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自助才是硬道理
國家存在的價值，從長遠來看，就是為了實現組成國家的社會個體的價值。
——約翰・斯圖爾特・密爾
我們對制度寄予了太多的厚望，而對人類自身指望太少。
——班傑明・迪斯累利
「自助者，天助之。」這是一條屢試不爽的格言，它早已在漫長的人類歷史進程中被無數人的經驗所證實。
自助的精神體現在生活的各個領域，它既是一個人取得任何發展與進步的真正動力和根源，也是一個國家強大興盛的真正源泉。從效果上看，外來的幫助只會使受助者變得衰弱，而自救者內心的救助則必定使其強大發達。
無論你為某些人或某些階級奉獻了什麼，從某種意義上講，到頭來都反而會扼殺他們為自己盡心盡力工作的進取心和動力。在人們需要極度呵護、過分指導和嚴格監管的地方，其不可避免的趨勢是：這裡的人會逐漸變得過分依賴而不可救藥。
即使是最好的制度也不可能給某個人以積極的幫助，它們能夠做的，最多就是放手讓人們自由自在地去追求他們自己的事業，從而改善他們自身的生存狀態。但是，幾乎在所有的時代，幸福生活是通過制度而不是通過自己的行動去獲得的，人們竟然都對此深信不疑。因而，作為一種促進人類進步動因的立法的價值常常被高估了。為此，人們設立的立法機關的職能部門成千上萬，每隔3年或5年就選舉一次立法者。然而，無論立法機關的職能被誠心誠意地履行得多麼好，它對每個人的生活和性格所起的積極影響都是微不足道的。更有甚者，每天在生活中發生的一切越來越明顯地使人們認識到，政府的作用是消極和有限的，而不是積極和無限的，即政府的作用主要在於保護——保護人們的生命、自由和財產。如果法律得到嚴格的執行，它就能平等地保護人們享受他們自己的勞動果實，而不受任何智力上或身體上的限制，只需人們付出相對來說很小的一點代價（納稅）就行了。然而，無論多麼嚴厲的法律都不能使遊手好閒之徒勤奮起來，也不能使奢靡浪費者節儉起來，或使嗜酒如命之徒能有所節制。要改變這種現象，只能通過個人勤奮、節儉和自我克制的行動才能奏效，即通過養成更好的習慣而不是被更大的權力逼迫著去改變。
一個國家的政府本身通常只不過是組成它的社會個體性格的複製品而已。一個高於人民素質水準的政府必將被拉回到與其人民的素質水準相同的層次，而一個低於人民素質水準的政府遲早要被提升到與人民素質水準相同的檔次。就秩序的性格特徵而言，正如水能形象地顯示出自己的水準高度一樣，一個國家的法律和政府的結構、內容及其結果也能確切地反映出一個民族的整體性格。高貴的人將得到高貴的統治方式，無知而愚昧的人則受到無知的方式統治。確實，所有的經驗都證實：一個國家的價值和力量絕非決定於其制度形式，而是決定於其人民的素質水準，因為國家只不過是社會個體的集合體而已，而文明自身也只不過是一個組成社會的男人、女人和孩子的個人進步的集合罷了。
國家的進步是每個人勤勤懇懇、吃苦耐勞和正直誠實的結果，就像國家的衰落是每個人懶惰、自私和邪惡的結果一樣。大多數被我們痛斥為社會大惡行的東西往往是人們自己墮落生活的產物。雖然我們可以通過法律方式努力減少和根除它們，但是，一旦遇上以其他形式出現的新鮮土壤，它們就又會死灰復燃，除非個人生活和性格賴以存在的條件得到徹底改造。如果這種看法正確，那麼接著而來的就是：最高的愛國主義和博愛主義就不應該把精力過多地投放在改善法律和制度的努力上，而應該幫助人們通過他們自己自由而獨立的個人行為來提高和改善他們的處境。
當每件事情都依賴於一個人如何用內在因素控制自己的時候，外界因素如何控制一個人所產生的影響相對來說也許就比較小了。最大的奴隸並不是那種被暴君所統治的奴隸（雖然這種統治是巨大的罪惡），而是那種被他自己性格中的不講道德、自私和邪惡所奴役的人。一個心靈被奴化的民族是不可能僅靠主人或制度的改變而獲得自由的；只要這種致命的幻想仍然盛行，自由就仍然掌控在政府手中。即使這種情況發生了變化，不管為此付出了多大的代價，在很長一段時間裡，這種變化對曾經身處這種幻覺中的人們並不會產生多少實際的、持久的效果。自由堅實的基礎必須紮根於個人的性格之中，它也是社會安定和國家進步唯一可靠的保障。約翰・斯圖爾特・密爾準確地評論道：「只要在其統治下允許個性存在，即使是專制主義也不會產生最惡劣的後果；任何毀滅個性的東西都是專制主義，不論它以什麼名義出現。」
在有關人類進步的問題上，時常湧現一些古老的謬誤。有些人呼喚愷撒式的救世主，有些人呼喚民族主義，還有一些人把希望寄託於議會的法令。一開始我們都準備迎接愷撒式的救世主，後來我們發現：「誰承認他並聽從於他誰就幸福」這一學說，簡單說來就是任何事情都由救世主來為人民做決定，而不是由人民自己來做決定。這種學說一旦被採納為指導原則，它必將毀滅一個族群的自由和良知，迅速為任何形式的專制主義鋪平道路。愷撒主義是人類最壞的一種偶像崇拜——它崇拜絕對的權力，其所產生的墮落效果就像崇拜單純的財富一樣。一個值得在人世間大力弘揚的有益得多的學說是自助的學說，一旦人們完全領悟了它並把它付諸行動，愷撒主義就會銷聲匿跡。自助的學說和愷撒主義是兩個直接對抗的原則，維克多・雨果對「筆和劍」的相互關係的論述適用於上述兩個原則之間的關係，即「其中一個會殺死另外一個」。
至於說民族主義和議會法令的力量，也不過是一種流行的迷信罷了。威廉・達爾幹，一位偉大的愛爾蘭愛國者，他在首屆都柏林工業博覽會閉幕式上的講話，也許非常適合被引用，如下：「老實說，在我的記憶中，我從未在我們自己的國家和同胞中，聽到人們提及『獨立』一詞。我聽得最多的是如何從這裡、那裡或其他什麼地方去獲取獨立，如何把希望寄託在那些從其他國家來到我們身邊的人身上等論調。當我最大限度地衡量著任何一個與我們打交道的人給我們帶來的巨大益處時，我的內心深處一直被這麼一種感覺深深地打動：我們的工業獨立完全得依靠我們自己。我確信，如果在利用我們的精力方面缺乏勤奮、刻苦和精益求精的精神，我們就不會擁有比現在更美好的機遇和更燦爛的前景。我們已經邁出了腳步，但要切記：堅忍不拔是成功的最大動力；只要我們繼續滿腔熱情地前進，我從內心深處相信，用不了多久，我們就將達到一個與其他民族一樣舒適、一樣幸福、一樣獨立的狀態。」
所有的民族都是經過無數代人的思考和工作才成為它目前的模樣。在這個過程中，不屈不撓、堅忍不拔的勞動者，如土地的耕耘者、礦山勘探者、發明家、發現者、工廠主、機械師、手工業者、詩人、哲學家和政治家，雖然他們所處的階層和生活條件不同，但都為塑造自己的民族和國家作出了貢獻。他們一代一代地努力，每一代的努力都是建立在前一代人勞動成果的基礎上，並把這種努力的成果不斷推向更高的階段。這些高尚的勞動者——文明的締造者——一代又一代地努力，終於在混沌的科學、工業和藝術中創造出了秩序，因此在自然的進程中，我們這個生物種群已經成為我們那些技藝精湛、辛勤勞動的祖先所提供的豐富財產的繼承者。那些傳到我們手中的財富經過我們的「耕耘」，再傳給我們的後繼者，在此過程中，它們非但毫髮無損，而且還會得到改進。
自助的精神，正如它在充滿活力的個人行為中所表現出來的那樣，一直都是英國人性格中一個令人注目的特徵，是衡量我們作為一個民族的力量的真正尺度。儘管總能發現一些鶴立雞群、遠遠優秀於其他人的人享受公眾對他們的臣服和敬意，但我們的進步更多要歸功於眾若繁星的「小人物」和默默無聞的普通人。雖然在任何一場偉大的戰爭中，都只有將軍們的名字名垂青史，但從一個大的意義上講，正是由於士兵們的勇猛和英雄主義，才贏得了戰爭的勝利。同樣的，生活也是一場「士兵的戰鬥」——無論哪個時代，最偉大的勞動者都是各個階層的普通人，其中絕大多數終生都默默無聞，他們對人類文明與進步的影響力當然無法與那些更加幸運、名垂青史的偉人們相比。但是，即使是出身最低賤的人，只要他在自己的生活中為同胞作出了勤奮、節儉、正直、誠實的表率，他就對其祖國的幸福生活擁有了現時和長遠的影響了，因為他的生活和品行會潛移默化地影響他人的生活，成為未來的好榜樣。
日常生活的經驗表明，正是充滿生機與活力的個人主義對別人的生活和行為產生了最強的影響，並真正構成最好的實用教育。與這種實用教育相比，學校、學院和大學所給予人們的教育僅能算作最簡單的文化啟蒙而已。更加具有影響力的是來自日常生活的教育，這種生活的教育每天都在我們身邊發生：在我們的家庭裡、在街道上、在商店的櫃檯背後、在生產工廠、在織布機上、在田間地頭、在財務室和手工作坊裡、在擁擠嘈雜的人群中。它是人們作為社會成員所接受的最後指導，被席勒稱為「人生歷程教育」，它表現在人的動作、行為、自我教養和自我控制之中，都是為了引導人們正確地履行人生的職責，做好自己的事業。這是一種既無法從書本，也無法從任何學術訓練中獲得的教育。
大思想家培根以他那頗具分量、擲地有聲的語言評論道：「學習並沒有讓人懂得知識的用途，那是一個屬於學習之外並超越學習的智慧，只能通過觀察、體驗才能獲得。」這句話既適用於實際生活，也適用於才智本身的培養。因為所有的經驗都表明並增強了這個道理的說服力，即人們更多的是依靠工作而不是依靠讀書來完善他自己的處境的。也就是說，是生活而不是文學，是行動而不是研究，是性格而不是傳記，在不斷改造、完善我們人類的生存狀態。
偉人的傳記，特別是那些品行優秀的偉人的傳記，仍然是最有啟發意義和啟發作用的，其中那些品行最佳者的傳記無異於人類的福音——它教給人類和世界一種高尚的生活、一種高貴的思想和一種充滿生機與活力的行為模式。這些富有價值的榜樣充滿說服力地展示了自助、堅定的信心、不屈不撓的奮鬥和堅守良知正直所表現出來的偉大力量，這種力量體現在真正高貴性格的形成之中。這些富有價值的傳記以明白無誤的語言，展示了上述各種優秀品行在一個人實現自己的抱負過程中所顯示出來的力量，它們以鐵一般的事實雄辯地證明了自尊自重和自力更生的效力：它們能使那些位處社會最底層的人們為自己贏得令人尊敬的實力和穩固的聲望。
科學、文學和藝術界的偉人們——這些偉大思想的傳道者和偉大心靈的使徒——並不是不食人間煙火的聖人，他們屬於各個不同的階級或階層，同樣來自學校、工廠和農舍，來自窮苦人家的茅草房或者富貴人家的高樓大廈。甚至某些最偉大的上帝的使徒也是來自社會「各個階層」。最窮苦的人也有位極頂峰的時候，在他們走向成功的道路上，沒有什麼困難被證明是根本不可克服的。相反，這些困難在很多情況下已被證明是他們最好的幫手，因為這些困難能激發他們工作的潛能和堅忍不拔的毅力，並且將其轉化成生活的本領和技能，要不然，這些本領和技能就只能潛藏在人們內心深處而不會得到開發利用。通過這種方式克服千難萬險並取得勝利的例子可以說不勝枚舉，在現實生活中比比皆是，這些事例還真是證明了下述格言的正確：「頑強的意志可以使人成就任何事業。」最著名的事例有下列理髮匠出身的偉人：最有想像力和詩意的神學家傑勒米・泰勒，珍妮紡紗機的發明者、棉紡織業的奠基人理查・阿克萊特爵士，英國上議院最功勳卓著的首席大法官之一滕特頓勳爵，最偉大的風景畫畫家特納。
沒有人瞭解莎士比亞的確切出身，但不容置疑的事實是：莎士比亞出生於一個社會底層的家庭，他的父親是一位賣肉的屠夫兼牧場主。在孩提時代，家裡人希望他將來成為梳毛工，其他人則斷言他是塊學校看門人的料，最多不過成為替人代寫文書的捉刀人的助手而已。莎士比亞似乎真的不像只適合做一種事情的人，而是整個人類職業生涯的縮影。由於他對海洋事務的遣詞造句是那麼準確精當，以至於一位職業海軍作家竟然宣稱莎翁過去肯定是個水手；而一位神職人員則從莎翁著作中所顯示出的種種內在跡象裡推斷出他很可能當過牧師的秘書；一位善於鑒別馬的伯樂則堅持認為莎翁肯定做過馬販子。莎士比亞真可謂一個演員了，在他的人生歷程中，他「扮演了無數的角色」，他從自己的經歷和觀察中收集、積累了豐富多彩的知識。在任何一個事件中，他都是一個細心好學的學生和刻苦的工作者。直到今天，他的著作仍然對英國品格的形成發揮著強有力的影響。
在普通勞動者的隊伍裡產生了工程師布蘭德雷、航海家庫克和詩人伯恩斯。泥瓦工和砌磚工以本・詹森為豪，他在倫敦的林肯法學院大樓裡工作的時候，手中拿著鏟灰刀，衣袋裡裝著一本書。此外，成為工程師的愛德華茲和德爾福特，成為地理學家的休・米勒，成為作家和雕刻家的阿蘭・卡林漢姆等人，都是泥瓦工們引以為豪的榜樣。在眾多傑出的木匠中，我們發現了建築師伊利戈・鐘斯，天文鐘製造者哈里遜，生理學家瓊・亨特，畫家羅姆雷和歐比，東方學專家李教授和雕刻家約翰・吉普生。
從紡織工中產生了數學家西姆森，雕刻家培根，鳥類學家彌爾納、亞當・沃克、約翰・弗斯特和威爾遜，雲遊四方的傳道士利文斯通博士，詩人唐納希爾。在鞋匠中產生了偉大的海軍上將克勞德斯雷・肖威爾爵士，電力學家斯特金，隨筆作家山繆爾・德魯，《季刊評論》雜誌的編輯吉福特，詩人布萊姆菲爾德，傳教士威廉・卡雷。另一位吃苦耐勞的傳教士莫里遜，則曾經是一位鞋楦頭工廠主。在過去的幾年裡，在班佛的鞋匠中出現了一位頗有造詣的博物學家湯瑪斯・愛德華茲，他在維持自己的生意的同時，把業餘時間和精力都投入到生態學各個領域的研究之中，他對十分細小的甲殼蟲的研究所得到的回報是發現了一個新的物種，這種新物種被博物學家們以「普拉尼茨・愛德華茲」冠名。
在裁縫中並非沒有傑出人物出現。約翰・斯通成了歷史學家，他抽出部分時間和精力做裁縫。傑克遜成了畫家，在他成年以前一直製作衣服。約翰・霍克斯伍德在波依蒂爾斯工作時因傑出的成就而被國王愛德華三世授予騎士稱號，早年他給倫敦的一位裁縫當徒弟。1702年在維戈摧毀了敵人的柵欄網的海軍上將霍布林，也出身於相同的行業，他曾在威特島上靠近本徹奇的一個裁縫師傅那裡當徒弟。當海軍船隊要途經該島的消息傳到本徹奇這個村莊時，他馬上從裁縫店蹦出，召集一夥同伴來到海邊，欣賞海軍通過時的壯觀景象。這孩子突然萌生了要當水手的雄心，他隨後跳進一艘小船，划到海軍艦隻附近，上到海軍司令的船上，向他表明了自己的願望，最後他作為一名自願兵被留下了。多年以後，他衣錦還鄉，在他曾做過徒弟的小屋裡就餐，吃烤肉和雞蛋。然而，裁縫出身的人中最偉大的人物毫無疑問是安德魯・詹森了，他曾任美國總統——這是一個具有非凡性格、力量和才華的人。他在華盛頓的就職儀式上發表演講，說他的政治生涯其實從他當市議會議員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當他在立法機關各部門之間往來穿梭時，人群中有個聲音突然喊出：「這是個裁縫匠出身的人。」在美好事物中摻雜點兒人為的嘲諷，甚至把它當真事來玩玩，這是詹森的性格特徵。「某些先生們說我過去曾是個裁縫。這根本沒有使我感到難堪，因為當我是個裁縫的時候，我享有一個優秀裁縫的良好聲譽，而且我特別勝任自己的工作。我總是對我的顧客熱情周到，並取得了出色的業績。」
卡迪納爾・沃爾塞、德・福、阿肯塞德、科克・懷特等人都曾是肉店屠夫的兒子；班揚曾是補鍋工，約瑟夫・南卡斯特是個竹籃工廠主。共同參與到蒸汽機的發明活動中的偉大人物有紐卡門、瓦特和史蒂芬森。他們依次是鐵匠、數學儀器工廠主和滅火器工廠主。傳教士亨廷頓當初是個運煤工，木刻之父伯威克當初是個煤礦工人。多斯雷曾是個僕人，霍爾克羅夫特曾是個馬夫。航海家巴芬在開始他的遠航生涯時是作為一個普通水手出發的，克勞德斯雷・肖威爾爵士是個船艙服務生出身，哈斯徹爾曾在軍樂隊中吹奏雙簧管。查特雷曾是個計時雕刻工，艾迪是個計時油漆工，湯瑪斯・勞倫斯爵士是小餐館老闆的兒子。邁克爾・法拉第是個鐵匠的兒子，早年曾是一位書籍裝訂工的徒弟，而且在這個行業他一直做到22歲，現在他已作為一流哲學家而聲名卓著，甚至比他的導師還成就斐然。韓弗理・大衛爵士的貢獻在於他找到了清晰地闡述自然科學中最困難、最深奧觀點的方法。
在那些為令人肅然起敬的天文學作出偉大貢獻的人物中，我們發現了哥白尼，一位波蘭麵包師的兒子；開普勒，一位德國小旅館老闆的兒子，而開普勒自己也曾當過「有歌舞表演餐館的服務生」；達隆巴特，一位棄兒，在一個寒冷的冬夜，在巴黎聖讓宏德教堂的臺階上被人撿到，由一個玻璃安裝工的妻子撫養長大；牛頓，格雷哈姆附近一個地產商的兒子；拉普拉斯，漢弗勒爾附近的波蒙特奧奇一位貧窮農民的兒子。儘管在他們早年的生活中有如此不利的困境，這些傑出人物通過發揮他們的天賦，最終取得了堅實和永久的聲譽，這是人世間任何財富也無法買到的名聲。事實證明，擁有財富比出身低賤對人成長的阻礙作用更大。天文學家和數學家拉格朗日的父親在都靈擔任戰時財務主管，其多次投機活動把家產全部賠光了，他的家庭重回貧窮的深淵。功成名就以後，拉格朗日還習慣於把他的功名和幸福歸功於當初艱難的生活條件對他的磨煉。「如果一開始我就富裕的話，」他說，「我很可能就成不了數學家了。」
在英國歷史上，牧師和地區教長的兒子一般都表現傑出。在這些人中，有名載海軍英雄史冊的德拉克和納爾遜，科學精英沃納斯頓、楊、伯內費爾和貝爾，藝術才俊萊恩、雷諾爾茲、威爾遜和威爾克，法律專家瑟羅和坎貝爾。在印度戰爭中蜚聲海外的阿迪孫、湯瑪斯、古德斯密思、科勒里奇、科勒內爾・愛德華茲和梅傑・哈德森，也是牧師的兒子。事實上，英國在印度的殖民地主要是由中產階級出身的人，如克利夫、瓦倫、哈斯丁和他們的繼承人建立起來並維持的，他們絕大多數人在工廠長大，被訓練成具有事業心的人。
在律師的兒子中，我們發現的傑出人物有工程師艾德蒙・伯克和史密頓，司各特和伍茲沃斯，勳爵斯默斯、哈德威克和丹寧。威廉・布萊克斯通爵士是個絲綢商人的遺腹子。吉福特勳爵的父親是多佛爾的一個雜貨商；登曼勳爵是一位內科醫生；法官塔爾福德曾是一位鄉村釀酒商；首席男爵波洛克勳爵曾是查倫交易市場上的馬鞍販子；尼尼微古城紀念碑的發現者萊亞德，曾經是倫敦一個訴訟代理人辦公室的合同職員，水壓機和阿姆斯壯大炮的發明者威廉・阿姆斯壯爵士，曾經受過法律培訓並一度作為律師出庭進行辯護。彌爾頓是倫敦一個公證人的兒子，波普和紹西是亞麻布工廠主的兒子。威爾遜教授是巴斯雷郡一個工廠主的兒子，麥考萊勳爵出生於一個非洲商人世家。凱茲曾是一個藥店老闆，韓弗理・大衛曾經是一個鄉村藥劑師的徒弟。大衛本人曾說過，「我對待自己過去的辦法是：我絲毫不懷虛榮心地談及自己的過去，純粹以一顆平常心對待它。」被人稱為「自然史學界的牛頓」的理查・歐文，早年是海軍學校的候補生，他當時並未邁進科學研究者行列，後來才開始從事科學研究，並在這個領域取得了傑出成就。他的知識功底是在他為約翰・亨特辛勤搜集來的數量巨大的博物標本做分類工作時奠定的，這是一項整整耗費了他在軍醫學院10年時光的工作。
在用自己的勤勞和創造力戰勝貧窮的厄運而取得輝煌成就的人物表上，外國人的數量絲毫不比英國人少。在藝術界，我們看到了克勞德，一個糕餅師傅的兒子；吉福斯，一個麵包師傅的兒子；利奧玻德・羅伯特，一位鐘錶工廠主的兒子；海頓，一個輪子修理工的兒子；而達格爾勒則是一位歌劇舞臺上的畫家。葛列格里七世的父親是個鋸木匠；薩克特斯五世的父親是一個牧羊人；阿德利安六世的父親是個窮困潦倒的駁船船員。孩提時代，阿德利安甚至無力負擔學習用的照明費用，只好藉助街道上的燈光和教堂的火炬完成他的功課，這展現了他未來要成為傑出人物所具有的那種吃苦耐勞的勤奮精神。具有與上述相似低賤出身的還有礦物學家豪伊，他是聖賈斯特一位紡織工的兒子；機械師霍特菲勒，他是奧爾良一個麵包師傅的兒子；數學家約瑟夫・弗雷爾，他是奧克賽納一個裁縫的兒子；建築師德蘭特，他是巴黎一位造鞋商的兒子。博物學家戈斯勒是蘇黎世一位皮革商的兒子，他剛踏上人生之路，就遭遇了貧困、疾病、家庭變故等不利事件。然而，所有這些天災人禍都沒讓他喪失勇氣或阻礙他取得進步。他的人生經歷還真是驗證了人們常說的一個著名真理，即那些有許多事情需要去做並且願意去做的人將會擁有最多的時間。皮埃爾・拉馬斯是另一個具有與戈斯勒相同個性的人。他是皮卡迪一對窮苦父母的孩子，當他還很小的時候就被雇傭替別人照看羊群。但是，由於不喜歡這種工作，他逃到了巴黎。在飽嘗了人生的辛酸苦辣之後，他終於成功地進入那瓦勒大學當雇員，這為他的學習鋪設了一條道路，不久他就成為他那個時代最傑出的人物之一。
化學家沃克林是卡瓦多斯一帶一個農民的兒子。當他小時候在學校讀書時，雖然家境十分貧寒，但他才華橫溢，教他讀書寫字的老師每次讚美他的才華時，總是習慣於說：「繼續下去，我的孩子；努力學習吧，沃克林。總有一天，你會像教區委員一樣尊貴的。」一位參觀該校的鄉村藥劑師欣賞這個孩子強壯的胳膊，答應給他提供一個在其實驗室裡搗藥片的工作。沃克林懷著能在那裡繼續他的學業的希望答應了這件事。但這位藥劑師不允許他在學習上花費任何時間。瞭解到這個事實之後，這個年輕人迅速辭去這份差使。他因此離開了家鄉，背著帆布包踏上了前往巴黎的征途。到達巴黎後，他試圖找份藥劑師侍童的工作，但沒有找到。疲勞和貧困把他折磨得心力交瘁，最終病倒了，被人送進醫院。在醫院，他斷定自己這次是必死無疑了。然而好運氣正等著這個苦命的孩子呢。他康復了，並重新開始尋找工作。他找到了一個願意雇用他的藥劑師。不久，他的事就被著名化學家福克羅伊知道了。他是那麼喜歡這個年輕人，以至於他雇這年輕人作為他的私人秘書。多年以後，當那位偉大的化學家過世之後，沃克林作為化學教授繼承了他的事業。最後，在1829年，家鄉的選民選舉他當他們在議會的代表，他載譽回到闊別多年、曾使他受苦受難的家鄉。
在軍界，從低級軍官上升到最高級軍職的事例，自從1789年法國大革命以來，在法國軍隊中相當普遍，而在英國軍隊中，相同的事例則太少。「成功的大門時刻為那些能幹的人敞開著。」這早已被無數給世人留下深刻印象的事例所證明，這一真理在我們生活中的表現就是：功成名就之路是公開擺在人們面前的，就看你如何去奮鬥了。霍奇、哈姆伯特、彼奇格魯等人，都是從列兵開始他們的軍職生涯的。在皇家軍隊服役期間，霍奇從事一種給馬夾繡花的工作，以便賺點錢購買軍事科學書籍供自己學習。哈姆伯特在年少時是個不可救藥的惡棍，16歲時他逃離家鄉，先在南斯地區給一位商人當僕人，然後在里昂給人打下手，最後又成了販賣野兔毛皮的販子。1792年他報名成為志願兵，一年之內他就成了旅長。克勒伯、拉菲葉爾、舒謝特、維克多、蘭納斯、蘇耳特、馬斯納、聖・塞爾、德隆基、穆拉特、沃戈洛、巴斯葉赫和列伊等人，都是普通列兵出身。在某些情況下，升遷很快；在某些情況下，升遷慢一些。聖・塞爾是多爾地區一個製革工人的兒子，他的人生始於當演員。之後，他在沙塞爾斯報名參軍，一年之內他就被提升為上尉。伯魯羅公爵維克多在1781年報名參軍，在法國大革命中他被解除軍職，解甲歸田，但旋即他又應徵入伍，參加與外國的戰爭。在隨後的幾個月裡，他的勇猛和才能迅速得到賞識，被提升為副少校和營長。穆拉特，是白里戈特一個鄉村小餐館老闆的兒子，他在那裡為人照看馬匹。他首次報名參軍是在沙塞爾斯，由於不服從上級命令，被趕出軍營，但他後來再次參軍，不久就被提升為上校。列伊18歲報名參軍，他的提升可真是一步一個腳印，循序漸進的；克勒伯早早就發現了自己的才能，他的綽號是「不知疲倦的人」，他在年僅25歲時就被提升為軍中的副參謀長。另一方面，蘇耳特（他年輕時沒受過什麼教育，在成為法國外交部長以前沒有學習過地理知識。聽說學習這門課程給他帶來了人生最大的樂趣。——作者注）則是在參軍6年後才從列兵升遷到上士的，他的這種情形與馬斯納類似，後者是參軍14年後才成為上士的。雖然後來他連續獲得提升，一步一步，升至上校、大校（師長）和元帥的職位，但蘇耳特宣稱，上士這個職位是他花費最多時間以贏得其他職位的起點。
在法國軍隊中，類似上述成功升遷的故事在今天這個時代似乎仍在繼續。熊戈里爾1815年加入皇家童子軍時是個普通列兵。巴高元帥作為普通士兵在軍中服役了4年，在那以後他才成為一個軍官。蘭登元帥，法國的國防部長，他的軍旅生涯是從做軍樂隊中的小鼓手開始的；在凡爾賽美術館陳列的他的畫像上，他的手垂放在鼓面上，這是應他自己的要求繪製的。這樣的事例激勵著法國士兵熱情滿懷地獻身於軍職工作，因為每一個士兵都覺得，也許某一天自己的軍用背包上也會插上元帥指揮棒。
在法國、英國或其他國家所湧現出來的上述一系列事例，即通過自己堅忍不拔的努力和充滿活力的奮鬥，把自己從最低微的、辛苦勞累的社會底層提升到對社會發揮作用和影響力的社會上層，取得較高的地位，這類事例是如此眾多而廣泛，以至於這種情形再也不能被當作生活中的例外情況來看待了。只要看一看這些成功者中那些更為出色的人物的遭遇，我們就可以說，早年遭遇人生的艱難和不利於自己的困境還真是一個人走向成功的必要和不可代替的條件。英國國會的下議院就一直有這麼一批議員，他們出身貧寒，通過自我奮鬥成就了一番事業——他們是勤奮的人民的代表，為該院大增光彩，他們在其中也深受歡迎和尊敬。沙爾福特選區的下議院議員約瑟夫・布拉哲頓，在下議院辯論有關《十小時工作法案》的過程中，他以自己曾在一個棉紡廠當童工時所遭遇的艱辛和疲憊的事實作依據，非常認真地以真誠的同情和關懷來對待這部法案制定過程的各種細枝末節，並草擬出了解決這個問題的方案。說實在的，要不是他現在身處國會，他還真是無法得到這個機會來改善工人階級的生存條件。詹姆士・格雷漢姆爵士在布拉哲頓發言結束後立即站了起來。在議員的歡呼聲中他說，在此之前，他一直不知道布拉哲頓先生的出身是那麼低微。但這個事實使布拉哲頓先生在下議院比以前更受人尊敬了。試想，一個出身那麼低微的人，能一步一步奮鬥上來，以平等的身份與貴族的後代們平起平坐，怎能不感到自豪，怎能不令人肅然起敬呢？
阿德海姆選區晚近的議員福克斯先生則習慣於以「當我在諾威奇當紡織童工的時候」這樣的詞句向別人推介他昔日貧寒時的經歷。在英國國會議員中仍然還有一批同樣出身低微的人健在。琳賽先生是眾所周知的船舶業主，直到最近還是桑德蘭地區的國會議員。一次，在回應他的政敵對他的攻擊時，他把自己生平中的一個樸素的故事告訴了威蒙斯選區的選民們。
14歲時他就成了孤兒。當他離開格拉斯哥去利物浦的時候，身無分文，連盤纏也沒有。船長同意帶他走，但他必須提供勞動作為交換，也就是說這個孩子必須通過在輪船上為蒸汽鍋爐不斷地鏟送煤來換取他此行的路費。到達利物浦後的整整7個星期裡，他找不到工作，只得住在茅草屋裡忍饑挨餓，他幾乎要絕望了；後來他終於在一艘船上找到了容身之所，上船當了童工。由於他良好的品行和吃苦耐勞的精神，在19歲之前他就被提升為船長，23歲時他退出了海上業務，從事岸上業務，之後他進展很快。「我興旺發達了，」他說，「通過堅持不懈的努力，持之以恆的工作，以及時刻堅持設身處地為別人著想的偉大原則走向了成功。」
北德比郡的國會議員、白金漢宮的威廉・傑克遜先生擁有與琳賽先生相似的人生境遇。他的父親是南開斯特市的一位內科醫生，他死後留下一個由11個孩子組成的家庭，其中威廉・傑克遜排行老七。年長的孩子們在父親在世時都受到了良好的教育，但父親死後，年紀小的孩子們的命運發生了巨變。12歲時，威廉失學了，到一個輪船碼頭做苦力，從早晨6時一直做到晚上9時。老闆得病後，他被帶到辦公室，在那裡他擁有了更多閒暇，有時間讀書了。他獲得了閱讀一套《大英百科全書》的機會，有時在白天，有時在夜裡，從頭到尾讀完了該書。後來他投身貿易活動，由於勤奮而大獲成功。現在，他擁有航行於各大海洋的船隻，與世界各國保持著商業往來。
在與上述人物相類似的人物中，最近出現的有理查・科布登，他也同樣出身低微。他是薩斯克斯的米德哈斯特一位農民的兒子。年紀很小時就被送往倫敦，在該市一個倉庫受雇為童工。這是個勤奮好學、行為規矩的孩子，渴望瞭解更多的知識。他的主人是舊式學校出來的人，警告他別讀太多的書，但這孩子不聽，繼續他的讀書事業，把從書本中獲得的知識財富貯藏在心。他很快獲得提升，從一個倉庫管理員升為旅行推銷員——由此他建立起了龐大的關係網，這為他以後下海經商奠定了基礎。後來，他通過在曼徹斯特當一個印花布漆工開始了他的商業生涯。由於他對公共事務頗感興趣，尤其是對大眾教育情有獨鍾，他的注意力逐漸地被有關穀物法的問題吸引過去了。為了廢止該項法律，他可以說是把他的財富和畢生精力都奉獻進去了。值得一提的是一個令人納悶不已的事實：他首次在公眾面前發表的演講是個徹頭徹尾的失敗。但是，由於他具有非凡的毅力、恒心、實幹精神和充沛精力，隨著堅持不懈的努力和實踐，他終於成為最具說服力、最具震撼力的公共演說家之一，就連一向不苟言笑、吝於讚揚別人的羅伯特・皮爾爵士也不得不對科布登的演講予以讚美。法國駐英國大使德魯阿・德・魯斯先生曾精彩地評論科布登先生，認為他是「一個具有出色的個人才能、堅忍不拔的毅力和辛勤勞動品質的人，能夠完成什麼樣的一種偉業的活教材；他是那些出身於社會最底層，通過自己的財富和個人貢獻的影響，最終躋身於最受公眾尊敬的最上層人士之列的貧寒之士中最完美的一個例子；以後這麼一個舉世罕見的堅定品格的例子在英國人的性格中承傳了下來。」
在上述所有這些例子中，個人奮發向上、辛勤實幹是取得傑出成就所必需的；任何一種傑出成就都必然與好逸惡勞的懶惰品行無緣。正是辛勤的雙手和大腦才讓人自學成才，智慧得以增長，事業得以興旺。即使一個出身於富貴和社會上層之家的人，要想獲得穩固的社會聲望也得靠不知疲倦的實幹才能成功。因為，雖然幾英畝的土地可以留給後代，但知識和智慧卻無法傳承給後代！富裕之人也許可以雇傭別人為他們工作，但卻不可能通過別人來獲得工作的思想，或者說從中買到任何形式的自學成果。事實上，任何事業與追求中的優秀成就都只能通過辛勤的實幹才能取得，這種說法的正確性在一些富人的經歷中得到證實，德魯和吉福特的經歷就是很好的例子，他們受教育的學校就是補鞋店的攤位。休・米勒的情形也是一樣，他的人生大學就在克洛馬迪的採石場上。
人們都清楚，富裕和閒適對一個要達到最高教養的人來說是毫無必要的東西，而且那些出身於社會底層的人在任何時代都從未給這個世界增添任何沉重的負擔。安逸閒適、奢侈浮華的生存狀態既無法訓練出艱苦奮鬥或敢於直面艱難險阻的人，也不會讓人們意識到自己的才能，而沒有這種意識，在生活中就不會有活躍、高效的行為。實際上，貧窮非但不會變成不幸和痛苦，通過吃苦耐勞、堅忍不拔地自助實幹，它也許會轉化成一種幸福；它能喚起人們奮發向上、勇敢戰鬥的激情。在這個奮鬥的過程中，某些意志薄弱者也許會用自甘平庸或墮落來換取閒適安逸，但那些正直、忠實的人則會從中發現力量、信心和勝利。培根說得好，「人類既沒有很好地理解他們的財富，也沒有很好地理解他們的力量：對於前者，人們竟把它奉為無所不能的東西；對於後者，人們又太不把它當回事，對自己的力量太缺乏信心。自力更生和戰勝自我將教會一個人從他自身的力量中吸取動力，品嚐自己甜蜜的麵包，真正用學習和勞動來養活自己，並認真地把美好的東西擴展到自己的職責履行中。」
富裕對貪圖安逸和自我放縱的人來說是一個巨大無比的誘惑，尤其對那些被慾望所驅使而缺乏自製的人來說更是如此。因此，絕大多數出身富貴的人仍然能夠克勤克儉、積極努力地工作——他們「蔑視享樂而生活在辛勤勞動的時光裡」，這是一件榮耀的事情。對我們這個國家的富貴階層來說，值得慶倖和榮耀的是他們都不是遊手好閒的懶漢，因為他們為這個國家恪盡職守，盡心盡力，甚至在大多數情形之下還能冒險為國家多作貢獻。在我們這個時代，又誕生了一批自制力強、樂於奉獻的紳士和勇敢的豪俠，他們擁有地位和財產，但仍然不顧生命危險，有的甚至犧牲了生命，在各個領域為自己的祖國奮鬥。
就是在哲學和科學的和平探索活動中，富貴階層也表現得極其突出和優秀，如大名鼎鼎的現代哲學之父培根，以及科學之父沃塞斯特、波伊勒、卡文迪什、塔爾波特和羅斯。羅斯也許可以被看做貴族階層中的一位偉大的機械師；如果他不是出身於貴族世家，他就會摘得發明家的桂冠。他的鐵匠知識是那麼完備和豐富，以至於一個不瞭解他身份的工廠主說服他到一個大型製造工廠當班長，以使他把全部精力集中在一個專業上。偉大的羅斯望遠鏡就是由他自己組裝而成的，這無疑是迄今為止最傑出的儀器之一。
即使在政治領域和文學領域，也有許多吃苦耐勞、辛勤勞動的高貴人士。在這些領域與別的領域一樣，成功也只能靠勤奮、實幹和學習才能獲得；偉大的部長或議會領袖，肯定是最辛苦的工作者，如巴麥斯頓、德比、羅素、迪斯累利和格拉斯通。根據《十小時工作法》，這些人本來享有一天的工作時間不超過10小時的權利，然而習以為常的是，在議會最繁忙緊張之際，他們的工作可說是「連班倒」，夜以繼日地幹。在這類人物中最傑出的莫過於羅伯特・皮爾爵士了。在連續不停地進行腦力勞動方面，他具有非凡的能量，他從未吝嗇自己這方面能量的發揮。事實上，在一個相對來說能力中等的人通過刻苦實幹和不知疲倦地勤奮工作能完成多少事情方面，皮爾爵士的人生經歷給我們樹立了一個傑出的榜樣。在他當國會議員的40年裡，他的工作量異常巨大。他是一個誠心誠意、腳踏實地的人，無論做什麼，他都自始至終地把它徹底做好。他所發表的所有言論，無論是口頭說出的，還是形成文字的東西，都凝結著他對思考所及的事物進行認真研究的心血。他的勤奮幾乎接近極限；他不辭辛勞地讓自己滿足各種聽眾的口味。此外，他還具有非常實用的洞察力、強大的意志力以及用堅定的手勢和眼神指揮行動的能力。從某種角度來講，他超越了與他同時代的絕大多數人：他天生的才能隨著時間的推移而被拓展和擴大；隨著年齡的增長，他的才能非但不會衰退，反而會使他的天性更加成熟和豐富。在使自己走向成熟方面，他一直敞開心扉不斷地接受各種新觀點。儘管許多人認為他在超越過去方面顯得謹小慎微，但他決不允許自己陷入對過去的不分青紅皂白的崇拜之中——這麻痹了許多受過類似教育的人，除了憐惜以外，對過去的許多感情一點兒也沒反映出來。
有關布萊漢姆勳爵不知疲倦地辛勤工作的故事現在已經家喻戶曉了。他為社會服務的公職生涯超過60年，在這60年裡，他「耕耘」過很多領域——法律、文學、政治和科學，而且在所有這些領域都取得了傑出成就。他是如何奮鬥的，對許多人來說仍然是個謎。曾經有這麼個說法，說是當有人要求山繆爾・羅米利爵士從事某種新工作的時候，他抱歉說自己沒有時間，「但是，」他補充道，「你可以去找布萊漢姆，他似乎能騰出時間做任何事。」這其中的秘密就是，他從不讓自己有一分鐘的空閒；他有著鋼鐵般強健的體魄。當他到了像大多數人一樣該退休的年齡，可以享受終身辛勞所換來的閒暇，或在太師椅上打發晚年時光的時候，布萊漢姆勳爵宣導並展開了一系列有關光的規律的詳盡調查，並把他的調查結果向巴黎和倫敦的科學家作了闡述。與此同時，他又通過新聞界發佈了他的論文草稿《喬治三世統治下的科學家和文學家》，並且在上議院不折不扣地處理他的法律業務，履行他的政治辯論職責。西德尼・史密斯曾勸他別老是把自己淹沒在只有三個強壯的人才能完成的工作和事務中，但布萊漢姆對工作就是如此地熱愛——不間斷地工作成了他的習慣——無論多麼繁重的工作，對他來講都不在話下。他是如此強烈地渴望自己在工作上出類拔萃，以至於有人說他，如果他的人生崗位就是擦皮鞋的話，那麼在他成為全英格蘭最好的擦鞋匠之前他是絕不會心滿意足的。
迪斯累利先生則在以勤奮和實幹創造出傑出的公職生涯方面為人們樹立了一個類似的榜樣。像巴威爾一樣，他的第一個成就是在文學領域取得的，也是在遭受了一系列失敗的打擊之後才獲得成功的。他的《阿爾羅伊的神奇傳說》和《革命的史詩》遭到人們冷嘲熱諷，甚至被視為神經錯亂的標誌。但他繼續朝別的方向努力。《康寧斯比》、《西比爾》和《坦康雷德》被證明是他創作出來的菁品。作為一個演說家，他在下議院的首次演講也是個失敗，被人們戲說為「比阿德爾菲的滑稽劇還要厲害的尖銳叫聲」。雖然他在樂隊擔任詞曲作者，而且他本人也雄心勃勃，試圖創作出一流的詞曲作品來，但他所創作的歌曲中的每個句子都被人們報以「哄堂大笑」，悲劇《哈姆雷特》被他演奏成了與原劇精神風馬牛不相及的喜劇。但是，他最終還是以一個具有預言性的句子來結束了這個插曲。面對自己那充滿學識的演說所遭受的冷嘲熱諷，在苦惱之際，他向人們大聲叫喊：「我已經多次嘗試過很多事情了，而且最終我都成功了。總有一天，我將回到這裡，你們聽我演說的機會將再次到來。」這一天還果真到來了，迪斯累利在世界第一次紳士大會上那扣人心弦的演講向人們展示了勇往直前的力量和決心會取得多麼傑出的成就，因為迪斯累利就是這樣靠辛勞和汗水獲得成功的。他不像許多年輕人那樣，一遇失敗就一蹶不振，躲避到一個陰暗的角落裡，而是繼續勤奮工作。他認真彌補自己過去的缺陷，仔細地研究受眾的性格，孜孜不倦地練習演說的藝術，刻苦努力地鑽研議會知識。為了成功，他耐心地工作。成功的時刻雖然到來了，但是來得慢了點兒：最後議員們與他一起歡笑，而不是嘲笑他。早年失敗的記憶從頭腦中消失了，公眾一致認為他是英國議會最成功、最有感染力的議長之一。
雖說通過個人的勤奮自勵和吃苦耐勞能創造許多偉業，正如前面講述的事例和後面引用的案例所表明的那樣，但同時我們應該承認，在我們的人生歷程中，接受來自別人的幫助也是非常重要的。詩人沃茲沃斯說得好：「自助和受助這兩個事物，雖然看起來是相互矛盾的，但它們只有結合到一起——大方地依賴和自立，大方地受助和自助——才是最好的。」從搖籃到墳墓，所有的人都因受撫養和受教育而或多或少受人的恩惠；那些最優秀的人和真正的強者往往是最樂意承認和接受這種幫助的人。法國作家阿列克西斯・德・托克維爾就是其中的榜樣。
托克維爾出生在一個雙親皆為貴族的家庭，父親出身於一個頗有名望的法國貴族家庭，母親是馬拉舍伯公爵的孫女。由於強大的家族影響力，他年方21就被任命為凡爾賽審計法官。但是，很可能由於他覺得自己的才能不足以勝任，他決定放棄那個職位，獨立開創自己未來的生活道路。「這真是個愚不可及的決定。」也許有人會這麼說。但托克維爾勇敢地按照自己的決定去行動，毫不退縮。他辭去了自己的職位，決定離開法國到美國遊歷訪問。此行的成果就是他後來出版的那本偉大著作——《論美國的民主》。他的朋友、與他一起到美國遊歷的夥伴古斯塔夫・德・波蒙是這樣描述托克維爾在此次旅遊中那孜孜不倦的勤奮精神的：「他的本性與懶惰格格不入，無論是在旅行途中還是休息的時候，他的頭腦都一直在活動……與阿歷克西斯在一起，他最願意與你聊的內容就是什麼東西是最有用的。對他來說，最糟糕的日子就是無所事事的日子，也就是時間白白浪費了的日子；哪怕是浪費一丁點兒時間都使他坐臥不安。」在托克維爾親自寫給朋友的信中有這樣的話：「生活中，人們不能有一時一刻的停頓，因為個人的外在努力與個人的內在努力一樣，都是必不可少的東西。如果不這樣，即使我們的年齡增長了，我們的心態還是年幼無知的。我把活在世上的人比作一個在寒冷地帶漫無止境地艱難跋涉的旅行者，他走得越高遠，他就走得越快。靈魂的病變是可怕的。為了抵抗這種可怕的病變，一個人不僅需要來自內心深處的精神力量的支援，而且也需要與生活上、事業上的朋友保持密切聯繫，互助互愛，共度難關。」《托克維爾從未出版的著作和通信集》，古斯塔夫・德・波蒙編。
儘管德・托克維爾對充分發揮個人吃苦耐勞、獨立自主精神的必要性的論述是鏗鏘有力的，但對於在人的一生中，人們都會或多或少地受惠於別人的幫助或支持這一事實，恐怕沒有誰能比他認識得更充分。因此，他時常充滿感激地表達他對他的兩個好友德・克爾格雷和斯托菲爾的衷心感謝——前者給他以精神和智力上的幫助，後者從道義上支持和同情他。對德・克爾格雷，托克維爾寫道：「你是我唯一信賴的可靠心靈，你的影響對我的一生都產生了真正的作用。許多人在各個方面影響過我行為，但在我的基本理念和行事原則方面，誰的影響都沒有你大。」德・托克維爾也從不掩飾對自己的妻子瑪麗深切的感激之情——由於她良好的脾氣和性格，托克維爾能夠成功地進行他的研究。托克維爾確信，一個具有高貴心靈的婦女會在不知不覺之中提高她丈夫的心靈品性，而一個低級庸俗的婦女只會敗壞她丈夫的心靈。托克維爾說：「在我的人生歷程中，我曾成百上千次地看到，即使是一個意志薄弱的人也表現出真正美好的公共品行來，因為他的妻子大力支持他的事業，他的妻子不是勸他做這做那，而是在以何種方式去履行義務或施展抱負會受到尊重方面，對丈夫的行為方式施加強大的影響。然而，我發現更為常見且應當承認的是，私生活和家庭生活慢慢把很多本來慷慨大方、公正無私甚至具有偉大才能的人，變成了野心勃勃、卑鄙自私的動物，這種人在事關國家的問題上，僅僅顧及自己的一己之利，只要個人的生活條件比以前更舒服、更安逸就行了，根本不顧其他的一切。」《托克維爾從未出版的著作和通信集》，古斯塔夫・德・波蒙編。
總而言之，人類品格的塑造過程會遇到各式各樣的無形影響：榜樣和格言的影響，生活和文學作品的影響，朋友和鄰居的影響，我們所生活的世界和我們先輩的影響——他們良好的言論、品行等遺產被我們所繼承。然而，儘管往大處講，上述影響都是我們必須承認且毫無疑問的，同樣明白無誤的是，人們應當是其生活和行為的積極行動者。因此，無論對別人的感激顯得多麼明智和美好，從事物本身的性質來講，人們都應當是自己最好的救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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