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試閱
(楔子)
西海。
月光下的海水平靜無波,偶有頑皮的不知名魚兒躍出水面,帶起串串浪花。三三兩兩的礁石,黑黝黝地佇立在漁船從不能到達的遠海。
溫潤的月華流瀉在礁石叢中,正中平靜如鏡的那石塊上,似乎有道模糊的人影靜靜躺臥著,披霜挾露,神秘如深海。
「撲通」——一隻小小的青斑躍出了海面,一個挺身卡在了礁石石縫間。嬌嫩的魚鱗被一塊石鋒劃傷,喘息著拍打著無力的魚尾。
……一隻細長的手伸了過來,伴隨著一聲柔和的歎息。
輕輕提起那小青斑的魚尾,重新放回海水中:「下次別再離開大海了。」那聲音低低道:「我都受不了那缺水的難受勁呢,何況是你?……」
小青斑在海水中游了個圈,卻掙扎著又跳上了礁石,身子激烈地扭動起來。
「啊,我忘了你鱗片上有傷,是見不得鹹的海水。」那聲音似乎有些懊惱:「很疼吧?可你得忍忍,你不回海中,是會死的。」
那小青斑怔怔地望著眼前那人黑亮溢彩的眼睛,似是有些呆了——像是幽深海底蚌殼內最珍稀的黑色珍珠呢。半晌似是終於明白了他的意思,不掙扎了。任憑那聲音的主人將牠重放回了水裡,依依不捨地忍痛圍著那礁石轉了轉,終於消失在深不見底的碧藍水底。
海面重歸安寧,月光如水,輕柔似上好的鵝黃錦緞,灑在波光粼粼的水面上。
打破這寧靜的,是忽然間的山迸地裂。
震耳欲聾的巨雷炸開,頃刻間星辰黯淡,月華盡藏,竟似天地重回混沌之初。一道刺目金光從濃重天幕中直貫而下,挾著驚人的風雷之勢直向西海而落,「砰」的一聲巨響驚了天地,震了四空。滔天巨浪濺了起來,如驚獅餓虎,一瞬間數千丈海面只見水花,不見一物。
岩石上的那人影驚呼了一聲,被那忽然襲來的排空怒浪打得一個趔趄,耳中一陣轟鳴。怔怔望著不遠處那道金光尾部的一團黑色事物,忽然心中一動。
漫天電光雷火中,那人影拔地而起幻成龍型,化出道優美弧線,閃電般衝開水簾,紮入茫茫海面。……身體入水,下身已自然化成了魚型。冰冷鹹澀的海水瞬間侵上了他腰上的傷口,鑽心刺骨。激靈了一下,他睜眼望去。
前方海中那道長長金光入水去勢大減,正緩緩向深處墜落。水中視物比在陸地更為自如,他愣了一下,金光尾部那團黑色事物是人形!顧不上多想,翩然急游,身體已如離弦之箭衝了過去,片刻已至近前。
金光砰然倒下,竟是一根巨棒。瞬間地動水漾,無數魚蚌蝦貝從藏身的海藻珊瑚中驚惶而出,慌亂游走,那條並沒游遠的小青斑悄悄游了過來,遠遠在一邊觀望。
……一個男子。被那龐然金光死死抵向深海盡頭的,是一個昏迷的高大男子。
寬大的衣袍色作明紫,腰間的鵝黃絲絛飄蕩在幽藍水間,直到轟然落到水底才安然垂落,如上古時飛天之舞。緊閉的雙目,微蹙的眉峰。……如刀削斧鑿般的冷俊容顏,眉間卻有道奇怪的黑色縫隙。
原本平靜無人的西海水面,已頃刻間不復桃園。數千身著戰袍的天兵天將一字排開,踏在西海水上。一隻黑色巨犬腳踏淩空烏雲,正焦急不安團團亂轉,面沖海面「汪汪」急叫。……
人聲鼎沸,犬吠驚天。
(一)
前方金碧輝煌的龍宮遙遙在望,在波光裡蕩漾。一道矯健身影游到近前幻為人形,走進了宮門。
默默沿著偏徑走向自己的居處,正行到九曲徊廊下,忽然冷不防一隻手悄無聲息從廊柱後面伸了出來,擋住了他的去路。
「二表兄?」籬頓了一頓,心中一驚。
龍宮二太子敖炎嘻嘻一笑,眉眼間是他熟悉的狡猾和淫邪:「聽說大哥前天不小心傷了你,我特地來看看——大哥也太暴躁了,怎麼傷到了大腿根?……」手掌急伸,已向他腰下衣襟拉去。
籬急急後退一步,心裡驚到了極處。自小這兩位表兄雖然一個凶蠻一個狡詐,可這般狎辱卻是首次。「二表兄,你自重!」他重重道,眉間已現了素來少見的怒意。
敖炎陰陰一笑:「我都聽大哥說了——以前倒瞧不出你有這份暗送秋波,勾引男人的心思。」手腕疾伸,劈手抓住了籬的頭髮,帶向身前:「還是說你覺得大哥比我更適合做個靠山?……」
正洋洋說著,一道光芒劈面急刺,正是籬手指疾彈,指縫間一件明晃晃的事物見風而長,向他面門直刺而來。這一驚非同小可,敖炎「啊」了一聲,身子向後急閃,驚惱之下卻沒鬆開籬的長髮。頭皮一陣巨痛,籬心念轉動,卻不肯將身體送上前去,輕吒一聲,手腕往腦後狠心一劃,一大縷青絲已被他用手中事物割斷。
忽然失去牽扯之物,敖炎猛然向後一傾,重重跌在堅硬的漢白玉石走廊上。「你拿的什麼?……」二太子敖炎爬了起來,陰沈沈看著那東西,非刀非匕,卻顯然是削鐵如泥的利器。
「南海虎鯨的骨刺。」籬安靜地道。
敖炎不語了,半晌點了點頭:「什麼時候開始帶了這玩意在身上,我倒不知道。」
「從兩天前我勾引大表兄未果之後。」籬冷冷地答,眼光警覺地注視著二太子的舉動。
「好,……好。」敖炎微微冷笑,想說點壯氣勢的話,卻一時無言。
靜靜等了片刻,籬不再看他,側身沿著回廊而去。偌大的寂靜龍宮一角,雕樑畫棟盡頭有間不大的偏房。門戶窗棱上青漆隱約剝落,色澤不似別處鮮明。
進了那房間,從床頭的棗紅小幾下找出常備的傷藥,籬慢慢掀開了自己的衣襟下擺。月白的裡衣下,大腿上露出來的幾片橢圓型血痕已赫赫在目,昭示著某種曖昧的暗紅色罪惡。
藥膏碰上鹹的海水,如火般地刺痛起來,直讓他身子微微一顫,心裡恍然想到兩天前和大太子敖烈的「偶遇」。
那隻忽然拂上他雙腿間的滑涼的大手,傳遞的是與以往打罵欺負截然不同的危險訊息。若不是及時幻化出了下半身的魚尾,那隻噁心的手怕是已碰上了自己的身體私處。可尚沒來得及游開,敖烈已氣惱地抓住了他的手臂,殘忍地撕下了他下身的幾片龍鱗。雖然從小受多了這兩個表兄的欺辱,但揭鱗的痛楚還是讓他徹底地昏了過去。醒時龍宮花園中靜得一如往日,敖烈似乎也是驚怕了自己的反應,早已拂袖而去,無影無蹤了。
……這深深的海底,已不再是靠忍讓就能夠安然度日的所在了,他慢慢地想。
無意間轉頭,桌前銅鏡中自己的模樣讓他怔了一下。柔亮的長髮被他剛才的反抗劃斷大片,正半長半短的散亂披在肩頭。想了想,順手拿過一把剪刀,毫不猶豫地寸寸剪了下去。
望著地上散落的黑髮,籬的心中忽然悠悠一動。眼前……似乎是那溫暖明澈水波和靜如遠古的海底,這長髮繞過如帶的墨綠海藻,曾是那樣飄然垂落,拂過那個人的臉啊!
有絲力盡後的疲憊襲上來,忽然占滿了柔軟起來的心。他安靜地躺在了床上,等待傷處的痛楚一點點消散,也等待心中的柔情一點點充盈。
「砰」的一聲,門被重重地撞開了,一個白色身影急火火地闖了進來。身著縷金束腰長袍,腳下盤龍靴襯著頭上芙蓉冠,正是面如冠玉,身材挺拔的龍宮三太子敖豐。
「籬!」敖豐揚了揚英挺的眉,毫不客氣抓過他的手:「走,陪我去海面透透氣,我說件大事給你聽!」
「不要。」籬搖頭,臉上恢復了安靜,看不出情緒:「我累了。」
累了?看著籬似乎蒼白甚於往日的臉色,敖豐心裡的狐疑不安生了起來,目光忽然落在了他腹側衣擺上幾點細微的暗紅色。猝然伸手拉住了那衣襟往上一掀,卻是猛倒吸了口氣。
「怎麼回事?……」敖豐驚跳起來,「是大哥還是二哥?」
「誰做的,並沒有區別。」籬微皺起了眉,安靜地看著他。
「你說的這是什麼話?」敖豐怒叫起來:「我帶你去稟告父王!」
「敖豐——」籬簡短地道:「你該知道,沒有用的。」
敖豐呆了呆,想起了以前自己向父王訴告的每每無果。籬那半龍半魚的血統,長久以來在龍宮裡就是個卑微的存在,提醒著西海龍宮裡一段陳年的羞恥,要讓迂腐的父王為他做主出頭,談何容易呢?「可是……你的鱗片?」
籬的語聲似乎不以為意:「讓我躺幾天就好,鱗片過一個月自然會長出來。」
「那兩個混蛋!他們到底想幹什麼?」三太子敖豐一拳錘向了身邊木柱:身為龍族的他們,怎麼可能不知道被剝落龍鱗那種錐心之痛!
想幹什麼?……平躺著的籬微微綣了綣身體,不語。
看著籬那沉默的側臉,敖豐壓下了滿心的怒火,不語了。
「不要為我出頭。」籬似乎看穿了他的心思:「他們畢竟是你的兄長。」
「什麼兄長?」敖豐的俊面氣得通紅,「幸虧我和他們不是同母所生!」
「籬?……」半晌不見籬再說話,三太子有些難過。
「恩?」籬微笑,隱約明白他心裡那毫無理由的內疚。這偌大深宮中,只有這表面同樣頑劣的三太子是真正對他好的吧。「你剛才說有事要說給我聽?」
「是啊。」心思單純的敖豐一下子又來了興致,「噌」地一下子跳上了他的床,大大咧咧地並肩躺了下來:「你道這幾天為什麼總是莫名其妙地電閃雷鳴?原來是早前歸順了的那隻孫猴子又反了天庭,正和天兵天將大戰呢!」
「是那個從東海強借了定海神鐵的孫悟空嗎?」籬的注意果然被吸引了,「聽說可是難纏至極的。」
「是啊,現在想到東海的大伯父氣得像皺橘子的臉我還覺得好笑。」敖豐哈哈地笑。
「哦,那猴子什麼樣?」籬也有了微微的好奇:「尖嘴猴腮,毛髮雜亂的嗎?」
敖豐愣了愣,想起那個在南天門大戰了數天仍毫無疲態的張狂男子。精光四射的眸子,正邪難辨的眼神,發怒起來暴跳如雷,頑皮起來又如同孩童的性子——頭髮是有些亂亂的,可在陽光下卻閃著金色的光。
「難道猴子就一定是尖嘴猴腮的麼?」他撇了嘴,忽然有些不樂。
「你擔心他抵抗不了天庭神威?」籬敏銳地覺察出他忽然的興致索然。
敖豐不說話了,半天才悶聲道:「他已經被捉了。玉帝最終調了他的親外甥楊戩出戰,那猴子和楊戩大戰三天三夜,連使了多少種變化都被那人降住,終於還是沒敵得過他。」
「哦?」籬也是一楞:「當年劈山救母,人間稱作楊二郎的那人麼?……」
「是啊,就是那人。」敖豐重重哼了一聲:「車輪戰算什麼好漢?那猴子要是從開始就和他單打獨鬥,未必就輸了這幫人!」
「這幫人?」籬皺了皺眉頭。
「托塔天王一幫人天上地下守著,最終還不是給那猴子暗裡下了袢子?」敖豐憤憤怒道:「要不是太上老君那老賊禿扔了個金鋼琢出來,他們能這麼輕易便擒了他去?」
「這倒也是。這天庭中有些人行事,原本就是讓人瞧不起的。」籬淡淡道。
半晌皺了皺眉,道:「可那楊戩,我隱約記得人說是個心高氣傲的性子,似是不願認天家眷屬,又怎肯與人合力群鬥那孫悟空?」
敖豐冷哼了一聲:「說到這層,我倒也服那楊戩。聽說本來是他一人和那猴子大戰,倒真沒料想太上老君會忽發難暗算。那猴子被勾刀穿了琵琶骨擒住,衝他啐道:『沒想你楊二郎也會勾人使這不堪手段!』他臉色鐵青,冷笑道:『好,我今日沒親手擒你,卻累你受辱,這便站著受你一棒,算是還你!』那猴子哈哈大笑道:『好,有種你就吃我老孫一棒,我就信你沒勾結那幫齷齪小人!』」想著在天門口所見那驚心一幕,敖豐也是微微出神:「說來那楊戩倒真是個狂傲的性子,竟這麼冷笑著不躲不閃,硬生生受了這心窩一棒!」
「什麼?那金箍棒……可是一萬三千五百斤的定海神器,他如此硬受,怕是不要命了麼?」籬吃了一驚。
「誰說不是呢,當時那楊戩一口血噴出來,直被那棒子帶得跌下九天,直落西海。——你剛才在龍宮中也必然是覺到了吧,那般響動怕是連死人也能驚起來了!」
籬的身子似乎微微震動了一下,轉過頭來,黑黑的眸子有絲難解的幽深。「你說,剛才掉落西海的……是楊戩?」
「是啊,你沒覺得一陣地動海搖麼?」敖豐道。
籬亮亮的眼睛轉了開來,看向了窗外悠悠浮動的飄搖水草,碧綠碧綠的,像是人間三月的楊柳。半晌輕輕道:「他現在如何了?」
「那麼多天兵天將候著,應該死不了罷!」敖豐撇了撇嘴:「我聽說他落下海面不久就自己浮了上來,想是身上帶了避水神珠。」
「哦。……」籬輕應了一聲,不再說話了。
室內一時靜了,兩人各自想著自己的心事,細微的水泡聲汩汩響著,慢條斯理地。便是天宮和海上剛經歷了場狂風暴雨,這龍宮的死氣沈沈仍是一如往昔。
……楊戩。楊戩,……楊戩。合上了眼簾,隱約散著光芒的眸子藏在了深深的眼睫下。一遍遍默念著這個名字,籬似乎睡著了。
西海龍宮。數十盞宮蚌中,夜明珠大如鴿卵,照得殿上一派珠光寶氣。
大殿上近百名鮫人靜靜垂首立著,一名男子坐在正中雕花梨木闊椅上,目光不動聲色的在那些鮫人身上臉上逡巡。
西海之王敖閏陪在一旁殷勤笑道:「不知兩月前那潑猴累殿下受的傷,可還有大礙?」
那男子略微頷首:「有勞西海王牽掛——早已大好了。今日不約而來,加上又提出這不情之請,說來倒是楊戩冒昧了。」
「哪裡哪裡。」敖閏慌忙陪笑:「難得殿下看得上這西海中鮫女,若誰有幸服侍君側,可不是她們的莫大福分?」
楊戩微微一笑:「如此有勞西海王叫那些髮長及腰的留下吧。」
敖閏點了點頭,笑道:「烏色鴉鬢,真君有此喜好,倒是風雅。」揮了揮手:「長髮鮫女留下,其餘人等退了吧!」
「慢著。」楊戩忽然淡淡截道:「不止鮫女,有長髮的男性鮫人也留下待選吧。」
敖閏心中一怔,臉上卻不現了出來。早聽說天宮明裡戒律森嚴,背地裡卻是淫亂不堪,看來這真君殿下雖久居人間,卻也染了喜好男色之癖。
片刻之間,大殿之上已有數十人躬身而退。出了殿去,已是恢復了下身魚尾,轉眼游散。慢慢踱著步走下廳來,楊戩站到了那數排鮫人面前。隨手拔下了為首一名鮫女的髮簪,握住了她腦後的一把長髮。下一刻,他的頭俯了下去,出乎所有人意料地,深深吻上了面前那鮫女的紅唇。……「嚶嚀」了一聲,那女子的驚呼被他接下來的掠奪堵在了口中,微微掙扎了一下,很快地,便不敢也似不願再動了。大廳之上,霎時只聞唇齒相接的甜美微聲,所有人都屏息著目瞪口呆。
輾轉索取,旁若無人。彷彿眼前只是他自家庭院,私下時光,身旁有多少人瞪大了眼看驚了心,似是全沒在他心上。
一吻既停,他慢慢抬起了頭,冷冷地皺了皺眉。再不看那被他吻得嬌喘吁吁,幾不能持的女子,楊戩走到了第二個鮫女面前,再度捧起了下一張唇。……
「咳!……」狼狽不堪的西海王再忍不住,終於吶吶道:「殿下若是喜歡這幾位鮫女,不如我立刻將她們送到真君府邸,何必急在一時?……」
轉過頭來,楊戩似笑非笑,眼中卻殊無溫度:「不必麻煩了,若西海王不愛看,留我在此處慢慢挑選便可。」
走也不是,留也不妥,素來穩重自持的西海王的陪笑僵在了臉上。
……一盞茶的時辰悠悠而過,所有的鮫女已被他一一吻遍,楊戩站到了最後幾位男孩的身前。
一把抓過為首那個正瑟縮著後退的少年,楊戩靜靜地看著他。「吻過男人麼?」他忽然低低問。
「沒……沒有。」那少年漲紅了臉,想掙脫臂上如鐵箍般的禁梏,天神的氣力卻讓他的躲閃完全是徒勞。
楊戩似乎猶豫了那麼短短一刻,還是將他的腰攬了過來,深吻上了那少年不知所措的唇。
又一個。再一個。……冷冷立在大殿之上,楊戩眼中閃著一絲不明真意的光芒:「數千里西海,便只有這些已修煉成精的鮫人麼?」
「是。」敖閏尷尬地臉色微微泛紅:「卻不知殿下可有看中的人選?」
「沒有。」楊戩道,回答得乾脆。
「啊……」西海王敖閏一愣:這般行為狂放,不顧禮法,難道是來西海消遣來了?心中雖然不滿,可又如何敢得罪這身份特殊、連玉帝也不輕易調遣的天宮重臣?連忙笑道:「西海地小人稀,自是難有什麼絕色,說來倒是慚愧了。」
楊戩微微皺眉,一時沒接他的話。
「天色已晚,殿下不如就在龍宮中遊玩一番如何?」敖閏再笑道:「這海中微景雖比不得天宮瓊樓玉宇,可也另有一番迷人景致呢。」
「也好。」楊戩沉吟一下:「海中旖旎風光倒也心儀良久了。」
「請。」敖閏略略躬身,在前引路:「西海倒也有幾處奇觀異景,便由老夫陪殿下一遊吧。」
靜靜的龍宮後花園中,一條清勁身影正急匆匆向著大殿方向趕去。行到明沙殿近前,他腳下一停,似是有絲猶疑,放輕了腳步。
剛轉過那道裙帶藻和石花瓊枝修成的墨綠屏風,籬的心猛跳了一下。
最不想在這深宮中見到的兩個人,竟齊刷刷地立在眼前!
不祥的預感升了起來,自從上次被大表兄羞辱未逞,又和二表兄兵器相見後,這是首次再遇。猛轉了身,身子剛動,二太子敖炎已早一個箭步擋在了他身後,嘿嘿一笑:「表弟幹什麼這麼急?專程到這邊來,難道不是想私會我大哥?」
籬急閃了數下,沉了呼吸,不卑不亢地迎上了兩人的眼睛:「我是要去大殿,不得已經過此處,還望兩位表兄讓出去路。」
「去大殿做什麼?今日貴賓到訪,以你低微身份,應該躲得遠遠的才是。父王沒交代過你不要出來丟人現眼麼?」大太子敖烈冷笑。
籬靜靜盯著他,不語。覺察出敖烈的緊逼上前,腳下暗暗後退,保持著和他的距離。
「我瞧是表弟聽說這位貴賓身份尊貴,相貌堂堂,忍不住想出去勾引才是。」敖炎嘴角浮起抹邪笑:「大哥忘了籬表弟久居深宮,也到了思春年紀?」
籬往後再退了退,身後已抵上了一塊冰冷海岩。「你們說的什麼,我聽不懂,也不想懂。」他看著面前的人,眼中是少見的冷冽:「籬自知身份低微,從小到大兩位表兄要打要罵,我也從來無力反抗。可我今日把話說先在這裡,若是兩位表兄再說這些莫名其妙的無恥言語,我自會向舅父稟明。」
「父王不會信你的。」敖烈的冷笑更深:「他只會覺得是你不守宮矩,四處媚人。——和你母親當年一樣。」
「住口!」一股熱血沖上了頭,籬忍無可忍的舉起了手,猛然向面前的那張臉打了過去:「莫忘了我母親也是你姑母!」
「啪」的一聲,大太子敖烈絲毫不防,竟是結結實實挨了這一個耳光。錯愕之後,他臉上一片大怒。猛得踏上一步,抓過籬的一隻手腕按在了他身後的岩石上:「你敢打我?……」
「他還敢拿鯨刺紮我呢,打你一下又有什麼?」敖炎微笑冷眼看著,慢悠悠湊了上前,抓緊了籬自由的左手,如法炮製地將牠按在了另一邊。眼珠一轉,從他右邊衣袖中搜出了那枚鯨魚骨刺,隨手拋在了地上。
「你們……究竟想怎麼樣?!」近在咫尺的男人粗重呼吸噴在籬的臉上,讓他的心一陣慌亂下沉。
「籬表弟,你可知道你越大……越出落的招惹人心癢難當了?」二太子敖炎嘻嘻笑著,忽然冷不防地舔上了他的耳垂:「你也該知道這龍宮中除了父王外是誰能做主,不如也像服侍三弟那樣服侍一下我和大哥?」
一陣禁不住的噁心雷擊般傳遍籬的全身,用盡了全身的力氣,他死命地掙扎起來。這掙扎激烈得出乎那兩人的意料,幾番撕扯,差點便讓他掙脫了去。
氣喘吁吁地終於按緊了他,大太子敖烈掏出了懷中的捆龍索:「幸好今日從宮庫中找到這個。」三兩下捆縛好了籬的雙腕打了個結:「這繩索專為對龍族中人施懲時用的,哼,倒真是合適。」
捆龍索上身,似是立時生了靈性,自動蜿蜒而下長了數尺,從他頸邊穿過,正緊勒住了兩邊龍筋所在。氣血一陣翻騰,籬的呼吸困難了。
大太子敖烈的眼中漸漸有了種淫靡的光,像是海底冷酷的食人魚。「你乖乖聽話,我和二弟盡興這一次,以後保證在宮中再沒人敢對你不敬。」
饒是再冷靜,此刻的籬已是驚懼憤怒無比。面前的兩人已經鬆開了手,好整以暇地看著他在捆龍索的禁錮下越掙扎越痛苦。
「後花園一向閒人莫進,三弟今兒又去了人間玩耍,籬……你說你逃得過去麼?」二太子敖炎吃吃低笑:「我倆早有這層心思了,你遲早過不去這關,不如就是今日吧」
籬漸漸停了掙扎,不再動了。虛弱一笑,他低頭看了看下半身,在那兩道饑渴漸盛的目光下,將自己的雙腿變成了金鱗覆蓋的魚形。
「如果這樣也不會掃你們的興,那就來吧。」他平平的語聲中有絲藏不住的譏誚。
閉上了眼睛,他不再看面前那兩張盛怒的臉:若被他們一氣之下剝光自己所有的鱗片,怕是活不過去吧?……他模糊地想。
(楔子)
西海。
月光下的海水平靜無波,偶有頑皮的不知名魚兒躍出水面,帶起串串浪花。三三兩兩的礁石,黑黝黝地佇立在漁船從不能到達的遠海。
溫潤的月華流瀉在礁石叢中,正中平靜如鏡的那石塊上,似乎有道模糊的人影靜靜躺臥著,披霜挾露,神秘如深海。
「撲通」——一隻小小的青斑躍出了海面,一個挺身卡在了礁石石縫間。嬌嫩的魚鱗被一塊石鋒劃傷,喘息著拍打著無力的魚尾。
……一隻細長的手伸了過來,伴隨著一聲柔和的歎息。
輕輕提起那小青斑的魚尾,重新放回海水中:「下次別再離開大海了。」那聲音低低道:「我都受不了那缺水的...
購物須知
退換貨說明:
會員均享有10天的商品猶豫期(含例假日)。若您欲辦理退換貨,請於取得該商品10日內寄回。
辦理退換貨時,請保持商品全新狀態與完整包裝(商品本身、贈品、贈票、附件、內外包裝、保證書、隨貨文件等)一併寄回。若退回商品無法回復原狀者,可能影響退換貨權利之行使或須負擔部分費用。
訂購本商品前請務必詳閱退換貨原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