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視

有時候時辰滑入水中，放慢速度，
鏡子里的潮汐淹出來，不受另一邊月球的控制
—— 這不是夢的開始，不要把一切都收納於
睡眠之中，你在房間里漂浮僅僅因為
那頭長髮啊，濃密，卻意外地遠比吹息輕微。

我想我能看見你穿行於這秘密出入口，
遮蓋著透明衣料，雙手交握像攏著一口鐘；
不必通過玻璃器皿傳遞響動，我想我能聽見
你未曾發出的嘆息，還有你引以為恥的
磨牙聲。要是把我看作你的情人，請不要藏。

有一天我也會漂浮而起，誤食過多的空氣
和怎麼也填不飽的謊言，身體餓的像亮燈的
水母，打開，閉合，不再為舞踏的遠去而慌張；
那無限貼近地面的舞踏，高颺又沈落的勞動，
我的雙腳無法表露路途的隱現，只好默默收起鞋。

這麼一來我也會看見自己，陌生化所有空間。
在同一片枕頭上的褶痕間醒來又醒來，睜不開眼，
床鋪和牆壁只是白的投影，還有那盆花 ——
恆定的注視下它從塑料中活過來，發出尖叫。
不急，當然，一個夢的藉口可以解釋一切。

父親也從舞台上下來，中止一節漫長的啞劇動作。
中止，而不是終止，他還要伸個懶腰再回去
演一株水草該做的微渺波動，有關靜默的德行。
他向一個觀眾席中的空位要一杯水喝，目光空心，
沒有看到我嗎，抑或，已經不認識我了，他轉身。

除非無神地信仰上帝，不然如何才能撥開、撥開、
不停地撥開，終於和瓶中物相遇？注滿房間的水
托不起它汩汩湧出的黑暗，我忘了擰開床頭燈，
忘了合上壁櫥門，為泰坦尼克的升起創造了條件。
他轉身，向亮處游，一場周而復始的趨光運動。

清明
從清晨開始的雨纏繞腳跟
把我們當作乾花一樣倒掛而起
新發的霉青色空氣里，擦亮
成千上萬的風在此聚集
交談間歇，我拾起蝸牛傳給他
他再傳給她，反反復復延續這條涎線
徬彿我們都是螺紋中的一點，沒有
啓始沒有終結

我們抓地的腿腳伸入土壤舒展
又盤錯為膨大的根須 ——
徬彿這土地正由我們的下肢無限
交叉而成，而海，是藍細胞在滲漏。

因此清晨出發的人把晚歸視為羞恥
俯身直面土壤，是他們最深情的凝視
—— 一切遠沒有沈睡那麼淺
至少父親是這麼認為的

他的睡容異常溫柔，不再因為體內
不停燃燒的火而皺起眉頭，是的
這雨澆熄了父親，滋養了他馭風的手

以上內容節錄自《海的遺跡》里加◎著．白象文化出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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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視

有時候時辰滑入水中，放慢速度，
鏡子里的潮汐淹出來，不受另一邊月球的控制
—— 這不是夢的開始，不要把一切都收納於
睡眠之中，你在房間里漂浮僅僅因為
那頭長髮啊，濃密，卻意外地遠比吹息輕微。

我想我能看見你穿行於這秘密出入口，
遮蓋著透明衣料，雙手交握像攏著一口鐘；
不必通過玻璃器皿傳遞響動，我想我能聽見
你未曾發出的嘆息，還有你引以為恥的
磨牙聲。要是把我看作你的情人，請不要藏。

有一天我也會漂浮而起，誤食過多的空氣
和怎麼也填不飽的謊言，身體餓的像亮燈的
水母，打開，閉合，不再為舞踏的遠去而慌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