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試閱
楔子
初夏,子時。
驟雨初歇,聆月閣內。
樓裡四面窗閣半開,明月高掛長空,清泠月光斜灑在立在房內一個戴銀面具的男人身上,兩旁燭光被微風吹的搖曳擺動,在那張泛著冰涼銀輝的面具上投下一道道詭異妖冶的陰影。
坐在他對面的一個紫袍男人將手裡紙箋遞給他。
「無赦,你與紅塵的十年契約已滿,雙方再無瓜葛,你本不須接這筆生意。」
「無妨,既是僱主特意要求,我並不在乎多做一次。」
「即已決定,就打開吧。」
銀面男展開信紙,蒼勁有力的筆鋒躍然於紙面。
***變字型開始地點:京城落葉山莊
獵物:慕容靜
期限:一年
酬金:兩萬金
附:慕容靜,落葉山莊二公子,摘星樓樓主。年二十三,擅使左手劍,精琴棋,好品茗,不善飲酒,喜流連花坊,無固定之女伴。
摘星樓明主經營絲綢織繡,實為朝廷安插於地方之密探。有心腹南蘇北柳,精於藥理的神醫蘇浣花,擅用暗器的毒判柳歆風。其兄慕容寧官拜四品都司,掌一省兵權。其妹慕容傾四年前入宮,冊封如妃。***變字型結束
銀面男看完後將信紙湊到燭旁,一團紅焰騰起,瞬間消弭於灰燼。
紫袍男人仍是微笑:「現在明白我勸你的原因了?」
銀面後傳來冷淡回應:「沒什麼不同,不過是個死人。」
「可是這個死人手裡卻握著天下許多人都想要的東西,連你那兩個對手也在虎視眈眈呢。」
黃泉屈戰和燕十步?他們根本就不配做他的對手。
銀面後的那張臉露出嘲諷笑容,他淡淡道:「我對他的東西不感興趣,我想要的是他的命。」
紫袍男人將銀票遞了過去。
「訂金一萬黃金,事成後付餘下一萬。」
銀面男接過,收入懷中,問:「期限為何這麼長?對我來說,一個月足夠。」
紫袍男人聳聳肩,「我只知道任何時候都不可以輕敵。」
銀面男不再多言,縱身躍出窗閣,消失在無邊月色中。
紫袍男人搖頭歎了口氣:「為什麼每個人都喜歡跳窗?聆月閣的樓梯是用來走的,不是用來看的。」
他饒有興趣地盯著那團燃成灰燼的紙張。
紅塵的殺手令已出,慕容靜的命輪從此刻起便開始逆轉。
紅塵萬丈,只要你還身處在紅塵當中,就逃不開紅塵組織的追殺。
子時追魂,殺人無赦。
迄今為止,尚無人能從他劍下逃命出來,慕容靜,你是否會是個例外?
第一章
「錢老闆,您看,就是這孩子,叫小飛,今年十六了,可以當壯丁使喚,家裡要不是等著用錢,也不會把孩子送到您這兒來,聽說您老最慈悲,就留下他吧,至於價錢,您看著給點就成。」
長相猥瑣的壯年漢子掂量著說詞,把縮在自家女人身後的孩子揪出來,推到錢老闆面前,又在孩子腿彎上踹了一腳。
「說話,啞巴了?」
孩子痛得一皺眉,忙仰起臉對錢老闆道:「錢、錢老闆,我叫小飛,今年十六歲,很能幹活,劈柴、挑水,還有、還有……」
他一著急便忘了說詞,只好一語掠過,繼續往下說:「反正、反正我什麼都能幹的,您就收下我吧。」
這段話昨晚他背了好久,爹娘說只要他對老闆這樣說,回頭就買年糕給他吃,所以他記得很用心。
第一次跟陌生人說話,小飛緊張得差點咬著舌頭,對他來說,眼前這位老闆實在太粗胖高大了,臉龐肥嘟嘟的,看上去好凶。
錢老闆其實並不是老闆,他只是落葉山莊的管家,大家都叫他錢叔,時近年關,府裡缺少人手,便招長工做事,於是這個叫趙老二的男人便趕著將兒子送過來,還說要賣死契。
錢叔看看站在自己面前怯生生的孩子,小身板瘦弱單薄,跟豆芽菜似的,別說十六歲,只怕說只有十二、三也是沒人懷疑的,不過臉龐倒長得清秀嬌柔,一雙靈動黝黑的雙瞳正靜靜看著他,讓他心裡一動。
跟那人長得還真有幾分像,這孩子長大後必也是個美人吧,這對醜陋夫妻哪裡生得出如此俊秀的孩子,說不準是從哪裡坑拐來的,還想跑到慕容府來討錢。
錢叔冷笑了一聲,趙老二看出不對,忙點頭哈腰地陪笑:「錢老闆,您別看這孩子長得瘦小,其實幹活可是把好手,就是鄉下人沒好東西給孩子吃,他才長成這樣……」
「行了行了!」
錢叔不耐煩地打斷他的嘮叨,將兩錠銀子和契約遞過去。
「這是二十兩銀子,你拿好了,在這兒畫個押,人錢兩訖,從此這孩子跟你趙老二便再無關係。」
白花花的銀兩讓趙老二立刻兩眼發亮,二話不說,沾著硃砂在契約上按了手印,生怕錢叔會反悔,接了銀子後便立刻揣進懷裡,並將孩子推過去。
小飛有些害怕,驚慌的拉住母親的衣襟不想離開,被錢叔一把拽了過去,訓斥道:「記住,你爹已經簽了死契,今後你就是慕容家的人了,不再叫趙小飛,而叫慕容小飛!」
孩子仰起疑惑的臉龐,他不太喜歡胖老闆看他的眼神,感覺很像鄰居趙大叔賣小豬崽時,小販盯豬崽的眼神。
這畏縮舉動徹底激怒了剛收了錢的男人,他上前揪住孩子,在他屁股上狠踹了一腳,罵道:「你這個死小子,再討嫌信不信我打你?」
見男人大巴掌揮下來,小飛嚇得縮起頭,錢叔皺了下眉,抬手捏住他的手腕,冷冷道:「錢我已經給了,這孩子就是慕容家的人,你有幾個膽子,還敢動手?」
氣勢洶洶的男人立刻化成軟泥,躬腰陪笑:「您別生氣,是我的不是,這不是平時打慣了嘛……」
「滾!」
被怒喝,夫妻倆不敢再多話,哆哆嗦嗦躬了躬身,便飛奔而去,小飛跟著追了幾步,卻始終不見父母回頭,這才明白自己是被賣掉了。
手被握進一個胖胖暖暖的手裡,他抬起頭,見錢叔微瞇的眼裡露出一絲憐憫。
「傻孩子,慕容家有什麼不好,有多少人想進都進不來,我要不是看你長得乖巧,也不會買你。」
「可我就值兩個小石頭的錢?」
「那叫銀子,那兩錠足夠你爹娘兩年的花銷了,這也就是慕容家,換了別處,你連一錠也賺不出來,說你什麼都能幹,真是瞎掰,你這小身板能挑動兩擔水就很行了。」
錢叔把小飛帶進後院,又道:「我是這裡的管家,你叫我錢叔好了,今後你就在廚房幫忙,給大廚打個下手什麼的,我看你這小身板也幹不了劈柴那種重活。」
「我……」
腦門被輕輕拍了一下,錢叔斥道:「什麼我不我的,要稱奴才,以後要是在主子面前亂說話,是要挨鞭子的。」
胖乎乎的手掌在小飛眼裡,已經幻化成了豬蹄類的食物,他嚥了口吐沫,似懂非懂的點點頭。
錢叔卻皺起眉。
這孩子好像有些傻氣,倒可惜了一副好面相。
在穿過一道圓門時,一個中年男人迎面走來,錢叔忙將小飛拉到身邊,向那人鞠躬行禮,聽他稱呼那人做莊主,小飛好奇地歪頭打量。
那是個氣度威嚴的男人,鬢髮略帶灰白,濃眉斜挑,眉下有雙鷹隼樣的厲目,感到陰冷眼神掃向自己,小飛心裡發毛,忙垂下眼簾,卻看到他垂下的衣袖裡,有個黑色東西閃了一下。
莊主離開後,錢叔半晌都沒說話,只是看著小飛,一臉古怪。
「錢叔,怎麼了?」
「沒事,剛才那位是慕容老莊主,以後見到他記得要恭敬一些。」
錢叔把小飛帶到廚房大院,有個小童正在那裡等他們,錢叔跟小童交待了幾句,便匆匆離開了。
小童個頭和小飛差不多,長得眉清目秀,頭上挽了兩個髮髻,很乖巧的樣子,不過看他的眼神卻滿是不屑。
「喂,哪來的土包子?」
「奴才叫小飛。」
小童噗哧笑起來。
「是錢叔教你這麼說的嗎?那是對主子說的,我叫小青,和你一樣是下人,所以你不必自稱奴才。」
「可我不知道誰是主子,錢叔說要是搞錯了,會挨鞭子的。」
「不會搞錯,下人穿的都是青色衣服,一眼就分得清了。回頭我幫你領兩套來,別再穿你這套了,髒死了。」
小青把小飛拉到廚房轉了一圈,跟他講了一些廚房裡的規矩,現在還是下午,夥計們都去休息了,廚房裡沒人,顯得很冷清。
講解完畢,他見小飛瞪大眼睛,似乎不太明白,便耐著性子問:「有什麼不懂的嗎?」
「有啊,小青,你的手為什麼這麼軟?」
這個問題他一開始就想問了,小青的手握起來好軟,不像他,硬硬的都是繭子。
手立刻被甩開了,小青沉下臉問:「還有其他問題嗎?」
「有啊有啊,我想知道,我什麼時候可以吃飯?」
小青漂亮的臉開始泛白,跟著撲通一聲摔倒在地,小飛歪歪頭,彎腰很體貼地問:「小青,你沒事吧?」
「你這個白痴,用哪隻眼睛看到我沒事?錢叔,我要求換人!」
罵歸罵,小青還是帶小飛去洗了個舒舒服服的熱水澡,讓他換上乾淨衣服,又給他煮了一大碗熱騰騰的湯麵,讓他享用。
見他幾乎把整張臉都埋進了海碗裡,淅瀝呼嚕的像在吃豬食,小青皺起秀眉。
「你怎麼好像是幾天都沒吃飯似的。」
「嗯嗯,唏……你怎麼知道?我從昨天中午就沒吃飯了,因為娘說要留著肚子到城裡來吃年糕。」
現在他才明白原來爹娘是想賣掉他,當然是省一頓是一頓了。唉,他還不如趙大叔家的小豬崽,趙大叔為了秤足秤,在賣牠時還特意餵了牠好多豬糠呢。
「白痴。」
被人用鼻子哼,小飛抬起頭,擦擦嘴,很鄭重地道:「我不會白吃你東西,我會幹活!」
小青一臉挫敗。
「我說的白痴是笨蛋的意思,不是說你吃白食。你今年多大了,怎麼連這種簡單的詞都聽不懂?」
「十六。」
他以前生了場大病,病好後人就變得糊里糊塗的,好多事都記不住也搞不明白,可能就是因為這樣才被賣掉的吧。
小青瞥著他,又是一聲哼,「你看起來好像十歲還不到呢,我今年十二,你就算十一吧。」
於是,小飛的年齡在進入慕容山莊的第一天,就這樣被定下了。
幾天下來,小飛已經習慣了和小青相處,小青除了嘴巴刻薄些,喜歡計較錢外,心腸還是很好的,見他的手有些皸裂,就給了他一盒手油,說要十文錢,讓小飛月底拿了工錢後還他,不過小飛後來聽其他長工聽說,那盒油其實只要五文而已。
這天晚上,小飛去澡池泡完澡,穿好衣服正要離開,忽聽身後風響,一隻冰冷的手從後面伸來,將他的脖子緊緊扼住。
冰冷觸覺帶著死亡的氣息,扼住他將他抬離地面,小飛喘不上氣,拚命掙扎間,隱約看到有個黑色東西在燈下一閃,跟著冰涼尖銳的牙齒抵在了他頸上,噴呼著溼熱的劇烈喘息聲自耳旁傳來。
利牙狠力刺進頸處,氣力好像瞬間被抽乾,小飛嚇得忘了掙扎,就在此時,外面傳來腳步聲,鬼影迅速將小飛推開,閃身從窗間跳了出去,他被重重推倒在地,驚恐的抖個不停,連咳嗽都顧不上了。
「出了什麼事?」
小青跑進來,看到小飛癱倒在地,忙上前扶起他。
小飛抬手抹抹剛才被咬住的地方,待看到手上沾著點點鮮血後,嚇得立刻撲到小青懷裡大叫起來。
「有鬼、有鬼啊……」
一定是鬼了,人不會有那麼冰涼的手,而且還是黑黑的指甲。
黑指甲?他好像在哪裡見過……
頭因為恐懼開始作痛,小飛緊緊抱住小青,看到他脖上的齒印,小青臉色立刻變得很難看,替他將血擦拭乾淨,帶他回房間。
兩人躺在了一起,軟被的溫暖讓小飛漸漸從驚恐中舒緩過來,周圍流淌著清香,他嗅了嗅,發現是小青的體香。
「小青好香……」
「什麼?」
「噢,我說--剛才那怪物是什麼?」
總算還沒笨到家,小飛臨時改口,揪住小青的衣袖,來回搖晃。
「小青一定知道,告訴我啦。」
被央求的不耐煩,小青道:「我聽人說,府裡每隔一陣子就會死小童,慕容家的祖先以前是帶兵打仗的大將軍,大家都說那是冤魂索命來的,小童因為陽氣不盛,所以容易被纏上。」
難怪他剛才差點被吸乾血,原來錢叔把他買進來,是想讓他當替死鬼。
小飛憤憤不平的想著,突然想起一事,叫道:「我想起來了,剛才那怪物的指甲……」
嘴巴被小青反手摀住。
「別說!今晚這件事跟誰都不要說,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小飛,你記住,任何時候都不要多嘴!」
說不了話,小飛只能拚命點頭,跟著額頭一溫,小青的雙唇輕點在他額前。
那是種軟軟溼溼的感覺,很舒服,不過好像太快了點。
很喜歡這種親密接觸,小飛忙湊過去討好問:「小青,可不可以再親一下?」
「閉嘴!」
罵完後,小青也覺得自己有些過分,見小飛瞪著溼潤潤的眼睛看他,一臉委屈,像被主人喝斥的小狗。
他歎了口氣,伸手抱住小飛,安慰道:「別害怕,我會保護你的。」
小飛嚇了一跳,立刻問:「要多少錢?打個折吧,太多我付不起。」
一巴掌甩在他後腦勺,小青一臉猙獰:「閉嘴,睡覺!」
年關永遠是廚房最忙的時候,不過也只有年關,下人們才有機會休息,再加上正月裡會有戲班子來唱大戲,光這一點就讓小飛對過年多了好多企盼。
除夕那晚,他發現配菜比平時豐盛了很多。
「這麼多菜,主子們吃得了嗎?」
丫鬟小香笑道:「老爺們就是為了圖個喜慶,一般只動幾筷子就吩咐撤菜了,所以大家才會這麼忙呀。放心,撤下的點心我會給你們留著的。」
「謝謝小香!」
剛說完,小飛腦門就被重重拍了一下,小青斥道:「你能不能含蓄點,一聽到吃就兩眼發亮,天黑了人家還會以為狼來了。」
小香捂著嘴吃吃地笑:「那正合適,以後咱們廚房晚上都不用點蠟燭了。」
開始上菜後,廚房裡才真正忙了起來,胖大叔把小飛也支使去送菜,交待了小丁照看他。
年關圖喜慶,長廊到處都掛滿燈籠,小飛初次去廚房以外的地方,很快就看花了眼,送完菜往回走,順著燈籠邊走邊看,等回過神來,突然發現四周靜了好多,小丁早沒了蹤影。
這裡似乎很偏僻,長廊裡掛的燈籠很少,顯得異常幽暗。
冷風吹過,積在松枝上的雪花飄落,冰冷的感覺拂過臉頰,小飛抖了一下,情不自禁伸手摸摸頸上的咬痕。
他應該不會那麼倒楣吧,連著兩次撞鬼。
對面傳來細微腳步聲,見一個身材高大的青衣男子匆匆走來,小飛忙迎上前,仰起臉龐很開心地看著男人走近,可惜對方根本沒理睬他,擦過他身邊走去。
他雖然長得矮小,但還不至於到看不見的份上吧?機不可失,小飛忙叫道:「那個,對不起……」
怯怯的聲音把男人的腳步拉住,他轉過身冷冷看向聲音來源處。
四目相對,小飛感到心似乎驟停了一下。
微微蹙起的劍眉,雙眸深如寒潭,英挺的鼻峰和微薄的雙唇構成一副俊美容顏,不言自成的冷意在秀顏上隱然流動,讓人不敢直視。
驟停的心突然又急速跳動起來,小飛趕忙用手壓住心口。
「什麼事?」
慕容致不悅地望著眼前這個小東西,瘦瘦小小的身材,清秀的小臉因冷凍泛著緋紅,愣愣看著他,雙瞳裡閃爍著羞怯和興奮。
這是哪房的下人,見了主子不行禮,還這樣直瞪著傻看,慕容府的人什麼時候變得這麼沒規矩了?
「這、這位大哥,我迷路了,你、你能不能告訴我廚房怎麼走?」太激動,小飛話說得結結巴巴。
什麼?迷路的下人?錢管家是怎麼做事的,這種沒用的下人怎麼也送進府來?
慕容致的眉皺得更厲害。
慕容致排行老三,府上所有事務都由他打理,方才因事中途退席,誰知返回的路上就碰到了這個小白痴。
其實慕容致剛才就看到他了,站在欄杆一角,像隻迷路的小貓。
他性子冷清,一向討厭被人煩擾,正要轉身離開,誰知這隻怯怯的小貓上前拉住了他的手。
「我剛進府不久,不太認識路,剛才傳菜時和大夥兒失散了。」小飛小聲央求道:「你可以帶我回去嗎?不會耽擱你多長時間的。」
冰涼的小手緊緊握住自己的手,怯生生的,還微微發著顫,讓慕容致無法甩開。
「跟我來吧。」
「謝謝。大哥哥,你真好。」
慕容致自嘲的一笑。
他生平只喜練劍和經商,連手足親情都看得極淡,大家都說他性子冰冷,處事果決,從沒有個「好」字會加注在他身上。
「大哥哥,你叫什麼名字?」
這孩子還真多話,不過慕容致還是回答:「慕容致。」
「我叫小飛,在廚房做事,那個,致哥哥,你在哪裡做事?」
「咳……」
長這麼大,還從沒人這麼親切地稱呼過他,慕容致有些經受不起,選擇了沉默。
「到了。」
慕容致在廚房不遠處停下腳步,再往前走人就會多起來,他可不想被人認出,如果堂堂慕容三公子被人誤會是小廝,他的臉可真是丟大了。
這裡的路小飛認識,他讓慕容致稍等,便快步跑回廚房,跟小香要了點心,又跑回去,廊下寂靜無聲,並無人跡,慕容致早已離開了。
小青緊跟上來,追問:「你到底在搞什麼?出去轉了一圈,轉得鬼上身嗎?」
「我迷了路,是致哥哥送我回來的,我本來想拿些點心答謝他,可是他沒等我。」
小青皺了皺眉:「什麼致哥哥?」
想起方才兩人牽手回來的情形,小飛臉一紅,「致哥哥就是致哥哥嘛。」
致哥哥是誰,小飛最終也沒弄明白,因為在聽了他的敘述後,小青給了他一連串的警告。
不許去廚房以外的地方溜躂!
不許跟陌生人套近乎!
不許再牽別人的手!
好霸道啊……
小飛委屈地癟癟嘴,問:「為什麼?」
小青給了他一個很溫柔的笑:「因為是我說的,有問題嗎?」
「沒……有……」
第二章
正月初一,小青向胖大叔討了一天假,帶小飛去市集遊玩,兩人從後門出來,這是小飛被賣掉的地方,可是不過才半個多月,爹娘的容貌在他心裡已經很模糊了。
走出很長一段路,才遠遠看到落葉山莊的正門,正巧有三個衣著華貴的男人從府裡出來,為首的那人一襲錦裝、相貌俊美,跟慕容致有幾分相似。
「小青,走在最前面的那個是誰?長得好帥。」
「拜託,就算你真得認為他長得不錯,也該用英俊瀟灑、丰神俊朗這些詞來形容好不好,你是慕容府的小廝,要多些學問才行。」
「有什麼不同?你說那麼多廢話,浪費那麼多口水,要表達的還不就是一個字,帥!」
小青被堵得半天說不出話來,一巴掌拍過去,見小飛捂著腦袋不敢再言語,這才心情大好,道:「那是二公子慕容靜,跟在他身後是他的手下蘇浣花和柳歆風。二公子做的是絲綢生意,家宅摘星樓就在落葉山莊的隔壁。」
慕容家共有四子二女,長子慕容寧官拜都司,是正四品的武官;二公子自立門戶;四公子喜歡流連花街柳巷,很少在家,所以山莊的生意都由三公子打理。長女慕容傾其實是慕容夫人姐姐的女兒,父母早亡,她從小就在慕容府長大,後選入宮,被封為如妃。
聽到慕容傾的名字,小飛連連點頭。
「小青,如妃娘娘的名字和你一樣呢。」
小青有些氣餒,白了他一眼。
「笨小飛,你閉上嘴沒人把你當啞巴,人家是一笑傾城的傾,我是青色的青。慕容四公子的名字連起來是『寧靜致遠』,取淡泊明志,修善其身之意,兩位小姐的名字連起來則是『傾城』二字,取之一笑傾城的典故,就是說其容貌足以傾國傾城。」
聽了這番侃談,小飛一臉崇拜的看小青,讚:「你好有學問啊。」
「這算什麼,慕容府的家丁如果連這個都不知道,還不被人笑死?我說了半天,你到底聽懂沒有?」
很自然地搖頭。
「就是聽不懂你在說什麼,我才覺得你好有學問啊。」
「……」
京城不同鄉下小鎮,大年初一各家店鋪也都打開大門爭做生意,初一發頭財,預示著這一年都會財源滾滾,所以街道比平時還要熱鬧了幾分。
這對於從未出過小村莊的孩子來說,無疑是極具誘惑力的,看著街角處的各種小吃,他開始嚥口水。
「想吃嗎?」
「是你請客嗎?」小飛咬了下手指頭。
「是啊,是我花錢啦,請你這個小白痴。」
小青請小飛吃的是冰糖葫蘆,看到他不雅的吃相,小青問:「你是第一次吃冰糖葫蘆?」
「是啊。」
「那山楂總吃過吧,這種東西鄉下多的是。」
小飛歪頭想了半天,有些難過地道:「我不記得了,我以前生了場大病,大夫說燒壞了腦子,所以以前好多事情都記不清了。」
低垂的頭被小青拍了拍。
「其實有時候忘記一些事反而會比較開心。」
「是啊是啊,那什麼時候你能忘記我欠你的錢?」
傷感成功的轉化為憤怒,小青一巴掌便甩了過去。
小飛嚇得撒腿就跑,正巧看到人群中有個熟悉身影晃過,依稀是慕容致,他忙將手裡的冰糖葫蘆拋給小青。
「小青,我去找人,一會兒就回來。」
順人流追過去,一直追了幾條街,他才發現是自己看花了眼。
周圍立了許多氣派的閣樓,有酒香氣傳來,小飛忍不住往前湊了湊,腦袋卻不小心撞到旁邊一頂轎上。
高頂軟轎的轎簾上繡著亮色銀花和彩蝶,流蘇隨風輕擺,他伸手摸了摸。
「你在做什麼?」
身後突然傳來一聲低喝,小飛大驚,丟下還抓在手裡的轎簾,撒腿就跑。
衣領被隻冰涼的手牢牢抓住,將他提起來,他被迫轉過身,便乍然對上一張蒼白冰冷的臉孔。
「鬼啊!」
失聲大叫中,已被那人揪住騰空而起,躍上三樓,從窗口掠入閣樓裡。
小飛嚇得緊閉雙眼,耳邊卻傳來哄堂大笑,一人惡狠狠地問:「笨蛋,你用哪隻眼睛看到我是鬼?」
「一定是鬼啦,要不你怎麼知道我笨?」
蘇浣花將剛喝進嘴裡的茶又全部都噴了出來,搖頭笑道:「歆風,我勸你以後還是不要走夜路了,要是嚇著人就不好了。」
「閉嘴!」
「孩子,他們是在逗你呢,這裡沒鬼。」
清亮溫和的聲音,像是雨打簷前的水滴聲,小飛睜開眼,在看到是慕容靜後,喜極而叫:「二公子!」
看著眼前這張清秀面容,慕容靜微微一怔。
記憶中那張熟悉的笑顏驀然湧上心頭。
真的很像……
方才他跟同行的周老闆在此吃飯,剛把周老闆送走,就看到有個孩子在自己的轎前探頭探腦,還不斷撫摸轎簾,凍得微紅的小臉,亮晶晶的眸子裡閃耀著好奇豔羨的光芒。
看他的打扮像是府上的小廝,又被這張臉孔吸引,慕容靜忍不住讓柳歆風把他帶上來,誰知柳歆風才一躍下,一聲慘叫便傳了上來。
看到孩子臉上堆滿喜悅笑容,慕容靜的心情也隨之高興起來,問:「你認識我?」
「是啊,二公子,我是在廚房做事的夥計,叫小飛。」
那莞爾微笑讓小飛臉一紅,近處看,他發現慕容靜跟慕容致長的很像,不過他們給人的感覺卻一個像冰,一個像是火。
想到剛才的唐突,小飛忙向柳歆風彎腰謝罪。
「對不起,我以為你不是人。」
看到柳歆風一臉又羞又怒的表情,蘇浣花忍不住又開始狂笑,這次連慕容靜也沒忍住,失聲笑了起來。
很少看到柳歆風吃癟的樣子,沒想到府裡有這麼有趣的小廝,而且他這副傻傻的樣子也好可愛。
本來還覺得這張臉跟那張容顏很像,但仔細看看就不覺得像了。
那張秀顏即使在笑,也掩不住眼中的哀傷,不像這孩子,他的笑是發自內心的,不帶一絲塵垢、很真誠的笑。
柳歆風還在不甘心地咬牙問:「你用哪隻眼睛看出我是鬼?」
「你無聲無息地立在我身後,手又冰涼涼的,還會飛,就跟上次我碰到的鬼一樣恐怖。」
慕容靜臉色凝重起來,「小飛,你見過什麼不乾淨的東西嗎?」
發現自己說溜了嘴,小飛立刻用手摀住嘴巴,連連搖頭。
「不能說、不能說,小青不准我說的。」
「小飛不乖喲,為什麼要學人家撒謊?」
「我才沒撒謊,那晚就是有人……不是,是鬼想吸我的血,你看,我脖子上還有他留下的牙印呢。」
生怕慕容靜認為自己在說謊,小飛把小青的告誡拋去了腦後,拉下衣領讓大家看。
看到那傷痕,慕容靜臉色沉了下來,問:「小飛可有看到他的模樣?」
「沒有啦,他從後面掐住我的脖子咬我,要不是小青碰巧過來,我一定會沒命的,這件事我對誰都沒說,因為小青不讓說……啊,糟糕,我把小青弄丟了!」
突然想起自己扔下小青的事,小飛猛一拍額頭,大驚失色。
聽了他的敘述,慕容靜忍俊不禁,道:「正好我們也要回府,你就跟著吧。小青應該可以自己回去的。」
他站起身,立在一旁的丫鬟把疊得方正的斗篷展開,服侍他披上。
慕容靜正要吩咐結帳,卻見小飛正盯著酒桌,一臉的饞涎欲滴,那雙明亮的瞳仁瞪得大大的,似乎打算把一大桌子菜全看進肚子裡。
孩子是餓了吧?
慕容靜想了一下,將斗篷解下,讓店夥計重換上一桌飯菜,又拉小飛在自己身邊坐下,道:「我們剛才只顧著談事,也沒吃飯,小飛餓了吧?一起吃吧。」
菜餚很快就擺滿了一桌,美食當前,小飛早把錢叔的訓話拋到了一邊,乖乖坐在慕容靜身旁,毫不客氣地享用他夾給自己的飯菜。
飯後,慕容靜讓人將一些點心包好送給了小飛,又帶他一起坐轎回去,軟轎很大,兩個人坐也綽綽有餘,可惜小飛還沒坐穩,轎子就突然抬動起來,他向前一晃,額頭正撞在轎邊上,幸虧慕容靜及時將他拉住,避免了他滾出轎外的慘狀。
這孩子好像很迷糊啊。
慕容靜有些好笑,伸手替他揉著額頭,問:「疼嗎?」
「不疼。」
不過,那觸摸額頭的手指很輕柔,也很溫暖,讓他的心怦怦的跳。
頭一次坐軟轎,不一會兒工夫,小飛便開始昏昏欲睡。
吃飽了就睡,會讓人感覺好像某種動物……
這念頭只在腦海裡轉了一圈,就隨他一起進入了夢鄉。
看著小飛隨著轎子前後搖晃,小雞叨米似的點著頭,在努力堅持了一會兒後雙眸終於微微闔起,身子跟著向旁斜倒,慕容靜好笑地將他抱進懷裡,真要放任他這樣倒來倒去,說不定真會滾到轎外去。
孩子的身子又小又輕,帶了絲淡淡清香,窩在自己懷裡就像隻正在補眠的小貓。
不明白自己為何要留他吃飯,似乎是這張熟悉的臉龐勾起了自己很久以前的回憶,又似乎只是單純喜歡看他呆呆的模樣。
很可愛的孩子,不如回頭跟錢叔把他討過來好了,無聊時逗逗他倒也可以湊趣解悶。
到慕容府前,落下轎子,慕容靜把小飛喚醒,發現自己睡在慕容靜懷裡,小飛嚇得立刻跳出了轎子,撒腿就跑,後來覺得不對又轉身回來。
「謝謝二公子。」
他朝慕容靜彎腰鞠躬後,這才轉身向後門那邊跑去。
蘇浣花笑著看慕容靜,「你好像很喜歡這孩子。」
「挺可愛的,而且很像……回頭跟錢叔說一聲,把他調到摘星樓吧。」慕容靜頓了一下又道:「沒想到府裡的傳言越演越烈了。」
柳歆風道:「那是門叫『回春』的邪功,傳說靠吸童子血增長功力,已經連著有幾個孩子死於非命了,慕容,你真的置之不理?」
慕容靜皺了下眉。
「我曾旁敲側擊的警告過他,沒想到根本無用,放心,這件事我會管到底。」
因為任性地丟下小青跑掉,小飛在回去後,被他罵了個狗血噴頭,還被禁了足,除了廚房附近,嚴禁去其他地方,連他拿來討好的點心,也被小青一臉不屑地拍到一邊。
「什麼破點心,少丟人現眼了,人家二公子只是無聊,把你當小狗哄。」
***
正月就在熱鬧的氣氛中過完了,要說有什麼大事,莫過於江南聆月閣的蕭紫衣臨駕京城,蕭先生的書說得精彩絕倫,常常一句清言雅韻,可使百鳥壓音,他每年都會被聖上請去宮裡說書,今年自然也不例外。
這些都是小飛從廚房夥計的閒談裡聽來的,他聽得有點迷糊,畢竟這些對他來說都是很遙遠的事,大戲因為被禁足沒有看成,但有美食享用,其他的也就不那麼重要了。
這天下午,小飛幫小香把木炭送去二小姐的沉香閣,小香進去後,他一個人在外面等的無聊,在花園轉了幾圈,順小徑跑了出去。
庭院外是條鵝卵石鋪成的小徑,走不多遠,便看到兩旁有些斑黃竹子和堆了積雪的山石,看上去很蕭瑟,小徑盡頭是片空地,有人正在舞劍,青鋒在空中不斷揮轉,兩旁竹葉被劍氣掃過,片片飛下,繞住青色身影滿天飛舞。
小飛看傻了眼,但隨即便覺呼吸一滯,青鋒帶著逼人寒氣襲來,抵在他咽喉下。
「誰讓你到這裡來的?」
冷峻淡薄的容顏,卻是慕容致,小飛驚喜萬分,想打聲招呼,可是從劍尖處透出的寒氣刺入他嗓中,痛得他無法說話。
「是你?」
慕容致認出了小飛,這個不久前碰到的小迷糊,他是怎麼會找到這裡來的?
他把劍放下,呼吸得以暢通,小飛大聲咳嗽起來,上前一把抓住他的衣襟,歡喜道:「致哥哥,我終於找到你了,那天你為什麼一聲不響的就離開了?我找了你好久。」
衣襟被牢牢抓在那隻小手裡,慕容致有些訝然,不習慣跟人這樣近距離接觸,他立刻推開了小飛。
「你找我做什麼?」
小飛撓撓頭,有些答不上來,他沒有想過要做什麼,就是想見致哥哥,想見而已。
見他這反應,慕容致越發懷疑,當即抓住他的手腕。
脈搏無力,非會武之人,那他接近自己又為了什麼?
「致哥哥,疼……」小飛皺緊了眉。
突然相逢,激動一下是可以的,但拜託能不能換個溫柔的表達方法?
看到疼白了臉的孩子,慕容致發覺自己確實太過用力,忙鬆開了手。
小飛揉著被攥得紅了一圈的手腕,道:「上次我本來想送你點心做答謝的,沒想到你走得那麼急,不過正好別人給了我一包酒樓的糕點,改天我帶來給你好不好?」
「你留著自己吃吧。」
「不好,所有好的東西我都會留給致哥哥。」
雙眸流露著不加任何做作的真誠,讓慕容致心裡一動。
從來沒有人對他講這樣的話,上次之事不過舉手之勞,這孩子卻為此記在了心裡,雖然到現在他還不知道自己是誰。
「致哥哥,那我以後可以來這裡找你嗎?」
慕容致每天都會在此練劍,他不喜有人打擾,但看著這雙充滿期冀的黑瞳,竟忍不下心拒絕,沉吟了一下道:「可以。」
「那就這樣說定了。」
小飛歡喜的用力點頭,怕小香等急了,不敢多待,朝慕容致揚揚手,飛快地跑走了。
看著漸行漸遠的身影,慕容致伸手撫過方才被蹭過的地方,他發現自己並不厭惡和這個小東西的親密接觸,反而那份發自內心的坦誠將他的心攪得亂了起來。
小飛是嗎……
第二天,趁小青不注意,小飛揣起慕容靜送給他的點心跑去了沉香閣。
慕容致練完功,讓下人在涼亭裡泡好茶後就吩咐他們退下了,他本沒有在外面獨飲的習慣,但今天卻多逗留了一陣,或許只是想偶爾換個環境休憩,但是不可否認,當看到小飛一路跑來時,他的心情出奇的愉快起來。
小飛一口氣奔進涼亭,在靠近時卻猛地停住腳步。
致哥哥好像跟以前不太一樣。
他上下打量慕容致,好半天才恍然大悟,一拍腦門。
原來是衣服,致哥哥今天穿了件淡黃袍子。
他忙湊過去,很小聲地道:「致哥哥,別怪我不提醒你,下人要穿青衣的,就像你以前穿的那樣,回頭快換回來吧。」
慕容致看看自己的衣衫,再看看一臉鄭重的小飛,這才明白他認準自己是下人的原因了,還真是個讓他吐血的原因。
明明是不一樣的青色嘛,做工質地也完全不同,這樣也能搞錯,看來這孩子不僅迷糊,連眼神都有問題。
慕容致還在一旁嗟歎,小飛已把帶來的點心擺到了桌上,慕容致瞥了一眼,點心好像放了很多天,看上去又乾又硬。
「不喜歡是嗎?」
沒看到預料中的驚喜,小飛很失望地問。
見他這模樣,慕容致咬咬牙,拈了一塊放進嘴裡。
「是不是很好吃?」
「好……吃。」
「那多吃些,不,全部都吃掉好了。」
點心包很慷慨的全推到了他面前,見小飛一臉期待,慕容致臉色有些發青,「我不餓,還是你自己吃吧。」
「不好,我看致哥哥吃覺得更開心,對了,這盒手油也送給你,你的手很粗糙,平時一定總幹重活吧,多擦擦油,這樣就不容易裂口子了。」
小飛把手油遞給慕容致。
慕容致臉色更青,很想告訴這個小笨蛋,自己手上的老繭是練劍磨出來的,與幹活無關。
「大膽奴才,敢在這裡坐著說話!」
大喝自身後響起,小飛嚇得跳起來,回頭一看,見是個身著粉衣的小姑娘,長得嬌小可愛,卻盛氣凌人的叉腰怒瞪他。
「我為什麼不能坐著?妳又是誰?」
「我是誰?」小城訝然反問:「你連我都不認識?我是二小姐……的丫鬟小城。」
看到慕容致射來的嚴厲目光,小城很聰明的臨時改口。
「我叫小飛,妳也認識致哥哥?」
「致哥哥!?」
小城看著三哥,發出一聲驚叫,後者尷尬的咳嗽了一聲,把目光移到遠處。
「小城來得正好,陪致哥哥一起吃點心吧,我還要做事,先走了。」
生怕小青覺察到他不在,小飛很不情願的告辭離開,等他走遠,小城看看慕容致,又看看桌上的點心,很同情地問:「三哥,你真要全部吃掉嗎?」
自此,小飛一得空就會偷溜去沉香閣,正月裡忙得很,小青沒時間管他,讓他每次都可以順利偷溜。
這天晚上,小飛迷迷糊糊睡得正香,忽聽門一聲輕響,小青走了出去。
過了很久也不見他回來,想起那個吸血怪物,小飛心裡越來越不踏實,忙套上外衣奔出去,外面天氣寒峭,月涼如水,四周一片寂靜。
他順著長廊一路奔去找人,好在最近路走的比較熟了,倒也不怕,在來到一處花園時,忽聽有個低沉聲音傳來。
「這麼晚了,你約我來這裡來做什麼?」
聲音有些熟悉,一時間卻記不起是誰,小飛晃晃腦袋,用力去想。
「今天下人收拾西宅子,翻出些舊物來,我看其中有件飾物是二夫人生前用過的,便想拿來給莊主,又怕老夫人見著不喜,所以才會約您到這裡來。」
是錢叔的聲音,聽了他的話,小飛才想起先前那聲音是老莊主,他好奇心起,從陰暗茂密的草木後探出頭,悄悄望去。
只看到莊主的側影,他看著手裡的飾物,半響才道:「原來是玉釵。」
「是啊,是莊主您親自買給二夫人的吧,上面還刻著您的名諱,可能是夫人生前遺落在廂房的。」
「謝謝,我會收好。」
「這篆字刻得很精巧,不知是出自哪家作坊的手藝?」
老莊主微一遲疑,道:「這麼久誰還記得,多半是玉寶金吧。」
小飛聽得糊塗,身子不自禁又往前傾了傾,忽見老莊主轉過身來,月下他看到那拈住金釵的指間黑色一閃。
「啊!」
看到的景象太過驚人,小飛失聲叫出,心裡已知不妙,他終於想起那黑色是什麼了,原來是老莊主的指甲。
「是誰?」
掌風隨厲喝一起襲來,一道黑影卻斜裡竄出,揮掌撥開那掌風,並順勢抱起小飛縱身疾奔。
那人身上有股淡淡的脂粉香,小飛聳聳鼻子,張嘴想打噴嚏,被他用手狠狠摀住。
「給我老實點!」
他會老實的,任誰被點了穴道都會老實。
小飛正心驚膽顫的揣測對方是誰,突覺一陣劇痛傳來,卻是被那人摔在了床上。
即使有被褥墊底,他也被摔得頭暈眼花,只聽那人湊在他耳邊,冷冷道:「學聰明點,不該聽到的事不要去聽,你不會每次都這麼好運!」
那聲音很好聽,卻帶著詭譎冰冷,似乎還有絲譏誚,小飛動不了,只聽到他冷笑著轉身離開。
這男人是誰?老莊主又是誰?如果黑指甲是老莊主的話,那不就等於說老莊主是怪物?
做夢,他一定是在做夢……
楔子
初夏,子時。
驟雨初歇,聆月閣內。
樓裡四面窗閣半開,明月高掛長空,清泠月光斜灑在立在房內一個戴銀面具的男人身上,兩旁燭光被微風吹的搖曳擺動,在那張泛著冰涼銀輝的面具上投下一道道詭異妖冶的陰影。
坐在他對面的一個紫袍男人將手裡紙箋遞給他。
「無赦,你與紅塵的十年契約已滿,雙方再無瓜葛,你本不須接這筆生意。」
「無妨,既是僱主特意要求,我並不在乎多做一次。」
「即已決定,就打開吧。」
銀面男展開信紙,蒼勁有力的筆鋒躍然於紙面。
***變字型開始地點:京城落葉山莊
獵物:慕容靜
期限:一年
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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