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試閱
第一章
黃河以北.鐵鎮
蜿蜒數百里的赤鐵礦脈,如一條滾動的長龍,將這黃河以北的小鎮收攏在懷。小鎮故而得名,叫龍懷鎮。
不過,其實這裡最早是叫龍懷村,因為村裡不過只有幾戶人家,是一個沒什麼人氣的窮鄉僻壤。
村民早期以打獵為生,沒人知曉圍繞在村落四周,那紅燐燐的砂土即是鑄鐵良礦,只道是土地貧瘠,不利耕作。
更沒有人知道,韓家三兄弟何時來到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
在那兵荒馬亂的年代,老百姓要填飽肚子都有問題了,只要不欺到自家頭上,哪管旁人在你家門前做啥。
等到韓氏兄弟在北方嶄露頭角時,他們已經為這村落開鑿出那些帶來繁榮的鐵礦!
亂世出重臣,亦能出富商。韓氏兄弟憑恃著過人的經營手腕,統領了北方礦業,昔日的荒涼小村也蛻變成鋼鐵重鎮。不知從何時開始,「鐵鎮」的名號反倒是取代了原本的「龍懷鎮」,而韓家也同鐵鎮畫上了等號。
待戰亂平定,天下統一後,韓氏兄弟舉家遷往洛陽,展開其經商大業。幾年下來,韓家的事業由北到南,囊括百業,成為家喻戶曉的天下至富。即便如此,韓家給外界的印象仍像一團迷霧,無從窺知。
唯一知道的,就是以鐵鎮為主的韓氏礦業,如今是由韓家老三——韓定濬當家做主。
轆轆的車聲,單調地在無盡延伸的黃沙路上反覆著,路的盡頭,就是鐵鎮了。馬車的輪軸在行駛當中咻咻作響,行經之處,微微揚起塵沙。
馬車前頭的駕車座上,坐著二名年紀相若的男女。
「千桐,妳從小跟著三少爺,難道從沒聽三少爺提過,他們是怎麼來到鐵鎮、挖出鐵礦的嗎?」
問話的年輕人叫黑子,今年剛滿十七,人如其名,一身黑亮亮的肌膚,是長時間待在烈日下挖礦曬成的。
管千桐平淡的搖首。「我不知道,從我有記憶以來,他們就在這兒了。好像一切都是這麼自然的。」
她是真的不知道。從她有記憶開始,她就待在韓家了。十幾年來,她從沒聽過韓家兄弟談及來到鐵鎮之前的事。唯一聽過的往事,是十六年前,韓家老三韓定濬無意間在溪邊撿回襁褓中的她。
她輕睇黑子一眼,低聲說道:「勸你別多問,阿濬不喜歡有人打聽韓家的事。」
她清麗的小臉蛋上,有抹強裝的老成樣,有些突兀,但微噘的菱唇卻讓她整個人看起來有種令人莞爾的孩子氣,可愛俏皮。
黑子頗不以為然。「我只問妳,不會問別人的。」
「可是,我會跟阿濬說。」
怔忡了下,黑子幾乎叫出來。「妳幹嘛那麼老實啊?」
聞言,她的唇邊隱約噙著一抹驕傲。管千桐略抬下巴,很是得意地說:「我從不瞞阿濬任何事,而且我要像立陽哥待在大哥身邊那樣,成為阿濬的左右手。我當然得告訴他任何事,要他凡事小心點。」
「呵呵。」黑子乾笑一聲。「小心?」黑子指著自己的鼻尖,是暗指要提防他嗎?
「嗯哼。」管千桐很篤定的點頭。
頓時,黑子額際浮出三條黑線。
他趕緊坐直,向她澄清。「管千桐!我黑子誰都不看在眼裡,就只敬三少爺一個人,我可以剁指頭對天發誓,我黑子對三少爺絕對沒貳心。問問從前的事不過是好奇而已,哪會有什麼歹念頭……」黑子說得口沫橫飛,外加掏心掏肺又掏肝。
負責駕車的管千桐兩眼直視前方,看似認真,不過緊抿的唇卻洩露了她強忍的笑意。
黑子嗤了一聲。這丫頭,明知道他打從十五歲跟著三少爺,就只聽三少爺的話,又料準他極在意三少爺對自己的看法,哪容得她胡亂說去。
她是故意要讓他露出慌張樣!可惡!
黑子深吸口氣穩住自己,嘟嚷道:「哼,還不是衝著三少爺疼妳疼得緊……」後面含糊帶過的,大抵是在三少爺眼底下,沒人碰得了妳之類的話。
「你說什麼?」明眸微瞇,掃了他一眼。
「我、我哪敢說什麼啊?」才怪。
「是嗎?」她很懷疑。
「千桐大總管,您行行好,嘴上留德,放過小的吧!我真的什麼都沒說,您可別亂放話啊,拜託拜託、拜託拜託——」黑子雙手合十做膜拜狀,一副卑躬屈膝樣,語末,還刻意用食指沾了些口水直往眼角上擦。
瞧,他都快急「哭」了呢!
噗嗤——千桐忍俊不住,笑了出來。
「你好誇張。」
「我這叫真情流露。」黑子斜睇她一眼,雙手交岔在胸前,說道:「怎樣?怕了吧?」
管千桐笑嗤一聲,抖著肩膀,用刻意發顫的聲音嬌說道:「喝,好怕喔!」
她呵呵笑,同時腦子裡也想起了一些事……
小時候,他也常這麼跟她逗著玩……
「喂,妳怕傻啦?」黑子啐道:「馬兒都快停下來了妳沒看到嗎?」
「哦。」她這才回過神來。趕緊低喝一聲,抽了下韁繩,加快車行速度。忽而又想起什麼,偏頭朝他歉然一笑,說:「黑子,剛才是說笑的,我知道這兩年來你幫了阿濬不少忙,甚至做的比我還要多。」
教她好生羨慕啊!
「欸。」黑子擺擺手,意指自己也不介意了。
她再回以笑顏。
「如果我是男孩兒,那該有多好。」她輕嘆。礦場裡都是粗活兒,她一個女孩子家實在做不來。事實上,韓定濬也從不許她到礦場幫忙。
黑子聞言卻笑了。
「反正也沒差,妳要是站出去,告訴全天下的男人妳是個女的,我想也沒有多少人會相信!」這丫頭,既不會煮菜,女紅也遜得很,加上那顆本應該敏感的少女心,總是激不起一些青春、羞澀的漣漪,跟她相處在一起啊,一點都不會彆扭,甚至還可以稱兄道弟呢!
「啊?」果然,千桐一臉不解。「什麼意思?」
黑子無奈地翻了個白眼,心想,當真有人遲鈍到這等地步?!一般姑娘聽到有人這樣說,應該會發火吧!她竟然還抓抓頭,無辜地看著他?
「吼——」不好玩!黑子耐性盡失,一把拉過韁繩,粗聲地說:「不跟妳扯了。換我來駕車!」
「欸,你還沒把話說清楚。」管千桐傻傻地認真了起來。「為什麼沒人相信啊?」
黑子連喝幾聲,邊抽動韁繩,邊叫道:「咱們得加快速度,妳瞧,時候不早啦!」他想轉移話題,不然以她認真又帶點固執的個性,不問個清清楚楚是絕不會罷休!
「啊!」未料,管千桐卻驚叫一聲回應。
「怎麼了?」
「我忘了告訴你……阿濬要咱們在日落前回到鐵鎮。」她說得好心虛,話到末了,幾乎只剩嘴形。
「妳說什麼?!」黑子吼了出來。「妳怎麼不早說啊?」
對了對了!她還有一個致命的缺點——糊塗!
管千桐眨著無辜大眼,滿臉歉意。「我、我會跟阿濬說,都是我的錯,是我忘了提醒你。」
「沒用的!」黑子急叫道。三少爺向來說一是一、說二是二,容不得別人隨便找藉口。
這回輪他到城裡核帳,千桐會跟著去,是因三少爺拗不過她連日來的懇求,才答應讓她跟來學學核帳的事。臨行前,是他讓千桐去問三少爺是否有其他交代的事,而她沒說,他竟然也忘了問!
「我會被妳害死!」語罷,他急抽韁繩,馬兒嘶鳴一聲,即刻狂奔。
馬車在黃沙路上疾馳,極快,快到像是要飛起來似的,連帶地,將一路上的塵沙飛捲得滿天都是。
「對不起啦——」
夕陽懸在丘壑底端的地平線上,碎雲流逝,天際像是快要燃盡的燭火,漸漸暗了下來。
鐵鎮上最主要的街道一路到底,通往郊外的丘陵地,那裡就是韓氏礦業所在的位置。鐵鎮居民生活單純,入了夜街道便顯得冷冷清清,但若仔細聽,遠遠地,還可以聽到從礦場裡傳來敲打鋼鐵的聲音。
礦場一隅,蓋了一整排木造的房舍,供外地來的工人休憩或暫時居住之用。房舍對角不遠處,有間一片籬笆圍著的竹屋,屋外的方形院子裡,有塊花圃,時值春夏交接,花圃裡鮮紅的、粉紅的、淡紅的花兒像在爭妍似的競相盛放,繁花中混著淡黃的嫩芽,在單調晦暗的礦場裡,更顯得繽紛絢麗。
這一看便知,是女兒家的巧思巧意。
清風徐來,空氣中卻飄著淡淡的桐花香。因為竹屋旁還有一棵偌大的桐樹,是竹屋的主人在十年前親自種下的。
純白且潔淨的小桐花兒,被花圃的鮮豔所掩沒,無人察覺,其中可別有含義?
竹屋內,透過半掩的捲簾,隱約可聽到喁喁交談的聲音。
「今年雨水來得正是時候,礦場的土面已經開始浮出黑塊,從今晚開始,我讓工人一日輪三班墾土撿鐵錠,好趕在端午之後開爐煉鐵。」總工頭袁興正向韓定濬報告礦區開採的情形。
韓定濬卻意外地沉默不語。
他看似正研究著桌上的礦脈圖,事實上,卻是分了心。不過,乍看他那張剛毅的臉龐、緊抿的唇,外加一雙漆黑如夜的眼瞳,其實外人是看不出什麼情緒的。
袁興輕咳一聲。「爺?」
「嗯,就照你說的。既然如此,再多徵些臨時人手,別讓工人累過頭。」他極巧妙的接續,不著痕跡地掩過適才的分心。
二十四歲的他,有著令人摸不著邊的內歛個性。他擁有北方人的高大體魄,一身古銅色的肌膚,銳利又迷人的眼神,讓他渾身上下充滿著令人無法忽視的陽剛味。既年輕又老成的氣質,竟同時並存在他身上。
「對了,新上任的鹽鐵使……」袁興想到一件事,正要說。
忽然,屋外匆促零亂的腳步聲打斷他的話,他轉頭看向門口。
「到了、到了。」一進門,黑子喘吁吁地叫道,管千桐抱著一堆帳本尾隨而至,喘的更是厲害。
「怎麼慌慌張張的?」袁興問道。
「他們誤了時間,當然慌。」韓定濬背對著他們,邊看著礦脈圖邊說。那語氣好像有點漠然,其實他心裡擔心得要命。
「三少爺……」
「阿濬……」
她和黑子同時出口,不過她搶著先解釋。
「是我的錯,是我、我沒跟他說要趕在天黑前回來,你罰我,別罰黑子。」她說得上氣不接下氣。
一聽到她氣喘噓噓的聲音,英挺的濃眉微微顫動了下。他終於轉過頭來,卻看到如此狼狽的她——
交襟窄袖的胡服領口被汗水透溼了大半,髮也溼了,零亂地服貼在鬢角和唇畔。奔跑過後的小臉蛋紅撲撲的,汗水從額際點點滴落至粉肩,唇上也全沁著薄薄的汗珠。小嘴微張著喘氣,一吸一吐間,嬌巧的胸脯隨之起伏。不過那雙大眼卻出奇的瑩亮,襯得整張臉龐生氣盎然。
他只稍輕瞥一眼,便將她身上所有的細節全看在眼裡。
黑瞳底有絲絲的火花在跳動,他以緘默的外表隱藏,不表現出任何的感情。
倒是袁興先說話了。「咱們採礦煉鐵這行業,什麼時候該做什麼事,容不得絲毫差錯。」
韓定濬仍沉吟不語,順手捲起桌上的礦脈圖,邊動作邊抬眼睇她,狀似不經意。
巧的是,那雙明眸也正轉著眼珠子偷瞄他。
剎那間,四目相對。
可千桐旋即察覺到他的眼底微露一絲責備,輕斥她的不專心。她趕緊撇開眼,像孩子般腆靦地勾起嘴角。
袁興繼續說道:「今天只吩咐你們去城裡的煉鐵坊核對帳本、確認開爐的時間,改天要是叫你們運送鐵塊,卻誤了煉鐵師父開爐的時辰,三少爺是要去跟人家說是底下的人辦事不利,還是去誆人家說是三少爺忘了開爐的時辰?」
二人頭低低的,都不敢吭聲,咻咻的喘息聲是稍緩了,可見他們方才跑得有多急!
「三少爺,就讓黑子從今晚開始值夜班,負責洗鐵砂。」袁興先替他出了主意。
「啊?」黑子猛抬頭,一臉愕然,卻又什麼話也不敢講。不僅是因為韓定濬在場,更因袁興是他未來的岳丈!
一想到此,黑子牙一咬。「我……沒問題!」答得爽快乾脆!
「那我……」
「千桐!」韓定濬冷冷地打斷她的話,警告意味濃厚。「不要多說。」
千桐縮著小肩。「喔。」回應得好無辜。
「三少爺,那我先過去看看鐵場的情形。」袁興似乎是有意的,再度適時插話進來。待韓定濬頷首,他才想起早先欲提醒之事。「對了,新上任的鹽鐵使,會在今晚先到咱們鎮上。」
「嗯,我會去見他。」
待兩人出去後,屋內頓時安靜下來。
千桐睜著圓碌碌的大眼看著韓定濬,等著接受責罵。
韓定濬上前,手拿圖捲,寵溺地輕敲一下她的頭,旋即轉過身,往屋子更裡頭走去。
嗯?就這樣?千桐細凝眉心,輕咬一下唇,默不作聲的跟在他後頭。
最裡面是一間小寢房,擺設比一般家中還要簡單些。
韓定濬走到床旁將礦脈圖置於小几上,再從水盆架拿了條毛巾,弄溼擰乾後走向她。
動作,是最好的語言。
他輕輕撩開她的鬢髮,撥了撥瀏海,溫柔地為她拭淨滿是汗水的小臉。她從沒多想,這細心的舉止背後藏有什麼含義,總以為韓定濬還當她是小孩子。
「我自己來。」千桐伸手取過手巾,邊擦臉邊噘著小嘴兒提醒他。
「阿濬,你不能偏心哦。」
韓定濬卻輕挑右眉,故意不明白她的意思。
「是我忘了——」
「我知道是妳。」
「那你——」
「那是袁興想給黑子一點教訓。」
是嗎?應該是袁興扮黑臉,幫他袒護千桐的成份大一點吧?
「為什麼?」黑子又沒惹他。
「因為……」韓定濬頓了頓,似乎不打算說下去。他轉身走到床側,拿起置於床榻上的衣物。
千桐仍等著他的回答,他卻走進屏風後更衣。
「嗯?你不直接回去?」他通常都是一身工作完的模樣直接回家的。
「新上任的鹽鐵使今晚到鐵鎮,我得去見他。」鹽鐵使是負責收納全國鹽業、礦業稅賦,以及召示朝廷政策法規的官員。
「怎麼鹽鐵使又換人了?」千桐一邊問,一邊跟進屏風。
可愛的問話聲就在身旁,韓定濬轉身,發現她也進了屏風。
他高大的身軀幾乎占了大半屏風內的空間,以致她一進來,便和他靠得好近。
唉!韓定濬嘆了口氣。
他是該高興,還是無奈?
高興的是,她總能毫不避諱地與他親近。
而無奈的是,她對他絲毫沒有男女有別的自覺,清靈的眼中,只有對他全然的信賴。
但,他要的是其中的轉變……
因他而變……
千桐跟進來,是想幫他更衣。她動作熟稔地為他解開腰帶,邊說:「阿濬,你還沒回答我的問題。」
他低笑。「妳問了好幾個問題,要我先回答哪一個?」
她停下動作,想了想,也笑了。「當然是黑子的事先!你既然知道是我沒告訴他,應該——」褪下外衣的動作有點困難,他的肩膀好寬,她得先拉下一邊的衣袖,再繞到他身後,拉下另一邊的。
「應該罰我,而不是他。」她仰起頭,對上他的眼。
「妳知道我做事的規矩。」
「所以要罰,也該連我一起罰啊。」就說他偏心!
「我有說不罰妳嗎?」他的聲音低低柔柔的。
呵,是呵護她成習慣了嗎?她那清純的臉龐,絲毫未因這聽來像情人間的挑逗而激起任何波盪。
此刻,受到懲罰的人似乎是他!
那雙柔弱無骨的小手輕緩如蝶般拂過他的手臂和胸膛,每一個無心的動作,都像是一把帶勾的利器,意圖硬生生地勾起深藏且久蟄的男性慾望。少女的肌膚不時與他親密貼觸,她卻一點兒都沒察覺,指腹下堅硬的肌理因她而繃緊、賁張。
「那好,總之你不能偏心就對了。」她終於褪下他的外衣,踮了下腳,將它掛在屏風上。
再回到他胸前,素手正準備往上探向中衣時,被他巧妙且不著痕跡地避開了。他極快壓下胸中呼之欲出的躁動,邊側身拿起更換的衣衫,邊說:「妳去把床上那幾本帳冊拿到外頭,那是韓家十二座礦場的帳冊,限妳今晚把帳冊裡每個帳目分門別類整理好。」
「好!」話一出,嬌小的身影機靈地從屏風後溜出來,直奔向床榻取帳冊。
「被我罰有必要這麼開心嗎?」他有點沒好氣地問。
「我哪有?!」口吻很無辜,語調裡卻有笑意。
嘻,能幫忙處理礦業的事,她當然開心!
帳冊就落在枕頭旁,她一本一本疊起來,但不知怎地,堆疊的動作突然間緩了下來——
「原來,阿濬連休息的時候,都在處理礦業的事……」不然這些帳冊不會擺在床榻上。「這樣他哪有時間休息啊……」
千桐覺得有些心疼,同時也在心底為自己打氣,期許自己有朝一日能像大哥的左右手言立陽那般,為阿濬處理礦場大小事。
「嗯,我得再加把勁才行!」
這是她待在韓家應該做的,她一直這麼認為。這是她的責任。
「怎麼了?」韓定濬聽她突然沒動靜,速速更衣後,步出屏風一探究竟。
「沒事。」她回過神來,轉頭朝他甜甜一笑,旋即抱著一大疊帳冊下了床榻。
「阿濬……我想……以後這些帳冊都由我來整理,好不好?」她試探性地問道,清澈的眼底佈滿渴求。
「妳就是打定主意要來礦場做事就是了。」韓定濬懂她的。
千桐給了他一個甜到心坎兒裡的笑容,做為回答。
「人家跟你說過,想跟立陽哥一樣嘛……」她說得很小心,生怕又惹他不高興。
但這回,韓定濬只是面無表情,黑眸看似深凝著她,事實上,他跌入了回憶裡……
「你不讓她姓韓?」
「我不想和她做兄妹。」
「等她再大一點,就會開始思考自己是誰,自己在韓家的位置。她若有心,就會惦記著韓家的養育之恩,對你,更是如此,或許,會由恩生情也說不定。等她及笄,就沾了她吧。讓她從此跟著你。」
「我不要她報恩。」
「哼,就算你不願也沒用,她只會朝這方面去想……」
真被大哥說中了嗎?
「阿濬……」千桐覺得奇怪,好奇地喚了聲。
「像言立陽有什麼好?」話完,韓定濬才發現自己口氣不佳。
「當然好!」她不假思索地回應。「你又不是不知道,大哥對他多重視。」
只要是言立陽代韓大少出面交涉的生意,從來沒有談不攏的記錄。韓家老大韓定波就曾說,在商場上,言立陽若不是他的戰友,就是他最可怕的對手!
「立陽哥這麼厲害,如果我有他的千萬分之一就好了。」那不知道可以幫阿濬多少忙呢!
他有點不高興。「妳想學他,不如學我。」
啊?
聞言,兩道細眉幾乎糾結在一起。
阿濬怎麼會叫她學他做少爺啊?
韓定濬知道自己把話講岔了,不禁啞然失笑。這件事說出去大概沒人會相信,統領北方礦業的韓三少,此刻竟像個亂吃飛醋的莽撞少年郎!
他趕緊把話轉開。「不如學我——有膽量讓一個小姑娘負責韓氏礦業的帳務。」說罷,愛憐地拍拍她的頭。
緊皺的眉心霎時鬆開。
「你、你說什麼?」千桐不敢相信自己聽到什麼,這件事她可是央求了一年多呢!
「妳沒聽錯。」他順手拿起她手中那一大疊帳冊,想幫她拿到前頭。
才要轉身,嬌小的身子立刻撲了上來,將他抱個滿懷。
「阿濬!我、我——」她仰起小臉蛋,眼眸閃動著興奮的光采。「我一定會很努力很努力地把事情做好。」
「當然。妳要是做不好,我會讓妳洗鐵砂,洗到永無翻身之日。」
「嗯。」千桐篤定的頷首,突然間隱隱感覺到,此刻的她,除了感到無比的興奮之外,心裡好像還多了點什麼。胸臆像是被塞進了什麼東西似的,漸漸漲滿胸口。
這是韓定濬察覺不到的。此刻的他只希望,依在胸前的可人兒,能永遠隨時隨地倚靠在這個只屬於她的位置。
第一章
黃河以北.鐵鎮
蜿蜒數百里的赤鐵礦脈,如一條滾動的長龍,將這黃河以北的小鎮收攏在懷。小鎮故而得名,叫龍懷鎮。
不過,其實這裡最早是叫龍懷村,因為村裡不過只有幾戶人家,是一個沒什麼人氣的窮鄉僻壤。
村民早期以打獵為生,沒人知曉圍繞在村落四周,那紅燐燐的砂土即是鑄鐵良礦,只道是土地貧瘠,不利耕作。
更沒有人知道,韓家三兄弟何時來到這個鳥不生蛋的地方。
在那兵荒馬亂的年代,老百姓要填飽肚子都有問題了,只要不欺到自家頭上,哪管旁人在你家門前做啥。
等到...
購物須知
退換貨說明:
會員均享有10天的商品猶豫期(含例假日)。若您欲辦理退換貨,請於取得該商品10日內寄回。
辦理退換貨時,請保持商品全新狀態與完整包裝(商品本身、贈品、贈票、附件、內外包裝、保證書、隨貨文件等)一併寄回。若退回商品無法回復原狀者,可能影響退換貨權利之行使或須負擔部分費用。
訂購本商品前請務必詳閱退換貨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