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倒楣的日子

張耀銘幾天前就已經與出版社編輯約好今天見面。

他穿著整齊，理好頭髮，戰戰兢兢地來到出版社。他在會客廳等待編輯現身的那段時間，看著忙進忙出的人們在忙，嘈雜的談話聲及電話鈴響都令他難以靜下心。

不久，編輯終於到了。

最近趕書展，壓力之下使他臉色憔悴。

幾句簡單的噓寒問暖後，張耀銘將裝著稿子的牛皮紙遞給編輯過目。

編輯打開牛皮紙袋，並大略閱讀稿件。

張耀銘緊張地盯著編輯時而蹙起或舒坦的眉毛，心情隨之劇烈變動。當下的評語與結果不知道又會如何，這種等待的感覺相當折騰人，他開始後悔自己為何不直接用電子信箱投稿。

直接面對壓力還真有點吃不消，張耀銘不禁滿頭大汗。

過了幾十分鐘或更久，編輯終於放下稿子，並放回牛皮紙袋。

「很抱歉，這份稿子我們不採用。」

他將放在透明圓桌上的牛皮紙袋推向張耀銘。

張耀銘滿臉錯愕，雙眼無焦距地落在圓桌一隅。這花了他三個月心血仔細琢磨、推敲的作品被拒絕得太直接，晴天霹靂之下，他整個人愣在那裡，顫抖的嘴唇久久無法說出一個字。

「你的文筆是很好沒錯，但是一部好的作品是需要靈魂的……我看來看去就是找不到你想表達的意念，劇情看起來太離奇……就是缺乏了些什麼……硬要說的話是『感觸』吧……」

編輯看出他受到很大的打擊，努力想給他一些建議，但也覺得很難具體明說，困惱地思考許久終於豁然開朗。

「你有沒有比較貼近的真實經驗？」

被他這樣一問，張耀銘愣住。他細細思考自己平凡的二十六年人生許久，對於足以寫成故事的經歷還是沒有頭緒。他只能搖搖頭，沮喪地低聲說：「沒有什麼特別的……」

「這樣啊……」編輯沉重地點點頭。

已經沒有任何話題，加上難熬的沉重氣氛，雙雙沉默下來。

「今天就這樣吧。」編輯惦記著手邊一大堆的工作，在離開之前又說：「我還有事要忙，如果你還有新稿子的話再拿過來讓我看看吧，希望有機會能再合作！」

張耀銘點頭，忍著幾乎快要奪眶而出的淚水，壓抑哽咽盡量平靜地說：「謝謝你花時間看我的稿子。」

「不會，辛苦了。」

說完，編輯又回到辦公室去了。

張耀銘回到租屋，連燈都沒點亮就直接倒在床上，望著天花板發呆。

黑暗的房間內，他忘記關掉的筆記型電腦螢幕還亮著，頁面就停在facebook上。最新動態貼著幾個大學同學已經找到相當不錯的工作，或是晉升小主管之類的好消息……他回頭看看自己，怎麼覺得前途一片黯淡？

「唉……」他深深地嘆口氣，翻過身來望著烏漆抹黑的天花板。

如今他已經大學畢業數年，為了堅持職業作家的夢想，他畢業後仍不返鄉，留在大學時代租的雅房裡，每天過著早上打工，晚上努力創造故事的日子。

他曾經想，只要熬就會出頭天，但現在都已經四年過去，他身邊的朋友該結婚的都結婚了，事業上也一個個步上軌道，就只有自己仍在原地踏步……他實在不知道自己是否真有能力闖入夢想這道窄門。

或許是該放棄夢想，朝現實面看齊的時候了……

那堆放在他房間角落的紙箱裡退回來的眾多稿件，已經占據箱子的三分之二。最上層的牛皮紙袋堆積些許的塵埃，就像他曾經閃耀著光輝的夢想，如今黯然退色。

想到要把它捨棄，他心裡還是百般不捨。

鈴鈴──

張耀銘的手機鈴聲在暗淡的房間裡空虛地迴盪。

他連看是誰打來的力氣都沒有，懶散地將手機滑開，接通電話。

「……喂？」

「是銘銘嗎？有沒有好好吃飯？」

他認出那熟悉的嘮叨聲，果然是老媽打來的。

心情正煩的他沒好氣地說：「有啦！我都已經幾歲的人了，拜託妳不要老叫我『銘銘』行不行？」

「好啦好啦。」

「……每次都說好，下次還不是照樣叫！」

對於她那敷衍的說法，張耀銘忍不住翻個白眼。

她沉默了一會兒。

「嗯……你外公今天早上在醫院去世了。」她頓了頓，又說：「今天晚上要辦法會，你現在能趕回來嗎？北部的親戚也要回來。」

外公的死訊，宛如一記棒喝敲在張耀銘頭上。

外公在生前很疼他，但他卻在他住院的半年期間只見過他兩次。因為最後一次見到的時候，他還很有朝氣的樣子，張耀銘壓根兒沒想到才兩個月而已，他居然就這樣撒手人寰。

就連最支持自己夢想的外公，都還沒看見他成功的樣子就走了？

難道他知道，就算再等下去也只是浪費時間嗎？

這樣想著，張耀銘感到心底一陣沉痛，懊悔自己忙於眼前事而忽略了他。

「……我知道了，晚點見。」

張耀銘掛了電話，房間內又恢復一片死寂。

他垂頭坐在床邊，心情跌落谷底。

他不知道……黑暗的低潮到底要延續到何時才會看見曙光？

又或是，黑影會一直蔓延下去，直到被絕望吞沒？

張耀銘坐自強號的火車趕回南部的家。

下了火車，他提著行李，走在黃昏的熟悉街道。他遠遠就看到家門前佈置的靈堂，幾個沒啥美感的弔祭花籃在門前排列，而自己的母親蹲在地上，專注地燒著紙錢。

據說繞圈的紙錢要延燒好幾個小時，如果中斷的話會對死者的靈魂造成不好的影響。對於迷信的她來說，自然是格外慎重。

「我回來了。」張耀銘出聲。

聽見他的聲音，張耀銘的母親才抬頭。

他母親因為許久沒見到他，一看到他，馬上就露出開心的笑容。她將手中那疊冥紙塞給一旁的小表弟，拍拍手中粗糙的纖維，快步朝他走來。

張耀銘發覺她眼眶紅紅的，笑容有點憔悴，顯然已經好幾天沒好好休息了。

「親戚都在裡面了，你快點進去吧！」

「嗯。」張耀銘點點頭，默默踏進家門。

家裡大廳為了放下靈堂與花環等儀式物，把家具堆疊在客廳角落。印象中還嫌有點擁擠的客廳，現在居然如此空蕩寬敞，還真是不習慣，他有那麼一瞬間還以為走錯了。

而六、七位遠房親戚難得聚在一堂，沒有笑臉與寒暄，在沙發上默默地摺紙蓮花。雖然張耀銘與他們久久不見，但也只是簡單地點頭問候而已。

空氣中瀰漫著沉重的焚香味道，每人臉色沉重且鬱悶。

「小銘，外公在裡面，你去看看他吧！」阿姨擦去眼角淚水，哽咽說。

張耀銘點頭，走向綢帳的靈床前。

他彎腰，輕輕地拉開紗簾，就看見蓋著被褥的外公緊閉雙眼，躺在床上。外公已八十高壽，白髮蒼蒼的外公臉色與嘴唇偏白，那平靜安詳的模樣彷彿只是沉沉睡著。

好久沒有見到外公了。張耀銘蹲下身，仔細凝視祂滿佈皺紋的臉龐，腦海裡浮現外公生前爽朗的笑容，還有外公拍拍自己肩膀鼓勵時的言語。他突然感到胸口一陣酸澀，熱淚湧上眼眶。

「外公，是我，耀銘。來看你了。」

明明有千言萬語想與外公訴說，但實際開口的時候，他卻如鯁在喉，眼淚在說話之前就已經滾滾落下，最後只剩下哽咽。十幾分鐘過去，他竟然說不出半個字了。

心裡滿滿是對外公的愧疚。他永遠也忘不掉小時候的自己大聲告訴外公，自己想成為知名作家時那興奮表情，還有外公微笑地拍拍自己的頭，說到時候要記得給外公簽名，好向老人會裡的朋友們炫耀等的許多回憶。

唯一不嘲笑自己的夢想，並打從心底相信會實現的人就只有外公了。

但現在，他唯一的夥伴也離開了。

他只剩下一個人了。

感到強烈的孤獨，沉重的壓力化為陰霾壟罩著張耀明。

他眼眶不禁泛淚。

「耀銘，法會要開始了。」

「……嗯。」

直到母親來叫他，他這才低頭抹淚，走出大廳。

靈堂前方早已經是整齊排好的一排排折疊椅，親戚們早已坐定位。張耀銘趕緊找個位置坐下來，當他抬頭，恰好與靈堂上的外公遺照對上眼。

照片中的外公，時光停留在數年前還健康的模樣。那明亮的雙眼含著笑意靜靜地望著底下哀悼的親友們，彷彿無聲的安慰。

而坐在靈堂旁的和尚敲著木魚開始唱頌聽不懂的經文，空氣中瀰漫著香的味道，幾乎沒有音律起伏的經文，使得坐在最後面的張耀明原本紊亂的心情漸漸平靜下來，眼淚也慢慢止住了。

此時，一陣冷風掠過。

背脊突然發涼，他不禁顫抖。

張耀銘下意識看看四周，納悶根本沒開冷氣，連電風扇都沒有。更何況現在是九月份，在台灣來說還是跟夏天沒啥兩樣的天氣，但那怪異的寒風又是從哪來？

他百思不得其解，但看其他人依然專注地聆聽經文，似乎沒感到異狀。他想應該是錯覺，所以又專心地閱讀手中經文本，並且喃喃地跟著唸著。雖然他試著理解經文的涵義，但經文太過艱深，他根本看不懂。

聽見有人陣陣啜泣，同時，張耀銘不經意聽見自己母親低聲呼喚外公的聲音。他望向母親所坐那方，只見一條清淚自她側臉滑下。

雖然她在電話裡說得平淡，但張耀銘心裡明白，其實最難過的還是她了。

他抬頭望著外公的照片，虔誠地祈禱外公在另一個世界過得快樂。

法會結束了。

但由於張耀銘明天一早還要打工，他搭夜車盡早趕回去。

沒想到火車才到半途就停下來。過了幾分鐘，火車一直沒有開動的跡象，不過車上的乘客幾乎都睡死了沒啥感覺，但煩惱太多壓根兒睡不著的張耀銘可是相當清醒。

他望著窗外黑壓壓的天空，空蕩蕩的月台上只有寂寥的晚風掠過，遠端一排鵝黃色的路燈冷清清地亮著，車站的警察伯伯打了個大呵欠……等了五分鐘，車子還是沒動。

「這到底怎麼回事……是要等車先過？」他自語。

火車內的廣播響起列車長低沉的嗓音。

「各位乘客，前方路口因發生重大事故，故本列車只能行駛到此。車站外已經安排客運接送，請要北上的旅客至車站門等候，若是有其他地點下車的旅客，勞煩告知司機。造成您的不便，萬分抱歉。」

廣播的聲音使大家清醒過來，有些人昏昏沉沉的還以為在作夢。原本安靜無聲的車廂一下子嘈雜起來，一些嫌麻煩的婆婆媽媽們忍不住抱怨。

但抱怨也於事無補，火車不開就是不開，至少他們還有安排客運可以坐。

張耀銘摸摸鼻子，雖然也覺得倒楣透頂，但也只好到火車站外坐上台鐵公司安排的客運。多花了將近一小時的時間，他才終於到達高雄車站。

這時候天色已經濛濛亮，太陽從城市的遠端升起，驅趕漫長黑暗。和諧平靜的早晨給人一種慵懶的感覺。高雄車站外的大馬路幾乎沒有什麼來車，張耀銘揹著背包跳下客運，對於陌生面貌的高雄感到新鮮。

他突然覺得肚子餓，決定到旁邊的超商隨便買點東西吃。

走進商店，他隨手拿個鮭魚口味的御飯糰，正想搭配一下優惠組合，卻發現搭配飲料或點心的那欄冰箱空空如也……不，是整個冰箱就只剩下白開水和運動飲料！

在台灣本島南部，他活了二十六年，好歹進便利超商消費次數沒千也上百次，還真是第一次看到這種詭異的窘況。

「不好意思，我們補貨的車出了車禍，今天生意太好，現在已經沒有貨了。」

發現張耀銘在空盪盪的冰箱前呆若木雞，一名女店員好心地解釋。

唉，火車延誤，現在買東西還缺貨，連續發生這些倒楣事，張耀銘覺得有惡運之神纏身。他乾乾地笑著，默默地拿起從來不買的保特瓶裝白開水和飯糰，拖著心靈受創的步伐到櫃台結帳。

離開超商，他在還沒開門的店家門口三兩下就把飯糰吃光，一口灌下半瓶白開水，填飽了肚子。

八點就要打工，他打算牽自己停放在路邊的機車，卻根本找不到機車在哪。最後不經意瞥見地上有一行白字，上面寫著自己的車牌號碼和日期。

他這才恍然大悟……機車被拖吊了！

問題是，他左右兩旁都有整排的機車，明明一起違規，就偏偏只有他遭殃！

他真的懷疑肩膀上有成對的厄運之神在找他麻煩，但回頭當然看不到。他深深地嘆口氣，含著淚水的眼睛望著無情的天空，「……人家說，否極泰來，我想，應該是好運要來的時候了……吧？」

殊不知，這才是噩運的開始。

這幾天下來，張耀銘就是特別倒楣，例如弄掉錢包、走平路也會跌倒、洗頭洗到一半停水停電、三更半夜隔壁夫妻吵架吵到他睡不著……更慘的是，平常自己習慣停放機車的地方居然飛來橫禍，連環車禍將他可憐的小綿羊撞得面目全非，還得去二手車店買「新車」，微薄的積蓄又飛了。

根本就是倒楣到一種極致，害他不得不想到比較玄的那邊去──撞邪。

開始懷疑這可能性之後，張耀銘輾轉難眠。在黑漆漆的房間內，他總覺得掛在天花板上那快速旋轉的風扇隨時會有垮下來的可能，但關掉又很熱，又捨不得開冷氣，所以只好戰戰兢兢地盯著它整晚。

「親愛的外公……雖然我不成才、又沒能實現我的夢想……但也請您念在子孫一場，不要把我逼到絕路吧……」

他越想越不安，晚上熱得像悶鍋，最後他好不容易下定決心開冷氣，但該死的冷氣居然這時候又故障，吹出來的風比外面還熱。淌著汗的他就只穿著四角褲躺在床上，感覺快被自己的汗水給淹死了。

終於在半夜，他昏昏沉沉地睡著了。

鈴鈴──



他被手機鈴聲吵醒。

懶得睜開眼睛的他循著聲音在床邊摸索，拿起手機，撐開惺忪的睡眼看一下顯示來電，發現是未輸入名字的手機號碼。

「……喂？」

「噢，素張耀銘先生嗎？啊你不素約早上十點要看房間？怎麼到現在都沒看到人咧？」

電話那頭的男子台灣國語十分嚴重，加上嗓門實在好大，光是這幾句話就把和張耀銘泡茶的周公給嚇跑。

他腦袋霎時醒了大半！

對，都忘記今天要約看房了！

「抱歉、給我十分鐘，馬上到！」

張耀銘趕緊刷牙洗臉，飛也似地衝出門。

張耀銘目前所住的這間租屋雖然條件很不錯，交通方便且還有地下停車位，但租金比較貴，而且離新的打工地點遠……所以他才想要找個比較近，而且租金可以再壓低點的租屋。

雖然他匆匆趕來，稍微遲到一點點，但房東先生沒有生氣，因為他才按一下電鈴，房東先生馬上就出來，笑吟吟地迎接他。

房東先生看起來有點年紀了，不修邊幅的感覺給人邋遢的印象。他體型乾癟，卻有顆圓滾滾的啤酒肚，最大的特徵是地中海禿頭，在日光燈下閃著晶亮，但至少人還挺親切的。

「等你好久啦，趕快上來看看吧！」

「嗯。」

張耀銘尾隨著房東上樓。

這棟房子總共有四層樓，看起來不會很舊，也許剛整修不久，室內乾淨舒適。房東說有請人固定打掃公用空間，雖然只有幾間高級套房有內設電視，但公共的客廳有四十二吋的液晶電視還不錯，也有公用冰箱、微波爐、洗衣機和陽台。

只是樓梯有點陡，但他又不是來租樓梯的……還可以接受。

「最近大學新生入學，大家都搶著來訂咧，有在你價位範圍的房間只剩下一間哩，還有──」

路上房東先生滔滔不絕地說著關於他的房子有多熱門、有什麼公共設施，甚至房間規格幾尺背得滾瓜爛熟，就像一台機器那樣不斷播送，聽得張耀銘都煩了。他慶幸房東並沒同住在這棟樓，只有收房租才會遇到他，不然現在馬上就走人。

終於，房東在三樓的一間房間前停下腳步。

「這房間才剛整修過，可乾淨的咧，也裝省電的冷氣，還附有陽台和衛浴設備──只是房間有點小啦！」

「……可以開門讓我看一下嗎？」

聽他講這麼多，門都沒有要開的意思，張耀銘忍不住提醒他。

「對喔，年紀大了記性不太好啦！」

房東先生拍一下腦袋，自以為俏皮地吐舌頭，看得張耀銘渾身不舒服，不過他還是假裝沒事地笑了笑，默默移開視線。

當房東把門打開，發現裡頭設備果然就如房東說的條件一樣好──問題是，空間不是有點窄，是非常之窄啊！

就像倉庫那樣大小的空間硬擠下床、書桌兼電腦桌、衣櫃後，根本連走路都很困難。而陽台比起室內空間是相對大了些，但總不能叫他在陽台吃飯吧？況且行李要放哪裡？

更誇張的是，浴室居然只是在陽台外搭了個小空間和門，洗個澡搞不好會發生墜樓慘劇。

在房東先生充滿期盼的眼神下，雖然殘酷，但至少不是對自己殘忍，張耀明終於開口，「……有沒有別間？」

「你不喜歡啊……」房東先生有些失望地垂下頭，突然想起什麼似地眼睛一亮，但又為難地搖搖頭，矛盾的表情重複個三遍左右，這才偷瞄張耀銘幾眼，露出奇怪的笑容說：「其實還有一間啦……在四樓。」

覺得張耀明覺得他表情怪怪的，但目前他找到離打工處比較近的租屋就是這裡，既然都來了，就看看吧。

「嗯，先看看好了。」

「跟偶來！」房東先生推著張耀銘爬上窄小的樓梯，直邁向四樓。

四樓房間只有兩間，右邊那間房顯然已經住人，有可愛的兔子腳踏墊在門外，踏墊上頭整齊地放了幾雙女生的娃娃鞋和涼鞋。看來鄰居應該是位喜好可愛物品的女孩。

這次房東先生二話不說就打開左邊房間讓他看。

裡頭與剛才那窄小到不像話的房間寬多了，也同樣有先前的基本配備，但更好的是，它的衛浴設備是在房間裡面的，而且陽台看起來乾淨多了，對張耀銘來說已經相當滿意。

「這房間素完全重新粉刷過，窗簾也換新的，很不錯對吧？」房東先生偷偷觀察張耀銘的表情，為了讓他早早簽下合約又說：「而且看你偶有緣，偶就租你便宜一點吧！三千五怎樣？」

「套房才三千五？」

張耀銘愣愣地大喊，震驚到說不出話來。

通常高雄市區內，有附衛浴設備的套房都是五千起跳的，更何況這間還附一台小電視，又包水包電，實在太吸引人了！

「怎麼樣？」他快速浮動眉毛。

「我租！明天就搬來！」

張耀銘二話不說搶過他手中的合約書，看都沒看就直接翻到最後一頁簽下去，又交給他一個月的保證金和半年租約費用。

房東先生滿意地點點頭，將鑰匙塞給張耀銘。

「偶想到偶還要忙捏！你好好休息唄！」他收完合約和錢就很快離開了。

目送他離開，張耀銘打開房間的燈，並且拉開陽台的落地窗使外頭的風吹進來。雖然風熱呼呼的，但是他心情好，就連這樣的風吹起來都舒服。他坐在床邊滿意地四處張望。

「看來我還挺幸運的嘛……這麼便宜就租到好房間。」

一放鬆下來突然覺得好累，既然都付了錢，房間就是他的了。張耀銘放鬆地躺下來，天花板那盞該死的風扇不見了，他終於可以不用擔心它垮下來，睡個好覺了。

他嘴角帶著愜意的微笑，閉上眼睛深吸一口氣。

第一章　倒楣的日子

張耀銘幾天前就已經與出版社編輯約好今天見面。

他穿著整齊，理好頭髮，戰戰兢兢地來到出版社。他在會客廳等待編輯現身的那段時間，看著忙進忙出的人們在忙，嘈雜的談話聲及電話鈴響都令他難以靜下心。

不久，編輯終於到了。

最近趕書展，壓力之下使他臉色憔悴。

幾句簡單的噓寒問暖後，張耀銘將裝著稿子的牛皮紙遞給編輯過目。

編輯打開牛皮紙袋，並大略閱讀稿件。

張耀銘緊張地盯著編輯時而蹙起或舒坦的眉毛，心情隨之劇烈變動。當下的評語與結果不知道又會如何，這種等待的感覺相當折騰人，他開始後悔自己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