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去熱情的婚姻出現第三者
──卡馬爾發現是誰給他戴綠帽（節錄）
「你一定在開玩笑，不可能的……絕對他媽的不可能。」卡馬爾情緒大爆發了。
塞西莉坐在那裡，臉上掛滿了淚水，胸口隨著呼吸起伏，無法說出自己的感受。卡馬爾正要離開，「我不會留下來聽你說這些，抱歉，蘇珊娜。」他站起來，朝門口走去。然後他猶豫了一下，轉身對著塞西莉，哀怨地說：「你想要我走嗎？你是這麼想的？」她看看我，也看看他，安靜且小聲地說：「不是的，不是的。」
情況就是演變到這個地步。其實前幾週我就知道了，我在筆記本上塗寫了好幾遍：「塞西莉──是不是有外遇？」現在把話說開了，嗯，算是吧！感覺如釋重負，也許現在可以開始進行協談了，我們都可以不用再猶豫不決了。塞西莉不是直接跟我明講，只是她述說自己的生活與周圍的一切，都像在尖叫著說：「我有外遇！外遇！外遇！」有趣的是，為什麼卡馬爾花了這麼長的時間才明白；或是竟然沒有問她為什麼總是加班到很晚、為什麼她總是要在週末打電話。我想不透，是故意睜一隻眼閉一隻眼嗎？卡馬爾是不是根本不想知道？也許這種視而不見與更深層的潛意識有關？
在塞西莉的慫恿下，他們來心理治療了幾個月，她說她擔心他們的關係已經變得有點平淡無奇，如果不想辦法改善，到頭來會像他們的父母一樣。塞西莉的頭髮非常短，貼著頭皮的短髮還染成白金色，一邊鼻孔戴著一顆小鑽石鼻釘。她身材嬌小，圓潤可人。她讓我想起了蕾哈娜（Rihanna），她和那位歌手類似，帶著光芒且性感迷人。儘管現實中塞西莉沒那麼光鮮亮麗，因為她最近才被選為倫敦東部偏遠地區的地方政治代表。卡馬爾也很引人注目，他總是一身黑衣，頭髮又長又直，不久前才染成灰色，他把頭髮紮成一個低髮髻。他們給人一種淡漠、精明的感覺，而且他們接觸心理治療的態度也頗為冷淡。
第一次晤談時，卡馬爾似乎對我或整個心理治療過程極不感興趣，當我問他們為什麼要心理治療，他說是為了塞西莉；他認為他們沒什麼問題，而且他也不相信可以跟陌生人一起探討他們的關係。然後他就盤問我的經驗、資格和費用，我的諮商費用可以再談嗎？因為他們生了三個孩子，可以算便宜一點嗎？我問了他們的財務狀況，如果他們真的負擔不起，我也不想死守價格，但我很快就明白，兩人都有合理的收入，所以我反而把注意力轉向他的矛盾心理。我無法很深入了解他們，因為卡馬爾很魯莽，一直說是塞西莉要他來心理治療的，他認為如果這是塞西莉想要的，他就得跟著配合。
二十分鐘過去了，卡馬爾的敵意已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是有些冷淡的敷衍場面。我很快就發現，對於接受心理治療，實際上兩個人的心理都有些矛盾。因為塞西莉太忙了，所以花了很長時間才同意晤談的時間。她問我，是不是可以在早上七點與他們碰面，或者可以在晚上十點為他們心理治療？週六早上或週日下午可以嗎？很明顯，他們很難投入時間來進行伴侶治療。
幾個星期後，他們終於開始與我晤談，但兩人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卡馬爾通常很安靜，只對塞西莉說的話感興趣。當塞西莉真的說出想法時，卻會用一種迂迴且模糊的方式表達她多麼不開心。我會因為浪費了這麼多時間而感到不耐煩，這種推諉和迴避的方式令人感到沮喪。他略顯傲慢的漠不關心和她營造的朦朧模糊感，使我很難將這視為防禦，他們更可能是在害怕，如果真的開始說實話，後續會發生什麼事。
塞西莉不開心，似乎源於卡馬爾對做愛不感興趣，但這話題總是繞開不談，即使聊到，也只是順便一提或以開玩笑的方式帶到，所以我們永遠無法深入探討這個議題。在幾次的晤談中，他們以生硬的方式談論他們的孩子，分別是四歲、三歲和兩歲，但這個話題似乎也從未好好深談。我覺得我說出來的內容相當乏味，我的評論就好像是相當基本的「如何好好經營婚姻」的使用手冊。他們拒我於心門外，因此我也說不出什麼有意義的事情。
幾個星期過去了，我越來越常聽到塞西莉很忙碌。卡馬爾會從托兒所接孩子回家，他會為孩子泡茶，會哄他們上床睡覺，然後塞西莉才回家，經常喝得有點醉，會把孩子叫醒來擁抱一下。事實上，我對她越來越多批評，但卡馬爾似乎仍然在避免打開天窗說亮話，他只會溫和地說，他認為四歲的比利想要更常見到塞西莉。此外，我也聽說卡馬爾獨自和孩子們一起度過週末，塞西莉則去參加工作上的會議。
最後在復活節假期前的那次晤談，她告訴卡馬爾她外遇了。她之所以會坦白說出來，是因為卡馬爾想要塞西莉前往土耳其度假，他的父母住在那裡，而她一直抗拒。「我需要工作，你知道我必須工作。我需要趁國定假日的時候來拉票，我無法整個星期都待在國外。如果我可以配合，你先帶孩子去，我會在復活節那個週末後，飛過去會合。」這句話在諮商室裡聽起來像是公然的挑戰一樣。卡馬爾上週曾說過，他多麼期待與她共度時光，而且她承諾會把孩子放在第一位，但現在她出爾反爾了。我發現自己對她很生氣，她這麼說似乎太挑釁了。
卡馬爾看起來很受挫，然後他試圖振作，轉頭看著她說：「你騙了我嗎？塞西莉，別騙我。」她看著他，感到驚慌失措，接著她看著我。
「我想他希望你對他有話直說，塞西莉。」當我說話時，我知道她明白我心知肚明。
她點點頭，臉上出現恐懼的表情，「我真的很對不起，」在長時間的停頓後，她說，「你知道的，對吧？你知道我一直在和別人約會嗎？」
卡馬爾用雙手摀著頭，像在試著摀住耳朵不要聽到她說的話。塞西莉激動得哭了，「對不起……我真的很對不起。」
我在旁邊看著，沉默不語，感到很震驚。
「是誰？」卡馬爾問道，聲音嚴厲而憤怒。
接著一陣安靜，然後她用細小、安靜的聲音說：「法蘭祺。」然後他就情緒大爆發了。
卡馬爾的情緒爆發和憤怒就像一朵飄過的雲，到下一次晤談時，他似乎已恢復成冷靜、鎮定和自律的自己。當他們開始對話時，曾經有一度他們對我敞開心房，讓我了解事情後來的發展。自從上週晤談結束後，他們一直努力對話，甚至談到凌晨，乘著這巨大的情感風浪，絕望地輪流哭泣。他們每晚都會得出結論，就是兩人必須分開。接著每天早上醒來時，他們感到絕望而心靈破碎，他們會做愛，然後重新開始。因為他們現在對彼此完全開放，我感覺到他們比以往更加緊密。
根據我的經驗，我知道外遇有時會成為催化劑，使事情的發展更令人滿意，尤其是這段關係過去為了避免種種衝突，導致事情變得乏善可陳和毫無生氣的情況。在避免衝突的關係中，通常根本不會有性愛，但揭發外遇會引發欲望，突然之間就是激情地做愛。為什麼事情會這樣發展？一部分的原因起於攤在眼前的事實，因為對未來充滿不確定感，做愛成為夫妻相互安慰的方式，得以重新建立擁有安全感的幻覺。但我也注意到，外遇能讓伴侶以不同的方式看待彼此；兩人突然分開，而且和別人交往，這樣會帶來全新的興奮和渴望。塞西莉的外遇是否會讓兩人更親密，或者這只是過渡階段，最終她依然會脫離這段關係，導致真正的分手？所謂外遇，是「對內」不忠，還是「對外」忠誠呢？
兩人對生小孩沒有共識
──碧娜和夏皮洛如魔法般地變出一個嬰兒（節錄）
碧娜請求進行伴侶諮商的電子郵件，語氣非常客氣。在每一封郵件中，她成功地展現出她是體貼、尊重別人的人。當我說目前的時間都已排滿，她非常能理解，而且似乎很樂意等待約診。她在電子郵件信末署名「最溫暖的祝福，碧娜♡」。用愛心符號似乎有點過頭，不過我依然期盼和碧娜及她的伴侶夏皮洛會面。
他們準時抵達，是一對迷人的伴侶，穿著體面、談吐高雅，當我示意他們進入我的辦公室時，他們給我溫暖的微笑。我請他們告訴我來訪的原因，他們再度微笑並互相對看，以決定誰先開始說。
「好問題，」夏皮洛指著我肯定地說，「簡單來說，我認為有三點需要處理。」他望向碧娜，碧娜點頭表示贊同。「一，」他豎起大拇指，「我們要如何與何時成家？二，」他舉起食指，「怎樣才是最恰當的時刻，而我們如何對此取得共識？還有三，我們成家後，如何協議兩人之間的財務與家事分擔？換句話說，蘇珊娜，我們需要你幫助我們達成這段關係的『2.0版本』，而且我們需要快速的成效。我們不想要好高騖遠，我們已經做了一些功課來提出適當的問題，我們只是需要你指引我們正確的方向，對吧，寶貝？」夏皮洛停止發言，看向碧娜，碧娜再度微笑和點頭。夏皮洛穿著灰色西裝，留有一頭和西裝相稱的灰髮，接著他向後坐，等待我構思出一個計畫。
我很少啞口無言，但我必須承認，夏皮洛成功地讓我說不出話。我的心向下一沉，我並不知道他在說什麼。我能感受到他們強烈地希望獲得快速的解答，而我知道這是我無法提供的。
「你似乎是在說，你們的看法一致，都想從和我會面獲得建議。我想我聽到的是，其中一部分是關於你們想要的生活轉型？你們想要成家？」
他們都點點頭。
「你們能不能多說一點兩人之間最近的情況？你們是否會意見相左？是否有意見不一致的事情？這會不會是你們決定來諮商的原因？」
他們再度對看，以決定誰要回答我的問題。我忽然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我身處會議室內，而他們是講者，在接受我這個聽眾提問。
「我們來找你，是因為你的風評很好。我們非常仔細地研究過，而你的名字不斷出現。我們試過找另一位諮商師，但她已經額滿，所以你是我們的第二順位。」夏皮洛燦爛地對我笑，彷彿在恭賀我的成就，「我們不想浪費時間，我們想要解決事情，獲得一致的意見……如果你覺得可以的話？」
我覺得很驚訝，這像是恭維混合著操控，頗為棘手，我不太確定如何應付。我什麼都沒說，而我能觀察到碧娜開始覺得不自在，她緊張地將目光從我身上轉向夏皮洛，似乎在等待著麻煩發生。
「碧娜，在你們的關係中，『協商』是件困難的事嗎？」我直接問她。
接著碧娜開始發言，一開始不太流暢，但漸漸地，她解釋夏皮洛希望兩人生個小孩，但她不確定現在對她而言是否為恰當的時機。她剛換工作職務，而且獲得升遷，現在正準備進行一項大型併購案，她需要在完成這筆交易後才能請假。她認為她在明年三月以前都不能懷孕。
「寶貝，我說過了，明年三月不行。我們那時會在紐約開設辦公室，我會沒空。如果我們現在進行，對我來說比較合適，希望你能在聖誕節的時候達成交易，這意味著寶寶會在五月誕生，那時紐約辦公室已經開始營運，你也能在夏天請假。」
我驚愕地聽著，碧娜和夏皮洛兩人似乎都誤以為生小孩就像煮蛋一樣，能夠準確設定好時間。
「想要有個小孩，對你們兩人而言似乎是充滿了困難與挑戰。我想知道的是，你們正在進行的時程規畫，有沒有將生小孩的不確定性考量進來？」
他們兩人都茫然地看著我，「我們還沒開始嘗試，」碧娜回答我，「但是我去年曾經意外懷孕，所以我知道我們辦得到。」
「沒錯，受孕那方面沒有問題！」夏皮洛開心地說著。
「你們把小孩拿掉了？」我小心地問。
「是的，很複雜。但那是在正確的時間做出正確的決定。」夏皮洛表示，但未進一步說明。
他們倆似乎都沒意識到，受孕或許不是那麼簡單的一件事，因此在剩下的晤談時間裡，我試圖了解他們對於為人父母的憂慮，給予他們空間探索對這件事和前一年墮胎的感覺。結果好像徒勞無功，而我覺得夏皮洛認為我的問題既苛刻又惱人，他希望我能切入正題，幫助他們「商討出協議」，完全不覺得探索過去或彼此的感覺有什麼意義。晤談結束時，我想讓這對夫婦去思考和感覺的所有努力都被回絕了。我並不預期會再見到他們，我想我已從「次好」的諮商師掉到墊底了──在他們看來，我從有魔力變成沒能力。
但是隔天早上，我收到以下的電子郵件：
嗨，蘇珊娜：
我們很喜歡昨天的晤談，希望能再和你進行五次晤談。唯一的問題是，我下週在美國，而夏皮洛下下週在巴黎。因此，我們希望能夠三週後開始諮商。還有，是否能將時間從下午五點改成五點半？最後，如果我們預約五次晤談，是否能夠享有折扣？
很高興和你合作。
碧娜♡
我堅定但有禮地回信，表示我無法下午五點半和他們諮商，也不會按照特定時數進行晤談或給予折扣，但是我可以將晤談延後兩週。我開始有點了解這對讓我感到好奇的夫婦，他們顯然喜歡確定和掌控任何事情的感覺。他們是否能夠適應我的心理治療？我感到懷疑；而我又是否能幫助他們思考更多，並減少他們那種做事切實的傾向？或許吧。
三週後，他們回來了。進門時再度親切地微笑，夏皮洛伸出手和我握手打招呼。我短暫和他握手後，等待他們在沙發上就座。碧娜的外表經過精心打扮，她烏黑的秀髮閃閃發亮，就像剛離開美容院，深棕色的膚色就像剛做完臉。她身材削瘦像根別針，雙手做了專業美甲保養和塗上指甲油，無名指上戴著兩個排鑽戒指。
他們滿心期待地看著我，彷彿我即將大力施展魔法。但隨著諮商進行，我們的對話似乎搖搖欲墜──我試著探索的所有途徑都被拒絕，我提出的任何想法都是錯誤的。他們在第一次晤談展現的親切有禮似乎已經消失，最後我表示：「或許你們對於需要我的幫助……或者說，對任何的幫助，你們都會感到不安。我猜想，你們已經習慣自己處理事情、取得進展、理出頭緒，然後繼續前進。但這次事關你們之間的關係，也許情況是不太一樣的？你們可能需要不同的處理方法，這意味著得去討論你們經常避免談論的議題，以及感受你們常常不允許自己去感覺的事。」
我快說完的時候，夏皮洛打斷我：「我想你說得對，蘇珊娜。或許我們的確需要進行深入探索。」
我試著忽略他的商場客套話──他也許是在以自己的方式承認，他們正在阻擋所有探索的機會，然後我注意到碧娜的臉上默默流下眼淚。
夏皮洛靠向一邊，伸出手去拿面紙盒，將面紙盒朝碧娜的方向揮了揮，好讓她拿面紙。她深陷在自己的思緒中，沒有注意到他，因此他不安地把面紙放在她身旁的沙發上，他看起來彆扭又心煩，我們繼續等著。
「抱歉，抱歉。」碧娜說道，拿了一張面紙擤鼻涕，「我不知道為什麼要哭。我只是覺得有時候……」她停下來並專注地看著夏皮洛，「……有時候，一切似乎都毫無希望。」
「毫無希望？」我問道。
「我只是不知道我要如何讓夏皮洛快樂，他對一切似乎都非常篤定，但我覺得我並不是這樣。我想要小孩……我想是吧。但我不確定我是否有能力當媽媽又同時上班。我的母親沒有上班，家裡還有許多人幫她，但她總是精疲力盡。我只是不知道，我要如何應付這一切。」
「碧娜，我們會有幫手的，我們當然會找人幫忙。如果你需要的話，我們可以請兩個保母，找人幫忙不成問題。我知道你的工作是最重要的，不用煩惱。」夏皮洛試圖安慰她。
碧娜接著長篇大論地談論她的事業和事業對她的意義。儘管她十七歲就離開學校，但她顯然事業成功且奮發向上。聽著她的形容與說明，我感覺她的整個人生是以工作為中心；她談到她多年來辛苦努力地證明自我，而現在她知道，在工作上她的確表現出色。
我開始思考碧娜和夏皮洛是否發現，他們的關係發展到了不同的階段，而這是否對他們的關係構成危險。他們兩人似乎擁有共同的生活想法，也就是勤奮工作和伴隨而來的成就是至關重要的。他們顯然已投入大量心力在事業上，而碧娜現在懷疑這樣的投入是否正蒙受風險。另一方面，夏皮洛似乎將生孩子的「計畫」看成是一種工作的挑戰，儘管碧娜無法確定，他卻勇往直前。我認為，他們談論的是兩碼事，他們對未來的共同願景正開始瓦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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