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薦序 從說說開始的月經行動

臺大醫學系、臺大月經課主授開課教授 黃韻如

經過一整天緊湊的世界衛生高峰會，我坐在柏林希爾頓飯店的酒吧吧檯，準備小酌一杯之後就要走回不遠處下榻的飯店休息。

身旁一位非洲裔的年輕女性，已經坐在吧檯獨飲一陣子了。她向酒保又點了一杯特調雞尾酒，用帶著英國腔的英語說：「希望這杯也不會讓我失望！」

一個人坐在酒吧的吧檯獨飲，總是免不了主動或被動的攀談搭訕。這天，我決定主動，開始與她聊了起來。

她來自納米比亞，剛加入第一夫人Monica Geingos的團隊擔任助理，夫人以Organization of African First Ladies for Development (OAFLAD) 的現任主席身分受邀在這次大會上分享，她便跟著夫人一起來參加2022世界衛生高峰會。

OAFLAD聚集了非洲各國的第一夫人們，運用夫人們個人以及集體的社會資本，以柔性外交的方式在許多議題上為非洲的發展目標發聲。她們在健康議題方面例如HIV/愛滋病、婦女權益等等與聯合國下的不同單位合作，對公衛醫療健康政策做出影響。

納米比亞即將在境內計畫推動一個青少女性教育行動診所方案，這個行動診所方案，是特別針對境內的一群少數民族Himba族而發想的。這群人過著類游牧般的生活，在數個地點之間移動，因此要針對他們提供任何的社會服務都需要仰賴高移動性的解方。納米比亞想要透過行動診所的方式，對Himba族的青少女提供性教育的服務，以及必要的生殖醫學診療。

身為臺大「月經：理論、思潮與行動」通識課程的開課老師，我想到的第一個問題就是，Himba族的女性在游牧之間，是如何面對初經與處理月經的呢？

這一問，可把這位夫人助理問倒了！她從來沒想過這個問題！

月經，從沒有讓我失望能打開所有人的話匣子。她頓時好像腦洞大開，興奮地聊著，接下來的談話內容就圍繞著臺大月經課如何透過教育讓年輕人從月經了解兩性還有背後的許多連動議題。

______________

在任何一個時刻，這世界上有一半是曾經經歷月經、正在經歷月經、或即將經歷月經的人口。月經是如此的普遍，但我們對月經的了解卻常常停留在「女生每個月會流血」 的粗淺知識上。不僅如此，月經也被標記著許多刻板印象與迷思，伴隨而來的是去脈絡化後的汙名化與禁忌，月經成了那個大家就是無法公開談論說出口的名字。

那麼要如何讓大家開口談論月經呢？

臺大月經課的開課願景，就是希望透過教育的力量，賦權與年輕的一代，無論生理性別，每個人都可以找到讓自己感到安全、自在談論月經的方式。因為，唯有讓屬於生理現象的月經能夠自然地成為如同討論天氣一般的話題，整個社會才有機會撕除對月經貼上的標籤。

有些人或許會懷疑，只不過是開口談論月經，不過就是說說而已，真的能夠帶來什麼實質的改變嗎？那句「坐而言不如起而行」的經典諺語，不是一再地提醒著我們要將想法付諸實踐才能成功嗎？

在臺大月經課剛要起步的的時候，飛地書店的創辦人張潔平女士曾經問了一個問題，怎樣的行動才算是我心目中的月經行動呢？要像非營利組織小紅帽、愛女孩一樣深入月經貧窮的場域才能算得上是行動嗎？

潔平問了一個很關鍵、也無比重要的問題。

事實上是，能夠開口談論月經，甚至願意分享自己的月經生命經驗，這本身就是一項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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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我月經來了》，是作者吳玧周為了找尋自我而生的一本月經散文寫作。她透過記錄生理期的過程，面對自身的日常感受，以「接受自己身體的樣貌，肯定的面對月經」的觀點，賦月經與自我生命連結的意義，告訴我們月經就是「女性可以主導的最優秀的革命」。

吳玧周大膽地揭開與月經連結的社會壓力與刻板印象，她透過文字讓我們看見月經是女性身上那「壓抑與厭惡的影子」的化身，也讓我們反思現代女性對月經所自我投射出的負面意念。

「妳是不是月經要來了？」

我們或許在某些光景之下被問過這句話，或許也曾經對他人說過這句話。

在臺大每學期的月經課堂上，同學們都會寫下對這個問題的反應。大部分生理女性的第一反應是「干你屁事」，但也有一些人的反應是「對方在關心我」。有趣的是，這個問題同時帶出人們內心正面與負面的意念，忠實地呈現了我們對於月經的錯綜情緒，這些意念與情緒也交雜呈現在吳玧周書中對於月經的探索。

吳玧周在書中發出「對，我月經來了」的吶喊，這是直面回應「妳是不是月經要來了？」的一個強大態度與行動。那是一種對於身體的覺醒，一種認知生命存在的意識，一個落下大大句點的肯定句。

吳玧周透過書寫探索自己的月經生命經驗，創造了我們與千千萬萬個月經週期能夠共感的可能，這是吳玧周的月經行動。

臺大的學生們願意選擇月經通識課，與來自不同背景的同儕一起學習月經知識、討論月經議題、分享彼此的月經生命經驗，這是學生們的月經行動。

臺大創亞洲之始將月經議題用跨領域整合的方式開出通識課程，這是臺大作為一個高等教育單位的月經行動。

納米比亞第一夫人的助理願意與我在異國的酒吧裡，聊著移動教育服務能如何幫助Himba族青少女面對月經，這是她身為納米比亞國民的月經行動。

而正在讀著這篇推薦序的你的月經行動，會是什麼呢？

其實，你已經跨出月經行動的第一步了。

前言

在正值生理期的某一天，我從平時常穿的內褲上把衛生棉撕下來，包在衛生紙裡頭。我聞到衛生棉傳來潮濕的血腥味，就在這短短的一瞬間，經血沿著我的大腿滴落，我急忙抽衛生紙擦拭，趕快拿出新的衛生棉貼在內褲上。在這過程中，大拇指沾到些許經血，頓時讓人感到非常煩躁，神經質的我在洗手台想把手清洗乾淨。就在此刻，有個想法在腦中冒了出來。

與其說是想法，應該說是第六感或預感會更為精準，那份預感是──除非我愛我的月經，否則我永遠不會完全愛我的身體，如果我不愛我的身體，那麼我也永遠不會真正地愛我自己。這是種不祥的預感，同時卻也是一種希望。因為這意味著，只要我能愛我的月經，我便能更深刻地了解自己並且愛自己。

從體內湧出的這份心情很快就變成一種堅定的信念，促成了我寫這本書的契機。

周圍的人聽見我要寫這本書的第一反應都大同小異，有些人展現出不置可否的態度，有些人則是訝異的提問：「妳要寫一本關於月經的書？」、「為什麼呀？」、「我沒聽錯吧？妳說主題是什麼？」、「有什麼好寫的嗎？」他們會提出諸如此類的問題，我通常都會以一句話來回答──

「這不單單是一本只講月經的書。」

當我說出自己正在寫書，而朋友問我書的主題是什麼，我真的不知道該怎麼回答。這本書雖然是在談論月經，卻不僅只於此。

最近，我在補習班擔任兼職教師，在等待課堂開始前的短暫時間，我偶爾會拿出書閱讀，有次剛好在讀金寶藍（김보람，音譯）導演的著作《月經共感》，有個跟我不太熟的打工男學生問我在看什麼書。該不該老實說呢？我當時躊躇了一會兒，還是照實說了。

「《月經共感》。」

「啊？」

「書名叫《月經共感》。」

「……喔，是在說『那個』的書？」

「對。」

「……」

也許他沒想到我會這麼若無其事地說出「月經」這兩個字，那位男學生頓時僵住，回不上話，像這樣的尷尬時刻多不勝數。即便我沒有刻意向他人宣告自己正在寫關於月經的書，很多時候還是不得不據實以告，因為我不想說謊。

當我在寫作時，總會有人走到我的身邊問我：「妳在寫什麼？」起初，我會以寫作業為由來模糊帶過，但還是有人會鍥而不捨地追問或投以懷疑的目光。後來，我寫了一篇文章名為〈讓我們稱呼月經為月經〉，我討厭為了閃避當下的尷尬而含糊其辭，於是決定直言不諱。

「我正在寫關於月經的文章。」

每當這種時候，彷彿是我說出了不該存在於這世上的詞語似的，氣氛瞬間降溫，但我會泰然自若地將話題延續下去。或是當我因為經痛而痛苦地把止痛藥放進嘴巴裡，旁人問我怎麼了，我會回答：「因為經痛。」

當我回答完的瞬間，會感受到一陣窒息般的冰冷寂靜。上述的一連串狀況真的很不正常。

就連我在寫這本書時，許多時候也像有人摀住了我的嘴，那些在舌尖徘徊的話語，無法化為句子，最終被我嚥進肚子裡。社會裡的月經禁忌離我們並不遙遠，就在這當下、在我面前、在我的唇邊屹立不搖。在學校、在職場、熟悉的朋友之間、在課堂上，不允許我稱呼月經為月經，逼我噤聲，這根本毫無正當性，是社會強迫女性沉默的惡習。長久以來，社會迫使女性對自身的行為、言語、目光、姿態極度謹慎地檢視、懷疑且抱持羞愧態度，潛移默化地灌輸這種觀念到女性的一生中，這是一種非常惡劣的陋習。

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我認為月經禁忌所代表的並不單單只是月經。性暴力、家暴、墮胎、單親家庭、玻璃天花板、性別薪酬差距、性物化、非法攝影、以男性視角為中心的色情影片、復仇式色情、針對女性的暴力犯罪等眾多社會問題，與月經禁忌之間無法視為是毫無關聯的領域。這些問題緊密交織成了一個名為厭女症的巨大結構，難以從中突破出一個破口。

這些矗立在我面前的巨大屏障，讓我在遭受性騷擾時說不出口，無法馬上反擊；讓我在職場、在朋友之間、在學校、在家裡聽見性別歧視的言論時，無法提出疑問，只能沉默；讓我在遭遇明確的性侵害時，不敢把這件事告訴任何人，第一反應就是懷疑是不是自己有錯；讓我無法對那些在街上、在酒吧、在夜店無禮搭訕、眼神騷擾、糾纏女性的男人們發火，只能閉上嘴忍受，直到他們離開。

生在具有月經禁忌的社會中，女性即便長大成人，對自己的身體仍然知之甚少，且會因為無知而心生厭惡與否定感。我們需要新的教育方式，讓人們能夠正向看待月經。透過正向看待月經，女性會肯定自己的身體、性器官、女性特質，以及所有的情緒與欲望，進而肯定自己本身。

月經解放運動與女性解放運動兩者有著緊密相關性，無法確定哪一個形成的時間更早，因此，這本書並不侷限於月經本身，我們必須了解是什麼賦予月經諸多壓迫，導致女性長久以來無法去愛自己的身體。我必須挖掘出根植於這個社會以及我內心的厭女症，並將其放在我的眼前檢視。我必須直視它，並且一點一點地摧毀它。同時，仔細端詳自己的身體，學會如何尊重與愛自己。我堅信，當我改變的時候，社會也會跟著不一樣。

其實，剛開始動筆寫這本書的時候，最令我頭痛的是用語的選擇。一直以來，有派說法認為韓國以「生理」這個詞委婉表達「月經」，我們應該要捨棄這樣的代稱。最近還發起了另一種說法，呼籲把「月經」稱為「清血」，意指乾淨的血。我認為像這樣致力於創造出一個新的女性用語，是很有意義的運動，我也被「清血」這個新奇又美妙的表現方式所感動。

但是，不能隨意使用「月經」這個詞，反而創造出「那個」、「魔法」等各式各樣的代稱，從這點看來，「月經正名化」也是一個相當重要的議題。此外，在過去幾年間，「月經」這個詞與我所經歷的日常生活有著密切關聯，因為這是我與我的朋友們一直以來都在使用的表達方式，在談及個人經歷時，使用「月經」來敘述會更貼切。因此，在本書中，會根據文章脈絡來選擇描述月經的用語。

推薦序 從說說開始的月經行動

臺大醫學系、臺大月經課主授開課教授 黃韻如

經過一整天緊湊的世界衛生高峰會，我坐在柏林希爾頓飯店的酒吧吧檯，準備小酌一杯之後就要走回不遠處下榻的飯店休息。

身旁一位非洲裔的年輕女性，已經坐在吧檯獨飲一陣子了。她向酒保又點了一杯特調雞尾酒，用帶著英國腔的英語說：「希望這杯也不會讓我失望！」

一個人坐在酒吧的吧檯獨飲，總是免不了主動或被動的攀談搭訕。這天，我決定主動，開始與她聊了起來。

她來自納米比亞，剛加入第一夫人Monica Geingos的團隊擔任助理，夫人以Organization of Afri...

推薦序　從說說開始的月經行動
前言

第一章 恭喜你的月經來了
強烈的第一印象／恭喜你的月經來了／你月經來了嗎？／環境賀爾蒙／
藍色的經血，清爽的「那一天」／「那種日子」的沉默／還是繼續用衛生棉吧／
衛生棉有害物質風波

第二章 月經日記
微弱的預感 經前14天／自我懷疑 經前10天／經前症候群地獄的開始 經前7天／
解放乳房！經前6天／性解放 經前5天／自我厭惡 經前3天／憂鬱的海洋 經前2天／
衝動 經前1天／月經來了！ 經期第1天／最後的關卡 經期第2天／
復活 經期第4天／另一個開始 經期開始後的第15天

第三章 一百名女性有一百種經期
因人而異的經期／經前症候群：與賀爾蒙的戰爭／經痛是天然的嗎？／
無法事先準備的月經／經期做愛／事後避孕藥的詛咒／多囊性卵巢症候群／
「症候群」的泛稱／賀爾蒙藥物／生理假／生理用品的自由！

第四章 月經解放
My Body, My Choice 我有拒絕月經的權力／正面看待月經／正面看待陰部／
正面看待我的身體 Body Positivity／月經恐懼／書寫月經日記／流血的我們

結語

推薦序　從說說開始的月經行動
前言

第一章 恭喜你的月經來了
強烈的第一印象／恭喜你的月經來了／你月經來了嗎？／環境賀爾蒙／
藍色的經血，清爽的「那一天」／「那種日子」的沉默／還是繼續用衛生棉吧／
衛生棉有害物質風波

第二章 月經日記
微弱的預感 經前14天／自我懷疑 經前10天／經前症候群地獄的開始 經前7天／
解放乳房！經前6天／性解放 經前5天／自我厭惡 經前3天／憂鬱的海洋 經前2天／
衝動 經前1天／月經來了！ 經期第1天／最後的關卡 經期第2天／
復活 經期第4天／另一個開始 經期開始後的第15天

第三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