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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23 花與災
深夜時分，希莉絲躺在床上，凝視著窗外漆黑的夜空，依舊難以入眠。
她還是不知道伊克西翁受傷的原因。那確實是異能造成的傷口，但目前無法得知是誰做的。
能夠與伊克西翁匹敵的應該也只有芝諾．貝勒傑特。不過，當時她正和希莉絲在一起，而且她也沒有理由傷害伊克西翁。
「難道是克里斯蒂安．帕爾韋農？」
希莉絲的眼神瞬間變得冷冽。
當然，他的異能還不及伊克西翁，但伊克西翁也有可能因為其他理由而承受克里斯蒂安的攻擊。
就好比上次克里斯蒂安．帕爾韋農惹怒伊克西翁，使他暫時失去理智，或者……兩人也有可能一起前往四季之森，在那裡遇到了王之殘痕並獲得某些情報，讓伊克西翁的內心產生動搖。
希莉絲認為後者的可能性更高，畢竟從伊克西翁在她面前展現的反應看來，他分明知道些什麼。
突然，不久前和伊克西翁的對話像梅雨季的濕氣般，在希莉絲的腦海裡蔓延。
「你和我，就到此為止吧。」
「……我不要。」
希莉絲蜷曲起身體側躺著，並閉上雙眼。
「妳居然想到此為止？誰允許的？」
不過，伊克西翁的臉龐仍舊依稀浮現在眼前，耳邊似乎也能清楚聽到他的聲音。
「就算是死，我也不會放手。」
希莉絲輕咬了下嘴唇。果然還是睡不著。不過，幸好寶石還算是會察言觀色，今晚沒有發出任何聲音，這是唯一令希莉絲感到安慰的事。
隨後，門外突然隱約傳來響聲。希莉絲的眉毛輕輕皺了一下。她睜開緊閉的雙眼，靜靜屏住呼吸，全身的感官集中在門的另一邊。即使沒有親眼確認，好像也可以知道現在站在那裡的人是誰。
不久後，希莉絲撐起上半身坐了起來，就這樣默默聽著門外的動靜，卻又很快就忍不住走下床。
「……」
當希莉絲終於來到門口，獨自勾勒著門的另一頭可能出現的身影時，誰都無法想像她有多麼煎熬。然而，希莉絲終究還是伸手轉動了門把。
積聚在房間裡的月光從敞開的門縫流淌而出。映入希莉絲視野的那雙覆蓋著陰影的深藍瞳孔中，也滲入一絲灰暗的光芒。
「你為什麼站在這裡？」
站在門口的伊克西翁默默低頭看著希莉絲。
現在時間已經很晚了，看他穿得這麼單薄，應該已經上床睡了一覺，為什麼又突然呆呆站在她的房門前呢？更重要的是，他現在是個傷勢不輕的患者，所以希莉絲無法再任性地對他視而不見，最後還是走出了房門。不過，伊克西翁沒有回答她的問題，只是像時間暫停般靜靜站在原地。就這樣一動不動，凝視著出現在自己眼前的希莉絲……
「我突然……」
他緩緩開口說道。寂靜的空氣中，傳來呢喃般低沉的嗓音。
「覺得妳好像消失了。」
就在那個瞬間，希莉絲不自覺地屏住呼吸。
「所以，我就想來確認一下……」
「……」
「卻又開始擔心，如果妳真的不在房間裡，我該怎麼辦？」
因此，他實在不敢敲響房門確認，就這麼安靜地站著。
希莉絲無法從他的臉上看出任何表情，拂過希莉絲耳邊的聲音也無比平靜。然而，伊克西翁說出的話中，卻飽含了無法掂量的沉重情感和意義。
片刻後，他慢慢抬起手，指尖碰到了希莉絲的臉頰。伊克西翁似乎非得確認她現在是不是真的就在眼前，雙手不停輕撫著。不知道過了多久，他才安心地低吟道：
「原來不是幻影啊。」
看到他這個樣子，希莉絲的心就像是碎成了碎片。眼前的伊克西翁，還有迴盪在耳邊的一字一句，都讓人覺得心如刀割，她卻不得不那麼做。
她到底……該拿他怎麼辦才好？
一種無法說出口卻又壓抑不住的心情，無可奈何地向外湧出。看著這樣的希莉絲，伊克西翁再次開口。
「我這麼說不是想看到妳露出這種表情。」
從伊克西翁口中發出的低沉呢喃，讓希莉絲覺得痛徹心扉。
「但是……好吧，還不如讓妳可憐我。這樣妳就不會現在就想趕我走了。」
希莉絲往後退了一步。就和剛才伊克西翁在樓梯上做的一樣，現在的她想逃離並疏遠的對象，同樣不是眼前的這個人。然而，一旦希莉絲後退幾步，伊克西翁便會執意朝她走近幾步，再次拉近兩人的距離。不僅如此，他還抓住希莉絲的手，阻止她繼續往後退。
希莉絲覺得自己心中的想法，又再度赤裸裸地暴露在伊克西翁眼前。
「你……不要這樣對我。」
最後，希莉絲好不容易從喉嚨裡擠出的話，聽起來反倒像是埋怨。
伊克西翁俯視著希莉絲卸下防備的臉，並抬手撫摸她冰涼的臉頰。
「對不起。」
他低下頭，讓自己的額頭與希莉絲的相碰。
「我不是故意要讓妳難過。」
這句道歉是伊克西翁的真心話。不過事實上，他也在這個瞬間明白了自己內心更深處的低劣欲望為何。
「不過，其實……」
緊接著，一道無法隱藏的熱氣，隨著低沉的嗓音與壓抑的呼吸一起逸散在空氣中。
「一想到現在這張臉完全正對著我，我就覺得可愛死了。」
悲傷卻又高興；甜蜜到令人瘋狂的同時又極度苦澀。看著因為自己而快要哭出來的希莉絲，雖然伊克西翁的心彷彿要碎了，但另一方面也感受到強烈的喜悅。他似乎確定了自己的存在對希莉絲來說有多麼重大的意義，所以感到很幸福。
隨後，與那份幸福同等的絕望亦朝著伊克西翁襲來。
「那面鏡子……據說能讓妳前往任何妳想去的地方，對吧？」
寄居在伊諾亞登的期間，伊克西翁偶爾會在書房裡閱讀文獻，其中有一篇記載著關於王之鏡的說明，他也看過了。
「妳不在我身邊的時候……每次都會透過那面鏡子來到我面前。」
當時希莉絲的反應代表什麼，現在伊克西翁完全懂了。
「其實，我知道妳也跟我一樣。如果就這樣結束，我們都會留下很多遺憾。」
他直視著那雙在他眼前泛起漣漪，並微微動搖的金色眼眸。
「所以，就和我一起做吧。」
就像以前，伊克西翁要她盡情利用自己的時候一樣。
「妳待在這裡的這段期間，只要是妳想做的事，都和我一起完成吧！」
表面上看似完全為了她，實際上卻隱藏著淒涼的私心。
「就這樣平凡地、像其他普通人一樣，不管妳想做什麼，都不留遺憾，盡情做到自己覺得厭煩為止……」
只要這麼做可以讓自己待在她身邊，就算會比現在更悲慘、更狼狽，伊克西翁也覺得無所謂。
「屆時妳再選擇拋棄我，或許我也會更甘願放手。」
希莉絲啞然注視著迫切的伊克西翁……真是太狠毒了。他說的話、做出的行動，都狠狠鑽入希莉絲的內心深處。
不知道伊克西翁為什麼總是說這種讓人揪心的話。他實在是太令人憐惜，同時也讓希莉絲深愛著他……
應該要說點什麼，奈何千言萬語混亂地糾纏在一起，讓希莉絲一句話都說不出來。
最後，希莉絲再也無法克制情緒，她伸手揪住伊克西翁的衣領，將他拉近自己並親吻他，希望自己的情感和想說的話，可以透過互相碰觸的唇瓣傳遞給對方。
或許是兩人的心意相通，伊克西翁在下個瞬間將這個吻變得更加濃烈，並抱住了她。
希莉絲順勢用雙臂環抱住他的脖子，她的秀髮也因此散落在伊克西翁的肩上。兩人很快便一同進入滿室月光的臥房。
咚！
房門應聲關上。
＊＊＊
兩人就像是初嘗禁果，而這也是在確認此時此刻彼此都在對方身邊。
兩人緊緊相擁的身影在墜入床榻的同時，便開始瘋狂地互相索求。遮蔽兩人肌膚的衣服很快就被褪去。取而代之的是彼此熾熱的體溫，立刻在兩人之間掀起了令人暈眩的洶湧熱浪。
希莉絲和伊克西翁一刻也不想離開對方，就像末日來臨前的戀人，急迫地互相親吻、交纏，汲取著對方的溫度。
如果伊克西翁的話是真的就好了。如果在不久的將來，他們真的會對彼此感到厭倦，就像不曾有過此刻的迫切……還不如那樣更好。
只可惜，兩人在開始之前早已明白，如果這份心意會這麼快消失，根本就不可能走到今天。不過兩人此刻都選擇相信這句話，不願面對現實的一切。
希莉絲緊緊咬住唇瓣，硬是忍住即將脫口而出的呻吟。她就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般，用力抓住身下凌亂的床單。
隨後，一隻青筋浮現的大手覆上希莉絲的手，十指鑽進她的指縫間緊緊握住。伊克西翁的嘴唇銜住她發熱的耳垂，輕輕舔舐著，然後順著希莉絲的脖子往下移動，同時留下熾熱的烙印，就像花瓣飄落在雪地上，形成了一條紅色的蜿蜒小徑。最終希莉絲還是從雙唇間發出了抽泣聲。
在那之後，希莉絲再也無法壓抑，這次真的達到了臨界點。希莉絲覺得自己就像被丟進了一片無盡的深海裡，每當她因為害怕而伸出手時，伊克西翁都會在那裡。
達到歡愉的盡頭後，希莉絲流下了淚水。
至今為止累積的所有情感一口氣爆發出來，內心破碎不堪。終於把盼望已久的人擁入懷中的喜悅和滿足感，以及終究還是親手傷害了自己最想守護的人而感受到的悲傷和自責，全都亂七八糟地交雜在一起，不受控地一股腦向外湧出。
伊克西翁的感受也與希莉絲相同。他發現希莉絲淚流不止的原因，並不單純只是因為肉體的疼痛。
他終於認知到是他將希莉絲逼到這個地步，讓她不得不接受自己。所以如果希莉絲對今晚發生的事感到後悔，伊克西翁會連那份後悔也一併承受。帶著這樣的想法，伊克西翁吻了吻希莉絲濕潤的眼角，就像是要把她的淚水都吞下。
希莉絲雖然流著淚，卻沒有推開伊克西翁，而伊克西翁明知道希莉絲現在沒有力氣，卻還是沒有停下動作。
這一夜是如此漫長，卻又短暫。
＊＊＊
伊克西翁就像在確認希莉絲的存在，不斷撫摸著她，並將身體覆上她，希莉絲也將一直以來壓抑的渴望在他面前全部釋放出來。這一晚，兩人都完全失去了自制力。
直到天色微亮，伊克西翁終於放過希莉絲，她才昏睡過去。
再次睜開雙眼，伊克西翁很理所當然地就躺在希莉絲的身邊。房間裡的明暗對比十分鮮明，只有希莉絲躺著的那一側拉上了窗簾，擋住了光線；蓋在她身上的被子下半部與床舖另一側的牆壁上，則是充滿了明亮的陽光。
伊克西翁抱著熟睡的希莉絲，溫柔地撫摸她的頭。接著，感覺到懷中的希莉絲有細微的動靜，伊克西翁便在她的額頭上落下一吻。
「妳醒啦？」
「……幾點了？」
「下午兩點半。」
不知不覺已經過了半日的時間。希莉絲醒來後，無法立刻從床上起身，或許是因為平時不怎麼運動的身體在昨夜被狠狠折磨，導致現在全身上下就像被打過一樣痠痛不已。
仔細想想，她在日常生活中幾乎沒有需要活動身體的事，所以體力不好也是理所當然的。如果比較的對象是伊克西翁，那麼差距就更明顯了。不過，昨夜的希莉絲居然不自量力，和他鬧了一整夜，身體自然吃不消。
「你是什麼時候醒的？」
「剛醒沒多久。」
他已經穿好衣服，應該已經起床很久了，卻假裝和希莉絲一樣剛醒來。
還沒完全清醒的希莉絲喃喃說了一句「少騙人了」，接著又再次把臉埋進伊克西翁的胸膛。
半夢半醒間，希莉絲下意識找了個更舒服的位置，整個人鑽進伊克西翁的懷抱。隨後，她緩緩掀起眼皮，將手伸向伊克西翁上衣的鈕釦，卻被伊克西翁握住。
「我沒事。剛才也換過繃帶了。」
希莉絲想起昨天伊克西翁脫下衣服後，她看到他的肩膀和胸部纏著繃帶。
「傷口是不是更嚴重了？」
「我很高興妳這麼擔心我，不過這本來就不是什麼嚴重的傷。」
雖然伊克西翁表示沒有大礙，可是希莉絲卻並不相信。昨天流了那麼多血，晚上還沒能好好休息，傷口不可能沒事。更何況，雖然現在記不太清楚，不過希莉絲很有可能在恍惚之間，不小心碰到了他的傷口。難怪他會為了掩飾傷口，刻意在她醒來之前換好繃帶，甚至穿上了衣服。
不過，伊克西翁看起來確實沒有行動不便或臉色不佳的樣子，希莉絲這才鬆了一口氣。隨即，她心中的擔憂也開始慢慢被不同感情占據。
「只有我這麼累嗎？」
希莉絲現在筋疲力盡，連一根手指都不想動。昨夜因為伊克西翁的折磨而不斷呻吟的嗓子乾澀沙啞，再加上可能是因為流了太多眼淚，雙眼看起來也有些腫脹。
而在她身邊的伊克西翁卻無比正常，低頭凝視著她的神情散發著一股頹廢感，讓希莉絲的心莫名開始發癢。
突然想起昨晚伊克西翁是如何看著自己、撫摸自己，希莉絲的耳朵頓時微微發熱。與此同時，一想到自己現在會是什麼模樣，希莉絲便不想在這麼近的距離面對伊克西翁。
希莉絲退出伊克西翁的懷抱，把半邊臉埋進枕頭裡。秀髮散落在另一側的臉上，在她和伊克西翁之間築起一道屏障。
伊克西翁伸手撩起希莉絲的頭髮。當希莉絲的臉從髮絲之間露出來，她便再次轉頭，把自己的臉完全埋進枕頭裡。
伊克西翁歪著頭思索希莉絲為什麼會突然這樣，他完全沒想到希莉絲是因為不想讓他看到自己剛睡醒的樣子，才會想要躲起來。這是因為在伊克西翁的眼中，希莉絲永遠都是漂亮的，就連此刻也是如此。
「難道……」
伊克西翁馬上分析起希莉絲的心理狀態。
「是因為我昨天欺負妳欺負得太過分，所以妳現在才不想看到我的臉嗎？」
希莉絲聞言悄悄轉頭看向伊克西翁。
「這樣可不行。」
伊克西翁將希莉絲的髮絲纏繞在手上把玩，輕輕吻了一下。
「因為你，我全身都在痛。」
遮掩希莉絲臉龐的秀髮後面傳出一道細如蚊蚋的聲音。
她並不是因為伊克西翁說的話才轉頭，不過希莉絲並不討厭伊克西翁顧及她的心情並試圖安慰她。況且她整晚都被伊克西翁折磨到身心俱疲也是事實。
「抱歉。」
從這麼乾脆的道歉來看，伊克西翁似乎也在反省昨晚的行為。
「以後……」
希莉絲猶豫了一下，伊克西翁靜靜注視著那樣的她，等待接下來的話。
隨後，希莉絲下定決心道：「適可而止。」
至少不是要他以後不要再做這種事，伊克西翁臉上露出淺淺的微笑。
就像是在同意希莉絲說的話，伊克西翁溫順地低下頭，將自己的唇瓣印在希莉絲的肩膀上。然而，他接下來的回答卻完全和同意沾不上邊。
「這件事我可無法保證。」
「什麼？」
聽到和當下的氣氛完全不相符的回答，希莉絲頓時以為自己聽錯了。她下意識反問，伊克西翁卻又厚著臉皮說道：
「很抱歉，不過老實說，我沒有信心能夠適可而止。」
希莉絲只覺得荒唐，她抬起頭，還來不及開口反駁，伊克西翁的唇瓣就從她的肩膀開始慢慢往上朝著脖子的方向移動。不知不覺間，伊克西翁的手也移動到她的腰部輕輕摩娑著。
「嗯……」
雖然不想這樣，不過希莉絲的身體已經在昨晚習慣了伊克西翁，輕易就對他的動作做出反應。
一陣混雜著嘆息的笑聲從伊克西翁的唇瓣之間流瀉出來。
「妳也要負一部分責任。誰叫妳的反應這麼可愛……」
但是在他看來，以目前希莉絲的身體狀態，不能真的對她做些什麼，所以不再動手刺激她。取而代之的是，伊克西翁用心煩意亂的眼神看著希莉絲，就和看著她喝醉後在自己面前毫無防備入睡時一樣，然後他說出了一句令人訝異的話。
「就這樣什麼都不做，好好休息，晚上應該就會恢復了吧？」
「這太勉強……」
「今天……」
希莉絲想要告訴他絕對不可能，但是伊克西翁卻朝她伸出手，在她耳邊呢喃，讓希莉絲頓時啞口無言。
「會比昨天更快樂。」
伊克西翁緩緩移動手掌，曖昧地撫過希莉絲裸露在秀髮外的耳朵和頸項。
眼前的面龐浮現一抹慵懶的微笑，散發出危險的氛圍。在這種赤裸裸的誘惑下，希莉絲不禁全身僵硬。
「因為我現在已經知道做什麼動作會讓妳有什麼樣的反應了。」
伊克西翁將他的唇貼在希莉絲染上一抹淡粉色的耳朵上，悄聲道：
「所以，今天哪裡都不要去，和我待在一起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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