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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習慣閱讀科普讀物的朋友,可能有一種印象:科學家討厭哲學。確實,美國物理學家費曼(Richard Feynman)討厭哲學,覺得哲學是多餘的,英國物理學家霍金(Stephen Hawking)更乾脆宣稱「哲學已經死了」。在他們看來,哲學這門歷史悠久的學科,就像恐龍之類的古生物,或像前科學時期的鍊金術,應該留在歷史的遺跡裡。

    但實情真是如此嗎?事實上,許多偉大科學家不僅熱愛哲學,也深受哲學啟發。愛因斯坦(Albert Einstein)就是一例。

    眾所周知,愛因斯坦童年的教育經驗很不愉快,不僅受不了老師的霸道獨斷,也無法與幼稚的同齡學生互動。他唯一的抒發出口,就是與大他十歲的醫學院學生塔爾邁(Max Talmey)一起聊科學與數學。愛因斯坦十三歲時,跟著塔爾邁一起讀了康德(Immanuel Kant)的哲學經典《純粹理性批判》(Kritik der reinen Vernunft),從此就喜歡上了哲學,到老都捧讀康德的著作。

    一切最高學問的通稱

    若將視野拉向過往歷史,我們會發現,哲學與科學其實緊密相連,愛因斯坦絕不是例外。許多知名的西方哲學大家,大多都身兼科學家的身分,例如培根(Francis Bacon)、笛卡兒(René Descartes)、萊布尼茲(Gottfried Leibniz)等人。甚至,在十八世紀以前,哲學幾乎就是一切最高學問的通稱,連牛頓(Isaac Newton)也將自己的科學研究稱為「自然哲學」,所以他的物理學鉅著以《自然哲學的數學原理》(Philosophiæ Naturalis Principia Mathematica)為名。

    哲學與科學的緣分甚至可以回推得更遠。早在兩千多年前的古希臘,哲學家就致力於探討一切事物的究極原理,試著在雜亂的現象中理出法則、在偶然中追索必然。哲學家會追問:這個世界是由什麼構成的?事物可以無窮地切割下去,還是存在最基本的原子(atom的原意就是「不可分割之物」)?萬物為何會存在?為何拋向空中的石子跟飛鳥最終都會回到地面?感官經驗是真實的嗎?在這些光怪陸離的問題裡,我們不難窺見科學精神的濫觴。

    除了科學以外,哲學對近代社會的斧鑿更是深刻。盧梭(Jean-Jacques Rousseau)鼓吹人民主權的觀念,批判社會不平等,並且主張建立一個自由而平等的政治共同體,啟發了改寫歐洲大陸政治歷史的法國大革命。一生顛沛的馬克思(Karl Marx),潛心著述,矢言用思想改變世界,建構了二十世紀最具影響力的意識形態,全球竟有高達三分之一的人口,曾生活在奉其為圭臬的共產制度之下。無論結果如何,這兩個近代的例子,都可以看到哲學與思想的威力。

    從古代到今日、從科學到人文,哲學確實曾經扮演中樞的角色。但不可諱言的,自從十九世紀以降,哲學已經逐漸讓出學問之王的地位,隨之而起的,是日益專業化的諸多學門,例如物理學、心理學、社會學等等學門,分別從哲學的大家庭分離出去,成為獨立的學科,展開各自精彩的生命。這個道理很簡單,人類社會發展日益複雜,加上爆炸般的科學進展,再也沒有任何一個學科可以統括一切,百科全書般的「文藝復興人」(Homo Universalis)也如鳳毛麟角,極為罕見。

    永無止盡地追問「為什麼」

    儘管歷經了劇烈的「瘦身」,哲學仍舊沒有從歷史舞台消失,因為兩千多年的哲學史蘊藏著龐大的人類思想結晶,其廣度與深度仍難以被其他學科取代。哲學依舊屹立的另一個關鍵,在於哲學獨特的探究方式:永無止盡地追問「為什麼」。乍看之下,其他的學科也在追問「為什麼」(why),但終究來說,問的卻是「如何」(how)的問題。

    當物理學家探討宇宙「為什麼」是這般樣貌時,其實要釐清的是宇宙「如何」變成這樣,並試著從中發現物理法則。因此,嚴格來說,物理學家問的是宇宙大爆炸「如何」發生,而不是「為什麼」會有大爆炸,後者對物理學家來說,已經是形上學(metaphysics)而非物理學(physics)了。當生物學家研究「生命的意義」時,探討的是生命「如何」發生、什麼樣的機能與條件構成了生命,而不是「為什麼」要有生命、生命在這個無機宇宙裡的價值與目的是什麼。因此,從發問的方式與思考的方向來看,哲學與其他學科確實相當不同。

    一般人或許會質疑,不停探問「為什麼」的好處在哪裡?心裡充滿著問號不是很令人困擾嗎?事實不然。當人開始好奇、開始追問,就懂得了「後設思考」(meta-thinking)的意義。「後設思考」就是後退一步,把自己的想法當作反思對象的一種態度。一個懂得反思的人,比較能夠確立自己的信念,而比較不易盲目地隨波逐流。一個懂得後設思考的人,比較能跳脫既有的思考框架,並且建立自己獨特的觀點。

    哈佛商學院教授克里斯汀生(Clayton Christensen)曾提出了「破壞式創新」(disruptive innovation)的概念,指的是透過變革既有的模式與秩序,而產出新價值的一種創新。舉例來說,當各家廠商把手機越做越小的時候,蘋果公司卻逆勢而為、把手機越做越大,甚至引領了智慧手機的革命,改變了現代人的生活方式,就是一種破壞式創新。在西方歷史裡,不斷追問「為什麼」的哲學家們,不斷地挑戰人類知性與想像力的極限,其實就是這樣的一群「破壞者」(disruptor)。

    追求創造性的破壞

    台灣的教育體制,長期被眾人詬病為僵化死板、保守封建。這樣的批評並非無的放矢。在這個追求標準答案、強調知識功利價值的教育環境裡,自由思考是難得的奢侈品,甚至對於固守舒適圈的人來說,是破壞與顛覆。源自古希臘的「哲學」(philosophy)一詞,是由「愛」(philo)與「智慧」(sophia)兩個字所造出來的,其原意是「愛智慧」。在追求智慧的過程,人們會打破僵固的教條、掃除錯誤的偏見,人們追求的是創造性的破壞,目的仍是尋求真理,而不是為了破壞而破壞。

    那麼,對哲學有興趣的人,應該何時開始學習哲學呢?兩千多年前的伊比鳩魯(Epicurus)說,學哲學沒有太早或太晚的問題,對年輕人與年老的人都有裨益;對年輕人來說,智慧可以讓人穩重地面對將來,對年老的人來說,智慧可以讓人恬靜接受已然的一切。無論如何,透過不斷思考與實踐之後淬煉出的智慧,就像是握在手中的指南針,能夠在狂風大浪中指引我們方向。

    在這樣的思考下,大家出版社集合了國內幾家重要的出版社,一起推出了這個名為「迎向懷疑、啟蒙與反叛的年代」的哲學書單。我們深知,這樣的書單絕非周全,也僅能觸及西方哲學的某個側面,但仍不失為一個拋磚引玉的嘗試。長期以來,台灣的哲學出版較為薄弱,不僅許多西方哲學經典欠缺優質的繁體中文譯本,出版品也較偏向供大學教學所用的教科書,較難深入學院以外的讀者。近年來,各式各樣的哲學推廣活動在坊間流行,激起年輕學子對於哲學的興趣,但是市面上的哲學書籍仍舊太少。在推廣台灣的哲學閱讀風氣的大方向上,我們需要努力的地方仍舊很多。

    學習建構屬於自己的觀點

    此次的主題書單,以台灣目前市面上較為易得的西方哲學經典為主,涵蓋範圍則是文藝復興迄今的哲學家與思想家。在文藝復興及其後的時期,選讀了提倡懷疑精神的蒙田(Michel de Montaigne),以及被尊為近代哲學之父的笛卡兒。十八世紀的啟蒙運動時期,我們選了啟蒙時代之子的康德,以及對於啟蒙理念與科學多所批判的盧梭。在政治與宗教舊秩序崩解的十九世紀,則選入了黑格爾(G. W. F. Hegel)、叔本華(Arthur Schopenhauer)、托克維爾( Alexis de Tocqueville)、彌爾(John Stuart Mill)、馬克思、尼采(Friedrich Nietzsche)等哲學家,他們或保守或激進、或左或右、或樂觀或悲觀,正象徵了大秩序潰散之後百家爭鳴的態勢。二十世紀後,人性與存在意義的問題更加突出,因此我們選讀了解析人類深層心理的佛洛伊德(Sigmund Freud)、存在主義的先驅沙特(Jean-Paul Sartre),以及走過人類黑暗時代的鄂蘭(Hannah Arendt)。除了哲學家的經典以外,還有大家出版社特別從法國引入、引起眾多讀者矚目的《法國高中生哲學讀本》系列,以及開學文化的兩本「哲學之道」叢書。

    必須注意的是,這些哲學書籍並非輕鬆易讀的床頭書,不是短時間內即能熟讀通透,然而卻是可以伴隨一生的經典。透過與哲人思想的對話,我們期待台灣的下一代,能夠多懷疑、多反思,跳出被他人灌輸的思想模式,從破壞中找到創新的可能,進而建構屬於自己的觀點。

  • 高中生讀得懂哲學嗎?課業已經夠繁重了,為什麼要浪費時間在不是升學的科目上?推廣高中哲學教育的這幾年,雖然獲得學生、家長與社會的普遍肯定,但偶爾還是會接到上述的質問。在我們嘗試回答「高中生為什麼要讀哲學?」之前,或許必須先澄清什麼是哲學。

    哲學並不是幾句能讓人眼睛為之一亮的醒世警語,也不是幾篇可令人備感撫慰安定的心靈雞湯。如果語言學是以科學方法對人類語言進行分析研究、數學的奧義在於以符號來解構數量、變化與空間等,那麼,哲學家的任務就是不停地以「更為後設的角度」來尋找可以被普遍化的定義。例如,當我們說:「不挺朋友就是沒有義氣。」哲學家就會跳出來問:「什麼叫『義氣』?」一來一往地問答,直到「義氣」能被定義得再也找不到例外為止。接著他可能會回過頭問:「那麼,請定義『朋友』?」讀到這裡,你可能會立刻想起那個在古希臘市集裡,不斷向路人提問的蘇格拉底。

    因此,我們可以簡單地說:「哲學」是一個動詞,它是一種行動,不停地追問事物表象背後所蘊含的前提。

    做智識的探險家

    當前台灣高中生每天的在校時數平均高達9.5小時,課程內容理應足以容納人類知識的全部內涵。但是,正因為缺少了一個動作──哲學思辨,所以,記憶與背誦就是最主要的學習方式,密集的小考與定期的週考和段考,成了唯一的終極目標。學生進了寶山,卻不是智識的探險家,多數成了資訊的領受者,好一點的懂得如何採集。

    二○一四年,出於迫切地希望有效激發學生的思考力,從而產生行動力,進而能對自身與社會發生影響,我嘗試在任教的高中引入哲學課。獲得台灣高中哲學教育推廣學會(PHEDO)多位教授在課程設計與教學的支援後,「人文思想導論」順利地開課了。我們以十二組相對的概念,如「對與錯」、「真與假」等,帶學生探索倫理學、知識論等哲學範疇。我們問學生:「什麼是慈善?我們有幫助他人的義務嗎?」「你如何確定所見為真?」「一艘經過多次維修的船還是『同一艘船』嗎?」在提問、回答、澄清與延伸中,逐漸收攏學生的觀念,最後才將課堂中的論辯對應到哲學家的理論。換句話說,我們不教哲學史,不以「某某哲學家說……」來開場。相反地,學生一進教室,就得準備接好一個又一個拋出來的問題,這些問題一再敦促他們去思索那些習以為常的詞彙與概念,是否真如想像中的明確而牢不可破。很快便有學生感嘆「像在跟過去的自己打架」。但這是他們每週最期待的兩個小時。

    學生紛紛表示:「哲學課讓我用不同的角度看周遭的事物,使我感到很新鮮也促進我的思辨能力」、「會更仔細思考人文相關議題,也會和家人分享討論如何更客觀地看待事物」、「開始思考以前所學的正確性,而不只是接受被教的事情」。

    讓學生勇於發言

    當然,課堂中進行的對話並非從第一堂課起就如行雲流水。不停地對外在世界詰問,也向自己的真實內心詰問,是哲學思辨的第一課,卻正是台灣高中教育史上缺席了許久的一課。我們的學生不習慣發問,更不敢表達意見。不發問大多是因為:發問顯得自己很無知、老師等一下應該會再講一次(或者剛剛有講,一定是我沒聽到)、老師說的就是對的,我可以有問題嗎?以至於不敢表達意見。更多則是在顧慮:標準答案是什麼?

    所以,引導學生勇於發言是我的第一個任務。首先要讓學生了解,問題沒有好壞之分,既然是你的問題,你就有義務要為自己找到解答,而以提問來澄清他人的論點是一個很好的開始。在表達意見的時候,就算你的想法與其他人的想法乍聽之下雷同,但請嘗試用自己的語言來陳述。你一定會驚訝於彼此之間其實存在著差異,而那個差異很可能會幫助你覺察自己與他人在本質上的不同,進而更加認識真實的自我。最後,也是最重要的,請踴躍質疑與挑戰。作為哲學家,我們不是來這裡同意對方的。一個只求互相同意的世界無法進步,套用當紅的說法就是:「同溫層太厚,難以流動」。作為哲學家,我們的義務是:仔細地聆聽對方的論點之後,竭盡所能地提出不同甚至相反的觀點,以幫助彼此的思考更周全。

    這堂哲學課沒有課本,甚至沒有講義。學生要針對上課內容作筆記,以訓練摘要課程的邏輯。這種為了作摘要而必須不斷鍛鍊邏輯能力的練習,搭配上哲學訓練中所強調的「定義與本質」,讓學生在其他學科上能夠更快速地掌握重點,達到事半功倍的功效。原本在第一次段考總平均位居全年級中段的本班,後來成績節節上升,從下學期開始便穩坐前兩名。事實證明,這群非「資優」的孩子,因為哲學教育而體會追求智識的樂趣,不只建立了獨立思考的習慣、培養了溝通對話的能力,更成為積極的學習者。有個學生的家長告訴我:「我以前得催促他唸書,現在得要叫他早點去睡覺!」

    與哲學原典搏鬥

    到了高三,我們終於開始閱讀哲學原典。

    長久以來,台灣的教育現場有一種東西很好用,但殺傷力也很大,那就是教科書。各出版社根據教育部的課綱編寫教科書,輔以教師手冊、習作以及各式測驗卷。在進度與成績的雙重壓力下,現成的系列配套確實是老師可靠又方便的教學資源。然而,其殺傷力在於,學生可能會誤以為教科書上經過編纂的內容就是全部的知識,也可能會把教科書的編排方式當作知識的學習步驟。畢竟,那就是他們要衝刺的考試範圍啊。但事實是,嚴格來說,教科書就是一種懶人包。

    在「人文思想導論」這門課,我和PHEDO的教授企圖透過導讀重要哲學著作,讓學生直接與原典搏鬥,而不要學生以為記住哲學家的錦言佳句就足以烙哲學。因為,我們希望學生能夠詳查事件原委、自行判斷,而不是貪圖方便地追求懶人包。我們希望學生學會追問出處,而不甘於人云亦云。我們希望學生藉由分析文本,進而培養理解、欣賞與批判的素養與能力。所以,我們從柏拉圖的洞穴寓言入門,接著讀亞里斯多德的《論友誼》篇,後來到了奧古斯丁的《天主之城》,雖然依舊導讀整本原典,但礙於學期中有限的時間,便只擷取重要章節來閱讀。

    柏拉圖的洞穴寓言是以對話體寫成,所以學生在課堂上扮演起文本中的角色輪流朗讀,我則適時打斷,請學生從字裡行間找尋哲學家的論點。由於國文課的賞析訓練,學生不難進入狀況。到了亞里斯多德的《論友誼》篇,我改以提問的方式引導學生梳理哲學家的論點走向;例如「亞里斯多德如何論述『友愛』是『過得幸福』的要素之一?」以及「亞里斯多德如何定義『友愛』的對象範圍?」分析大綱之後,請學生申論「友誼所衍生的義務(忠誠、感恩、利他、公平等)中,何者最為重要?」我很驚喜地發現,每個學生都有自己的主張並且能夠侃侃而談,以至於我無法在這有限的篇幅中輕易舉例。

    獨立思辨的能力與自信

    讀完笛卡兒《沉思錄》的選文後,我們看了電影《駭客任務》。從「電影的哪些設定體現了笛卡兒的懷疑論證?」開始討論,延伸到「Matrix(母體)這個看來彷彿天羅地網般難以掙脫的主宰者,可能代換為哪些概念或機制?」,以及「不是真實的就不好嗎?如果認識真相的代價是一無所有,甚至吃盡苦頭,為何人們會選擇真相呢?」下課前,我很興奮地告訴學生,他們提出了我未曾發現的疑問,也提供了我未曾想到的答案。看見學生獨立思辨的能力與自信,是我在推廣哲學教育這些年來最喜悅的事!

    欣見哲學逐漸在台灣受到正視,哲學思辨課程正以各種形式在全國高中展開,教育現場的師生終於感受到,思辨之必要,詰問之必要,高中生讀哲學確有必要。讀哲學,正時興!有志者,盍興乎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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