然地,「你不開心也沒辦法呀,誰叫你是個男人呢。哎,像你這麼醜的人,能成為我的情人,就已經是天大的福分了,你要知足。」
「是是是。」我連連點頭稱是,「像我這種姿色能得大總裁親睞,是我上輩子不知道燒了多少高香才得來的,怎麼還敢貪得無厭。」其實是他大總裁眼睛被蛤蜊糊到。
「你這樣想就好。」商大總裁將我的黑框眼鏡扶正,「雖然我有晚宴,可是也不代表你可以在外面玩到半夜三更才回來,八點前,嗯……」大總裁看了一下他腕間的名貴鑽表,「晚上九點前一定要回家,知道不?」
我胡亂點頭,商大總裁這才滿意,拿起桌上的車鑰匙,出門之前還不忘告知一聲,「你的衣服我放在床邊了,吃完後將杯子盤子放在廚房就好了,不要在外面亂玩。」
「噢。」
我走到歐式延伸陽臺上,看著一輛凱迪拉克在晨光下閃著光以一道完美的弧線駛出,車內是商大總裁風風火火正出發,征戰商場,意氣風發,戰無不勝。
我打了個哈欠,將空空如也的杯子和一片狼藉的盤子扔到廚房,轉身往床邊走去。
一件有點皺皺的寬大白T恤,一條洗得發白的牛仔褲,我胡亂穿上,拿起梳子象徵性地將蓬亂的黑髮梳一梳,拎起我的黑色公事包,也跟著出門。
這就是我和商祺勝商大總裁的一個早晨,和每一個早晨大同小異。
第一章
我叫簡俞,父親姓簡母親姓俞,名字的來源一目了然,毫無驚奇之處。如同我的名字那樣不負責任,兩位老人家在我十七歲那一年便在一場飛機事故中拍拍屁股走人,用更好聽的話說是搧著潔白的羽翼飛上天堂。
本人的生活如同名字一般乏善可陳,成為皇爵集團大總裁的情人可能是我這一生最大的傳奇了吧。
和大總裁相遇是在四年前,彼時我剛到這個城市,正處於找不到工作的時候,在路上偶然被人叫住,便是商祺勝。那時已然是天差地別,我大學剛畢業囊空如洗,大總裁開著一輛嶄新的凱迪拉克,可見日子過得極舒適。他說和我是國小同學,我後來想了三天三夜才在腦中的一個角落找出那一咪咪記憶,好像似乎曾經真的有一個國小同學名字是叫商祺勝的。
不過當時我並沒在乎那麼多,因為在聽聞我還沒找到合適的房子時,大總裁豪邁地提議住到他那邊去,這等天上掉餡餅的好事當然不能放過,我二話沒說坐進大總裁車裡,管他真是我國小同學還是都市GAY中色狼。
事實證明我當時的選擇完全正確,大總裁的豪宅果然氣派,臥室落地窗簾一拉,一片海景,正處於有錢人士居住的天價地段。那時還不知道他是房產界的驕子,忘了是他主動還是我主動,總之最後發生了親密關係,在發生親密關係之後才知道自己的枕邊人原來如此厲害。
迄今同居已有四年。
大總裁一如既往在商場上呼風喚雨,一年換一部新的凱迪拉克,我分到一輛大總裁不知從哪兒找到的老爺車,也算倍受關愛。
公司招牌映入眼簾,看一看時間,正好八點五十,我將車駛進地下車庫。
現年二十七歲的我比商大總裁出門要晚,並不是因為我在公司的地位有多高,事實上是我覺得公司快要倒閉了。
身為凱歌廣告設計公司的小小設計助理,我擔任這個職位已經快三年了,一直沒有升職的跡象,不過本人也沒有多大期望罷了。三年來我看著這個公司慘澹經營,上門的Case屈指可數,所有人員都閑閑無事,早上九點打卡上班,下午五點準時下班,薪水雖然少可是每月也算安然入袋,倒是比一般的公司要輕鬆得多,奇怪的是在競爭激烈的大都會,這樣的公司居然還能活到現在。
有一個空車位,真好,我放慢速度,正要駛進的時候,一輛紅色法拉利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從斜側竄出,我急踩剎車,前額一個不留神撞在車窗上,抬起頭來時,透過破碎如蛛網的玻璃,我看到那輛拉風的法拉利以一個帥氣的甩尾動作穩穩妥妥停在我之前瞄準的空車位上。
車門打開,嶄新的皮鞋,筆直修長的西褲,一身阿曼尼西服的帥氣公子哥下車走人,連看都沒往我的方向看一眼。
可惡!
我找了別的車位停好車,下車來,站在那輛法拉利前,太陽照在豔紅色嶄新的車蓋上,閃閃發亮。
拎著只剩下鏡框的眼鏡進公司,打卡,難得的同事們今天居然都來得那樣早,女同事花枝招展,男同事衣冠楚楚,咦,今天是什麼節日不成?
我趕緊算算,嗯,今天是六月二十號,不是西方情人節,亦不是七夕,更不是商大總裁的生日,遂放下一顆心來。大總裁脾氣不好,若是忘掉這三個節日,他非得大發雷霆不可。
對著迎面而來的同事打招呼,「早,曼姐。」
一身合體的套裝,化著濃淡適宜的女子腳步一頓,轉過頭來看著我,「你是……」 她的面上有猶疑之色。
「簡俞。」我微笑著向她打招呼。
「簡俞?呃……」她打量著我。
「曼姐今天好漂亮,是要出去約會嗎?」
老套的讚美放在女人身上總是管用的,年近三十的曼姐聞言笑得像一朵花,「哪裡,你不知道嗎?今天是新總監過來的日子。」
「是嗎?」我想了想,記憶中好像是有提到這麼一回事,我就說嘛,這樣的公司沒倒閉真是奇了,果然現在上面就派了人來,看起來是要勵精圖治大肆改革一番了。怪不得今日男同事們個個精神抖擻一個個商界精英的模樣,女同事們個個拿著小鏡子將妝容確定一遍又一遍,都希望給新來的上司留個好印象。
「早上好。」 我走到自己的座位前,向坐在自己四周的人打招呼。沒人回應。我疑惑地抬起頭望向四周。呃……今天是怎麼了?怎麼一個個都像是呆住了一樣盯著我,好似我是外星來客。
「怎麼了?小盼姐,」我懷疑地摸向自己的臉,「我的臉上沾到什麼東西?」
「你……你的……」被我稱作小盼姐的負責的是市場調查,此時,她正驚訝地指著我,「你的眼鏡……」
「剛剛遇上一個小車禍,撞壞了。」我坐下來,將只剩下框架的眼鏡放在桌子一角,光潔的辦公桌映出我的臉,咦,我狐疑地摸著自己的眼角,下一瞬間,立刻倒抽一口氣,痛痛痛!
「簡俞,用我的鏡子哦!」坐我左邊的小盼姐立刻遞過來一面小鏡子。
「謝謝。」我微微一笑。
「不,不客氣。」大大剌剌的小盼姐今天居然變得好像有點扭扭捏捏起來了。
我對著鏡子審查自己,果然,眼角有一個小小的傷口,「來,簡俞,我這兒有OK繃!」坐我右邊的林美杏小姐熱情地遞過來一片OK繃,我邊貼邊打趣道,「美杏姐,小盼姐,妳們以前都沒對我這麼好噢,果然新總監來了公司氣氛就是不一樣。」
說曹操曹操就到,一位同事進來宣布,「大家在十五分鐘之內到會議室集合,新總監要訓話。」
「噢。」我放下手中的活,跟著十幾位同事往會議室的方向走去。
偌大的會議室二十位同事排排站,門口響起腳步聲,我和其他同事一樣,低頭斂眉,目不斜視,望著那嶄新的皮鞋在面前走過,新總監每站在一人面前,跟在他身邊的三個秘書立刻將此人的簡歷及工作業績報上。哎,真是慚愧,這三年來,我有幸搭邊的都是些小到不能再小的Case,不過聽聽其他人的,好像也都大同小異。
新總監在我們面前來回走了三遍,看他的腳步好像是在沉思,然後,他在我面前停了下來,我屏息凝神,身邊的同事也都跟著屏息凝神,生怕一不小心漏聽了總監的一句話一個詞。
新總監開口了,出乎意料的竟然是個年輕的聲音,他對著身邊的秘書問,「簡俞呢?怎麼沒來?」
「呃……段總,您面前的這位就是。」在他身邊的秘書小心提醒道。
我倒抽一口氣,不會是要拿我開刀吧!聽說公司盈利不好,新官上任三把火,第一把火通常就是裁員走人,不會就是我吧!
「你?」新總監的聲音好像有點狐疑,「抬起頭來。」
我戰戰兢兢抬頭,對上一張有些熟悉的臉。啊,這不正是那個開一輛搶眼的法拉利搶我車位的傢伙嗎?這這這──真是冤家路窄。
我的心裡泛起不好的預感,果然,新總監瞪著我好長一段時間,我大氣都不敢出,心裡直道慘了慘了,剛進門就得罪了新總監,不過又轉念一想,奇怪,我怕什麼?我又沒有和他正面對上!想到這裡我不由得有點安心,萬幸萬幸!剛才沒有衝出車去和他算帳!
可是……他現在這樣瞪著我是怎麼回事?我和新總監素不相識,除了早上的事,毫無瓜葛,想來他也不應該一進公司就第一個點到我的名字呀?不會是我最近負責的Case出了大問題,惹得新總監雷霆大怒吧?
新總監瞪了我足足有三分鐘,我手心捏了一把汗,然後,聽到他小聲嘀咕,「奇怪……沒有照片上那麼醜嘛……」最後他終於放過一干緊張的下屬,揮揮手,「你們都回去吧。」
我心裡揣著的那塊石頭這才落地,就說嘛,想來我在工作上不求有功,也不算有過錯。正要和幾個同事出會議室,段總監又伸手一指,「你,調到總監辦公室來,升任總監特助。」
咦?我?總監特助?相當於公司的總秘書?
我疑惑地望望四周,可能那時我的樣子很蠢,新總監很快又發話了,「簡特助,你可以再遲鈍一點。」
「……」哦。
這是……什麼情況?
回到辦公室整理自己的東西,所有目光聚集在我身上的感覺讓人很不自在,好像轉瞬間我成了焦點人物一般。合作了三年多的同事們竊竊私語,向我投射過來的目光中帶著各式各樣的情感,有豔羨,有妒忌,有驚訝,有好奇,還有不屑?
不會吧。
想來我也不算什麼紅顏禍水,如果我是女生便罷,這種事情若放在九流言情小說裡,此女可能就是麻雀飛上枝頭,惹來一片妒忌不屑還理所當然,可是我,一個相貌平凡的男人?我萬分懷疑他新總監欽點可能只是一時心血來潮。
抱著裝滿自己東西的紙箱進總監辦公室,哇,從來沒有發現本公司原來這麼氣派,就連總監辦公室旁的秘書室也是裝潢得那樣優雅舒適,隔著透明的玻璃,新任總監坐在義大利進口的皮椅上,閑閑地看我擺放東西。
哎,我就說,公司不景氣,看,新總監上任第一天,居然就無聊成這樣。
將少少的幾個檔案夾放在桌上,我坐下來,和新總監面面相覷。
「呃……段總,請問我需不需要找上一任的總秘書商量接手的事?」
「不用了。」新總監一揮手,「你就跟在我身邊好了。」
「……」跟在他身邊?怎麼跟?一個總監特助,連公司總監的行程都不知道,會不會太失職?新總監不會無知到這種地步吧。如果是想找個花瓶的話也得要是女人,像我?太勉強了吧。
不是我自謙,事實上我真的很醜,醜到連自己的同居情人都受不了的地步。在家裡,有時候覺得商大總裁似乎在看我,結果一回頭,就會聽到商祺勝商大總裁大呼小叫,「拜託你不要突然回頭笑好不好,會嚇死人的!」或者是「醜人就不要回眸一笑了,很恐怖好不好!」
久而久之我感覺到商大總裁似乎在看我的時候,我都不敢回頭,雖然他那目光既明顯又火辣辣到能將我的背燒穿兩個洞,令我覺得自己似乎一絲不掛。
無所事事地裝作在忙一個多小時,之前的兩個秘書走進辦公室,其中一人用流利的語句將一長串的行程稟報給新總監,我鬆了口氣。原來這些事都有人做了,還好還好!我還擔心自己一竅不通會出亂子。不過又轉念一想,奇怪,新總監都有精明能幹的秘書了,還安排我做什麼?
疑惑的目光透過玻璃窗投向年輕的新總監身上。新總監名叫段其凱,很熟悉,我懷疑在哪兒見過這個名字。論長相來說,他是極帥的,帶點混血味道的五官,桃花眼,眉目風流,想來在女人群中如魚得水,唇極薄且淡紅,可以看出是個多情卻薄情的人,手指修長並且指甲透明保養極好,顯示此人注重性生活,並且富有技巧,還有可能是GAY。
不過還是比不上家裡的商大總裁帥。我在心裡暗暗地下了評語。
商祺勝大總裁向來都是尊貴優雅的代名詞,他的帥是一種穩重的帥,英俊瀟灑,從容不迫,隨隨便便一個動作都能被人拍下來登上雜誌讓女人尖叫,再加上未婚多金,理所當然成為焦點人物。這個世界上就是有這麼一種人,出生時含著金湯匙,高人一等,老天偏愛,又有一副極好的皮囊,並且還附贈聰明才智,一路晉陞,一帆風順,就連穿衣打扮這種細枝末節都有其優良品味。宴會上端一杯紅酒往哪個地方隨便一站,那個地方便成為一幅畫,而且小則熠熠生輝大則光芒萬丈的,全憑他大總裁高興放多大伏特的電力,這種人彷彿他生來的目的就是為了讓人妒忌用的。
如果硬要指出他的缺點的話,可能就是跟我這個男人同居在一起吧……
對於商大總裁來說,我是他名符其實的情人──地下情人。男人與男人之間的戀情見不得光,更何況商大總裁平日裡掛在嘴邊的便是形象。一個企業要有良好的形象,一個公司領導人要以身作則,就連私生活,也定要自我約束,檢點安分,不能傳出一絲一毫讓公司蒙羞的緋聞。
也許是注意到我凝望他良久,聆聽著秘書簡報的段其凱突然回過頭來,衝著我露齒一笑。
無所事事的秘書發呆被老總抓包,心怦怦亂跳,新總監果然是情場高手,簡簡單單那一笑,傾倒眾生。商大總裁也會對我笑,可是他那種笑卻不像段其凱一樣放肆,商祺勝曾說過,一個男人若是對著別人笑到露出牙齒,那麼,他就是蓄意勾引了。
可是段總?我左看右看上看下看,怎麼看他都像是那種混在女人堆裡的花花公子。
胡思亂想中一個上午很快就過去,我也認識了段其凱身邊的兩個秘書,他們的稱呼分別是越先生、安裔。若不是見識了他們一個上午的工作能力,我可能會將他們想像成段其凱的床伴。
中午休息的時候我去茶水間,正聽到昔日同事有人竊竊私語,「聽說新總監是個同性戀……」
「怪不得一進來就提升簡俞,長相一目了然嘛!」
「以色侍君,我說呀,早晚有一日被拋棄……」
我聽在心裡,有些委屈。我?一個眼角還貼著OK繃的男人?以色侍人?
不由得心裡有些冷然。何必呢,共同在那一個小小空間同事三載多,對方是什麼樣的人,難道每個人心中還不會有個底嗎,為何一朝提升,便成了他們口中這樣的人?
我在眾目睽睽之下走進去,沖好咖啡,轉身走人。
一片鴉雀無聲。
回到辦公室我不由得感歎,萬幸我是個男人,若是個女人,一個早晨清白盡毀,受萬人指斥,還不躲起來哭死。
下午很快就過去,其間段總監有兩個小時在呼呼大睡,剩下兩個半小時像看西洋鏡一般地觀察我,真不知道是哪一屆的老總想出來的主意,搞到現在的裝修公司都將秘書辦公室弄成一整面透明玻璃牆,是否摸魚,大總裁回頭一看,一目了然。
如果說一下午的成就,恐怕就是接到兩個嗲聲嗲氣的電話,約段其凱段總監晚餐的,令我有些感歎現在的女人真是神通廣大無孔不入。
下班時間到,我收拾東西,準備走人。還在辦公室的老闆驚了驚,出聲抗議,「喂,俞,我都還沒起身呢。」
「不好意思,下班時間已到。」我起身,還要趕著去配副眼鏡,「還有,請段總稱呼我為簡特助。」
段其凱想必是那種很快可以和不認識的女人親熱得像相識多年的好友一般,俞這種稱呼,會令我想起家裡的那個人。他叫我「俞俞」,聽起來像「魚魚」。
三千年前孟子有云:魚,我所欲也,熊掌,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捨魚而取熊掌者也。換之以江山美人,美人,我所欲也,江山,亦我所欲也,二者不可得兼,捨美人而取江山。商祺勝大總裁便是此言的忠實貫徹者,若我與他的事業起了衝突,他肯定二話不說,先踢我走人。更何況,這條魚還算不得美人。
「一起吃飯?」新總監既熱情又體貼下屬,一下午回絕兩個美女相約,原來是御筆親點了新任總秘書?
我敬謝不敏,「不敢不敢。」僅僅一個提升便已經是招惹是非了,如果再與新總監共進晚餐,怕不惹人非議才怪。
段其凱好手段,走出總監辦公室,對外宣布一聲,「今晚新總監請客,所有人一個都不許開溜,權當為我接風。」然後,笑容可掬地轉過身來望著我,「簡特助,這下你回絕不成了吧。」
「那就恭敬不如從命囉。」我笑道,有些訝異地看到段其凱瞬間僵在那兒,直到我要出門時他的手還按在門上。我難得看到別人發呆,咳了一聲,他清醒過來,神色怪異地拿了車鑰匙出門。
「到哪兒吃呢?」有女同事問道。
「這兒附近有家海鮮餐館。」有男同事提議。
「哇,你不是吧,段總請客哎,人家才不會像你那麼吝嗇呢。」嬌斥聲。
「哪兒哪兒?不要去好遠的地方哦,我又沒有車。」近乎撒嬌的嗲聲。
我毛骨悚然。同事三年,我從未像今天這般,發現女同事們這樣有女性風采。上任總監是個六十多歲的老頭,老眼昏花,如今換了一個年輕帥哥,果然不同凡響。
「沒關係,有車的自己開車,沒車的互相擠一下,最後剩下的人和我一起坐。」新總監豪爽道,激起一片嬌呼,「呀──好棒!人家也要坐!」
新任總監段其凱被一群下屬擁著,呼風喚雨,好不得意,車庫大門一開,所有人都啞然。
但見新總監座駕車身優雅,色彩華麗,唯有前蓋,一片鑰匙劃過的狼藉。
身為總秘書,站在段總身邊,我有幸看到段大總監那變白變青變黑變紫又變紅的臉,五彩斑斕,真是好看!
當然,段大總監面色難看,所有人都不敢放肆,可憐小小簡特助,憋笑在心,五臟六腑受盡折磨,幾乎當場抽搐罷工。
當然是興高采烈地要回家與家裡的另一隻分享。
然而回到家時才想起,今日門禁時間改為九點了。看看牆上的鐘,離九點還差十分。也許是因為愛車被毀,新總監狼狽不堪,心情不爽,大家也不敢打鬧過分,說說笑笑一會兒便各自分散。
也因此,我才能趕在門禁時間之前回家。
九點整,皇爵集團大總裁班師回朝。進門看到我在家,龍心大悅,點點頭,「很好。」
「晚飯吃了沒?」商祺勝大總裁將一袋滷味遞給坐在沙發上看電視的我,進廚房洗早上的餐具。
「嗯。公司空降一位年輕帥氣的總監,請全場。」我雙手忙碌地拆開那紙包,眼睛盯著電視,含糊道。
印著小肥豬的紙包一解開,一股濃濃的醬汁香便瀰漫開來。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貪婪地看著眼前的食物。我最愛的滷蹄膀,一隻隻肥嘟嘟的蹄膀形體飽滿,不知道是怎麼做的,既入色又入味,只要一看到那紅亮的色澤,想起那鹹鮮帶甜的滋味,口水便止不住地要嘩啦啦流出來。更妙的是那鮮嫩的韌筋,被滷得又軟又香,吃起來卻是肥而不膩,我手口並用,啃著香噴噴的蹄膀,眼睛盯著電視,忙得不亦樂乎。
早在小的時候,媽媽也會做一手好滷味,自從她上了天堂之後,想吃時,便只能去外面買,因為沒錢,每個月只能打一次牙祭,饞得要死。後來跟了商大總裁,雖然有錢,卻反而有點不敢了。因為這東西吃的時候麻煩,不能在外面吃,只能帶回家裡,問題是商大總裁的地盤高雅整潔,簡直可以上去拍廣告以教給憧憬貴族生活的少女看看什麼叫品味。
這樣的環境裡如果突然出現一個蓬頭散髮穿著皺巴巴的睡衣坐在沙發上啃豬蹄啃得滿頭大汗、滿臉是醬汁的人,想必看的人會當場起立並扔臭雞蛋以示抗議。
當時忍了兩個月,再也忍不住了,吃的時候還鬼鬼祟祟,但還是不幸被商大總裁逮到了。還記得他當時一臉鄙夷的樣子,好像這個世界上怎麼會有人吃這種東西,用商大總裁的話來說,「果然是平民,對吃的東西一點品味都沒有,無可救藥。」惡劣地將我打擊得抬不起頭來之後,還加上一句,「當心肥死你。」
猶記得自己當時氣不過,邊狼吞虎嚥邊反駁,「肥好啊。反正我這麼醜,肥不肥沒關係。」
商大總裁卻突然安靜下來,目光詭異地打量著我的身材,然後自言自語,「還是胖一點的好。」之後我沒饞起來,他反倒還天天去買,那一陣子我心裡有些發虛,推辭道,「喂,真的會胖的……」
不過當然是毫無聲勢的,因為每次看到就饞相畢露,我想那陣子看到商祺勝提著個小袋子回家就撲上去的我一定像隻看到主人回家就諂媚地直搖尾巴的哈巴狗。
還真的是養了不少肥肉,當時我有點擔心,大總裁卻越來越滿意,好像對這種寵物養成遊戲越玩越起勁,到最後我發現再這樣發展下去我很可能就會有小肚子了,遂抗議道,「喂,祺勝,真的會胖的。」
他不聽,每次都將印著小肥豬的袋子在我面前晃來晃去饞我。
我大叫,「不行不行──我要減肥!」
大總裁嗤之以鼻,「減什麼肥!只有女人才減肥!反正你都這麼醜了,再減也好看不到哪兒去。」
「嗚……」好悲哀。
「快吃吧快吃吧,吃成一頭大肥豬,沒人愛你的話還有我來愛呢。」說實在的這話令我有點感動,可是還不等人感動,大總裁又接下去說,「這世界上恐怕也只有我會喜歡像你這麼醜的人了。放心吧,我不會拋棄你的。」
聽聽,多麼惡劣的發言。
誰能想像得到這是電視裡那個風度翩翩的皇爵集團總裁會說的話?
俊男靚女,比肩而立,賞心悅目,也許你看到會感歎現在的電視劇化妝造型真是越來越好了,演員個個都顯得那麼漂亮,不過電視裡放的可不是什麼偶像劇,而是皇爵集團年輕有為的總裁商祺勝與鴻基集團總裁之女程可人訂婚的場景轉播,也就是大總裁今晨所說的晚宴。
我是否該慶幸如此重大的盛宴,身為主角之一的商大總裁還能在晚上九點鐘回家來查房,看那個姦夫有沒有在外面玩得樂不思蜀?
我拿著蹄膀正在仔細研究的時候商大總裁坐到我身邊,「看什麼呢?連吃東西都不專心。」順手把我摟進懷裡,一邊用紙巾擦著我的嘴邊,語氣溫柔且寵溺,「瞧你,吃的滿臉都是。」
然後,商祺勝看到電視裡的畫面,他的臉一沉,「看這個做什麼!」說罷,奪過我手中的遙控器,二話不說,關掉。
然後把我的臉轉過來,大總裁與我眼觀眼鼻對鼻,「不開心了?」
我沒回答,吻他的唇。
商大總裁不用提醒,緊跟而上。一場熱吻,接吻的二人皆是熟練老手,因為四年裡都已經吻過那麼多遍了,從輕吻淺啄到火辣的法式熱吻,都是商大總裁所教。
察覺到對方的舌尖挑逗似地劃過我口腔內敏感的上顎,我在接吻的空餘還不免有些好笑地想,如果我生了蛀牙,眼前的人想必也會在第一時間知道。
「唔……」舌尖被咬了一下,呼吸有些紊亂起來,對方摟在我腰上的手加大了幾分力度,像是懲罰一般,狠狠地吻回來。直到我渾身發軟喘息連連之際,商祺勝才放開我,還在我耳邊控訴,「你不專心。」
哎,就是這麼霸道。
「幹嘛看這種東西?你又不是沒見過我訂婚。」商大總裁不以為然道,「這只是商場上的爾虞我詐罷了,訂婚又不是結婚,而且你要知道,我心裡愛的那個人只有你,明白嗎?」大總裁在我唇上安慰似地輕吻著,勸哄一般,「這樣想會不會開心一點?」
「嗯。」我點點頭。和他相守四年,四年裡,商大總裁共訂婚兩次,每次都是訂婚時甜甜蜜蜜恩恩愛愛,和某小姐站在一起,一對商界金童玉女,然後沒多久對方被搾了個一乾二淨,商大總裁便拍拍屁股走人。這就是商祺勝,商大總裁,我的情人,在他眼中,商場上只有能利用與不能被利用之分,連他自己,也不例外。下手如此狠辣,毫無半點情分。
所以皇爵集團才能被稱為本島效率的極致體現,因為擴張過程幾乎是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不到三年便傾吞了中雅灣、金環等黃金地段,並兼併了之前被稱為本島房產界五虎之中的三家公司,一舉擊潰之前本島房產界五強林立的局面,目前與鼎風集團成二分天下之勢,其所作所為,說得好聽點是皇爵集團大總裁所到之處,勢如破竹,說得難聽點,簡直就像餓狼廝殺嘛,而且最可怕的是連我這個對房產界所知甚少的人都知道它還很有潛力,前景遠大。
我將油膩膩的手伸出來,任商祺勝用溼紙巾將它擦得乾乾淨淨,連指尖都不放過。事實上我很想把它直接擦在商大總裁整潔的衣服上,不過考慮到後果還是放棄了,因為素愛形象的大總裁咆哮起來受苦的還是我。
擦完後大總裁像是突然發現了什麼,手指捏住我的下顎仔細地審視了一下,聲音驟然高了八度,「你的眼鏡呢?」
語氣尖銳而不悅。
伴君如伴虎,我連忙將放在沙發旁的眼鏡奉上,「發生了一個小小的車禍,撞壞了。」
「車禍?有沒有受傷?」只有在這個時候,我才能感覺到商大總裁真的是愛我的,因為他那焦急關懷的模樣是不可能裝出來的。
「只是一點點擦傷。」我撩起微長的額髮,將眼角遮住的OK繃露給他看,「沒什麼大問題。」
「沒什麼大問題,都快傷到眼睛上了還說沒什麼大問題!」商大總裁大呼小叫,「一會兒洗澡之後一定要擦藥水。」
「好啦好啦。」我拍拍他的手以示稍安勿躁,「只是鏡片碎掉了。我去換了新鏡片,可是回到家才發現鏡框也好像有點歪了。」其實我的視力並不是很差,兩隻眼睛都才兩百度。
「是嗎?」商大總裁拿起眼鏡仔細研究,「好像是塑膠支架有點裂開了,我來修。」
「你來修?」我有些驚訝。
「怎麼,不行嗎?」商大總裁挑眉。
對上那樣一張英俊帥氣的臉任誰都不忍心打擊他的勃勃興致,我笑道,「好好好,知道你十項全能。」
洗完澡大總裁親自給我擦碘酒和紅藥水,我受寵若驚,大總裁豪邁地拿著棉球這邊一抹那邊一擦,雖然受害者痛得要倒吸氣可是卻也不敢違背商大總裁好意,好不容易挨到酷刑結束我坐起身來往鏡中一看,整個眼圈被塗得一塊紅一塊紫,看上去倒真像個遭車禍的人一般慘烈了。
「好醜……」我咕噥著。
商大總裁劍眉一豎,「本來就難看得要命的人還說什麼醜!」
「噢。」我怏怏地應道。
商祺勝將藥水棉花往床邊一放,調暗了燈,臥室一片暈黃,大總裁俯下身凝望著我,手指輕拂我散亂的額髮,眸光深邃,聲線優雅而低沉,「俞俞……」
「嗯?」我本欲入睡,迷迷糊糊睜開雙眼,看到他幽暗黑眸中隱隱泛起的一簇熾亮,不由得有幾分訝然,「你……你想要?」不是吧,對著這樣慘烈的傷患,你居然都能發情?
商大總裁沒有回答我,然而他那修長的指尖輕撫過我的唇的動作卻昭示了他的慾望,我的身體有點緊張起來,偏過頭去,「可是,可是我這個樣子很……很難看……」
「的確……」低沉的歡愉笑聲響起,優美的薄唇輕啟,「真的好醜……」他的俊眸在我面前放大,在我還沒反應過來的時候,便覆住我的唇。
是蓄意的誘惑,磨人一般地在我的唇上輕輕的輾轉吮吻,舔,輕噬,誘哄般撬開微閉的唇與他唇舌交纏,霸道的吻帶著一種情事來臨的宣告。而後,他開始攫取口中的唾液,這個吻開始變得色情,舌與舌之間的交纏攪動是一種無以能比的親密之情,帶著輕微的水澤之聲,讓我的身體開始發熱。
商祺勝的手沿著我的睡衣的衣領探入,一寸一寸地,摸索我因喘息而微微起伏的身體,像是逗弄一般地在胸前的肌膚上打著轉,若有若無地劃圈,或是一種令人下腹緊繃的輕撓,慢慢地,修長的手指靠近了薄薄的布料下那兩個因期待而略微突起的紅果,輕輕一撚──
「嗯……」止不住地便要挺起下身,貪求和對方的身體更親密地貼合,肌膚相親的觸感令人全身泛起一種愉悅的快感,勃起的慾望抵到了他的大腿,於是便聽到壓在自己身上的人發出的低沉的一切盡在掌握的得意笑聲,一室的空氣彷彿都隨著他如暮鼓一般的似乎從遠處而來的笑聲而震動。
身體從睡衣中被解放了出來,暈黃的燈光下,男人的手沿著小腹滑入隱密的叢林,雙手微攏,捉住在叢林中微微探頭的小野獸,「啊……」
汗水從額前流下,身體中的血液像是都沸騰了一般,身體的最敏感之處,被男人的手或輕或重地撫摸著、邪惡地揉搓著。大腦空空,血液洶湧著似乎都奔流到下身那個部位,又熱又苦悶又難熬的焦躁感讓人想大叫,然而覆在身上的男人卻熟知我的每一個反應,瞇起雙眼看著我迷亂的眼和不斷掙扎著揪緊床單的手,知道怎麼樣才能逗弄著我,讓我的焦急的情緒越積越高,直到爆發出來。
「哈……哈啊──」喘息著,感受著汗水從大腿滑落,以及身下的床單令人舒適的乾爽,男人低低的帶笑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像是完成了一件了不起的案子一般,他的聲音帶著滿足與自得,最惡劣的是商大總裁還將濕漉漉的手指在我面前晃,慢條斯理地在我耳邊宣布道,「俞俞,你射了哦……」
可惡!「不,不要說這種下流的話啦!」然而喘著氣的抗議卻並沒有多少力度。在那個瞬間,還有一絲慶幸沒有說出自己在公司裡的晉升,不然的話,恐怕折磨不只是這麼快就能結束的。
身體被拉起來,雙腿被有力的雙手緩緩地分開,商祺勝的手指輕探那隱密的地方,帶來一陣呻吟,沾了高潮的餘液的手指輕輕按進那裡,輕抽淺出,這樣大張著腿任人做著這種動作的感覺比邪惡的話語更讓人羞恥,更何況,那深得不可見底的黑眸凝視著那兒,彷彿那兒是他生命中所追尋的最極致的快樂一般,他將我虛弱的、在高潮的餘韻中仍略微顫抖的身體抱起來,略帶沙啞的嗓音磁性而低沉,宛如親密的愛語般,商祺勝在我的耳邊宣布,「現在,該輪到我了……」
昂藏的身軀雖然被包裹在睡衣下,可是卻仍能透過散亂的衣襟窺見一二,肌肉線條優雅卻緊繃,猶如獵豹,讓人心底不由自主地有些害怕,然而又顫抖著,不由自主地期待著被它貫穿的那一刻。
他那堅硬而火熱的凶器抵到了自己的臀間,那個羞恥的地方因為緊張而收縮,也許,還帶著幾分興奮。
「別……別……」那一刻,因為害怕,虛弱地想退縮。
「啊──!」突如其來的衝擊,令身體不由得向後退了幾寸,背壓在床上,啟唇,不停地大口大口喘息著,呼吸著,竭力放鬆自己,以容納情人的身體的入侵,「別……慢……慢一點……啊……哈啊──」
然而迎接的卻是暴風驟雨一般的攻擊,身體最脆弱、最隱密、最令人羞恥之處,被人狠狠地戳入,侵犯到最深處的時候,身體的最深處便會激起一陣不由自主的顫慄,快感像爆炸一般,沿著脊髓竄開來,在身體的每一處都激起火花。
「啊──啊啊──」
被不停地侵犯著,顫抖著,搖晃著,床的聲音,情人的低沉的帶點紊亂的喘息,自己的呻吟聲,身體撞擊的聲音,傳入耳中,變成最佳的催化劑,令身體就這樣迷失在快感中。
一夜縱情。
楔子
早上八點,我穿著拖鞋打著哈欠走出臥室,客廳的餐桌上例行地放著早餐,火腿三明治,一杯柳橙汁,空氣中飄著淡淡的藍山咖啡的芳香,商大總裁正在鏡前整裝待發。
「醒了?」大總裁頭也沒回,對著鏡子打領帶。
「嗯……」我有氣無力地進浴室,似一抹遊魂。浴室鏡中映出一個二十七歲的男人,穿著一件皺到不成樣子的睡衣,亂蓬蓬如雞窩的一頭黑髮,黑框眼鏡下一雙大眼空洞無神,眼窩處還有淺淺的陰影,哎,縱慾過度縱慾過度。
胡亂地刷完牙抹把臉,坐到餐桌前的時候,大總裁果然還在鏡前打領帶。當然,這不是剛才那條。
商祺勝,皇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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