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試閱
第一章
大海,常常被比喻作母親,因為當人徜徉在一望無際的海洋當中,被海水包圍著輕輕地蕩漾著,就如同偎依在母親溫柔寬廣的臂彎裡。
不過這位母親一旦發起脾氣,那可不是屁股上挨個幾巴掌,或者揪著耳朵說幾句「我錯了」就能安撫下來的事。
尤其是對於航行在海上、把所有都託付給了大海的人們來說,發著狂的大海就好比一頭母獅,要把經過「她」面前的一切都撕成碎片。
就像剛才,一場毫無預兆的暴風雨,席捲了這只由七條船所組成的船隊,並吞沒了其中的三條船。
僥倖殘存的另外四艘船,好不容易撐到了暴風雨平息下來。剛才還陰雲密布的老天像是在戲弄人似的,一轉臉就綻露出燦爛的陽光。
滅頂的危險看來是度過了,可船員們的臉色仍然一個比一個難看。
特別是船隊中最大的一隻船上,圍聚在船首甲板上的人們,統統噤若寒蟬地,看著那個不停踱來踱去,洩憤似的把甲板踩得咚咚響的高大男人。
「我操操操……」
一連串的髒字從那人嘴裡吐出來,十分粗俗,白白糟蹋了那渾厚動聽的好嗓音。
他單手叉著腰,陽光照在那頭紅色的短髮上,就像燃燒著的火焰一般耀眼奪目,彷彿是一種殘暴嗜血的象徵,讓人望而生畏。
這個人的身材修長而健美,黑色的紋身,從兩手的中指一直延伸到肩膀;緊身褲內包裹著兩條結實勻稱的長腿,腳下的黑色長筒靴裡插著一柄短劍,腰間還別著一根鞭子——這些器具更加體現出了某種暴戾和跋扈。
被維京人視為生殖能力旺盛的男人表徵的大鬍子,在他臉上也得到了充分的展露。和頭髮同樣顏色的絡腮鬍,使得那張年輕的臉龐看上去粗纊有餘,而親和力就差了不少。
也難怪其他人都那麼緊張地關注著他的一舉一動,就是生怕他脾氣上來了,拿起鞭子就狂揮一番。
鞭子,一向只是用以進行懲戒的工具,但如果是用在這個人手裡,那就成了能活活抽死人的兇器。
就算這鞭子抽得沒有針對性,可要是不小心被波及了也絕不是好受的事,偏偏還不能抱怨,因為那可是整個船隊的頭兒,「雄獅之心」海盜團的團長——維吉爾。
對這些生來就崇尚武力的維京人來說,作為一個勇猛善戰的海盜頭子,維吉爾無疑是值得尊敬並且追隨的。當然,如果他那超級易怒的火爆性格能稍微緩一點兒就更好了。
之前的那場暴風雨,帶走了幾條船連同裝載在船上的食物和水,那可是在海上生存的最重要物資,所以維吉爾會生氣也是理所當然。
可船上的人畢竟是無辜的,他們也都已經盡力挽救了,可惜老天不肯幫忙。如今一災剛剛過去,他們可不想再面臨多一場的災難。
維吉爾的焦躁表現讓人越看越是心驚肉跳,於是所有的目光開始往另一個人身上轉移。傑羅米就站在維吉爾左後方,他是團裡唯一能跟維吉爾打成平手的人,為人冷靜圓滑,而且與維吉爾有好些年的交情,能在維吉爾發狂前遏制住的人也只有他了。
「維吉爾。」
傑羅米走到維吉爾身邊,按住他的肩膀,「停下來吧。你這樣走來走去,我看得頭都暈了。難道你打算把時間花在『散步』上頭?這兒可沒有值得咱們流連的好景致。」
被暴風損毀的桅杆,還有那些散落在海面上的船身殘骸,的確,怎麼看都不是個適合蹓躂的好地點。
維吉爾表情陰鬱地四下掃視了幾圈,按住額頭,呻吟般地大聲說:「去去去,別愣在這兒,快把船體修復了好繼續上路。」
聽到這句話,在場所有人都鬆了一大口氣。
這時候,兩個其他船上的船員走了過來,把扛在肩膀上的藍色物體放下來擱在甲板上,然後向維吉爾報告說:「頭兒,我們剛才發現這傢伙躺在一塊木板上飄過來,大概是哪艘船上的落難者吧。」
「嗯?」維吉爾的眉毛擰了起來。
仔細看清楚了,原來他腳底下的東西真是一個人,被純藍披風牢牢包裹著,使人看起來成了藍色的一團,甚至就連頭髮也是藍色的,像海一般純粹透澈的藍,而且長度非常離譜,遮住了大半張臉,並在背上鋪開,一直延伸到了膝蓋以下。
從沒見過也沒聽說過長著藍頭髮的人,加上先前的可惡海難,現在維吉爾對這種來歷不明的新奇事物更沒有好感。
他黑著臉瞪了那兩個多管閒事的船員幾眼,「這到底在搞什麼鬼?我們是來搞海上救援的嗎?你們倆還嫌今天的麻煩事不夠多是吧?」
「不是不是,沒這回事。」兩人趕緊辯解,「我們只是……」
「嘰嘰歪歪就給我免了!」
維吉爾厲聲打斷了他們,手指著那個趴在地上的人。後者大概是昏迷了,就那樣趴著一動不動,沒察覺到危機的來臨。
「自己惹來的麻煩自己解決。」
維吉爾毫不猶豫地下達命令,「現在,我要你們砍了他的手腳,把他丟回海裡去。」
「……」
在大海上混飯吃的人,是沒有騎士風度可言的。
在這個血雨腥風的年代,海上暴力就像流行病一樣,肆虐、蔓延。
所以只要進入了這片藍色領域,之後不管遭遇了什麼苦難,誰都怨不得誰,多餘的同情心當然也就更沒有必要了。
但那兩個人卻好像忘記了這一點,你看我我看你,遲疑了好半天,最後竟然一反平日裡的海盜作風,破天荒地為一個完全不相干的人求情起來。
「頭兒,這次能不能寬容一點……」
「呵!真是活見鬼了!」
維吉爾給磨得不耐煩了,彎下腰向地上的人伸出手去,看來是不準備囉唆了,直接把人扔進海裡,了事。
不料對方忽然輕輕動了一下,隨即翻身仰面躺了過來。
這個醒轉的時機未免掐得太準,維吉爾一瞬間也愣了,愣愣地看著對方站起來,扯了扯被水浸出褶皺的披風下襬,動作不急不忙,倒顯得遊刃有餘。
說不上是為什麼,維吉爾居然對這個人冒出了一星半點的興趣。
一個剛剛才死裡逃生的人,非但沒露出絲毫的狼狽,反而像剛睡了一場好覺那樣慵懶而從容。
這是什麼樣的人才能做到的?
維吉爾雙手抱著胸,目光肆無忌憚地打量著那個人。因為大鬍子的阻礙而看不出完整形狀的嘴唇邊,不知道什麼時候泛開了一抹興味的笑意。
然而當對方終於揚起臉,向維吉爾迎視過去的一剎那,他的笑容頓時就在臉上凝固了,眼光狠狠地閃動幾下。
同樣是被驚豔到了,其他人的反應就比他露骨得多──先是集體倒吸一口氣,緊接著又不約而同地發出「喔噢」這樣的讚歎聲。
包括維吉爾在內的所有人,都從來沒見過也想像不出來,世上竟然有這麼美,美到讓人連眨眼都不捨得眨一下,就怕會少看他十分之一秒的人。
這種美麗的程度,已經沒辦法用語言來形容,辭不達意的描述只是一種褻瀆。
可美麗過頭往往讓人聯想到罪惡,就像那些誘使人墮落的魔鬼。也許是這個原因,叫人覺得那副容貌帶有種妖異的魔性。
為什麼那兩個船員不肯聽從維吉爾的命令把他扔下海,到這兒答案就已經明朗了。
他們迷上他了,至少是迷上了那張臉,即使他毫無疑問是一個男人。
顯然,他本人也很清楚自己那充滿攻擊性的魅力,安靜地等待眾人從震撼中稍微緩和下來了以後,他才開口說話了。
「我的名字是費尼克斯。感謝你們救了我。」輕柔的質感聲音,就像潺潺的水流,從雙唇間流洩出來。
「此外我必須得說,把我扔進海裡並不是個好主意。」費尼克斯慢慢說著,眼睛直視著維吉爾的眼睛。
兩個人的眼珠都是藍色的,只是維吉爾的顏色要更深一些,而費尼克斯的則有點透明,像兩只聚光的水晶球。
但如果從感覺上來說,他的瞳孔更像是海洋,藍得冰冷難以捉摸,卻又充滿著莫名的磁石般的吸引力。
「如果想在這片海上安全的航行,我想你們會需要我的幫助。」他說。
聽了這番話,維吉爾之前對他的那一丁點兒好感忽然間又沒有了。反正維吉爾原本就是這麼喜惡無常,況且他也不大喜歡對方講話的口氣。
「照這麼說,難道你還是個經驗豐富的航海士?」維吉爾抬著下巴,傲慢地睨視著個頭跟他差不多高的費尼克斯。
後者回答說:「經驗豐富倒談不上,我只能說,我了解大海。」
維吉爾挑起眉梢,「那麼,你為什麼會在你所了解的大海上孤零零的飄流呢?航海士先生。」
「我和船長發生了一場爭執,就這樣。」 費尼克斯淡淡地說。
「是嗎?」
維吉爾的眉挑得更高了,「我為你的不幸遭遇深表遺憾。但我還是不得不說,如果你真是個在海上不可或缺的航海士,你的船長怎麼會捨得拋棄你?」
費尼克斯依然沒有介意他的挑釁,反倒微笑起來,笑容像煙火一般眩目地在嘴角盛開。
除了維吉爾之外的一船人簡直都看呆了。他們被費尼克斯的美貌給吸引了注意力,壓根沒嗅到這兩個人之間碰撞出的硝煙氣味。
「相信我。」費尼克斯慢條斯理,又顯得一本正經地說:「他現在正為失去了我而捶胸頓足,後悔莫及。」
「……」
維吉爾的臉色微微一變,沉默了下來。
他是真的不喜歡費尼克斯講話的口吻,那抹亮得蟄眼的笑容也讓他不太舒服,但卻不能否認,這個人身上具有某種壓倒性的氣勢。
這還是維吉爾從來沒有感受過的,一個人竟然沒用上絲毫武力,就把別人的氣焰輕易地壓了下去。
這種魄力彷彿與生俱來,冷靜淡定,不露鋒芒,卻強大到讓人顫慄。
當然這對維吉爾來說是不存在的,他是大夥兒公認的掠奪者與征服者。只是生平頭一回,他遇上了這樣一個不知道該不該掠奪、能不能征服的棘手人物。
要怎麼處置這傢伙好呢?維吉爾開始認真思考。
航海士對於一隻船隊,就像龍骨對於船身一樣重要。
「雄獅之心」海盜團的人都不是今天才上路的新手,多多少少有一些航海經驗,懂得預測天氣。
可是這說變就變的大海,比世上最難纏的女人還難應付,否則他們也不至於一下子損失三艘船了。
如果費尼克斯真的精通航海,那麼,他會以最真誠的熱情來歡迎費尼克斯的加入。
但如果費尼克斯只是虛有其表,他可不想在船上養一個大閒人來跟自己較勁。他可不認為費尼克斯知道「服從」這個詞怎麼寫,要不怎麼會跟他之前的船長發生爭執呢?
他還在拿捏不定的時候,忽然又聽見費尼克斯說:「你有很多時間可以思考處置我的辦法,不過現在還是快開船吧,如果不想葬身海底的話。」
維吉爾愣了一下:「你說什麼?」
「你先叫大家把船開走,原因一會兒就出來了。你沒有時間在這兒遲疑。」
費尼克斯臉上從容的微笑,實在給不了人什麼危機感,然而從他話裡散發出的強勢,卻還是那麼讓人無法忽視。
維吉爾再次沉默了,這次的沉默只維持了幾秒,隨後他就招呼水手們揚帆行船。
不管費尼克斯是打的什麼主意,因為不服氣而在這邊耗時間,這種大風險的賭博是沒有必要的。
反正假使被捉弄了,要做的也只是扔一個人下海而已,隨時想扔都行。
船開始航行後不多久,維吉爾就聽到船尾傳來的叫他過去的高喊聲。他狐疑地瞥了費尼克斯一眼,來到船尾,驚異地看到百米開外的海上有幾個大漩渦正在兇猛地旋轉著。
如果他們還逗留在那兒,無疑就會連船帶人全部被卷了進去。
所有目睹這一幕的海盜們,都忍不住發出了後怕的唏噓聲。
實在是太懸了,他們差點全軍覆沒。
除此之外,他們還感到費尼克斯也太玄了。
預測漩渦這種本該不能預測的東西,這不是一個普通航海士可以做到的事,就算是最最出色的預言家也未必可以。
撇開那張美豔絕倫的臉蛋不談,他們對費尼克斯不由又有了更深一層的好感。
維京人崇尚強大智慧的程度,與崇尚強大武力的程度基本相同。
在他們中間,一個出口成章的詩人和一個戰無不勝的勇士,能夠贏得同樣的讚譽;而對一個既能出口成章,又能殺敵無數的維京人來說,整個世界幾乎就在他的腳下。
即使是從不服任何人的維吉爾,到了這一步,也已經無法推翻從心裡湧上來的震懾和搖撼。
他轉過身,深深地看了跟著他過來的費尼克斯好一會兒,終於開口,低沉地說:「我的名字是維吉爾,是這個『雄獅之心』海盜團的頭兒,你可以直接叫我維吉爾沒關係。」
他咧開嘴角,露出了一抹大鬍子也遮不住的明快笑容,「歡迎你的加入,費尼克斯,我們最傑出的航海士。」
聽見他說出邀約,周遭的人都喜形於色地歡呼起來。
都說有得必有失,看來反之也是一樣。他們損失了幾條船和一部分船員,但是得到了一位美貌與智慧並重的頂尖航海士。
與旁人相比,費尼克斯本人的反應就要平淡得多。他對維吉爾頷首說了聲「謝謝」,別的就沒有了。
不過其他人倒是沒怎麼在意他的冷漠,各自高高興興的上崗忙活去了——船體上有不少地方需要修復。
「我得給你安排一下,跟我來。」這樣說著,維吉爾先行走回了船首。
費尼克斯卻沒有立即跟上去,而是繼續望著海上的漩渦,頰邊的微笑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消失了。
強勁的海風從船頭吹過來,掀起了他的長髮和披風,像海一樣純澈的藍色包圍了他,令他整個人看上去彷彿是天生就該屬於大海的一份子。
大海那壯絕的美確實令人驚歎,讓人迷戀,但是每個人都應該明白,在那片絕美的藍色下面,其實深埋著數不清的不可預見的危險,不是嗎?
***
在滿是粗人的海盜團當中,費尼克斯無疑是個異類。
他的相貌過分俊秀,言行舉止中也透出一股與海盜身分格格不入的高貴氣勢,但他並不傲慢。恰恰相反,他相當有親和力,總是用淡淡的溫柔對待每一個人,真是讓人想不喜歡他都辦不到。
而且自從他來了之後,船隊再也沒遇上任何危險,船行到哪兒都是風平浪靜,陽光明媚。
這麼一來,海盜團的成員們自然越來越喜歡他了。
面對這樣的發展,維吉爾有些頭痛。
費尼克斯太招人喜歡了,這免不了會引起一些麻煩事。
比如說前幾天,那個頭腦容易發熱的拜朗發起神經,公然跑去招惹費尼克斯。幸好維吉爾在事情鬧大之前趕到,把活像八爪魚一樣纏在費尼克斯身上的拜朗剝下來,給了他一頓鞭子,然後用繩子把皮開肉綻的他綁住扔進海裡,讓他被船拖著硬是在海水裡泡了好一陣子,直到他痛得昏過去了才把他撈上來。
這件事之後,維吉爾警告所有人,不許再想著打費尼克斯的主意,否則下次就不會用繩子綁住,直接丟進海裡餵鯊魚。
這次的懲戒的確有效,這幾天費尼克斯沒再遭到騷擾,但維吉爾卻不敢保證,這個警告的效力能維持多久。
男人都是容易衝動的動物,海盜團裡又多的是像拜朗這種下半身比大腦發達的傢伙,更何況每天都跟費尼克斯這樣一個「尤物」朝夕相處,真是聖人也要犯罪了。
這讓維吉爾沒法不頭痛。
海盜出海可不是為了玩樂,更不應該因為哪個成員而鬧得不愉快,此外費尼克斯更是不可多得的航海士,損失了這一個,想再找一個相當的替補,多半是不可能的。
當然了,維吉爾也不否認,他對費尼克斯的庇護,並不完全出於考慮大局的無私立場。
愛美之心,每個人都或多或少會有,維吉爾又不是石頭人,不可能例外。
可他至少沒有要把費尼克斯怎麼著的壞念頭,他所做的,只是把那些不斷飛到費尼克斯身邊來的蒼蠅統統趕跑,給兩人創造一個清靜的空間而已。
這可以說是一種變相的獨佔,但裡面並沒有什麼實質性的內容,維吉爾這個「護花使者」也就做得心安理得了。
***
因為暴風雨而失去的三條船,帶走了相當一部分的淡水,使水源越來越緊張。在陷入斷水的絕境之前,費尼克斯指引船隊到達了一座小島。
島上沒有人煙,不過異常好運的是,島中央竟然有一座湖,湖水清甜透明,就像是天然的泉水。
船上的人全體出動,盡可能多地把水灌到桶裡,帶到船上儲存起來。另外,島上還有一些動物,雖然模樣有點怪,都是沒人見過的稀奇品種,但只要是動物就有肉,有肉就能吃。
取水之餘大家又著手打獵,他們至少得保證食物能維持到抵達下一座陸地。
就這樣一直忙活到夜晚來臨,維吉爾叫人在岸邊生了幾堆篝火,晚上就在岸上睡一個平穩覺。
行船不必沒日沒夜的進行,反正海盜的旅程沒有終點,而且這段時間因為缺水的問題,大家的狀態都不是太好。
現在好不容易擺脫了困境,偶爾放鬆一下也是可以的。
頭頂是繁星密佈的夜空,數百人圍坐在篝火邊,吃著烤肉,喝著平常不怎麼捨得喝的美酒,這既可以當成是找到淡水的慶祝,也當是為下一次到達陸地後的戰鬥作熱身。
一杯杯酒下了肚,哪怕喝得不算多,同樣還是能起到刺激作用,讓人格外興奮起來。
下午之前還杳無生息的海島上,現在可是熱鬧極了,大聲說話的,鬥酒的,比手勁的,怎樣玩鬧的人都有。這些來自北方的海盜們好像有著用不完的體力。
相比之下,維吉爾這邊的篝火堆就要安靜得多。
有維吉爾在的地方,船員們都多留了三分心,不讓言行太放肆。再加上還有一個優雅端莊的費尼克斯坐在一塊兒,他們自然也就樂得放棄那些鬧騰事,乖乖坐著聊天就好。
話題扯到了「哪個人最擅長什麼」上頭,雖然話題稍嫌悶,不過一個接一個說下來,還有人邊說邊即興表演,倒也別有一番樂趣。
輪到維吉爾說話的時候,傑羅米忽然攔住了他。
「你最擅長的事我們早都知道了,倒是費尼克斯才剛來沒多久,不一定知道吧。」
說著,傑羅米的視線掠過維吉爾的肩膀,笑瞇瞇地看向了費尼克斯,「怎麼樣,要猜猜看嗎?咱們的頭兒最擅長什麼。」
這麼一來,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到了費尼克斯身上。后者無奈般地笑了一下,又盯著維吉爾瞧了起來,似乎真的在很認真地研究他的專長。
可能真是有點兒喝多了,從來不知道「羞」字怎麼寫的維吉爾,竟然被費尼克斯看得心跳加速,口乾舌燥起來。
最後,費尼克斯沉吟著說:「我猜,他很擅長使鞭。」
「沒錯。」眾人立即回以了肯定。
「還很擅長使劍。」費尼克斯接著說。
「嗯嗯,說的很對……」繼續肯定。
其實這謎猜得並沒有什麼水準。確切地說,是根本不讓人有水準可發揮。
眾所周知,劍和鞭子是維吉爾隨身攜帶的物品,如果他不擅長這兩樣東西,難道還帶著做裝飾不成?
天天在海上博命的海盜可沒那麼無聊。
「還有……」費尼克斯的答案似乎還沒了結。
這次他沉吟了比較長時間,目光在維吉爾的大鬍子上打了好幾轉,「很擅長做愛吧?」他輕笑著說。
「……」
四周維持了幾秒鐘的死寂,最後在傑羅米的帶頭下,爆發出哄堂的大笑。
看來費尼克斯也很明白,維京男人的鬍子的代表意義。
不過這種話當面這樣問出來,倒是從沒人想過也沒人敢做的事。
維吉爾也想不到自己會被這麼逗弄,雖然沒覺得生氣,可還是有點不爽快,他忍不住反口說:「要說起來,我好像從來沒看過你刮鬍子啊,費尼克斯。」
說完,他若有所指地瞟了一眼費尼克斯光滑的下巴。
費尼克斯不以為意地攤了攤手,剛要回話,其他人卻迫不及待地為他抱不平了。
「刮鬍子也不一定要在大夥面前刮嘛。」
「就是啊。而且費尼克斯這麼年輕,也許還沒到蓄鬍子的時候吧。」這話講得就有點離譜了。再怎麼說,費尼克斯的外表已經是成年男子。
但大家一心維護他,也就沒有在意這種明顯不恰當的說法。
「啊,話說,費尼克斯你今年多大?」突然有人提問。
「對喔,你還從沒說過你的年紀呢。」
你一言我一語,話題不知怎麼的就跑到了費尼克斯的年紀上頭。
「我嗎?」
費尼克斯輕輕瞇起眼,「總之,我比你們都要老吧。」
「不會吧?」有人咋舌。
「你看上去明明這麼年輕……」
「你一定是在開玩笑對嗎?」
人群裡炸開了鍋,都不肯相信費尼克斯給出的答復。
費尼克斯也不解釋,隨他們怎麼猜測。
「要真是這樣,你可得給咱們傳授一下駐顏的好法子,咱們也學學,回去教給那些愛漂亮的女人們。」
維吉爾突然哈哈大笑著,插話進來說:「不過,如果你跟我們一起回去,最好還是別讓臉上太乾淨。維京女人都厲害得很,嘴上沒毛的男人可進不了她們的眼。」
「喔?謝謝你的忠告。」
費尼克斯點了點頭,不怎麼有溫度地笑著望著維吉爾。後者端起酒杯,顯然準備暢飲幾口。
費尼克斯的眼睛裡驀地掠過一道光亮,他放下右手,在沒有任何人發覺的時候彈了一下中指。
火堆裡突然跳出一點火星,好像長了眼睛似的,刷地飛進了維吉爾手中的杯子裡。
轟。
酒立即就燒著了,火苗向維吉爾臉上撲了過去。
最先遭殃的,當然還是作為易燃物體的——鬍子。
正要張口喝酒的維吉爾哪料到會有這樣一出,一下子怔住了。旁邊的人也嚇壞了,甚至有人要拿手裡的酒來滅火。
「別發傻!」傑羅米吼了一聲,掏出隨身的水囊,拔出軟塞,把水往維吉爾臉上一澆……
第一章
大海,常常被比喻作母親,因為當人徜徉在一望無際的海洋當中,被海水包圍著輕輕地蕩漾著,就如同偎依在母親溫柔寬廣的臂彎裡。
不過這位母親一旦發起脾氣,那可不是屁股上挨個幾巴掌,或者揪著耳朵說幾句「我錯了」就能安撫下來的事。
尤其是對於航行在海上、把所有都託付給了大海的人們來說,發著狂的大海就好比一頭母獅,要把經過「她」面前的一切都撕成碎片。
就像剛才,一場毫無預兆的暴風雨,席捲了這只由七條船所組成的船隊,並吞沒了其中的三條船。
僥倖殘存的另外四艘船,好不容易撐到了暴風雨平息下來。剛才還陰雲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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