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話 「後臺對話 傲慢者與囚犯貓」
「喵哈哈！這種結局真是有趣得要命吶，喂！結果他到『最後』還是什麼都沒發現！哪裡都找不到真相嘛！」
身穿囚服的貓放聲大笑。
「故事根本就還沒開始！負責暖場的別這麼快下台好不好！」
貓流暢地說著人類語言，但我一點也不驚訝。畢竟在這個地方，這種事並不稀奇。
「喂，什麼事這麼好笑？」
我閒閒無事，便試著與貓攀談。
「哎呀哎呀，原來是『卑劣者』的兄長大駕光臨吶。」貓收起笑容，銳利的眼神掃向我。「沒什麼，不干你的事……喂──」
我漫無目的地接近貓。「──你要幹嘛？」
接著「嘿！」地拉扯他的鬍鬚打發時間。
「……喂。」
「嘿！哈！」
「…………喂。」
「嘿哈嘿哈嘿哈嘿哈嘿哈！」
「……」
「……」
「……」
「嘿哈──────！」
「不要再鬧了！」
貓迅速跳到一邊，露出犬齒（明明就是貓）嘶吼著恫嚇。看來我好像玩過頭了。只見他的瞳孔收縮，凶狠地瞪著我。
「你這小子真的是……既沒常識又沒節操，一點也不討人喜歡。聽好，我要是沒了鬍鬚，就沒辦法直線前進吶。你懂嗎？一定不懂吧。」
貓沒好氣地說完，伸出前腳確認自己的鬍鬚是否安好。
「才不需要鬍鬚那種東西呢，貓。只要親自在心中立起支柱，不需要任何輔助也能筆直向前邁進喔？」
「唉……」貓深深地嘆了口氣。「雖然覺得不大可能，不過，人類，你該不會認真的……以為凡事都『靠自己』決定的吧？」
確定自己的鬍鬚平安無事之後，貓蜷起身子開始梳理腹部的毛髮。
「啊？這還用說嗎？我的人生、我的生存之道甚至我的信仰，全都是我自己決定的。以前是如此，以後也會是如此。」
自己的道路自己決定。這相當於父親傳承下來的靈魂。
可是，貓聽到我的答案卻皺著臉開口嘲笑。
「喵哈哈……沒想到兄弟會有這麼大的差別吶……人類，別說這麼洩氣的話，會妨礙我工作的。」
工作？他指的是梳理毛髮嗎？挑別的時間再做就好啦。
「『你』的價值觀也很迂腐吶。自己的人生自己決定？自己的生存之道自己決定？自己的信仰自己決定？哈！那都是騙人的，徹頭徹尾的謊言。」
他終於停止梳理毛髮，帶著諷刺的笑容瞥了我一眼。
「才不是騙人的。」「不，是漫天大謊。」「就說那不是騙人……」
「──人的一生老早就『被決定』好了。」
我在腦中拼命掙扎，不願去理解貓口氣輕蔑地做出的結論。
「人類，你給我聽好。」貓一邊繞著我轉圈，一邊開口：「竟然以為凡事都靠自己決定，會錯意也要有個限度呀。你那種誤解，跟以為『只靠自己的力量活在世上』沒兩樣，不過是傲慢自大。真希望你的驕傲自滿僅僅只是『存在』而已吶。」
貓繞著我轉啊轉的。
「聽好囉？人生啊，十之八九在出生的瞬間就決定好了。性別、長相、國籍、性格、才能、雙親，以及──環境，幾乎所有一切在出生時就已經確定，後來能進一步決定的只有那麼一丁點唷？」
以我為中心不斷轉圈。
「然後呀，就連自己少數的幾個決定，也不過是從環境提供的選項之中選出其一罷了。那可不叫自己的決定，而是『環境決定的命運』。說得更精確一點，就是『你只有這個選擇』吶。」
在我身邊轉啊轉的，轉啊轉的……
「還堅稱一切都是『自己的決定』，幼稚到我都快打噴嚏了。世上才沒有人凡事都靠自己決定，也沒有人只靠自己的力量生活，聲稱『靠自己決定』的那些傢伙，腦袋都蠢到有剩，笨到沒發現自己是個笨蛋。所以呀，像你這種人──」
貓忽然停下腳步，勾起嘴角。
「──就叫傲慢。」
竟敢說「本大爺」……很傲慢？
「自我中心、傲慢、自大、驕傲自滿，這些詞彙非常適合套用在你身上。以悲慘的處境自豪，瞧不起所處的環境卻得意地挺起胸膛。如果『那小子』是醜陋，你就是可悲呀。」
「……該死的畜生，少用那種很瞭解我的口氣說話。」
貓毫不介意我發自內心的挑釁，說聲「看來解釋完你還是不懂吶」便轉身往前走。
「算了，你就好好努力吧，傲慢者。我打從心底祈禱你能走完你自稱由自己決定的道路，打從心底祈禱你能實現你自稱自己決定的夢想。」
說著他打了一個大大的呵欠。
下個瞬間，世界，不，空間……不，分隔我們倆的境界線開始模糊。
世界在扭曲，空間發生歪斜，境界逐漸變得曖昧不清。
我也慢慢地失去意識。
「順帶一提──」
過程中，只剩下他說的最後一句話在耳邊迴響。
「不是因為是夢才會醒來，而是會醒來才是夢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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