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莫家婆媳
五皇子的到來，在王府引起了不小轟動。上至王爺、王妃，下至丫鬟、小廝，個個全神戒備，生怕招待不周。
「姨母，您太客氣了！家常便飯就好了，幹麼這麼大排場？」龍夜看著眼前那滿滿一桌子的食物，食指大動，嘴上卻一再推卻。
雖然他只是齊妃的養子，在朝中並無權勢，但沐王妃十分喜歡他這般親和的個性，待他像親外甥一樣親厚。當她知道五皇子到訪後，便向齊妃告辭，急急從皇宮返回王府。「多少年沒到王府來了？還是小時候整天跟在隱兒身後，來過幾回吧？」
說起龍隱，龍夜的眼睛頓時綻放出璀璨的光彩。
他一邊往嘴裡塞東西，一邊連連點頭。「是啊是啊，好久沒來了呢。這一次，我一定多住幾天再走。」
沐王妃自然沒什麼意見，倒是龍隱一臉不高興。
這個跟屁蟲從小就愛黏著他，如今都這麼大了，居然還時不時纏著他不放，真是有夠討厭！
「你自己的府邸就隔幾條街，為何非要賴在王府？」龍隱慢條斯理地替司徒錦挾菜，眼睛卻死死地瞪著龍夜。
聽到這般無情的話，龍夜頓時眼含熱淚，一副要哭出來的表情。
沐王妃頓時心疼不已，對兒子輕輕呵斥道：「隱兒，來者是客，你怎麼能這般對你表弟？」
有了王妃撐腰，龍夜立刻綻放出笑容，彷彿剛才那一幕只是鏡花水月般。「還是姨母疼我！」
說完，他還十分幽怨地瞅了龍隱一眼。
司徒錦看著他們二人之間的互動，心裡總覺得怪怪的。龍隱可是不大愛搭理人的，怎麼這五皇子一來，他的話就多起來了？
龍隱感受到妻子打探的目光，不由得苦笑。若是錦兒知道龍夜上山下海只為了黏著他，恐怕對他也是避之唯恐不及吧？
沐王爺一直很少開口說話，一雙眼睛若有似無地一直落在王妃身上，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自打中秋那天過後，這王府的氛圍就變得詭異了起來。先不說王爺最得寵的莫側妃被關進祠堂，就連他最近的舉動也很令人難以捉摸。以前要麼整天待在軍營不回來，要麼就是去莫側妃的屋子裡歇著，極少到王妃的屋子裡去。可如今，莫側妃失寵，王爺卻整日往王妃的院子跑。
更奇怪的是王妃的態度，居然對王爺視而不見！芙蕖園的下人們一方面替王妃感到高興，因為王爺似乎對王妃上了心，他們在人前也有幾分顏面；另一方面，王妃的態度卻又讓他們提心弔膽，生怕哪一天觸怒了王爺，他們也不會有好日子過。
最最奇怪的，還是王妃對世子妃的態度。
以往就算沒有秦姑娘，王妃對未過門的世子妃可是看不上眼，覺得她並非出身真正的名門貴族，還是個庶出的，一直不待見她。後來即使進了府，也想著要立威，將她收得服服貼貼的，沒想到這些時日以來，這對婆媳的關係卻突然親暱了起來。王妃不但免了她的晨昏定省，還時常對她讚不絕口，誇她聰慧能幹。世子妃因而笑容滿面，日子過得春風得意。
誰會想到一個庶出之女，在王府裡居然能這般受重視？即使是盛寵一時的莫側妃或長媳陳氏，也沒能活得這般逍遙自在。因此司徒錦在王府的地位不止提升了一個層次，威望一時甚至超過了西廂那邊兒的幾位。
一頓飯吃下來，大概只有沐王妃和五皇子真正開懷，其餘的人都在各自的心思中度過。
夜裡，夫妻二人繾綣良久之後，司徒錦趴在他光潔的胸膛上休憩。「這五皇子，似乎對你挺特別的？」
提到五皇子，龍隱的身子忍不住僵了僵。「他……他就是個跟屁蟲。」
「如今朝堂之上，太子跟三皇子爭得你死我活，這五皇子未免也太逍遙自在了吧？他突然出現在王府，是不是有什麼別的目的？」司徒錦雖然知道婦道人家不得妄議政事，但事關王府前途，她不得不多問一句。
龍隱單手撫著她嫩滑的後背，眼中閃過一絲欣賞。他的小娘子果然聰慧過人，居然能夠想到這一層去，實在不簡單。
「妳猜得沒錯。」他給了答案。
如今皇位之爭已經由暗潮洶湧演變成檯面上的爭鬥，太子和三皇子的勢力不相上下。聖武帝也不知怎的，最近竟沈迷於丹藥中，不怎麼理朝政。於是這兄弟二人之間的鬥爭，就更加激烈了。
以皇后為首的楚家，透過聯姻取得了丞相府和一些文臣的支持；三皇子一派，以莫家為主，親信以武將居多。這兩邊鬥得不亦樂乎，今日我參你一本，讓你損個尚書；明日你奏我一本，殺個侍郎。朝中不少大臣遭受無辜牽連，成為政治鬥爭的犧牲品。
五皇子在這個時候來王府，怕是想要拉攏沐王府為他出力吧？儘管他表現得像個玩物喪志的閒散皇子，但司徒錦卻不認為他會是個任人宰割的無能之輩。
若太子或三皇子其中一人繼承了皇位，那麼其他皇子豈會有好日子過？即使他不參與皇位的競爭，但為了能夠坐穩龍椅，恐怕也會下手除掉其他兄弟，永絕後患！這，就是生在帝王之家的不幸。
「他其實並不是真的不在意那皇位，對嗎？」司徒錦打了個呵欠，用濃濃的鼻音說道。
龍隱知道她累了，想睡了，便盡量挑重點解釋給她聽。「齊妃雖然很低調，但卻是朝廷許多大臣最敬仰的一位妃子。她在朝中收買了不少人心，也是為了五皇子的將來打算。這些人隱藏得很深，太子和三皇子他們儘管起了疑心，但卻苦無把柄。所以近日來，朝中人心惶惶，傷害了眾多無辜性命。」
司徒錦點了點頭，抬手圈住他的脖子。「那麼王府，是不是也在他的算計之內？」
能夠瞞過那麼多人，一直以來給人不爭天下的印象，這個龍夜肯定不是個簡單人物。她只是一個後院裡的女子，不該過問這些國家大事，但龍隱是她的夫，是她的天，關於他的一切都是她在乎的。
龍隱親了親她的額角，安撫道：「別擔心，我們會沒事的。」
司徒錦枕著他的肩膀，漸漸陷入沈睡。「那就好……」
翌日。
有下人進來稟報，說是莫家來人了，當時司徒錦正在探望王妃。她看了看王妃的臉色，似乎透露出一絲擔憂。
如今這莫家因為三皇子崛起，更加恃寵而驕，那宮裡的莫妃娘娘更是不可一世，不將任何人放在眼裡，對皇后也頗為不敬。莫側妃在王府，也是借了莫家的勢，才那般肆無忌憚。
莫家人上門，肯定不會有好事。
王妃摸了摸手指上的護甲，吩咐道：「請他們進來，在花廳等著。」
丫鬟們急急地退了出去，屋子裡只剩下婆媳二人與珍喜。
「母妃，這莫家來者不善，是否要知會王爺一聲？」畢竟，莫側妃是王爺要打的，也是他下令關起來的，這莫家上門來討公道，對象應該是王爺才對。
沐王妃嘆了口氣，道：「錦兒，有些事情，男人們還是少插手為好。」
司徒錦微微一愣，繼而說道：「是媳婦考慮不周。」
的確，莫側妃不過是王府後院裡的一個側妃，犯了錯受了罰，頂多就是王府的家事。但若是一家之主的王爺摻和進來，爭端恐怕會愈來愈大，甚至牽扯到很多利益關係。在這一點上，司徒錦覺得王妃果然是過來人，想得比較周全。
沐王妃在珍喜攙扶下，緩緩起身。「走吧，我們去會會莫家的人。」
司徒錦一愣，指了指自己。「媳婦也要去嗎？」
「妳是世子妃，往後這府裡，還是要交給妳打理的。」王妃長嘆一聲，心中似乎對這些俗事早已看淡，也不再斤斤計較。
司徒錦有種受寵若驚的感覺。看來，中秋那件事對王妃的打擊不小。
花廳裡，兩個貴婦裝扮的人正挑三揀四地議論著。
「堂堂王府一個王妃的宅院，居然這般寒酸，讓外人知道了，還不笑破大牙?!」率先開口的，是一個四、五十歲的中年女人。她昂著頭，一副高高在上的姿態，似乎沒將任何人放在眼裡，眉眼間滿是鄙夷。
而在一旁附和的年輕少婦，則打扮得花枝招展，恨不得將所有的首飾都堆在頭上，以顯示自己的不凡身分，看著就讓人覺得輕浮庸俗。「可不是嗎？這麼多年來，她一直被姑奶奶壓著，真夠沒用！」
兩個人妳一言我一語，好像這王府就是自家後花園似的，說起話來口沒遮攔。
沐王妃在聽到她們的議論時，只是微微頓了頓腳步，神色卻沒有多少變化。「二位真是稀客啊！」
那兩個婦人聽到王妃威嚴的嗓音，頓時愣了好一會兒。反應過來之後，隨意蹲了蹲身子請安，沒多少誠意。
「老身見過王妃。」
「妾身見過王妃。」
沐王妃沒跟她們計較這些小細節，也沒有多加理會，逕自在屋子裡的主位坐了下來。那二人相互望了一眼，便由那位年長一些的婦人開了口。「老身此次前來，是看望我那女兒的。聽說她身子不適，不知好些了沒有？」
她故意將被關在祠堂說成身子不適，一方面是為了面子問題，二來則是想要王妃將莫側妃放出來。在她們看來，這王妃不過是空有頭銜，是個好拿捏的軟柿子，不然莫側妃也不會在王府作威作福這麼些年了。說出這麼一番話來，也是不撕破雙方的臉面，各讓一步為好。
沐王妃當然聽得懂這話裡的意思，不過她沒有權力將莫側妃放出來。人是王爺關起來的，放不放是他的事情，與她無關。
「是嗎，莫側妃生病了嗎？本王妃怎麼沒聽說？」既然她們可以裝糊塗，那她也可以。
那莫家婆媳倆聽到王妃這般說，臉色有些不好看了。
「怎麼，王妃娘娘連王府裡發生了什麼事情都不清楚嗎？這家當得也太沒責任心了吧？」在一旁忍了很久的莫王氏，也就是莫夫人的媳婦，終於沈不住氣，沒大沒小地指責起王妃的不是來。
司徒錦蹙了蹙眉，冷然的說道：「莫少夫人還是管好自己的那張嘴，免得禍從口出。」
冷不防被人訓斥了，莫王氏頓時覺得失了顏面。「妳又是什麼身分，居然敢這麼跟我說話？」
果真是上樑不正下樑歪！那莫夫人眼高於頂，這媳婦也沒眼力勁兒，居然在王府這般放肆，真是沒規矩！
司徒錦站得筆直，一雙清明的眼眸充滿了笑意。「我嗎？我這個沒身分的，正是王府的世子妃。」
聽到「世子妃」這三個字的時候，那二人顯然是愣住了。
看著眼前這個不怎麼起眼，卻獨有一番韻味的女子，莫夫人想說的話突然梗在喉嚨裡出不來。在來王府之前，莫老爺交代過了，惹誰都行，就是千萬別去惹隱世子和世子妃，隱世子是冷血魔王，他們惹不起。至於要她們別惹司徒錦，則是外界盛傳隱世子寵妻無度，甚至為了她不肯納妾──說難聽點兒，就是懼內。也不知道是誰放出風聲去的，但莫家這兩個女人倒是將話聽進去了。
「世……世子妃？」莫王氏似乎不相信，再次確認道。
司徒錦也不回話，在王妃下首的椅子裡坐下，悠閒地喝起茶來。王妃見這二人居然被自己的媳婦鎮住了，不由得感到欣慰。看來隱兒的眼光也沒那麼差，這個媳婦不但聰慧過人，無形中更有一股強大的氣場。那麼嬌小的一個身軀，居然能散發出如此氣勢，不愧為世子妃！
「剛才是老身的媳婦失禮了，世子妃勿怪。」莫王氏與莫夫人互望了一眼，這才勉強上前行了禮，畢竟王府門第比起那莫家，不止高了一頭。雖說莫妃得勢，莫側妃也受寵，但在這二位面前，她們還是矮上一大截。
她們可以對王妃不敬，卻不敢惹這隱世子心尖尖兒上的人。
「兩位來看莫側妃？」司徒錦見王妃不發話，便擔當起話事人，集中精力與她們周旋。
莫夫人瞧了一眼王妃，心中很是驚訝，但還是回道：「老身聽聞莫側妃身子不適，故而攜兒媳過來探望。」
所謂的「聽說」，是王府有人通風報信吧？司徒錦也不揭穿，一派悠閒地說道：「莫側妃身子的確不適，王爺讓她在莊子裡靜養呢！二位今日來，恐怕是見不到了。」
這般睜眼說瞎話，教屋子裡的人全都怔住了。
莫夫人豈是那麼好唬哢的？她咬了咬牙，沈下臉來說道：「莫側妃明明就在府裡，哪裡去了莊子？世子妃莫不是為了阻撓我們相見，故意胡謅的吧？」
「哦……妳們怎麼知道莫側妃在府裡？這王府裡的事，到底是本妃清楚，還是妳們這些外人比較清楚？」
莫夫人支支吾吾半晌，也沒有說出個所以然來，只得蠻不講理地大聲嚷嚷道：「世子妃甭管我們怎麼知道，總之，今日見不到莫側妃，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好說不成，就變成了耍賴。這莫家的人，果然夠無恥！
司徒錦與王妃對視了一眼，眼中都充滿了鄙夷。莫家並非世家大族，不過是因為莫妃受寵而崛起的官宦人家。如今三皇子得勢，他們便一個個硬氣了起來，眼睛都長到頭頂去了，不把任何人放在眼裡。放眼大龍國，誰敢不把皇室裡當一回事？更何況這沐王府，也不是一般的皇室，而是世襲親王，大權在握。她們這般無知，活該成不了大器！
「好大的口氣！」龍隱從門外走進來，冷聲喝道。
他在慕錦園遍尋不著自己的娘子，一路問到此處，才知道莫府的人前來無理取鬧。在門外聽到這樣一番話，一張臉更是冷得欺霜賽雪，散發著陰森的氣息。
莫夫人和那莫王氏嚇得打了個冷顫，臉色泛白。
「參……參見世子爺。」
龍隱掃了那老貨一眼，眼中盡是嫌惡，也不叫她們起來。「居然跑到王府來撒野，活膩了不成？」
那二人渾身又是一抖，頓時如墜冰窟。
這隱世子為何會出現在王妃的宅院？難道真如外界說的那般，他真的懼內？是來為世子妃保駕護航的？這……也太沒出息了吧?!
二人偷偷打量著他的一舉一動，不敢發出任何聲響。
龍隱板著一張臉，令人不敢直視。教人意外的是，面對世子妃的時候，他臉上的寒冰似乎瞬間就融化了。「這兩人可曾欺負了妳？」
司徒錦笑而不答，一雙眼睛瞅得那二人驚恐不已。
「世子爺明鑑！老身也是急著想見莫側妃，不是有意冒犯的，還望世子大人有大量，不跟老身計較。」莫夫人雖然勢利，卻還有一些自知之明。在這個魔王面前，她乖巧得像隻貓，絲毫不見囂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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