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章

酒樓小二將周娘子送出去後，蕭烈重新回到包廂內。

他坐到傅胭的身邊，道：「打聽完了？」

房內沒其他人，傅胭終於放鬆了心神，側頭靠在蕭烈肩上，有氣無力地嗯了一聲。

蕭烈替她順順耳邊的碎髮，低聲問：「怎麼了？有什麼事，與我說說。」

傅胭閉著眼，語氣低落。「阿烈哥，咱們原先猜得沒錯，雲煙是為了避開方府的婚事，才遠去西北曙州。」

對此，蕭烈心裡也有了準備，輕聲安慰她。「往好處想，趙家大小姐也算避開了一樁不好的婚事。」

傅胭點點頭。女子成親，是一生中重要的選擇。若真嫁給那品性惡劣的紈袴子弟，才是毀了趙雲煙的一生呢。

可惜了被趙家推入火坑的趙雲雨，她若曉得未來夫君的真面目，還會不會感激嫡母？

蕭烈想了想，湊近傅胭耳邊道：「妳別急，既是在西北曙州，或許有辦法打探照應。」

「真的？」傅胭一骨碌坐好，驚喜地看向他。

「妳忘了舅舅的身分？」

「勇毅公啊。」他們就住在勇毅公府，她怎麼會忘。

「不是。舅舅成為勇毅公之前呢？」

傅胭歪頭回想葉卓的過往事蹟。「舅舅曾是少年將軍，隨陛下回京後，受封勇毅公。」

蕭烈點點頭，笑看著她。

少年將軍……西北戰事……西北！

瞧傅胭反應過來，蕭烈點點她的小鼻子。「想明白了？」

傅胭連連點頭，滿臉都是期待。

蕭烈道：「舅舅留下的人脈還在，請他傳信去西北就行。」當年葉卓交出兵權，返回雲京，可他的下屬依然鎮守西北，這麼多年經營下來，早已是西北的一方勢力。

葉卓真心把蕭烈兄弟當自家孩子看待，現在親自帶著蕭烈習武，又提點過一些世家的背景與關係，方便他們在京城行走交際。

這是傅胭今日聽到最好的消息了，飛快在蕭烈側臉上親了一口。「謝謝阿烈哥！」

蕭烈猝不及防，耳朵立時紅了起來。屋裡沒人，他不會責怪媳婦孟浪，反而有些歡喜傅胭的親暱。

「無事。咱們夫妻間，不必言謝。」

「走走走，咱們快回去。你想想舅舅愛吃什麼，我親自下廚做。」

傅胭說做就做，回勇毅公府便去了廚房，整治出一桌好菜。

蕭烈不清楚葉卓的口味喜好，一同吃飯的這些日子，沒見過葉卓有特別愛吃的。廚房上的菜式，葉卓來者不拒，胃口極好。

因此，傅胭還特地去請教齊桐。

齊桐笑瞇了眼。「妳舅舅啊，他確實是來者不拒的好胃口。只要菜式美味，鹹的甜的辣的酸的，他都吃。非要說喜歡什麼的話，他愛吃肉。」忒好養活。

傅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愛吃肉，這好辦啊。

「那我得借大廚房一用了，我院裡的小廚房恐怕施展不開。今兒晚上，舅舅和長公主也嚐嚐我的廚藝吧。」傅胭信心滿滿，準備大幹一場。

「那可好！」齊桐連鳳眸都睜大了些。「吳管家回來時，對妳的廚藝好一頓誇呢。實不相瞞，我也早盼著能嚐嚐那人間美味呢。」

傅胭被她誇得微紅了臉。「吳叔謬讚了，我會的也就是些尋常菜色罷了。」

「無事，今兒大廚房由妳隨便支使。」齊桐轉頭吩咐。「情兒，妳隨阿胭過去，有什麼缺的、少的，直接派人採買。」

「是。」鍾情應下，引著傅胭出門。「表少夫人隨我來吧。」

傅胭站起身。「那我先去忙活，不打擾長公主了。」

「去吧。」

大廚房裡，一眾廚娘、丫鬟們見到鍾情和傅胭進來，急忙放下手上的活計，上前行禮。

鍾情是齊桐身邊的大紅人，而這新來的表少夫人，雖說一家子出身不夠看，可誰讓他們入了國公爺的眼呢。

下人們恭敬地候在一旁，不敢擅自行事。

「高嬤嬤？」鍾情端著臉喚道。

「鍾娘子有何吩咐？」高嬤嬤應聲而出。她家祖上出過御廚，年輕時便跟著學了一手。後來勇毅公府建成，她就被齊桐找來，是大廚房的掌事娘子。

鍾情側身讓出傅胭，道：「今兒表少夫人要用廚房準備晚膳，長公主要妳們聽她的吩咐辦事。表少夫人若需用到什麼，只管拿對牌去開倉庫或現買。」

高嬤嬤垂頭應下。「是，老奴明白了。」

傅胭溫和地對高嬤嬤說：「高嬤嬤無須緊張多禮。今晚要做什麼菜式，我心裡已經定下大半，還要煩勞妳先帶我看看有哪些食材。有缺的，我另寫張清單，請人去採買。」

高嬤嬤鬆了口氣。表少夫人心裡有數便好，她們只管聽命辦事。最怕那些不懂裝懂的，到時不知做出什麼玩意兒端到國公爺和長公主面前獻醜，還要連累廚房裡的人受罰。

瞧她們說上了話，鍾情便柔聲對傅胭道：「那表少夫人先在這兒忙著，我去看她們收拾晚上用膳的廳堂。」

傅胭笑著點頭。「鍾娘子有事，自去忙就是了，這兒有高嬤嬤幫我呢。高嬤嬤經驗豐富，廚藝絕佳，做頓晚膳不過小事一樁。」

高嬤嬤看傅胭一眼，也笑著說：「老奴定會全心全力地幫忙表少夫人，鍾娘子放心。」傅胭願意替她在長公主看重的大紅人面前露個臉求善緣，待會兒若是廚藝不行，她也不是不能出手相助。

見她們相處融洽，鍾情便放心離開了。

高嬤嬤領著傅胭先轉了大廚房一圈，讓她看過灶臺、廚具、調味料以及五花八門的食材。

今晚是尋常家宴，葉家主子和蕭家三口一同用膳，石婆婆待在院子裡照看小糯糯。

傅胭一邊聽著高嬤嬤的介紹、一邊估算要用到的食材，吩咐雪雁取來放在小籃子裡。

傅胭身邊有兩個大丫鬟，晴雀能言善道，雪雁安靜沈穩，兩人做事察言觀色、井井有條，不愧是從長公主身邊出來的人，用著舒心省事極了。因晴雀嘴利要強，傅胭便將晴雀留在院子裡管事，雪雁和詩語跟著她出來。

雪雁默默跟在傅胭身後，聽著她的吩咐，仔細地取了食材放好。

一路走完，雪雁手裡提著一個裝得滿滿的大籃子，詩語也拿著兩個塞滿的小籃子。

傅胭看看這些東西，繼而對高嬤嬤道：「府裡食材豐富，大部分都有了。其他要用到的，我寫張單子，妳派人出去買就行。都不是罕見的玩意兒，找香料鋪子，還有海貨鋪、雜貨鋪，便能買到。」

傅胭話音剛落，就有機靈的小丫鬟取來紙筆。她一揮而就，把單子交給高嬤嬤。

高嬤嬤接過，看了一眼，大部分的食材她都聽說過，就是不知用這些東西會做出什麼美食。招來小丫鬟，吩咐她將單子送出去，找人採買。

既然不用擔心食材，傅胭便準備大展身手。有些經典名菜，如無為燻鴨一道，就得用到八角、花椒、丁香、小茴香等數十種中藥及調味料，先燻後滷，方可製成。

厲朝雖開放海運，來來往往的商賈頗多，但香料等物，畢竟是比不上現代的。傅胭只能在有限的條件下，盡可能做出最美味的菜餚。

除此之外，她還打算做佛跳牆、西湖醋魚、東坡肉、辣子雞、飛龍湯、揚州煮干絲、開水白菜等經典菜色。

果不其然，今兒下午大廚房裡就開始飄香了。

起初香味還是隱隱約約的，時間越久，香味越濃。在靠近大廚房的院子裡的丫鬟、小廝們，幹活都無法專心了。

他們時不時停下來，努力嗅一嗅食物香氣，不知嚥了多少口水。

「太香了！大廚房在做什麼好吃的？」

「是啊，就著這味兒，我都能啃好幾個饅頭了。」

「今兒府裡有什麼好事嗎？咱們有幸嚐一口剩下的嗎？」

「別想了！我媳婦姨媽家的小閨女就在大廚房裡當差，聽說啊，是咱們新來的那位表少夫人在做菜。」

「蕭家的表少夫人？這廚藝怕是能和高嬤嬤一較高下了。」

「不對啊，不是說表少爺原來只是個山裡的獵戶，他的夫人怎麼會有如此厲害的廚藝？」

「誰知道呢？我就想嚐一口，喝口湯也行。」

「想得美！」

丫鬟跟小廝們口中與傅胭不相上下的高嬤嬤，此刻待在廚房外，已是兩眼發直。

見到傅胭選的食材和寫的清單時，高嬤嬤已經隱隱覺得傅胭不一般。等傅胭開始掌勺，那行雲流水的動作，讓高嬤嬤發現，她還是低估了傅胭的本事。且傅胭準備的，大多是她沒聽過的菜。

高嬤嬤出身御廚世家，便帶著懂廚藝的娘子、丫鬟出來候著，做些清洗、切段的活計避嫌，只留下對做飯一竅不通的人給傅胭打下手。

其實，傅胭並不介意高嬤嬤在一邊看著。能學會多少，算她的本事，總歸這些以後也要交給石洋，留在厲朝的。

不過，高嬤嬤有心避嫌，傅胭也沒有阻止。這一桌菜，可謂由她親手準備完成。

傅胭做事時全神貫注，力求盡善盡美，此刻忙得腳不沾地，便顧不上其他了。

就在院子內外的人都被一下午的食物香氣折磨得飢腸轆轆的時候，大廚房的門終於再次打開了。

傅胭揉了揉發軟的兩隻胳膊，被眾人如狼似的幽幽眼神嚇了一跳。

「咳咳咳！」高嬤嬤清清嗓子，一群人這才回過神，收回目光，垂下頭。

傅胭身後向來清冷沈默的雪雁看到大家的神情，也忍不住彎了彎唇角。

他們的痛苦，她都懂！幸好她一直跟在夫人身邊忙碌，趁試菜的時候，得幸嚐了兩口，稍微安撫肚子裡的饞蟲。

傅胭看看天色，對雪雁道：「妳和鍾娘子說一聲，等舅舅回府，咱們就可以用膳了。」

「是，奴婢這就去找鍾娘子。」

傅胭又吩咐。「廚房裡有些湯還在用文火慢燉，煩勞高嬤嬤替我看顧一下。」

「老奴明白。」

廚房裡煙火氣大，傅胭先帶詩語回去漱洗，換了身衣服。聽到葉卓回府的消息，進大廚房將最後的菜式準備好，擺盤裝箱，領著高嬤嬤和丫鬟們去百味軒。

百味軒裡，葉卓和齊桐、蕭烈等人已經坐下了。

葉卓好奇地問：「今兒真是阿胭親自下廚？」

齊桐坐在他身邊，笑著點點頭。「阿胭在大廚房忙了一下午，你就等著吧。」

蕭簡乖巧地坐在椅子上，兩眼眨巴眨巴望著門外。嫂子怎麼還沒過來啊，他等不及啦！

葉天澤盯著蕭簡眼巴巴的小模樣，湊近他問：「阿簡，你嫂子做飯好吃嗎？」

蕭簡連忙點點頭。「好吃！我嫂子做的飯比石洋哥哥還要好，是最好吃的！」

「真的？」

瞧葉天澤懷疑，蕭簡急道：「真的，阿簡不騙你！要不……」想不到該怎麼證明，只能道：「反正你等會兒嚐到就相信了。」

葉天澤略擔憂地坐回去。表嫂的糕點味道極好，聽說是她親手做的，想來飯菜應該也不錯吧？

唉，總歸應該比他姊葉天靈要好。當年元宵佳節，她自告奮勇做了一回湯圓，他嚐了一顆，就跑出去悄悄吐了，只有他爹還能面不改色地硬吞下去。

不過，聽吳鋒說，後來三日，他爹都沒怎麼吃過東西。

在一眾人期待和忐忑中，傅胭帶著人走進了百味軒。

她未語先笑。「讓大家久等了，咱們這就開宴。」

葉卓道：「咱們剛落坐，阿胭來得正正好。」

蕭烈讓傅胭到一旁的空位上坐。

雪雁和高嬤嬤交替報著菜名，將一道道美味端上桌，食物的香氣立時瀰漫整間廳堂。

葉卓深吸一口，陶醉其中，感慨道：「今兒是什麼日子，居然能嚐到如此美味佳餚。」

傅胭但笑不語。

齊桐笑著打斷他。「美味當前，你還有心思想別的？快用膳吧。」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3/15上市的【文創風】1047《飯香滿門》3（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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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到傅胭的身邊，道：「打聽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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