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盛放
輕飄飄的花瓣如雪一樣漫天飄落，校園裡四處長滿的櫻樹，被遲遲盛開的嬌嫩花朵妝點得繽紛華麗。原本期中考結束的時節櫻花季也已到尾聲，但今年冬寒漫長，讓花苞綻放得特別晚。往教室窗外看去，到處都是粉嫩的景致。
春天來了呢。腦中浮現一句簡短的感嘆，我用右手撐起下巴。自從前幾天確定和崔泰謙開始交往，這幾天縱使我只是發著呆都掩不住嘴角的笑意。一與他對視我就不禁揚起笑容，一聽見他的聲音心情便隨之飛揚，就算整個週末都膩在一起，要分開的瞬間仍舊令我格外惋惜，說我完全被沖昏頭了都不為過。
「醒了？」
和崔泰謙那群朋友喝完酒的第二天，我從嚴重的宿醉中醒來。渾身像是被人痛毆一樣疼，腦子隱隱作痛、胃裡更是天翻地覆，我總算明白朴成宰怎麼老是那副半死不活的樣子了。
「宿醉還好嗎？」
相反地，崔泰謙則用一張過於清醒的臉端詳著我。真是個怪物般的傢伙，這小子明明喝得比我更多啊，在已經空白的記憶之中，我只記得好像隱約聽見了「那小子就是個怪物。」這樣的證詞。
「……頭痛到好像要爆炸了。」
我本來沒打算喝成這樣的。連續兩天都喝到掛，身體真的會撐不住。
「所以我才說沒必要去嘛……」
雖然他露出一臉歉意，但昨天的酒聚完全出於我自己的好奇心，好奇和別人待在一起的崔泰謙是什麼模樣。
說起來，這也是因為我幾乎沒見過那小子和其他人交流的樣子。我們不同班的時候，他身邊只充斥著所謂的「同班同學」，不會過於疏遠，也不會更親近。所以我才對這幾個朋友更感興趣、想跟他們多聊兩句。
令我始料未及的是，他們的酒量遠超過我的預期，明明只想迎合氣氛小酌兩杯，孰料最後只有我一個人醉得不省人事。不知不覺間敬語說成了平語，興奮的心情悄然切斷了我的理智。
睜開眼睛的時候，我已經依偎在崔泰謙的懷裡。
「我還以為你不喝酒呢，結果就你喝得最認真。」
「呃……我不記得了，腦袋好暈。」
我含糊其辭地咕噥兩句，把臉埋進那小子的懷裡。我忘不了他看見抑制劑時的表情，因此沒有老實回答我遠離酒精主要是怕無法控制費洛蒙。不願讓那張好看的臉又蒙上一抹憂鬱。
幸好，崔泰謙沒有多問就轉移了話題。他問起我：「還記得昨天發生什麼事嗎？」我回答「我一點印象都沒有。」他接著追問：「那你記得自己主動吻了我嗎？」我反問：「這話又是什麼意思？」那小子遲疑片刻：「那還是不知道比較好。」他這麼說著，緊緊把我摟進懷裡。
在那之後，我們就是反覆地吃了睡、睡了吃。崔泰謙替下不了床的我親手做飯，還一手包辦了所有雜事。然而，只要一對上眼，我們還是情不自禁地做到筋疲力盡，因此到了今天，我的宿醉是好了，取而代之的是全身肌肉痠痛。而這分隱約的不適，又成了我不斷想起崔泰謙的另一個契機。
「……真開心。」
一個彆扭的語氣尖銳地鑽進耳中，我不由得肩膀一縮。我放下不知不覺上揚的嘴角，扭過頭就看到朴成宰把臉頰貼在桌子上，嘟囔著吐槽起來。
「開心什麼？功課都堆成山了，潤雨哥在開心什麼啊？」
朴成宰一副哀怨深重的樣子斜眼瞟著我，掙扎著移動身體的模樣就像一尾剛從水裡釣上來的大魚。真不知道他這顯眼的大塊頭怎麼還敢這麼吵吵鬧鬧的，教室裡的同學全都在偷偷地看好戲。
「潤雨哥，你開心死了吧？談了戀愛，整個世界都變得美好了？」
「……沒這種事。」
咳咳，我乾咳了幾聲，收斂起表情。不知為何，我跟崔泰謙交往的消息莫名在學校裡傳了開來。雖然之前也有類似的謠言（我們兩個上了床。）但這次似乎不太一樣。若說上次只是八卦，這次的謠傳更多了幾分確信，萬幸的是，比起否定的成分，傳聞聽起來似乎更接近樂觀其成的感覺。
「最好啦，都寫在你臉上了，哪裡沒有？簡直是紅光滿面呢。」
雖然整個世界確實是粉粉嫩嫩的，但那是因為櫻花，不是因為我談戀愛。不過，按朴成宰的臉色看來，大概滿天櫻花看在他眼裡都是死氣沉沉的模樣。
「我真的好不想寫報告啊……我要瘋了……」
結束了考試的我們要面臨的是堆積如山的課後作業。每個科目至少一份，少說累積了五份以上的課堂報告恐怕熬個三天三夜也做不完。不過，死到臨頭的人不是我，而是朴成宰。
「誰叫你不提早做。」
「光準備考試就忙不完了，哪有時間啊！」
朴成宰理直氣壯地嚷著，猛然起身。他冷不防地拉過打開的筆電，直指著螢幕。「莎士比亞解析」，那是一堂我沒有選修的課程。
「不是，怎麼可能叫學生用英文寫報告啊？我英打一分鐘打出十個單字都有問題，五張Ａ４我什麼時候才寫得完？甚至連字體大小都有規定！」
所以說嘛，我勸他退選的時候幹嘛不退？打從他大放厥詞地嚷嚷著：「我好歹也是英文古典名著閱讀社社長，至少得選這種課吧！」那時我就已經看透他了。幸好我沒聽他蠱惑，選了別門課。
「我可以放大行距吧？加寬字距不行嗎？邊界留白拉大會不會被發現？」
「不怕被教授罵就試試看啊。」
「啊啊！」
那小子將自己的頭髮亂撥，再度趴倒在課桌上，斷斷續續抽搐不止的模樣活像一頭被獵槍擊中的大熊。我強忍著笑容，安慰地拍了拍他的肩膀。
「所以我才說，考前念書的時候也要加減寫報告啊，趁教授進教室之前趕快寫啦。」
「潤雨哥……考試複習怎麼可能同時寫報告？不要用那種國英數都考全校第一的精英語氣跟我說話……」
朴成宰搖搖晃晃地撐起身體，嘆了口氣。平時閃閃發亮的眼睛今天格外像是市場裡賣的鹹魚。一分鐘十個單字都打不出來，這下還得填滿整整五張Ａ４，確實是有點太為難他了。
「你先用手寫，再拜託閔靜幫你輸入吧，閔靜英打不是很快嗎？」
「我已經求過她了啊，但她說我期限都到了才臨時抱佛腳，不肯幫我。」
「這……這也沒辦法。」
也是，依照金閔靜的性格，確實不會向好逸惡勞的人伸出援手。本人好歹努力一些，旁人才加減幫得上忙，朴成宰已經自己把求助的機會踢飛很遠了。
「哥、潤雨哥你英打強不強啊？」
「有時間抱怨，還不如趕快自己多練一下。」
「嗯……」
朴成宰憂鬱地垂下目光，用筆電打開了英打練習程式。看他熟練地切換成英文輸入法、點開「短文英打練習」的手勢，不像是只練了一、兩次的樣子。
「因為不想寫報告，隨便做點什麼都覺得很好玩吧？」
「嗯，真的不是開玩笑的，我昨天測試一分鐘能打出九個單字了。」
我暗暗試探的問句果然得到了預想中的答案。就是因為他這樣混水摸魚，報告才拖到現在都寫不完。我吞下差點脫口而出的指責，搖了搖頭。
「是說，潤雨哥，這種天氣你幹嘛穿那麼厚？不熱嗎？」
手上打出「I think, therefore I am.」這串文字，朴成宰一邊按下Enter，一邊說道。一分鐘十一字，這是目前的最高紀錄了。
「……我比較怕冷啊。」
我結結巴巴地說著，摸了摸頸邊。把脖子包起大半圈的高領Ｔ恤，在我自己看來也有點誇張，但為了掩蓋各種痕跡，我實在別無選擇。畢竟脖子上明顯染著崔泰謙昨晚留下的印痕，數都數不過來。
「啊、呼，泰謙、嗯……！」
「哈啊，李潤雨，看著我，嗯？」
到底是誰說不想用費洛蒙擺布我的？一起去買了保險套回到家後，這小子就像脫韁的野馬一樣要了我一次又一次。耳朵、脖子、胸口和大腿，到處恣意留下自己的痕跡還不夠，他不斷灑落的費洛蒙更令我的精神幾欲昏迷。
話雖如此，但他並沒有強迫我。在迷亂之間，他依然為我調整著速度、細心呵護著我，我發出一丁點嚶嚀他都會暫時停下動作。或許是因為被人疼愛的感覺太過強烈，我即使已經耗盡了體力也沒捨得離開他身邊。
「哪裡冷，剛剛我還看到有人都穿短袖了。」
「短袖也太誇張了吧，誰那麼猛啊？」
「不知道，好像是體育系的吧。」
在教授走進教室後，我和朴成宰之間毫無意義的對話也隨之結束。本以為教授只是晚了一點，誰知一看時間，已經耽誤了十五分鐘左右。朴成宰看著一分鐘十五字的英打程式，滿意地闔上了筆電。
「我最討厭這堂課了。」
教授一開口，朴成宰立刻壓低嗓音抱怨起來。這傢伙明明是英國語文系的學生卻有英文恐懼症，自始至終都很討厭全英文授課的課程。問題是，從我們科系的特性而言，比起韓文講課的科目，用英文進行的課程更多。
「對了，潤雨哥。」
「安靜一點啦。」
我的意思是讓他別再跟我搭話了，他卻若無其事地掏出自動鉛筆在筆記本上寫下一行字，頭也不回地把筆記本推到我面前。紙上的字跡和他本人一點也不像，圓滾滾的，還附帶一個龍飛鳳舞的問號。
哥你知道下下週有慶典嗎？
我托著下巴，用指尖在桌上寫了「NO」。朴成宰迅速抽走筆記本，又用自動鉛筆寫了起來。這次寫下的內容比剛才多了一些。
怎麼會不知道！！櫻花慶典耶！！社團就是要一起擺攤，白天賣點雜七雜八的東西、晚上賣酒啊！！大一那時候哥不是還跟我一起去喝酒嗎？！
他這麼一說，我好像想起了什麼。大一時和我攀談起來的朴成宰，差不多就在這時期半強制地把我拉去別系的攤位。說我們自己系上的攤位老是愛放英文流行歌，喝起酒來不過癮，要去會玩的科系上喝一杯。我就這樣被他稀里糊塗地拖去了化工系，還記得自己在那喝了兩杯沒什麼味道的調酒。
有印象吧？？？
他又寫了一行字，這傢伙，怎麼連寫個字感覺都這麼吵啊？我一邊這麼想著，一邊用手指寫了「有」。朴成宰的表情瞬間開朗起來，飛快地草草寫出下一行字。
我們社團慶典也要擺攤賣酒！
所以？
我強忍著開口反問的衝動畫下一個問號。朴成宰把先前的對話全都擦掉，工工整整地下筆寫道。
潤雨哥一走
趁著他「起」字還沒寫完，我就一把搶走了自動鉛筆，瞬間變得兩手空空的他傻眼地看向了我。我在他已經寫好的字旁補了幾個字，替他完成那句話。
潤雨哥才不要一起。
「為什麼！」
他悄聲抗議。我當初加入社團的條件是什麼？他是忘了呢，還是不願意想起來？要是他真的忘了，我倒是很樂意幫他重新溫習一下。
我說過，我什麼都不參加。
朴成宰一時語塞，閉上了嘴，恐怕是想起了當初拍胸脯保證過的約定。雖然他三不五時的請託我還是半推半就地幫忙，但擺攤這件事可不能混為一談。
我絕對不去，給我好好上課。
我以這句話作結，把筆記本和自動鉛筆推還給朴成宰。為了表示沒什麼好談的，我始終不忘雙眼直視著前方。朴成宰接連兩次朝我投來懇切的目光，似乎終於確定我不會搭理，這才默默地擦去剛剛寫下的字跡。
直到下課，那小子一句話也沒說，只是很認真地在筆記本上寫著什麼，我也不知道究竟是上課筆記還是別的內容。等到教授的身影在教室外頭消失無蹤，他才猛然抓住我的胳膊，說道。
「我們叫個外送，一起去社辦吃飯吧。」
◎
閔靜也在社辦裡。她今天同樣懶洋洋地倒在折疊床上玩著手遊，連走進門的人是誰都懶得確認，認真地舞動手指、毫不在意地說道。
「喂，我餓了，要吃什麼趕快點一點吧。」
「妳想吃什麼？」
我往中央的沙發走去，問道。閔靜剎時停下了手上的動作，猛然爬起身來。
「什麼，潤雨哥也來了？」
「……我進來的時候，妳的反應為什麼差這麼多？妳雙標喔？」
「我知道你會來社辦，但不知道潤雨哥也要來啊。」
「說得也是。」
朴成宰似乎接受了這番說詞，在我身邊坐了下來。既然這麼容易被說服，幹嘛非得多嘴啊？閔靜的想法似乎與我不謀而合，咂著舌無言地瞥了他一眼。
「潤雨哥有想吃什麼嗎？」
「我什麼都可以……」
嗡嗡，好巧不巧，崔泰謙的簡訊也在這時傳來。內容只是簡單地問了我人在哪。「我在社辦，打算跟其他人一起吃飯，你呢？」剛打完訊息送出去，兩頭就同時響起調皮的嗓音。
「那跟我們說你不想吃什麼好了，反正一定又是潤雨哥請客。」
「沒錯，哥，既然你要請客，當然要叫你想吃的囉。」
「……你們這些傢伙。」
我很快就收到了答覆。嗡嗡一聲振動，畫面裡浮現了崔泰謙的訊息。我用眼睛掃視著簡訊，向他們說道。
崔泰謙：[那我也一起吃吧]12:07pm
「崔泰謙說要過來。」
反正都是我買單，誰要來他們八成都無所謂。不對，就算不是我出錢，崔泰謙說要過來，朴成宰應該還是會舉雙手雙腳歡迎吧，畢竟這小子可是心急如焚地想拉崔泰謙加入我們社團。
[你想吃什麼？]12:08pm
崔泰謙：[我都可以]12:09pm
[那等你過來再挑好了]12:09pm
「等他來再一起決定吃什麼……」
我回了訊息抬起頭來，卻察覺氣氛有些微妙，總覺得好像在哪裡感受過這股曖昧不明的寂靜。果不其然，閔靜不緊不慢地開口，把雙腿放到了床下。
「潤雨哥，我有事要問你。」
腦中猛然閃過某個畫面。這個場景、這個態勢，一切都和前不久發情期剛過那時候極其相似，唯有開口詢問的不是朴成宰而是閔靜這一點，略有差異。
「如果不方便的話，不回答也沒關係。」
當然了，閔靜想問些什麼不言自明。雖然朴成宰問也沒問就接受了這個事實，但閔靜好像還是想向我確認清楚，所以才會用那麼真摯的神色看著我吧。
「潤雨哥，你……」
「……我跟崔泰謙確定交往了。」
閔靜驟然閉上嘴，安靜了下來，朴成宰也不例外，在一旁尷尬地看著我的臉色。換作平時，朴成宰肯定會大吃一驚地鼓譟起烘，但此刻的他只是從旁瞅著閔靜，坐立不安。
「就是我們社團聚餐那天在一起的。」
當時雖是他們先開口詢問，但這一次，我認為我該主動說明才是。那時他們不僅平靜地聽我闡述，還真誠地安慰了我。那麼，告訴他們結果應該是最基本的禮儀吧。
「對不起，那天沒跟你們說一聲就走了。」
這麼說來，那時我沒向任何人打聲招呼就回去了，雖然最後有跟金道賢打了個照面，但他八成也沒想到我會叫崔泰謙來找我吧。就這樣，我直到今天都沒跟他們聯繫，不知道他們究竟是隱忍著好奇心，還是全都喝得太醉、連我先回去了都沒察覺？
「……」
閔靜沒有回答，只是靜靜地端詳著我的臉，深古銅色的瞳孔透明地映照出我的模樣。片刻之後，眼睛眨都沒眨的閔靜忽然從鼻孔發出一聲冷嗤。
「潤雨哥還真是冷酷無情。」
什麼？突如其來的一句話，還有閔靜那心灰意冷的表情都讓我摸不著頭腦。
「你也認真地跟朴成宰說過這件事了嗎？」
我用餘光瞥了瞥朴成宰的側臉。不同於得知我是Omega那時的震驚，這小子此刻的表情倒是毫無波瀾。閔靜一副意料之中的模樣聳了聳肩，漫不經心地接著說了下去。
「潤雨哥，你明知道我喜歡你，說話怎麼能這麼無情呀？」
「……」
我瞠大雙眼盯著閔靜直瞧。她依舊一派淡然，只是微微瞇起一隻眼睛。
「有什麼好驚訝的？朴成宰說他跟你講過了啊？」
朴成宰你這傢伙。我一邊想著，一邊轉過頭，只見朴成宰拚命縮起自己寬闊的肩膀，顯得格外窘迫。朴成宰呵呵乾笑了兩聲，努力迴避著我的視線。
「『閔靜也喜歡你。』他之前不是擅自告訴你了？」
腦中自然而然地勾勒出事情的經過。那天，說溜了嘴的朴成宰始終放不下自己的良心，而閔靜只需要一眼就能看出事有蹊蹺，反應過人的金閔靜不可能就這樣放過他，逼問之下就經由朴成宰的描述得出了這樣的結論。一旦弄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我再繼續裝作一無所知也頗為失禮。
「當然了，潤雨哥嘛……肯定是聽過之後馬上就忘了。」
我身邊怎麼盡是這些聰明伶俐的傢伙？直到不久前金道賢還高居榜首，從今天起，閔靜就是我心裡雷打不動的第一名了。正如她所說，沒有特殊情況，我自然是把「閔靜也喜歡我」這個事實忘得一乾二凈。
「不過，還是謝謝你假裝不知道這件事。」
「……」
「不用覺得尷尬，也不用看我的臉色。我真的很討厭變成那樣。」
說我冷酷無情，閔靜這個人倒也和我沒什麼兩樣。畢竟，在我假裝不曉得閔靜心意的這段時間，她也對我已經得知實情這個事實徹底佯作不知。既然她不動聲色，我也只是隨之做出相同的反應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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