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收錄 / 編輯的話:
來自雨聲的輕喚
張姿慧 文 《金門文藝》總編輯
燥熱的夜裡,突然下起雨來。我在房間內聽著不急不徐的雨聲襯著滴答滴答落在遠處車棚上的聲響,微涼的輕風帶著溼潤的空氣透過敞開的窗戶飄了進來,使人的心情感到分外舒暢。
想起白天環顧早已收割的麥田一片荒蕪的景象,這場深夜的雨讓人覺得滿是生機,似乎提醒我,很快的,下一季播種時節迎接的將是高梁的初生。不久,翠綠的嫩葉又會一天一天地滋長,再過不久,滿山遍野的高粱也會迎著風搖曳一陣一陣的綠波。
春夏秋冬運行的季節不變,變的是錯亂的氣候模糊四季的分野,但村裡的農人依舊隨著時令種植著該種植的作物,年復一年,從不間斷。此情此景,讓人看了心安。
我深怕氣候的異常,加上人類對大自然的持續迫害,多年以後,山不在明、水不在秀,農田休耕,石蚵隱沒……那時,當我回到小村,我將會何等地悲傷。
胡思亂想後,我把視線落在書櫃上,看著自年少時期及各個階段從四處買回來的書,一本一本完好如初整齊地排列著,我便開始懷念起那段勤於買書的年月。我驚訝於書的保存期限可以這麼長久,轉眼離開家鄉已近15年了,如今容顏已改,人事已非,而這些書籍仍安安穩穩佔據一方,彷如將時光凝結,為過往拓印出一記迷人的閱讀軌跡。它們安靜如山,一如既往,召喚妳近身探尋,好似我未曾離開過,好似人生自此再也無風無雨也無晴。
與鄉居對比,在台北過的是忙忙碌碌的生活,也不是成就什麼了不得的大事,卻老被一件件瑣碎的事務推著往前走。遇有空檔,任憑指尖在小螢幕上游移,看紙本書的時間名比以往少了許多許多。沉淪好長一段時間,幸而,前陣子斷然覺悟,從書櫃抽了幾本書來看,馬奎斯的《一樁事先張揚的謀殺案》、莫言的《紅高粱家族》、柯慈的《屈辱》,三部不同國度不同題材的小說,皆讓人看得如痴如醉。雖然這幾本書早些年都已看過了,但今日讀來仍就耐人尋味。每每讀到一個段落,我便放下書本,再腦海前後回溯一遍,不停地發出讚嘆。接著,又哀怨的想,什麼時候可以練就這等功力呀,哪怕只有幾分也好。雖然至今不曾寫過一部令自己滿意的長篇,但早早我就從這些令人景仰的小說家身上歸納一個心得,作家最重要的就是作品本身,其餘的追求都是虛幻。
可任誰都難以預料,科技變化如此之快,在捷運上翻閱一本書現今看來,成了一處最美麗的風景。然而。儘管閱讀環境如此低縻,熱愛寫作的人仍舊一字字的寫,書一本一本的出,如農人似地辛勤,以筆為耕,豐滿心中那畝文學田。每回看到投稿信箱湧入來自各地的文章,我便感到無比振奮,尤其看到佳作時,更讓人開心不已。
雨漸漸停了,未見黎明,公雞卻已啼叫。今晚,終究沒有抽出任何一本書來看,但還是起身,從行李箱取出近三期的《金門文藝》補上。站在書櫃前,望著從復刊1號到5號的雜誌書背,心中滿是欣慰。筆末,還是一句老話,這年頭,發行一本雜誌,還真不容易,但一路搖搖晃晃也走到這裡了。這一切感謝編輯群在截稿前系不眠不休的付出及各方的訂閱支持,每一期的《金門文藝》才得已成形。除了滿懷感謝,也期待更多好文的灌溉。
未來的路有多長,盡頭在哪,我們不知道,只知道,不管如何,我們將會大膽地往前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