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台中豐原車站高架化後，整體建築由十座吊橋立柱造型裝飾而成，由於位在高架化車站起點，北接平面鐵路，所以建築樓層高度不似台中其他高架化車站，僅為兩層式建築架構。

一名身穿深藍色夾克外套與牛仔褲的俊俏少年，留著一頭中長髮型，正往豐原車站正門口前進。

時序已進入秋天，在迷濛的夜晚中，整個街道不時吹起陣陣涼風，雖然一旁的路燈依舊齊一式亮著，不過整座車站亮光未及之處，卻仍帶有濃郁的昏暗之感。

車站四周可以看見幾名身穿警察制服的員警來回巡視，各個神情嚴肅不斷盯著經過車站附近的民眾，而這些民眾似乎也跟著沾染了一股肅殺氣息。

「臭凌月—」少年身後突然冒出一名小女孩，便是百年女鬼十三零。「昨晚後來幹嘛都不理我，還突然跑來靈島西部—」

凌月對於十三零突然現身沒有反應，只是繼續向前進入車站，接著又往自動購票機前進。

十三零因為凌月要進入陽氣較重的火車站內，也就暫時離去不想現身。

豐原車站內依舊可以看到幾名制服員警四處巡邏，凌月從購票機購買車票後，沒有多作停留，就站上通往二樓的電扶梯，過了一會兒，便進入候車月台。

進入北上月台後，因為已經過了交通尖峰時間，同一個月台候車的民眾只有零星四、五人。

凌月往對面南下月台望去，候車民眾約有十來人，但卻可以發現其中一塊區域明顯沒有多少人願意靠近。那個區段雖然經過清洗整理，但昨天經過媒體大肆報導後，只要是熟知豐原車站的民眾，都可以從新聞畫面中得知意外發生的確切地點。

前晚接近深夜時段，停靠在豐原站的南下電聯車發生西部鐵路恐怖爆炸事件，其中一節車廂疑似被不名人士放置爆裂物，造成同節車廂三人死亡。經由警方調查後，發現爆裂物威力驚人，除將整節車廂炸得面目全非外，並造成在場的三名乘客當場死亡。這三名死者除了其中一人因為屍體支離破碎又無可供辨識的證件，至今仍無法確認身分，其他兩名死者分別為一名男性許建廷及一名女性林萍，兩名可辨識身分的死者因無熟識關係，推測同節車廂的三名死者可能均無關聯，此案件初步不排除可能為無特定對象的恐怖攻擊。

原本沒有對這則新聞多作聯想，但昨晚得知陽界先前已開始出現不明魔物，又聽聞靈界四大判官「西風」銷聲匿跡的消息，雖說距離案發時間已過了一天一夜，就算這恐怖事件起因與魔判官無關，但魔判官的那十二名著魔鬼差，恐怕早已闖入案發現場截擊死於非命的怨魂。儘管如此，凌月還是決定前來一探究竟，看看是否能早於魔判官爪牙尋獲這三名死者冤魂。

凝視前方而陷入沉思的凌月，突然感到一股詭異的氣息強襲而入。

凌月微微側頭瞥向右方，正好有兩男兩女，其中一對站在候車月台，看似大學生的男女正依偎在一起，兩人不時側頭細語呢喃著；另一名看似上班族的年輕男子則自顧自地滑著手機，還有一名穿著高中制服的女孩坐在月台候車座位上，手邊還有一個提籃，只是雙眼無神看著前方發呆。

「臭凌月—」十三零又從凌月背後出現。「你到底想幹嘛啊？」

凌月沒有理會，再往左側瞥去，是一名濃妝豔抹的輕熟女，手中拿著大尺寸的粉紅手機低頭滑著。

凌月輕瞇雙眼思考著，剛才確實可以明顯感受，彷彿有對不懷好意的雙眼盯著自己，但左右觀察後卻也沒有異狀，無法確定是否只是自己多心。

「哎呀，我現在才發現—」十三零有些詫異，抓起凌月的頭髮說著。「你怎麼把頭髮弄斷啦，看起來斷痕還有些整齊—那個什麼﹃身體髮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的，你出了什麼意外啦—」

「嘖，妳不懂啦，我如果變回原形，頭髮一下就會變長回來，我在這不能太顯眼，如果不稍微修剪一下，是很有可能會被盯上的—」凌月想想又搖了搖頭。「不想再跟妳多做無意義的解釋了—」

「什麼啦，是會被誰盯上？魔判官的著魔鬼差嗎？」十三零輕皺雙眉說著。「你以為把頭髮弄斷著魔鬼差就認不出你嗎？真是完全聽不懂！」

「死老太婆，別管這些不重要的事—」凌月側頭對背後的十三零說著。「妳去對面月台看一下是否有鬼魂，或是在鐵軌上來回巡視看看，我想這裡陽界人氣還不算少，著魔鬼差應該還不至於在此刻出沒—」

「什麼啊—」十三零露出疑惑的神情。「躍抬？鐵鬼？那是什麼樣的鬼呢？今晚怎麼淨說些我聽不懂的話—」

各項理解能力還停留在古代的十三零，實在無法明白凌月所指的現代名詞。

「唉，算了—」凌月無奈地嘆了口氣，接著指向前方說著。「我說，就是在這附近看看有沒有可以看到妳的鬼魂。」

因為人鬼處在不同空間向量，如果在這附近有人可以看見處在鬼空間的十三零，除非是具備陰陽眼，不然恐怕就是不知道自己已經死亡的鬼魂，這也就是所謂的「人鬼殊途」。

「什麼？臭凌月，你說前面那邊嗎？看起來很多人耶，這樣陽氣頗重，過去那邊還頗耗靈力的，只是陽氣這麼重還會有鬼魂嗎？」

「妳就去看看吧—」凌月雖然覺得十三零說得也有道理，卻還是希望十三零前去確認，搞不好真能找到前晚爆炸事件的亡魂。「如果真有亡魂，把他們帶回來，因為這裡前天晚上有發生重大命案，造成三人死亡—」

就在凌月轉頭催促十三零的同時，凌月又再次感受到那強襲而入的寒意。凌月赫然發現對面月台的某個角落，有一名身著警察制服的員警佇立原地死盯著凌月。

凌月趕緊低頭假裝等著火車，恐怕先前和十三零交談的模樣，在常人眼裡必然看來活像個與空氣對話的精神異常者，已經引起在場警方的注意。原本還怕平時的長髮容易被人注意而刻意先行修剪為一般常見的髮型，更怕直接出現在前晚發生爆炸事件的南下月台，恐怕會引起警方注意，才會特地選擇北上月台隔岸觀察，想不到卻還是在此處遭到警方的注目。或許因為放置爆裂物的嫌疑犯，很有可能再重回案發現場親自檢視自己的成果，因此警方也不敢大意，加強查緝此處的可疑人士。

看著十三零前往對面月台飄來飄去，似乎沒有什麼收穫，過了一段時間，遠方已傳來電聯車磨擦鐵軌的隆隆聲響。

見到一同候車的民眾都已準備迎接即將進站的電聯車，凌月為避免成為警方懷疑對象，也不敢繼續逗留此處。就在電聯車到站停妥後，凌月只好硬著頭皮依序跟著上車。

不過當凌月踏上電聯車之時，那股寒意又再次襲捲而來。

凌月面露警覺，再次快速掃過所有同站上車乘客，就是之前所看到的那五人，卻還是沒有發現異狀。

因為是夜間列車，其實不僅是這節車廂沒有多少乘客，連其他車廂看過去也幾乎是空蕩蕩的。電聯車車廂內，是左右兩側面對面的長條座椅，凌月找了一個空位坐了下去，拿著提籃的女學生和濃妝輕熟女也在這節車廂就坐。那對大學生情侶，本來男的有意在此坐下，但女的說了幾句後，兩人又靠在一起走向其他車廂。而那名上班族打扮的男子，進入車廂後還是持續站著沒有就坐，接著低頭滑起手機。

電聯車還沒開啟，凌月重新整理思緒，看來前天晚上的三名死者亡魂，恐怕已經被魔判官癸亥的十二名著魔鬼差擊劫而去，還是這起恐怖意外本身就與魔界甚至是冥界有所關聯？

凌月又想起今天在新聞媒體的談話節目中，許多名嘴分析剩下一名身分不明的死者，極有可能就是整起恐怖事件引爆炸彈的主謀，似乎也不無道理。但因為死者身分及犯案動機待查，截至目前為止也只是名嘴們的私自推測。

「嘖，臭凌月，還好我有發現—」十三零突然出現在凌月面前氣呼呼說著。「這是什麼怪房子啊？竟然還會移動？你到底又想丟下我跑去哪了？」

凌月還沒來得及回應，電聯車開始播放即將啟動的輕快音樂，就在凌月正要開口回應十三零之時，眼看電聯車門就要關閉，一名員警在這千鈞一髮之際，恰巧從車門夾縫中跳進凌月這節車廂。再仔細一看，便是先前在遠處角落盯著凌月的那名警察。

—難不成這名警察其實有陰陽眼，所以可以看見十三零？凌月思忖著。

凌月瞥見女高中生抬頭望了警察一眼，一下又低頭閉目，而年輕男性上班族與輕熟女因為一直持續滑著手機，所以也就沒有注意到這名突然出現的員警。

警察繼續盯著凌月慢慢前進，似乎就要上前攀談，就在這時電聯車已開始加速前進。

「哎呀，這房子怎麼一回事—」十三零驚叫一聲，原本早已停留在凌月身旁，卻因為電聯車的啟動及人鬼所屬空間不同，僅有陽界的「人」與「物」會伴隨電聯車前行，而屬於陰界的十三零則被留在原地，只能看著凌月等人慢慢離去。

凌月原本也有些訝異，但一下便想通其中原因，只是露出訕訕的笑容向十三零揮手道別。

望著凌月的身影逐漸遠去，雖然搞不清楚這一間間串聯的「房子」，為何會如此迅速移動，一想到該不會又是凌月想了什麼花招想把自己拋下，又怕靈力不足的凌月會不會是誤入魔判官的什麼詭計，心急如焚的十三零早已起身迅速飛向前行中的電聯車。

不過因為電聯車已經進入加速階段，讓十三零也不是那麼容易追上，情急之下只好發動靈力向前飛進。

一道青色光芒逐漸環繞十三零全身，即使電聯車已經加速行駛，十三零還是一下就拉近兩者之間的距離。

不一會兒，凌月感到背後有一隻小手搭在肩上，不用想也知道會是誰的小手。

「臭凌月—」十三零氣喘吁吁說著。「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

十三零雙手緊緊抓住凌月雙肩，整個身體趴附在同時橫跨陰陽兩界的凌月身上，這下總算不會被屬於陽界中不斷前進的電聯車給拋在原地。

「噗哧—」凌月忍不住笑了出來。「我說，讓妳這老太婆多多活動筋骨也是不錯的吧！」

十三零聽了以後雙眼微睜，並以十分不滿的口吻說著：「什麼！我可是擔心你是不是身陷危險這才拚命飛奔而來，想不到卻是好心沒好報啊！臭凌月，你太過分了—」

「等等—」原本還在訕笑的凌月突然想起什麼而斂起笑容。

凌月往前方的電聯車通道一望，不覺眉頭深鎖，突然起身往後方的電聯車車廂奔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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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終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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