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一章
喬老太太看著一紅一藍兩件斗篷，看向了紅色的那件，滿臉笑意。這顏色很正，意晚膚色白皙，穿上這件定能驚豔四方。
瞧見孫女來了，老太太笑著把斗篷遞給了喬意晚。
「今日是去承恩侯老夫人的壽宴，莫要穿那麼素的衣裳，換這件。」
喬意晚看了一眼老太太手中的斗篷，說道：「祖母，這件太亮了，孫女身上這件正合適。」
老太太堅持道：「妳年紀輕輕的，穿亮色的才好看，等年紀大了，再穿這種顏色就不合適了。」
喬意晚雖然接了過來，但還是不想穿。今日是秦老夫人的壽辰，她穿這件有些喧賓奪主了。
老太太指了指一旁的藍色斗篷道：「這件也是給妳新做的，一會兒讓妳丫鬟拿回去，等下次宴席的時候穿。」
她眼角瞥到了旁邊那件寶藍色的斗篷，這件雖然顏色同樣亮麗，但沒那麼顯眼。
「祖母，孫女還是穿那件吧。」
老太太立刻就反對道：「不行，那件以後穿。」
喬意晚瞧出老太太的堅持，換了個方式問：「祖母，不如孫女穿上您看看？」
老太太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她已經想好了，不管一會兒孫女穿上看起來怎麼樣，她都要說那件紅色的才好看。
不過，在喬意晚穿上寶藍色斗篷的那一瞬，老太太心中的想法還是動搖了，不得不說，這件寶藍色跟孫女的氣質更搭，穿上之後整個人都感覺清冷了幾分、高雅脫俗了幾分。
喬意晚看出老太太眼底的動搖，走過去挽住了老太太的胳膊，笑著說道：「祖母今日穿松花綠，我穿寶藍色，正相配，讓人一眼就知咱們是祖孫。若是孫女穿紅的，在祖母身側就不和諧了呢。」
被喬意晚這麼一說，老太太更加動搖了。
這時，陳氏在一旁說道：「我瞧也是寶藍色的更好看。」
想到老太太的心思，她又補了一句。「年底了，大家都喜歡穿紅色，意晚穿藍色的反倒更容易出彩。」
這話說到了老太太的心坎上，老太太看看那件紅色的斗篷，又看看喬意晚身上的藍色，沒再堅持了。
再過幾日就是老太太的壽辰，府中正忙著，又臨近年關，府中得有人，所以陳氏和溫熙然沒有跟著去承恩侯府。
老太太和喬意晚一輛馬車，何氏和喬婉琪一輛馬車。
車廂裡，何氏想到剛剛看到喬意晚換穿斗篷的情形，再看坐在一旁吃點心的女兒，忍不住道：「妳平日沒事就去瑞福堂坐坐。」
喬婉琪道：「知道了。」
何氏嘆氣。「妳怎麼就不明白呢？」
喬婉琪疑惑。「明白什麼？」
何氏道：「討好妳祖母啊！妳看婉瑩從前多會討好妳祖母，妳祖母有什麼好東西都想著她。如今意晚也時時陪在妳祖母身邊，妳祖母更是寵她。」
女兒從小就跟婆母關係不親近，婆母有什麼好事會想到西寧、想到琰寧、想到婉瑩，卻從不會想到女兒。如今婉瑩不在府中了，婆母日日掛在嘴邊的變成了意晚。
喬婉琪反駁道：「婉瑩心機重，大堂姊可沒刻意討好祖母，那是祖母自己喜歡她。」
何氏看著天真的女兒，一時不知該說什麼好。
喬婉琪說：「大堂姊待人真誠，我也喜歡她，母親不是也很喜歡她嗎？難道妳喜歡大堂姊是因為大堂姊討好妳了嗎？」
何氏被女兒反駁得啞口無言，意晚的確沒有巴結她，但意晚對女兒好，又教女兒刺繡，她打心底感激意晚。
她思來想去，再次嘆氣，妥協道：「罷了，我看妳也別去討好妳祖母了，妳多跟意晚學學吧。」
女兒若是能學到意晚身上的一星半點兒優點，也不用費力去討好誰了。
這話喬婉琪愛聽，她笑著答應下來。
馬車很快就到了承恩侯府。
喬意晚本就長得好看，從前穿暗色的衣裳出門就有不少人盯著她看，如今她換了件寶藍色的斗篷，盯著她看的人就更多了，再加上老太太的高調介紹，眾人的焦點一下子落在了喬意晚身上。
「這位就是當初為了一個窮書生而拒絕敬臣的姑娘吧，今日一見，果然與眾不同。」
一個陰陽怪氣的聲音響了起來，是承恩侯夫人，也就是當初受秦氏所託，去雲府提親的周氏。
可惜，她算漏了一個人。
老太太向來不是一個冷靜周全的人，極其護短，聞言，想也沒想就懟了回去。「我當是誰呢，原來是當年被老定北侯退親的小丫頭，這麼多年了，妳還沒忘了那件事啊！」
揭短嘛，誰不會？老太太活了這麼多年，知道的各家秘辛並不算少，吵架嘛，自然是哪裡痛戳哪裡，畢竟，誰讓對方先不要臉面的呢？
此話一出，喧鬧的院子頓時變得安靜下來。
承恩侯夫人周氏從世子夫人熬到現在，如今底下兒女雙全，整個承恩侯府內宅幾乎都在她的掌控之中。她是太子的舅母，受人尊敬，就連太子見了她也是客客氣氣的，已經有很多年沒人敢在她面前說這般難聽的話了。
對方不過是個被皇上厭棄的侯府老夫人，他們府可是出過皇后的承恩侯府，今日是他們承恩侯府的喜事，容不得旁人在這裡叫囂。
周氏臉上掛不住，叫道：「老夫人，您這是何意！」
老太太臉色也冷了下來。「妳什麼意思我就是什麼意思！」
老太太年輕時就是個直性子，說話做事不給人留情面，也不懂得委曲求全，不然當年的孫姨娘也不會占上風。
如今她年紀大了，脾氣就更不好了，說一不二，即便對方比他們永昌侯府更得聖寵，她也沒有在怕的，這事鬧到哪裡都不是她的錯。
周氏臉上的神色算不得好看，她瞥了喬意晚一眼，道：「我不過是告訴大家一個事實！」
老太太立即回道：「我又有哪句話是虛的？妳當年難道沒被老定北侯退親嗎？」
喬意晚眉頭緊鎖。今日的事源頭在她，她正欲上前回話，被老太太抬手擋了回去。
老太太是長輩，怎麼說周氏都行，甚至罵個兩句都沒關係；意晚是晚輩，不管說什麼都是錯。
見祖母朝自己搖頭，喬意晚只好不動聲色。
周氏快要氣炸了，這老太太竟然敢提從前的事情，不就是仗著孫女要嫁給敬臣了嗎？這事她婆母可沒答應，兩家也尚未正式訂親，未必就能成！
「妳──」
周氏一句話都沒說完就被老太太懟了回去。「妳一個小輩敢在長輩面前這般沒大沒小，妳婆母、妳娘是如何教妳的！沒規矩！」
眼見著這二人就要大吵起來，旁人嚇得大氣都不敢出。
這兩家都不好得罪啊！一個是已故皇后的娘家、太子的外家，如今正得聖寵；一個雖然沒那麼得聖寵了，可也是文官清流，門生舊故遍布青龍國，再者，聽聞定北侯就要跟永昌侯府的女兒訂親了，這背景雄厚啊！
院子裡的人都不敢說話，屋內也靜了下來，秦老夫人臉色極為難看，她揚聲道：「永昌侯老夫人既然來了，怎麼還不進來？」
這話打破了院內外的沈寂。
老太太瞥了周氏一眼，道：「今日是妳婆母的好日子，我就先不跟妳一個晚輩計較了，下次若是再讓我聽到妳說這樣的話，別怪我不客氣，即便是鬧到太后娘娘那裡，我也是占了理的！」
說完，老太太昂首進去了，喬意晚緊隨其後，進了正廳。
一進去，老太太立即換上了笑臉。
「喲，好久不見，老姊姊風采依舊啊，還是這麼有精神，還是這麼中氣十足。」
這是在說剛剛秦老夫人打斷她和周氏的談話。
秦老夫人笑著說道：「妳也一樣，說話做事還是那麼爽利，直來直往。」
這是在暗諷老太太什麼話都往外說，兩人各自話中有話。
喬老太太道：「妳也知道的，我一向這樣，學不會那些虛與委蛇的把戲，旁人說我什麼，我就回敬什麼。」
這是在暗示是周氏先惹她的。
秦老夫人心中暗怪兒媳不懂事，當著這老太太的面就說她孫女，京城裡誰不知道這范氏脾氣不好，惹誰也別惹她。
既然不好跟范氏說，秦老夫人看向站在她身後的小姑娘。
在看清楚喬意晚的樣貌時，秦老夫人心中暗自一驚。這小姑娘長得可真好看啊，尤其是周身的氣度，清麗脫俗，怪不得敬臣痴迷於她，一心只想求娶她。
不過，此事還不算成。
「這是誰啊，怎麼這麼久了也沒人給我介紹？」
這又在暗諷喬意晚不懂規矩，沒主動給長輩請安，秦老夫人自然不高興了。
喬意晚上前一步，朝著秦老夫人福了福身，笑著說道：「本來一進門我就想上前跟您請安的，只是您跟祖母許久不見，見了面便寒暄起來，意晚作為晚輩，不好打擾您敘舊，便沒有上前。」
秦老夫人笑了笑，對眾人說道：「這小姑娘伶牙俐齒的，跟她祖母一樣。」
喬意晚面上神色絲毫沒變，語氣溫和地說道：「能像祖母是意晚的福氣，意晚也想像祖母一樣做個性子爽利之人。這樣的話，受到旁人言語欺辱時就不必忍氣吞聲，可以大膽地還擊回去，可惜意晚尚未學到祖母的兩成，膽子又小，旁人說了難聽的話也只能默默受著，以後可要跟祖母好好學一學。」
喬意晚向來與人為善，不願道人是非。若秦老夫人只說她一人，她便受著了，只是，先是承恩侯夫人，又是老夫人，一個一個都過來跟祖母吵，讓人心中很不愉快。
而且，秦老夫人前世就不喜歡她，人永遠無法讓一個本就心存偏見的人喜歡自己，她也就豁出去了。
秦老夫人臉上的笑漸漸落了下去，看向喬意晚的眼神有幾分涼意。
這小姑娘看似很柔弱，沒想到說起話來這般厲害，好像什麼都沒說，又像是什麼都說了，還讓人抓不住任何的把柄。
和秦老夫人不同的是，喬老太太臉上的笑意逐漸加深，她拍了拍喬意晚的手，笑著說道：「沒事，祖母以後慢慢教妳。」
喬意晚道：「勞祖母費心了。」
這時，門外又來了其他府上的人，秦老夫人沒再多說什麼。
喬老太太落坐後，看了看周圍的人，對喬意晚道：「妳去找婉琪她們玩吧，不用在這裡陪我。」
喬意晚看了一眼秦老夫人的方向，神情流露出一絲遲疑。
喬老太太笑了笑，低聲道：「不必擔心我，他們能拿我怎樣？敬臣今日應當也來了吧？去找他吧！」
聽見祖母提到顧敬臣，喬意晚臉色微紅，想到剛剛祖母的表現，想了想，離開了。
出了門，喬意晚環顧四周，幾乎沒有看到跟自己相熟的人，喬婉琪也不見了蹤影。
何氏剛剛和女兒下車後就看到了自己娘家人，沒有跟著老太太一起去正廳。
雖然沒有找到喬婉琪，喬意晚也不願再去正廳，於是在承恩侯府中轉了轉，打算尋一處安靜的地方待一會兒。
她正往一旁的暖房走去，路上便聽到了兩個丫鬟的談話。
「姊姊，水榭那邊的男子是定北侯吧？」
「是啊，那位就是定北侯，妳今兒運氣好，見著了他，他平日裡都在軍營練兵。」
「那和他在一處的可是那位與他議親的永昌侯府嫡長女？」
「噓！那位姑娘並不是侯府的嫡長女，好像是聶將軍的女兒。」
「啊？將軍的女兒？定北侯不是和永昌侯府嫡長女在議親嗎，怎麼跟將軍的女兒又扯上關係了？」
「定北侯只是議親，又不曾正式訂親，真訂了親也有退親的，這些事可是說不準的。」
那小丫頭還想再問，另一個丫頭催促她快走，兩個人的聲音便在耳邊消失了。
紫葉看了一眼自家姑娘的神色，小心翼翼地問道：「姑娘，咱們去哪兒？」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11/14上市的【文創風】1208《繡裡乾坤》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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