記者的油水

一般常認為新聞界有很多油水，也確實有惡名昭彰打著記者名號專門揩油者。難怪許多政府單位主管、企業界和教育界人士，聽到某些記者要來，都避之唯恐不及，背後罵聲不斷。

台灣省政府各廳處開記者會都準備小禮物，例如皮製公事包、領帶、皮夾或其他，還加發車馬費。省政記者圈丐幫不少，到處趕場領錢，官員也不敢得罪。

我一九八五年歲末採訪某廳處記者會，第一次領到內裝八百元郵局匯票的公文信封，官員禮貌說明是車馬費。看其他記者都老神在在，顯然收了多年視為理所當然，我也收下。後來又參加兩次在新聞處的記者會，也領了兩份車馬費。

邱創煥當省主席，歲末記者會是請記者團聚餐敘，每人還送一瓶頂級洋酒，價格應有一兩千元。我想，各廳處送記者車馬費也是做公關，拜託隔天能見報，有業績向長官交代。省主席有權有錢，天天登上新聞版面，當然不用再發車馬費。

我調職台中縣後，發現許多記者都兼差，有保險公司業務主管、土地代書、賣茶葉、議長顧問，還有跑單幫做生意者，真正專職記者不多。與我同年的警政記者小白，坦白透露他進新聞界的初衷，就是能開一家賭博性電動玩具店，有了記者身分保障，警察不會來抄台取締。

擔任記者公會總幹事的小楊，有一天說他受人之託，約記者去採訪一場新車發表會。我們有六人隨他去捧場，各領了一個大牛皮紙袋，內裝豐富新聞資料，還有二千元紅包。

也看到國內三家電視台記者趕來，每組兩人，各領牛皮紙袋後匆匆拍攝一下，就說要趕往市區採訪另外活動。小楊說：「這是台北、台中企業界開記者會慣例，不用客氣！電視台記者紅包則是三千元。」我才知這叫油水！難怪很多人每天要趕好幾場企業界記者會，資料袋裡可能都有油水呢！

我將收了二千元紅包之事，隔天告訴一位縣長秘書，他笑了笑並透露：「每次拜託電視台記者來採訪縣長，也一樣要包三千元，報社記者則沒有。」

端午節前夕，台中縣丐幫領導之一H，交給我二千元紅包，說是建管課送的，並強調大家都有。我在縣府一樓走廊拿到紅包時，望向建管課辦公室窗戶，剛好看到課長遠遠跟我揮手示意。

回到市區，向主管報告建管課長送紅包之事，他說：「沒有關係，就當作福利！」或許因為小報薪水少，逢年過節有人主動送禮，沒必要刻意拒絕，視為記者福利之一。

為了幾次收紅包，我內心還是掙扎不已，某日特別找有如兄長的王世勛深談，他在新聞界十年以上經歷，被評價為台中市府會記者操守最好者。他說：「我一樣收過紅包，只要不是主動向人家要錢，逢年過節的禮收下來沒關係！」

我將政治人物送的洋酒、禮券、禮物，漸漸視為人情世故應酬，當然也僅少數政治人物會送禮，彼此還是要有一些交情。

離開新聞界後，我很幸運沒有成為被人背後臭罵的記者。不過，依高標準來看，記者收禮、收紅包就是不當。每件收過的洋酒及禮券縱使已喝光或用光，仍是自己一道無法抹滅的疤痕。

記者的油水

一般常認為新聞界有很多油水，也確實有惡名昭彰打著記者名號專門揩油者。難怪許多政府單位主管、企業界和教育界人士，聽到某些記者要來，都避之唯恐不及，背後罵聲不斷。

台灣省政府各廳處開記者會都準備小禮物，例如皮製公事包、領帶、皮夾或其他，還加發車馬費。省政記者圈丐幫不少，到處趕場領錢，官員也不敢得罪。

我一九八五年歲末採訪某廳處記者會，第一次領到內裝八百元郵局匯票的公文信封，官員禮貌說明是車馬費。看其他記者都老神在在，顯然收了多年視為理所當然，我也收下。後來又參加兩次在新聞處的記者會，也領...

中國國民黨政府在台灣曾經軍事戒嚴三十八年（一九四九至一九八七），有過全世界最畸形之一的媒體生態，遺毒影響甚鉅，迄今尚未完全消除。

廣播和電視頻道被黨國體制壟斷，報紙限制僅三十一家，大部分是黨報、官報、軍報及小報。號稱民營的兩大報《聯合報》、《中國時報》，老闆都是國民黨中常委，早已自我閹割為「左右護法」。

一九八五年冬天，我進入新聞界，還屬黨禁、報禁、言論管制期間，專職的地方記者人數不多。社會上一片亂象，朝野政治面不斷有衝突，那是最黑暗的時代，也是令人充滿期待、將迎向光明的一刻。

回顧那時代，王伯仁二○一三年出版《看千帆過盡：一位省政記者的憶往》，近年也看到多位台北大報記者作品，包括司馬文武在《壹週刊》發表回憶錄、卜大中《昨日報：我的孤狗人生》、俞國基《意外的新聞人生──編輯台憶往》以及彭琳淞主編《自立容顏》等，都擲地有聲，深具價值。

我在地方基層跑新聞十五年，雖是小報記者，很幸運見識解除戒嚴前後的媒體現象，也親身體驗一些很深刻的事件。與多數資深記者的歷練比較，在台中和彰化的小故事，應該算是很另類。

非常榮幸有此機會將文章彙整成書，特別感謝卓越新聞獎基金會獎助出版，以及名作家吳晟和林元輝教授的推薦序。同時，也要謝謝關照過我的新聞界前輩，還有許多參與民主運動的基層小人物與好友們。

中國國民黨政府在台灣曾經軍事戒嚴三十八年（一九四九至一九八七），有過全世界最畸形之一的媒體生態，遺毒影響甚鉅，迄今尚未完全消除。

廣播和電視頻道被黨國體制壟斷，報紙限制僅三十一家，大部分是黨報、官報、軍報及小報。號稱民營的兩大報《聯合報》、《中國時報》，老闆都是國民黨中常委，早已自我閹割為「左右護法」。

一九八五年冬天，我進入新聞界，還屬黨禁、報禁、言論管制期間，專職的地方記者人數不多。社會上一片亂象，朝野政治面不斷有衝突，那是最黑暗的時代，也是令人充滿期待、將迎向光明的一刻。

回顧那時...

推薦序 為歷史作小小的見證⸺讀曾明財《大時代小記者》/吳晟
推薦序 地方記者的時代印記/林元輝
自序

第一章
1．劉松藩的選舉紅包
2．台灣時報新兵
3．第一張助選證
4．冤獄與真假老鴇
5．太平歌劇媚影
6．省主席邱創煥帳單
7．陰沉的麻臉社長
8．小報記者老楊的晚景
9．熱情的祁股長
10．縣長室師爺
11．圍剿朱高正的幕後
12．好色的總編輯
13．海派酒店稅務員
14．調查局阿丁與四爺們
15．國民黨小黨棍
16．台中情色界秘密

第二章
1．省議會的憲調抓耙仔
2．中國時報小記者
3．首都早報美好回憶
4．捷安治三人幫
5．開娼館的理事長
6．黑道大哥火鍋宴
7．不打不相識的謝老大
8．丐幫幫主詹仔頭
9．老政治犯黃金島
10．施明德的綠島同學
11．縣黨部地下執行長
12．第一次被告
13．民主燒酒雞
14．叱吒風雲特派員
15．抄稿記者的護身符
16．查禁書的文化專員
17．大家樂明牌記者
18．怕太太的老獅

第三章
1．記者與安非他命
2．省政特派員之死
3．老胡的快門世界
4．難忘的報社美人
5．記者的油水
6．民主先行者陳博文
7．後備軍人輔導中心變賭場
8．血色蝙蝠降臨鹿港
9．為新聞賣命的廖志坤
10．建立社頭灘頭堡
11．芬園報王張崑
12．警總吃銅吃鐵官司
13．報老闆的乾兒子
14．當惡老闆遇上記協
15．新聞界摯友陳清泉
16．推廣台灣新文學
17．省議會耆老訪談

第四章
1．田尾鄉的民主發動機
2．俠義商人王昭武
3．優良校長梁瑞興
4．江湖的讀書人
5．林天成的正義之憤
6．矢志追求做自由人
7．黑手起家的楊啟
8．和美區四好漢
9．快車志工賴蒼德
10．民主酵母菌黃武志
11．鹿港黨外教父
12．線西最大膽女性
13．讀書賣米的李荻清
14．鄉下藥師藍正中
15．福興鄉兩個傻子
16．員林性情女子阿娟
17．梁媽媽戰鬥餐
18．伸港鄉油飯大王
19．哪裡最危險就往那衝
20．羅厝村三個小人物
21．最有義氣的林光銘
22．黨外鐵娘子助理
23．異議分子丁國興
24．身障舉重國手葉春秋
25．秀水鄉土地公林振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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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第一張助選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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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陰沉的麻臉社長
8．小報記者老楊的晚景
9．熱情的祁股長
10．縣長室師爺
11．圍剿朱高正的幕後
12．好色的總編輯
13．海派酒店稅務員
14．調查局阿丁與四爺們
15．國民黨小黨棍
16．台中情色界秘密

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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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中國時報小記者
3．首都早報美好回憶
4．捷安治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