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深夜,某殯儀館。
老王依然是最後一個離開停屍房的員工,今天送來的屍體還剩下三具,兩男一女,都被放進了特製的大冰櫃中,等待明天親屬的來到。整間冷凍室燈光黯淡,青灰色的色調令人壓抑而渾身發冷。老王已經在這間殯儀館工作了將近三十年,他似乎對於放置死人的陰暗空間已經習以為常,早已沒有一般人會有的恐懼感。
但是忽然,他聽到了一個聲音!
那是一個女人的聲音!
整個偌大的停屍房只有他一個活人,其他的,都已經魂飛魄散。
老王皺皺眉頭,按下了牆上的開關,停屍房赫然陷入了一片黑暗!
他剛想轉身,卻又聽到了那個聲音!
那是一個女人呻吟的聲音!
聲音令他迷惑,剛才的那具女屍,原本就是一個年輕貌美的女人!
這個美麗的聲音似乎在呼喚著他,令他的腳步不由自主地慢慢朝冷凍櫃走去……
翌日清晨,殯儀館的另外一名員工來到了停屍房,看到了虛掩著的房門,嘀咕道:「怎麼回事?這個老王,又忘了關門……」
話音未落,他便住口了,眼前的一幕令他幾乎無法呼吸──
老王渾身是血泊地躺在大冰櫃的一側!
而一旁的冰櫃,已經被打開來,裏面空空如也,昨天的那具女屍不見了!
第一章
梅可望著眼前嶄新的校園宿舍區,心裏輕輕地歎了一口氣,終於辦好了。她剛剛考取了碩士班,進入眼前這座聞名的西南學院。看著來來往往,表情怡然的學生們,似乎半年前發生在五號宿舍樓的那幾起自殺案件已經漸漸被淡忘,這所聞名全國的名校依然是人們心目中的首選。
梅可慢慢地用腳尖踢著那個帶滾軸的大箱子,雙手分別抱著兩大包東西,慢慢地靠近宿舍。剛剛開學,女生宿舍前人來人往,大多數的女生都有人陪伴著,只有她,只能完全依靠自己。
費勁力氣,終於將大箱子挪動著拉上了三樓,三一五號房裏,已經有兩名女生入住了,兩人見梅可進來之後,不約而同地停止了談話。
「你好!我是王陵!」其中一個戴著時尚黑框眼鏡的女孩大方地幫梅可接過了她手中的大包。
「謝謝,我……」梅可有些羞澀,「我是梅可!」
「她是我的同學,林菲兒!」王陵示意了一下另外一個圓臉短髮的女孩點點頭。
林菲兒笑著點點頭。梅可暗暗慶幸,這兩名室友看起來似乎蠻容易相處。
梅可的話不多,王陵和林菲兒似乎也看出了她的不自在,於是便笑笑,各自收拾起自己的行李。
待三人將行李都差不多弄好之後,王陵打開一盒餅乾遞給梅可:「你是哪裡人啊?」
「就是本地人,我就住在城郊!」梅可看她一眼,淡淡一笑。
「哦!是嗎?」王陵笑了起來,「那就太好了,以後你可得帶我們四處轉轉啊,我們倆都是今年才來這個城市的!」
「嗯」梅可微微點頭。
王陵看看梅可床旁的空鋪:「不知道這個女生什麼時候來?」
「肚子餓了!走吧!我們出去吃飯!」林菲兒提議道。
梅可猶豫了一會兒:「你們先去吧!我……不太餓!」
王陵看她一眼:「那好吧!」
兩人離開之後,梅可在桌前坐了下來,將電腦打開了。
王陵和林菲兒朝學校外的小吃店走去:「有錢人家的千金就是喜歡故作清高!」
「誰?」林菲兒道,「你說剛才的梅可?」
「是啊!」
「你怎麼知道?」
「你看看她那台手提電腦和那個箱子就知道了,都是名牌貨!」王陵笑了起來,「希望以後她能夠合群就好!」
林菲兒望著香氣四溢的小吃店,驚喜大呼道:「王陵!你看,還有羊肉泡饃哎!」
「真的啊!這裏也有西北小吃?」
兩人在小吃店內解決了晚餐之後,慢慢地朝學校宿舍區走去,在靠近公告欄的地方,看到了一堆鬧哄哄的人頭。
「去看看是什麼?」林菲兒喜歡湊熱鬧,跑了過去,和一名高個男生搭訕起來。
「這個花癡!」王陵搖搖頭笑道。
不一會兒林菲兒跑了過來,喜笑顏開:「王陵!王陵!」
「怎麼了?」
「今晚禮堂有party啊!」林菲兒興奮地臉都紅了。
「那又怎樣?」
「很多人都去啊!」
「嗯!」王陵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
「我們去吧!」林菲兒滿臉渴望。
「真是花癡!」王陵瞥一眼剛才和林菲兒說話的那個男生,個子高高的,比較帥氣,正朝兩人禮貌地微笑。
「走!回去換衣服!」林菲兒不由分說,拉著王陵便朝宿舍跑去。
剛剛走到三一五房門前,一陣濃郁的香水味忽然衝了過來,抬頭一看,一個時尚的美女正朝門口走過來。
女孩渾身上下充滿了最新的時尚氣息,一頭韓式大髮卷將額頭遮住一半,露出一隻寬大的酒紅色墨鏡。身上穿著一條米白高腰的雪紡紗百褶裙,在裙裾下露出雪白修長的小腿,金色的細帶高跟鞋中,鮮紅的蔻丹耀眼奪目。
「你們是這間寢室的?」女孩正在從大旅行袋裏往外掏東西,冷笑一聲:「看來我來晚了,連床都給我安排在門旁啊!」口氣嘲諷。
「這不都是規矩嘛!」林菲兒嘀咕了一下,女人天性都是如此,遇見比自己漂亮的女生,不由自主地會產生一種抵抗情緒。而此刻林菲兒正是如此,之前的梅可已經算是漂亮的女生了,但是她不招搖,沒有眼前這個女孩那樣囂張,令人討厭。
「切!」女孩瞪了她一眼,王陵的臉上不快起來。
「要不!我和你換吧!」一旁的梅可一直在筆電面前,忽然壓上蓋板起身道。
女孩轉過身去,摘下酒紅色眼鏡,上下打量了一下梅可,看著她渾身上下散發出來的一股獨特的氣質,冷冷道:「不稀罕!」又接著擺弄著各種東西。
梅可臉上有些尷尬了。
林菲兒臉上做了一個鬼臉,朝梅可道:「梅可!禮堂裏開舞會呢!我們走!」
「這個……」梅可愣住了,她可不喜歡那些舞會,亂哄哄的都是人。
「沒關係!我們也是第一次去,走吧!」林菲兒像是故意疏遠剛進來的女孩,硬是拉著梅可離開寢室。
「她是誰啊?這麼了不起?」剛出宿舍大門,林菲兒就嚷了起來。
「劉婷婷!」王陵在一旁冷冷道,「好像是什麼集團董事長的女兒!」
「難怪那麼囂張!」林菲兒回瞪了一眼,「我們可倒楣了,偏偏遇上這麼一個霸道的主──『看來我來晚了,連床都給我安排在門旁啊!』」她學著劉婷婷的口氣尖聲尖氣地調侃道。
王陵和梅可被她的動作惹得笑了起來。
「別傻了!」王陵用手指戳了戳她的頭。
「你們倆……早就認識?」梅可被她們倆之間的親密感染了,好奇地問道。
「我們本來就是一起報考西南學院的!」王陵道。
林菲兒做了一個鬼臉:「目的就是在這幾年把這西南的大好江山玩個過癮!」
梅可笑了起來,心頭的鬱悶也隨著減少了許多。
前面的禮堂是學院裏花費巨額建造的一間頗有特色的建築物,這個橢圓形金屬色的巨型蛋形禮堂,幾乎已經成為西南學院的象徵物了,偶爾連外來的旅行團都要來這裏參觀一番。
此時的蛋形禮堂內外燈火通明,難得學院允許今年的新生在這裏舉辦晚會,門口熙熙攘攘地站著打扮入時的學生。臉上稍稍青澀的,眼神膽怯的,是剛入校的新生,而那些滿臉帶著老練神態,眼神咕嚕咕嚕不停地在異性身上轉溜的,一定就是大二以上的油條們。
梅可三人是已經從其他學校畢業的大學生,基本上和這兩類學生有所區別,神態穩重怡然,略帶一點好奇。
進入禮堂,是通體明亮的大廳,大廳的大部分裝飾均來自各種形狀的大塊巨型玻璃,站在那座巨型水晶吊燈下面,宛如來到童話中的水晶宮。
「哦!還真是不錯啊!」林菲兒欣喜地四處張望,「這學校怎麼這麼捨得花錢啊!真像是皇宮!」
王陵急忙拉住她:「你安份一點吧!別弄得自己跟個土包子一樣!」
「土包子?」林菲兒瞪著王陵,「你見過這麼可愛的土包子嗎?」
林菲兒雖然臉部較圓,但是整體散發出來的氣質,是那種可愛娃娃形的女孩,一排厚厚的瀏海下,那雙大眼睛的神韻無人能比。
梅可笑了起來,林菲兒的性格還真是可愛啊!王陵相比之下,就顯得要成熟得多了,這兩個室友,要是可以和自己成為朋友,這幾年的學校生活,大概就不會那麼枯燥了吧!
禮堂的入口有四個,當三人順著中間的那道大門進入禮堂時,忽然一旁傳來一陣喧嘩聲響。
「程教授!」梅可聽到了一群女生這樣的呼喚。
教授?三人心中同時打了一個疑問。
「老頭子也這樣受女生歡迎?」林菲兒笑道,轉過頭去,朝鬧哄哄的那群女生望去,「真是搞不懂這些小孩……」
她忽然停住了後面的話頭,愣愣地看著前方,也同時停住腳步。
「怎麼了?」王陵好奇地沿著她的目光望了過去,禁不住大叫起來,「天!那是誰?裴勇俊嗎?」
「好帥啊!」林菲兒的眼睛裏幾乎冒出了火光。
梅可下意識地回頭望去,一道光亮幾乎讓她眩暈──
那是怎樣的一個男子啊!
渾身上下散發出一股柔和俊美的氣息,略長的頭髮蓬蓬鬆鬆地散落在適當的位置,那幅窄窄的眼鏡居然是這個男人整體最出彩的一個裝飾。雖然他穿著一件白色簡單的T恤,但是整個人散發出來的光彩,幾乎無人能比。
梅可站在原地愣住了半秒鐘,便暗自冷笑一聲,轉過頭去。
一旁的林菲兒早就飛了過去,加入那群女生的隊伍,王陵似乎要穩重一些,對梅可道:「走吧!我們先找個地方,讓菲菲去打聽這個人的來歷吧!」
禮堂內靠近演出台的一片地方已經被空出了一大片,周圍散落著一些椅子,中央搭了一個圓形的小舞臺,空出的地方儼然被裝飾成一個舞池。
「這個學校的學生會,倒是真不錯,沒有弄得像我們以前那個學校那樣,只有一些會表演的人在上面,其他的人都是觀眾,我估計,這裏等一會兒所有人都要參加!」王陵讚歎不已,這個樣子才像舞會嘛!
看著王陵大放光彩的眼神,梅可心裏重重地歎了一口氣,自己有多久沒有參加過這麼多人的活動了?
不可否認,她自父母出事後,憂鬱症便如影隨形,無時無刻不在噬咬著她的內心,這一點大多數人似乎都沒有察覺,隨著年齡的增加,她的冷漠已經讓關心她的人遠離了她的生活。
就在梅可沉浸在自己的悲哀中時,王陵已經不知去向,她四處望望,周圍全是滿臉興奮的男孩女孩,一股身處事外的孤寂感頓時湧上心頭。她找了一個靠外的座位坐下。
忽然,整個禮堂的燈光驟然熄滅,周圍傳來無數的驚聲尖叫,就在人們驚慌不已的時候,一道亮光忽然照亮了禮堂中央的小舞臺!
不知何時,舞臺上多出了一個人!
那是一個女孩!
頭上的大髮卷散發著無限風情,身上的那條雪白的短旗袍,襯著舞臺四周怒放的花叢,仿若花仙子一般降臨人間。
但是似乎周圍的學生並不領情,女生們開始多嘴多舌,甚至開始調笑舞臺上的那個美女。
「大家晚安,我是剛剛進入西南學院的研究生,劉婷婷!」此話忽然從麥克風裏蹦了出來,周圍忽然安靜下來。
劉婷婷?
梅可一愣,不就是今天下午最晚來到寢室的那個?
仔細望過去,可沒能看清楚大髮卷前面的臉蛋,梅可的位置太偏僻了。
「今天我非常榮幸地擔任了歡迎新生的主持人……」劉婷婷似乎是一個有過主持經驗的老手,對於台下的不屑根本不理會,很快便將場面穩定下來,也獲得了台下男生的歡迎。
男生們的聲音很快壓過了女孩們的不滿,劉婷婷不知道又說了些什麼,梅可只覺得燈光又混亂起來,周圍的人流越來越大,一股悶熱的氣息令她胃裏開始不適。
剛才就沒有吃晚飯,這裏的空氣很快便污濁不堪,王陵和林菲兒不見了蹤影,舞臺上的劉婷婷已經開始了蛇一般的扭動,周圍的男生女生興奮不已,很快便成雙成對地在舞池下扭動起來,音樂變成了令人煩躁不安的快節奏重低音,梅可覺得自己要吐了。
她急忙沿著禮堂的牆壁朝外走去,期間她甚至推開了幾個過來拉她跳舞的男生,當她挪動著身體摸索到入口時,雙腳已經開始發軟。
外面的大堂幾乎已經沒有人了,所有的人都已經擠進了臨時舞池,開始了短暫的瘋狂。
梅可趴在地上,外面的空氣讓她感覺稍稍好了一些。
「你沒事吧!同學!」一個聲音忽然在頭頂上方響起。
梅可吃了一驚,這是個男人!
抬起頭來,一道炫目的光亮從上方射了下來,梅可覺得自己的大腦被清空了──
這個男人,就是剛才被女生們追捧的那個「教授」!
這個極像裴勇俊的男人將搖搖欲墜的梅可帶離了禮堂,在一旁草地上坐下。
「看來你暈車了?」男人笑著開玩笑。
黯淡的光線中,他的眸子也如一顆漆黑閃亮的鑽石,炯炯發亮,梅可心頭微微一震,低下頭去:「我?我有點缺氧!」
「這樣啊!」男人道,「你在這裏等一下,我去去就來!」
男人很快離開了草地,梅可望著他的背影,心中不知為何忽然痙攣了一下,她又想起了那個人!
閉上眼睛,他都能出現在自己的眼簾之中,但是她知道,她永遠也不可能和他在一起!
一種酸楚的感受頓時蔓延整個心房,心臟深處傳來的悸動伴隨著那種難以言喻的痛苦,讓她的胃再次糾結在一起,雙重的痛楚使她倒在地上。
就在她頭部側在草地上的時候,視線中忽然出現了一雙腳!
那雙腳就在不遠處的地方,纖細的腳踝處懸掛了一隻泛著金屬光芒的鞋帶。
那是一個女人!
女人靜靜地站在草叢旁的灌木群中,一動不動,梅可有些詫異,剛才出來的時候,並未看見任何人,而此刻,這個女人是何時出現的?
就在她疑惑的時候,那個男人匆匆地又跑了回來,手裏拿著一瓶礦泉水,遞給梅可。此時,梅可發現灌木叢裏的那雙腳微微地縮了一下。
梅可喝了一口水,胃裏那種強烈的痛楚更明顯了。
「你是不是不舒服啊?」男人關切道。
「我……」梅可的眼光朝一旁掃去,女人的腳開始晃動不已,她心裏忽然明白了什麼。
「我不要緊的,謝謝你!」梅可忍住胃痛,慢慢站起身來,朝宿舍走去。
「要不要我送你回去?」男人跟了上來,看到梅可警惕的目光,急忙補充道「你好,我是這所學校的教師,程南之!」
梅可點點頭,朝他擺擺手:「謝謝你,老師!不用送了!」
被梅可拒絕之後,程南之站在原地,他看著這個漸漸遠去的柔弱女生背影,心裏忽然劃過一道影子,那個人和這個女孩一樣,永遠有著抹不去的憂傷,讓人不由自主地疼惜憐愛。
「該死!」隨著心中那道影子逐漸擴大,他的心情也慢慢變得糟糕。
「教授!」
身後忽然傳來了一個女聲。
程南之一愣,心中哀歎一聲,怎麼又是她!
轉身之時,他調整了一下自己的面部表情:「有事嗎?溫老師!」
眼前的女子滿面愁容,眼神中透露出來的光芒讓他有如芒刺在背,她是另外一個系的講師,名叫溫倩。自從他三個月前來學院報到的那天起,溫倩就開始對他進行所謂的「溫柔」的追求,也就是他到哪裡,她便會主動地跟到哪裡。
程南之對溫倩的這種方式反感透了,幾次婉言拒絕,但是她似乎並不願就此放棄,依然對他不離不棄的。
「我有點事,先走了!」程南之不是那種會對女人拉下臉的人,對於溫倩這樣膏藥似的女人,他只能選擇一種態度,那就是──逃!
「不!你等等!」溫倩卻提前一步攔在他前面,忽然抓住他的胳臂,「南之!我有話跟你說!」
程南之神情尷尬之極,掙扎著要擺脫,卻不料溫倩的力氣比她本人看起來要大得多。
他乾脆停了下來,不想讓旁人看見自己與溫倩有所糾纏:「說吧!什麼事?」
溫倩看著他,雙手卻死死地抓住他不放,眼神裏透出來的那種光芒令他驚懼。
「我……我……」她嘴唇微微顫抖著,說不出話來。
程南之有些詫異,再次打量溫倩,她今天的樣子很古怪,似乎是為了今天的晚會精心打扮了一番,但是總體感覺仍怪誕十足,雖然穿了一條時尚的短裙,腳上也配了一雙有金屬帶子的高跟鞋,但是她的髮型突兀得讓人無法接受──她居然編了兩根麻花小辮!
臉上的妝容也亂七八糟,唇彩都溢出了嘴角,眼影胡亂地亂抹一氣,整個樣子,就像是剛畫好的妝又被人用抹布亂弄了一番。
程南之看著她的樣子,心裏詫異萬分,平時的溫倩就算不太出眾,也不至於變成這個樣子吧,緊接著他聞到了一大股酒精的味道。
「我……我……」溫倩的神情忽然變得緊張萬分,她四處張望,「她來了!」
「誰?誰來了?」程南之有些莫名其妙,這個女人是不是喝醉酒了?
「她啊!」溫倩忽然湊近他,眼睛死死地盯著他,露出一個詭異的微笑,「她啊!」
「誰啊?」程南之被她怪異的表情弄得渾身發毛,「溫老師,你沒事吧?」
「她來了!」溫倩忽然大叫起來,「她就在你身後啊!」
程南之被嚇了一跳,朝後望去,身後的草地遠處傳來晚會的喧鬧,但卻空無一人,他鬆了一口氣,回過頭來,「沒有什麼……」
溫倩眼鏡下的那雙眼睛忽然變得閃爍不已,神情頓然突變,變得猙獰起來,聲音忽然變得怪誕之極,陰冷地對他道:「你!想!要!我!去!死!嗎!」
程南之渾身不寒而慄,心中忽然閃現出一個人的模樣,他驚懼地看著眼前這個忽然變得陌生的溫倩,小心翼翼道:「溫老師!溫老師!」他的腳步慢慢地朝後退去。
「哈哈哈……」溫倩忽然爆發出一陣恐怖的大笑聲,程南之渾身發抖,猛地跌在地上。
「你……你……」他無法想像,眼前的這個女人說話的口氣,與五年前那個人相差無幾,甚至最後的那兩句話也一模一樣。
「哈哈哈……」溫倩笑得瘋狂之極,就像是被鬼附身一般。
程南之心中驚懼萬分,他連滾帶爬地從草地上逃開去,狼狽之極。
草地上只剩下哈哈大笑的溫倩,好在幾乎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進了禮堂,沒人注意到草地上發生的怪異事件。
溫倩慢慢地停止了狂笑,望著程南之消失的方向不知不覺一行眼淚流了下來,心中悲哀之至,慢慢地轉身,朝教師宿舍方向走去。
忽然,她聽到了一個聲音!
是個女人細微的呻吟聲!
溫倩猛地轉身:「誰?誰在那裏?」她剛才就是一直躲在灌木叢中,監視著程南之的。
從禮堂透出來的光亮將灌木叢照得光影戳戳,亮的背面是一片陰鬱的黑暗。
溫倩小心地在灌木叢中找尋了一番,並未發現任何人的影子,心中不覺詫異萬分,難道真是自己喝多了?
但是女人的聲音依然迴盪在耳邊,就像是近在咫尺,但除了她自己,身邊沒有發現任何人!
「誰?」溫倩開始有點酒醒了,慌亂地四處張望,不遠處的禮堂裏傳出一陣陣歡叫聲,這讓她覺得有了一點安全感,急忙朝燈光明亮處走去。
但腳上的那雙高跟鞋卻像是被水草纏住了一般,無法提高腳步,溫倩一個不小心,跌倒在草地上。
女人的聲音又來了!
就在她背後的某個地方!
溫倩手忙腳亂地急忙去解新鞋子上的那根漂亮的金屬鞋帶,卻似乎怎麼也解不開,金屬帶子被她胡亂一弄,糾纏得更緊了!
「啊!」忽然,女人的聲音變成了一個高音,一個極高的高音,直聽得她渾身發麻,耳膜刺痛。
溫倩急忙雙手著地,朝禮堂方向爬去,卻忽然,腳踝一緊,有個東西拉住了她!
她渾身顫抖,哆哆嗦嗦,頭皮一下就炸開了,她感覺到了腳踝上的東西!
那是一個極其冰冷的東西,冷得幾乎透入她全身的骨髓,腳踝似乎在瞬間就失去了知覺。
溫倩慢慢地轉過頭,她依然只看到一片黑暗,而自己的腳踝上,是黑暗中陡然出現的一樣東西──
那是一隻手!
慘白毫無任何血色的手!
那隻手正緊緊地抓住她的腳踝,忽然猛地一收,溫倩整個人被猛地拉進了灌木叢,溫倩發出的那聲慘叫聲,恰好在禮堂傳來的一陣激烈高呼聲中被隱匿了!
而禮堂內,正值高潮時分,小舞臺上已經不止劉婷婷一人在扭動了,還加了幾個熱情四溢的男生,而台下的舞池中,幾乎所有的男女都在一陣狂熱的音樂聲中,進入了短暫的歡愉。
林菲兒滿臉通紅地被幾名男生擠在舞池中,忘情地渾身瘋狂扭動,頭髮已經被汗水浸得濕答答的,身旁的男生亦是如此,頭上灑下的汗水不時四處飛揚。林菲兒忽然看到和她跳舞的這個男生臉上出現了一點紅色!
燈光也在隨著音樂瘋狂旋轉,林菲兒的注意力很快被轉移,但很快她發現男生的汗滴已經灑在自己的臉上,她哈哈大笑著,用手抹了抹,卻發現男生的臉色忽然變了,詫異地停住了腳步。
「怎麼了?」林菲兒不解地大叫。
「那個!你!你的臉!」男生指了指她的臉頰。
林菲兒伸手摸摸:「怎麼了……」她猛然愣住了,手中出現了一抹血紅!
還沒反應過來,林菲兒身上那件白色緊身衣上也很快出現了幾絲紅色的液體,她不覺抬頭望上去──
啊!
她發出來的驚聲尖叫被人潮洶湧的呼叫聲掩蓋住了!
緊接著,舞池上方的燈光忽然變的亂七八糟,並開始發出陣陣奇怪的聲音!
很快周圍的人都看到了頭頂上的燈光架子被什麼東西弄壞了,陡然熄滅了一半。
「哢嚓」一聲,什麼東西從燈架上墜落了下來,舞池內的人大叫著紛紛躲避,但是人太多,幾乎沒有人能夠躲開。
那樣東西直直地朝小舞臺中央墜了下去,劉婷婷眼睜睜地看著那樣東西朝自己墜落下來,驚聲尖叫不已。
「啪」地一聲悶響,東西在劉婷婷身旁十公分的地方墜落,一片熱熱的液體濺了出來,劉婷婷身上的雪白旗袍頓時被染紅了一大片!
音樂聲仍在瘋狂地響著,舞池內卻已經無人在扭動,人們幾乎是愣住了半秒鐘,吃驚地望著小舞臺上的一切,但很快,這種寂靜隨著劉婷婷發出的淒厲叫喊聲被打破,學生們大叫著朝後退去,舞池裏亂成了一團!
一個人!
墜落在劉婷婷身旁的那個東西是個人!
第二章
溫倩死了!
她很不體面地死在禮堂中!她從燈架上跌落下去,直接折斷了脖子。
西南學院又面臨著一場風波,一名講師在迎接新生的舞會上,從高達十公尺的燈架上跳了下去!
當梅可第二天從林菲兒和王陵的口中得知這一消息的時候,驚懼不已。
「我昨天都被嚇壞了!當時她的血都滴在我的身上!」林菲兒動作誇張地描述道。
「被嚇壞的,怕不止你一個人吧!」王陵瞅瞅一旁躺在床上的劉婷婷。
林菲兒掩住嘴,暗笑了一下。
梅可發現了她們的眼神,轉向側身朝裏躺著的劉婷婷:「怎麼了?」
「說吧!說吧!」劉婷婷猛地翻身坐了起來,「你們想說什麼儘管說吧!我可不怕!」
梅可看著氣呼呼的劉婷婷,又望向一旁的王陵:「你們怎麼了?」
「劉婷婷!我們沒有那個意思……」王陵急忙站起身來解釋道。
「是啊!我在說我自己嘛!」林菲兒笑道,眼神裏滿是挑釁,「我又沒有被嚇得尿褲子!」
「真是個爛嘴巴!信不信我給你撕了!」劉婷婷滿臉通紅衝下床,對著林菲兒撲了過去。
「哎呀!」
梅可和王陵急忙攔住了激動不已的劉婷婷:「劉婷婷,你冷靜一下啊!」
「耶耶!」林菲兒繞開桌子,仍在朝大怒不已的劉婷婷做鬼臉。
「我要殺了你!」劉婷婷發出一陣尖叫聲,奮力撥開兩人,朝她撲了過去,林菲兒躲避不及,兩人頓時糾纏在一起。
「快停下!」
「別打了!」
教務處,四個女生渾身狼狽地站在教導主任的面前。
「看看你們什麼樣子?像不像是念研究所的人!」教導主任是個一臉嚴肅的老女人,她看著以劉婷婷和林菲兒為首的兩人蓬頭垢面的樣子,氣得渾身發抖。
「張主任,我們都已經有身份證了啊!」林菲兒不滿地說了一句。打架而已,幹什麼興師動眾地把她們給抓來,還連累了一旁勸架的王陵和梅可。
「還敢頂嘴!」張主任猛地拍擊桌子,「你們這個樣子,太丟學校的臉了!」
「我們在自己的寢室裏,給誰丟臉啊?」劉婷婷也回了一句。
張主任推推眼鏡,厲聲道:「今天一早就有記者來採訪,結果你們的樣子全被人家拍了去!」
「那又怎樣?」林菲兒不屑道,「人家只會報導溫倩自殺的消息,又不是我們!你怕什麼?」
「就是!」劉婷婷也附和了一句,兩人對望了一眼,又不屑地扭開頭去。
「反正你們這一次的行為,我得記錄下來!」張主任被氣得說不下去,「走吧!走吧!」
四人被她轟出去後,劉婷婷轉過身去:「張主任,你可不能亂寫一氣啊!」
「啪」地一聲,辦公室門被關上了。
四人訕訕地朝樓下走去,走到校園的時候,林菲兒急忙小跑起來。
「幹什麼啊?」王陵叫道。
「我這樣子怎麼能光天化日下見人啊,我得回去換衣服!」林菲兒的身影很快消失了。
「切!有什麼關係?」劉婷婷丟了一句話,又看看梅可和王陵,淡淡地說了一句,「對不起啦!你們!」
「什麼?」梅可沒聽懂。
「你們的衣服,我會賠給你們的!」劉婷婷指指她們身上勸架時被撕扯的衣服。
「算了!」王陵笑道,「你要是能原諒菲菲就好了!」
「她!哼!」劉婷婷冷下臉來,「我可不饒她!」
「算了,我們還要在一起幾年呢!你們倆相處還不到兩天,就打成這樣!」梅可插了一句。
「懶得跟你們說了,我先走了!」劉婷婷也不願被人看到她的狼狽樣子,匆匆往宿舍走去。
一輛警車忽然駛入了校園,朝教師宿舍方向駛去。
「怎麼了?」王陵看著遠去的警車,「是調查溫倩的死亡嗎?不是說是自殺?」
「自殺?」梅可不解。
「好像她的宿舍裏還寫了遺書了!」王陵好奇地看著被人群圍滿的宿舍樓,「走,看看去!」
梅可並不想去湊熱鬧,但卻被王陵緊緊地拉著朝前走去,有些無奈。
教師的宿舍位於學院的最深處,是上個世紀七○年代建蓋的房子,後面緊挨著一大片荒山,旁邊則是傳說中最詭異的那片黑樹林。
經過那片樹林的時候,梅可不由自主地朝樹林裏望了望,裏面幽暗深邃,似乎有著一種看不見的東西蟄伏著,等待著真正黑夜的到來。
梅可不由而來一陣寒意,她加快了步伐,朝前方宿舍走去。
剛剛走到宿舍的時候,兩人看到了一個人站在不遠處,靜靜地望著宿舍方向,並不靠近。
「咦!昨天那個帥哥啊?」王陵輕呼一聲,戳戳梅可。
梅可皺皺眉頭,程南之的模樣很憔悴,他在這裏做什麼?
程南之發現了梅可和王陵的注意,很快轉身,消失在一片樹叢中。
「他怎麼了,鬼鬼祟祟地!」王陵不解道。
梅可望著他看自己冷漠的眼神,心裏詫異不已,這與昨天的態度完全是兩個人。
「到底怎麼回事啊?」一旁有人開始議論了。
「好像是因為情感上的原因自殺吧……」
「誰啊……」
「還會有誰?不就是那個程南之!」
「那個花心大蘿蔔啊!」
……
梅可心頭一緊,一股難以言喻的失望在心頭不著痕跡地劃過。
幾名警務人員從宿舍樓下來了,圍觀的人群紛紛上前打聽情況。
「警官啊,是怎麼回事啊?」
「溫倩怎麼會自殺的啊?」
「遺書什麼樣子啊?」
「我還看見她回魂了呢!」一個胖男人得意道。
一名年輕的警員對周圍的人解釋道:「請大家不要圍觀了,這只是一件普通的案件!你剛才說什麼?什麼回魂?」
剛才滔滔不絕的胖子猶豫道:「我昨晚看見了有什麼東西……回來了!」
警官臉上凝重不已:「什麼東西?」
「我不知道!就是一個影子!一個女人!」胖子說話的時候聲音有些顫抖。
「你可別瞎說!我們可都住在這裏的啊!」旁邊有人不樂意了,反駁他道。
「是真的……」胖子有些委屈。
「你怎麼知道是個女人?」警官又問。
「我一看就知道是女人,前凸後翹的……」胖子脫口而出,被一旁的鄰居鄙夷不已。
「你看見這個人……她是去了溫倩的房間嗎?」警官繼續道。
「是啊!我以為自己見鬼了呢!估計也是……要不然怎麼不見出來?」胖子臉上露出一絲恐懼。
王陵頗有興趣地湊了過去,梅可站在宿舍外的一塊空地上等著她。
眼前的宿舍是上個世紀五○年代建造的紅磚房,是以前的老宿舍樓改建的,給學校單身的教師居住,溫倩的房間就在四樓靠南面的一間。遠遠望過去,她門前的走廊上,還站著幾個好事者在四處觀望。
這種舊樓房,一層樓上有四、五家住宅,一條走廊連通著所有人的門前,牆壁又薄,估計住在這裏,幾乎沒有自由可言。
宿舍位於學院的最底端,再過去便是一大片大片的荒山,暫時還沒有被房地產商開發,顯得格外孤寂冷清。
梅可忽然不由而來一種感覺,身後有什麼東西!
她立刻轉身,身後空無一物,遠遠的小徑深處,傳來球場上學生們的嘻笑聲。
這種感覺很古怪,似乎有什麼人站在自己身後的不遠處看著自己,梅可四處看了看,宿舍的四周幾乎已經處於學院的遺忘角落,連圍在荒山旁的圍牆都已經年久失修,破損不堪,周圍的環境與學院前面的建築物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
梅可打了一個寒顫,雖然是九月,也不至於如此吧!她又朝一旁的小樹林望去,那片林子也像是已經被學院丟棄了一般,地上亂亂地堆放著一些垃圾,樹木瘋狂肆意生長,陰暗的林子裏,看不到一絲明亮的光線。
但是忽然,她透過那些雜亂的枯枝,依稀看到了一個人影!
梅可一驚,疑心是自己眼花了,等她再次睜睜眼睛之後,那個人影又消失不見了!
她望著那片黑黑的林子,心裏有些緊張,不覺地慢慢朝林子裏走了過去。
樹林裏充斥著一股怪誕的臭味,估計有人在夜裏把這裏當成了公共廁所,地上亂七八糟地堆放著亂糟糟的垃圾和枯枝敗葉,不時有一些樹枝伸出來,撥弄她的頭髮。
忽然,在不遠處,那個人影又出現了!
梅可屏住呼吸,呆呆地看著正前方的那個黑影,頭皮猛地一炸,那是誰?
那個人影披著一頭長長的亂髮,杵在梅可不遠的地方,渾身都隱藏在樹林黯淡的陰影中,無法看清楚真實的面容。
梅可心裏慌亂之極,她不知道該不該立刻離開這片林子,於是腳步開始慢慢朝後面挪動。
而前面的那個黑影,居然也跟著動了一下!
梅可大驚,她的心劇烈地跳動起來,急忙轉身朝來時的方向跑去。
而身後,則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那個人跟過來了!
梅可倉惶失措,急忙朝前衝向宿舍,她加快了速度!
但是忽然,她猛地跌倒了──
有個東西絆住了她的腳!
梅可被地上的東西磕絆得渾身生疼,急忙使勁抽動著腳步,回頭卻看到了令人驚懼的一幕──
自己的腳踝處,被一隻手死死地拽住了!
啊!!
梅可失聲尖叫起來。
緊緊拉住自己腳踝的那只手,就像骷髏般可怕,力量大得驚人,她渾身發抖,用力掙扎著要擺脫那隻可怕的手,但是似乎毫無用處。
而正在宿舍前四處尋找梅可的王陵,正在和一個英俊的警官聊天,忽然聽到了小樹林傳來的尖叫聲,臉色忽然變了,急忙朝樹林裏跑了過去。那名警官也跟著跑了過去。
「梅可!」王陵轉進樹林,不一會兒便看到了半躺在地上的梅可。
她大驚,跑了過去:「梅可!梅可!你怎麼了?」
梅可雙手抱著自己的頭部,半躺在地上,渾身瑟瑟發抖。
「梅可!你怎麼了?」王陵急忙扶起她,一看她的臉色,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梅可的臉色近如死灰,嘴唇都變成了絳紫,雙眼呆滯地望著王陵,哆哆嗦嗦道:「那個人……」她的手指向王陵身後的某個地方。
「她怎麼了?」兩人身旁傳來一個聲音,那是剛才和王陵說話的年輕警官。
藍飛彎下腰,看著王陵懷裏這個被嚇得不輕的女孩,心底不由冒出了一絲憐憫:「她到底怎麼了?」
「不知道啊!藍警官!好像說是看到了什麼?」王陵焦慮道。
梅可渾身是汗,臉上已經沒有任何血色,連氣息都微弱起來。
藍飛皺眉道:「趕快帶她出去!」不由分說,他一把將梅可抱了起來,朝樹林外走去。
王陵跟在一旁輕聲道:「梅可!別擔心!」
「我看見那個人在那裏!」梅可顫抖著,指著王陵身後的某個地方。
王陵嚇得臉色都變了,四處看看:「什麼人啊?沒有啊!梅可你看錯了吧!」
「她就在那裏!」梅可身體一震,「一個女人!」
「女人?」藍飛愣住了。
王陵朝藍飛的方向靠過去:「大白天的,什麼女人啊?梅可你是不是看花眼了?」
「她抓傷了我!」梅可喘息道,「那個長頭髮的女人!」
藍飛感覺懷裏的女孩身體抖得更厲害了,看了看她的腳踝,腳踝處不知被什麼東西勒出了一道痕跡,心裏微微一動。
「嚇死人了!」王陵急忙朝前,跑出了這片詭異的小樹林。
坐在宿舍樓前的石凳上,梅可似乎覺得好了一些,但是她仍然在瑟瑟發抖,眼神不安地望向一旁的樹林。
剛才的那個女人到底是誰?
「你們兩個,進去林子裏搜一下!」一旁的藍飛在吩咐其他警員。
「哎!你是不是遇上那個了?」王陵在一旁低聲問道。
梅可不解,看著她。
「就是那個啊!」王陵悄悄地湊近她的耳朵,「是不是強姦犯啊?」
「你……」梅可一時語塞,滿臉通紅尷尬不已地看著王陵,「你想到哪裡去了?剛才抓我的,是個女人!」
王陵訕訕地笑笑:「我猜的啦!怕是個瘋子!」
梅可沒有說話,剛才的那一幕太令人震驚了,就算是個瘋子,怎麼會忽然又消失不見了?
不一會兒,兩名警員從林子裏出來了,朝藍飛搖搖頭。
藍飛回過頭,看看梅可和王陵,梅可渾身仍在發抖,王陵則勉強露出一絲微笑。
「你剛才……看清楚襲擊你的人了?」藍飛望著面前這個瘦弱的女孩,她的相貌雖然不算是那種出眾的漂亮,但是身上卻散發出一股難以琢磨的神祕氣息,很像一顆成熟令人嚮往的紅番茄,一旁的王陵與她相比,就像是剛剛結果的一枚青棗。
梅可從這個年輕英俊的警官眼神裏,看出了一絲懷疑,猶豫了一下,冷冷道:「算了!我也沒有受傷,就不勞你費心了!」說罷緩緩地起身,離開了宿舍區。
「等一等!」藍飛叫住了她,遞給她一張名片,「上面有我的聯繫方式,如果你再次『見到』什麼東西的話,可以打電話給我!」
梅可看他一眼,冷冷地接過名片離開了。
「等等我!」王陵有些失落,急忙追了上去,臨走的時候朝藍飛抱歉地一笑,「我們先走了啊!」
「你怎麼了?梅可!」離開宿舍區,王陵有些不滿,說實話,她也不太相信剛才梅可說的話。
梅可則緊緊地抿住嘴唇,腳步加快了,她不想再去多費口舌解釋什麼,她希望一切都儘快好起來,再也不要讓她見到那個可怕的女人!
「你等等我啊!」在路經那片詭異小樹林的時候,王陵似乎感覺到了一絲寒意,急忙跟著頭也不回的梅可快速離開了。
而當梅可與王陵的身影消失在小徑的盡頭後,一雙眼睛閃爍不已,繼而消失在那片陰暗的黑樹林中。
程南之心神不寧地回到辦公室後,發現周圍的同事們都投來一種奇怪的神色,不時還在竊竊私語著什麼。
他開始頭疼了,才從英國回來進入這所高校還不到半年,怎麼又會惹上這樣的麻煩。他剛從黃濤哪裡聽說,溫倩在自己的床頭留下了一份遺書,而遺書上則說明了她自殺的原因,她已經愛程南之愛得無法自拔了!
大概就是這個意思,具體的內容黃濤還沒來得及細看,便被員警搜走了。
看看四周傳來的幸災樂禍的眼神,程南之暗自罵自己倒楣透了,他和那個溫倩,根本連話都沒說過幾句,現在倒好被無辜連累了!
但是他想起了昨晚溫倩的那幅模樣,忽然覺得有點不對勁,為什麼她昨晚會那樣的古怪,就好像,變了一個人!
也許人在下定決心死亡之前,會有一些改變吧!他如是安慰自己,盡量讓自己不要去想另外的那個人!
那個人的影子已經在他的心田劃上了一道永不磨滅的刻痕,每次半夜睡醒,他都會看見那雙絕望的眼睛在看著他!
程南之惱怒地搖搖頭,似乎想把腦海中的那雙眼睛拋開,但是他明白,這樣無濟於事。
辦公室裏的人仍在偷偷向他張望,程南之煩躁極了,端了一杯咖啡便離開了辦公室,來到走廊上。
走廊上有一大排玻璃窗,窗外正對著一個小操場,一些大男孩正在小操場上玩著花樣籃球。
他在英國的時候,有時候也會和同學玩這種遊戲,但是往往都不是那些黑人的對手。操場上的幾個男孩模樣,讓他想起了大學時代。
他的大學是在離這裏幾百公里的另外一個城市,在那裏,他獲得了令人難忘的初戀。
初戀──
程南之忽然歎息,心裏的那抹影子又忽然飄進了思緒之中,無法清除。
他的手忽然晃動了一下,褐色的液體濺出杯子,飛至他那雪白的襯衫袖口。
「該死!」
幾乎是手忙腳亂地,他將咖啡放在窗臺上,就在那一瞬間,他看到了窗下的一個身影。
是她!
他想起來了,這是前晚在禮堂前差點休克的那個女孩,女孩的面孔有些生疏,但是似乎他在記憶的深處有見到過她。
她穿著一套深黑色的連衣短裙,無袖簡單的裝飾,及膝的裙裾層層疊疊在膝蓋處散開,就像一柄倒置著的小洋傘,修長的雙腿在黑色的襯托下雪白耀眼。頭髮稍稍有點彎曲,隨意用一個黑色的髮夾夾在一側,長長短短的髮梢在柔和的頸部旁調皮地四處搖擺。
她從小操場穿過的時候,那幾個玩籃球的男孩發出了幾聲讚歎的口哨。
程南之笑笑,如果他在下面,一定也會做出同樣的舉動。他發現自己,已經喜歡上這個女孩。
她叫什麼?應該去查查。
「梅可!」身旁忽然傳來黃濤的聲音,程南之回頭詫異地看著他。
黃濤朝女孩的方向努努嘴吧:「我打聽過了,她是今年剛來的研究生,梅可!」
「梅可!」程南之沒有說話,記住了這個恰如其分的名字──梅花般的可人!
「怎麼?對她有意思?」黃濤眼神曖昧地戳了他一下,「要是你有意思,我就退出了!」
「什麼你退出?」程南之笑了起來,「你也想追她?」
黃濤是這所高校唯一與程南之合得來的同事,他也是來自海歸派,與這些正統的教員們也是有些格格不入,自從程南之來了之後,兩人似乎便默契地成了死黨。
「這個女孩雖然冷漠了一點,不過還行!是我喜歡的那類!」黃濤煞有介事地評價著。
程南之笑道:「你少來了,什麼叫你喜歡的那類,凡是漂亮女人,你不都喜歡?」
「你還真別說,這個學校裏的女生漂亮的太多了,愛都愛不過來!」黃濤得意道。
「可別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啊!」程南之想起了溫倩,臉色黯淡下來,「像我一樣,我和那個溫倩根本什麼都沒有,現在都被人當怪物了!」
「我就不明白,你為什麼當初不跟她說清楚,這樣的女人最難纏!現在倒好,這個瘋女人自己把自己弄死了,結果所有人都開始怪你了!沒有人同情你的!」黃濤搖頭不已。
「不過……」程南之忽然想起前晚的情形,「那天晚上她並沒有提出什麼啊?怎麼會忽然從燈架上跳下去的!有一點很奇怪!」
「什麼奇怪?」黃濤忽然瞪大眼睛看著他,嘴巴大張,「前晚,你和她?你們……」
「別亂想!我在禮堂外面遇到她的!」程南之看看四周,低聲道,「別那麼誇張!她那晚像是有話要和我說,結果最後什麼也沒說,我就被她嚇跑了!」
「嚇跑了?」黃濤疑惑地看著他。
程南之不想向他解釋為何自己看見溫倩的舉動突然跑掉,他只是說了溫倩怪異的打扮和滿嘴的酒氣嚇跑了他。
「這個瘋女人!把自己灌醉了,就這樣亂來?」黃濤搖頭道,「怕是酒精的效應加上失戀的情緒,才讓她爬上那個燈架的吧!」
程南之苦笑一聲,沒有接話。
「不過!她為什麼要寫那份遺書?」
「你說什麼?」程南之不明白他的意思。
黃濤正色道:「我是說,溫倩這個女人雖然平時有點自閉,完全可以按照她的處事方式,就可以悄悄地找個地方死去,就像那些孤獨的大象一樣!但是看得出來她對你一往情深,但是為什麼她要在死後還讓你難堪?」
程南之想了想,搖搖頭:「不知道!」
「也就是說,她對你除了單相思之外,一定還有一種藏在潛意識裏的恨意!」黃濤搖頭得意地分析。
「看不出來,你還是一個心理學家?」程南之嘲諷道。
「你的心理我倒是沒法研究,女人的心理嘛,最簡單不過了!嘿嘿!」黃濤笑了起來。
程南之的心頭不知不覺又沉重起來,他又想到了另外一個人!
「算了,別說了!」他有些鬱悶地端著咖啡杯朝洗手間走去。
黃濤被丟在原地,一愣一愣地。
「真是想不到,那個裴勇俊,居然是個這樣的人!」坐在花園裏石凳上的一群女孩發出了這樣的聲音。
梅可坐在旁邊的一條長凳上,身體微微一動,她知道,那群女孩在說那個程南之。
「是啊!一定是始亂終棄,那個溫倩才會自殺的嘛!」
「現在的時代,什麼叫始亂終棄啊,我看程教授根本看不上那個溫倩,都是她自己一廂情願,到頭來還擺了他一道!」
「喲!怎麼了,這麼替程教授打抱不平啊,你看上他了?」
「本來就是啊,我就是喜歡他啊!怎麼了嘛!」石凳那邊傳來一陣調笑。
梅可皺皺眉頭,站起身來,她已經無法聽下去了。在那天晚上的那次邂逅中,她對於這個渾身上下充滿魅力的男人,已經有了一種難以割捨的情緒,不知為何,她似乎覺得在未來的日子裏,自己將和這個男人糾纏不清。
慢慢地朝宿舍樓走去的時候,梅可下意識地朝黑樹林的方向望去,原本是陽光燦爛的天空,似乎在那片陰鬱的地域變得暗沉起來,一股涼意沿著背脊直達頭頂,她又想起了昨天看到的那個人!
梅可奮力搖搖頭,極力想將那個恐怖的黑影拋開,但是腳踝處傳來的微微疼痛還是讓她心有餘悸。
明天就要正式開課了,她還有半天的時間可以調整一下身心,想想寢室裏那兩個針鋒相對的女人,梅可的腳步便轉了一個方向,朝大門走去。
從學院的側門出去,不遠就是一個開放式的公園,雖然這個時候人一定擠滿了荷花池的各個角落,但總比學校裏強。
梅可慢慢地朝荷花池方向走去,應該可以在竹林一側找到一個位置吧!
竹林的一邊位於荷花池的一個死角,周圍沒有那些供人娛樂的棋牌室,因此人相對較少,梅可在一處樹蔭下的木凳上坐下,靜靜地望著眼前的池塘出神。
「我可以坐這裏嗎?」不知過了多久,身旁忽然傳來一個柔和的聲音。
梅可吃了一驚,抬起頭來,眼神中忽然閃現了一絲慌亂。
程南之!
「你……當然可以……」她訝異道,不知他何時出現在此的,這種巧合也太讓人驚訝了。
「對不起!」程南之毫不客氣地在她身旁坐下,「我是跟著你過來的!」
梅可更是驚訝萬分,他這樣毫不諱言地說出了事實,一時之間居然讓她不知該如何回答。
「你……你……」她有些張口結舌了。
「沒關係!我倒不怕你罵我!」程南之笑著遞來一瓶可樂,「這個,就算是禮物吧!」
梅可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你這樣算什麼呀?你追女孩子的臉皮可夠厚的啊!」
「唯獨對你!我只能厚著臉皮了!」程南之自嘲道。
「為什麼?」梅可接過可樂,心裏開始蕩激著一股電流。
「你心裏最清楚!」程南之看著她,從側面望過去,她那張精緻的臉頰線條柔和,生動無比,他的心微微一動。
梅可低下頭去,淡淡道:「我不清楚!」
程南之喝了一口飲料:「你很像我認識的一個人!」
梅可的身體忽然顫動了一下,眼簾低垂:「誰?你的初戀情人?」口氣嘲諷無比。
「不是!」程南之的臉色黯淡下來,「一個已經遠離這個世界很久的人!」
梅可抬起頭來:「什麼意思?」
程南之看看她,笑了起來:「不!應該說不是很像,因為你們倆的長相完全不同,但是有一種神韻非常相似,至少你給我的第一感覺就是如此!」
「什麼感覺?」梅可沉住氣,追問道。
「憂鬱!」程南之注視著她的眼睛,「她和你一樣,眼底深處永遠有無法消散的憂鬱!」
梅可愣住了,在他的注視下,眼底漸漸地泛起了淚光。
「看!你的這個樣子,和她幾乎一模一樣!」程南之歎一口氣,轉過頭去,控制自己想攬她入懷的衝動。
梅可心裏哀歎一聲,慢慢地恢復了常態,眼神轉向了前面的荷塘。
荷花池裏的荷花已經開放了,幾隻胖胖的鴛鴦在殘餘的荷葉間游來游去,尋找著食物。
「你心裏……還是忘不了她?」梅可忽然開口。
程南之望著荷塘,沒有說話。
她望向他,心裏哀怨一聲,不再開口了。
「走!」程南之忽然站起身來,「我們去另外一個地方!」
梅可嚇了一跳:「去哪?」
程南之看看手錶:「現在還早!我帶你去一個人少的地方!這裏讓我很心煩!」
看看周圍人來人往的,梅可有些猶豫。
「走吧!大小姐!」程南之一把拉她起身,離開了荷塘。
四十分鐘後,梅可已經坐在程南之的車上,離開了市區。車子沿著環城路,朝一片濃綠的山林駛去。
「我們去哪裡?」梅可看看天色,陽光的餘暉已經開始西斜,而程南之的勢頭似乎在更遙遠的地方。
「我們去一個世外桃源!」程南之朝她一笑,「放心,我不是大灰狼!何況你也不是小紅帽了,是嗎?」
梅可笑了起來,將車窗搖下,山林間的清新氣息斷然迎面撲了進來,整張臉上被濕潤的空氣浸透,就像敷了一層面膜,清爽極了。
程南之特意將速度放慢,山林間的路雖然有些狹窄,但是來往的車輛較少。有幾輛供人乘坐的馬車在路旁篤篤地發出清脆的聲響,路旁的一些人家開始做飯,嫋嫋炊煙在濃綠中升騰而起,一種愜意頓然而生。
「好像回到了古代!」梅可感言道。
「這裏不錯吧!」程南之道,「還是黃濤帶我來的!」
來到一個路口,程南之方向一轉,車子駛上了一條窄窄的土路,土路是沿著一個村莊再往裏進去,又經過了一大片果林,便出現了一個農莊似的地方。
農莊的前面已經停了好幾輛私家車,程南之將車停好後,帶著梅可進入了農莊。
「這家農家,算是人少的了,裏面地方大,很舒服!」程南之下車的時候帶上了一件外套,遞給梅可,「山裏面,一到傍晚就會變冷!」
進入農莊之後,裏面大大小小地坐落著十幾個竹子搭建的小棚,裏面放著桌椅和吃飯的碗筷,在每間竹棚的外面,小院子裏還放著一套休閒桌椅。每間竹棚相對獨立,隱私性較強。
「我們去裏面那一間!」程南之帶著梅可朝院子的盡頭走去,那裏還有一灘清澈見底的池水,在池水一側的一間竹棚旁,放著一套竹制的茶几,兩張小靠椅坐落在水池旁。
梅可在竹椅上坐下,看著腳前水池裏游動著的各色小魚,又抬頭看看正前方的山林,才發現這個位置恰恰坐落在山頭上,從對面望去,遠遠地可以看見對面青灰色的山巒和坐落其間的村落。
「這真是一個好地方!」她歡喜地讚歎。
太陽的餘暉已經慢慢消失在山巒的縫隙之中,不時有山風吹來,一股透人的涼意吹拂在臉上,梅可閉上了眼睛,一陣愜意。
「能夠在這種環境下住一輩子,我都滿足了!」程南之在一旁輕歎道。
兩人的身影在夕陽下越拉越長,慢慢地消失在即將到來的黑夜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