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開往回家道路的列車

今夜的月亮高高掛在天空，又圓又亮，帶著淡淡的紅色光澤。列車一路向前行駛，發出隆隆的運作聲，窗外的景色快速掠過眼前，列兮心中的思緒彷彿沒有終點，雜亂在腦海裡。

在佟真前往夕國首都後，他在善後聖殿的事情。畢竟死靈體來襲，那場戰役讓他們損失許多資源，除了補給食物，也一併整修聖殿、重新分配人力、組織隊伍、操練隊形。

直到處理差不多，他趕緊前往夕國找佟真，沿路上他不斷打電話給佟真，可是她的手機轉入到語音信箱。再來到皇宮附近時，他發現皇宮某一處竄出一道光芒，異次元的陰冷氣息源源不絕擴散開來。

當下，他感覺不妙，立即翻牆入內，衝到烙痕宮內部，找到被開啟的密道，一路找到最下面的監牢。

「佟真！」

當他趕到時，佟真和一個男人的身形消失在黑色漩渦裡，空蕩的石窟裡充斥著女人的笑聲，那笑聲透出報復的快感。

聽在列兮耳內，他只覺得一肚子氣。

「希塔祿！」他走上前，隔著監牢欄杆瞪著她。

多年未見，希塔祿的面貌讓他霎時愣住，昔日亮麗的五官變得蒼老許多，臉上留下細細的皺紋，唯有那雙眉眼，充滿氣勢、倨傲、以及胸有成竹的微笑不隨年紀增長而消失。

佟真的五官長得不像希塔祿，可是與生俱來的氣質卻和希塔祿十分相像。

「妳把佟真送去哪了？」

希塔祿笑睞著他，「好久不見，列兮。」

列兮激動地抓住欄杆，「妳還有臉笑，佟真會變成這樣都是妳害的！」

「她是我女兒，理所當然要為我做事，魔祿司之眼是我的成果，她要替我守護。」

「妳不配當她母親！」列兮厭惡的看著她，「告訴我佟真去哪了！」

希塔祿輕笑一聲，然後道：「異次元。怎麼，你要去嗎？可是我沒力氣再開啟通道了。」

列兮聞言，鬆開雙手，陷入一種焦躁的情緒裡。

他從沒去過異次元世界，更不知道那個地方的入口在哪裡，一直以來，他只有見過死靈體從異次元而來。

「跟佟真一起進去的男人是誰？」

「亞沙特。」

他能相信亞沙特可以保護佟真嗎？現在唯一的希望都放在亞沙特身上了。

希塔祿湊向他，面頰貼著欄杆，宛如惡魔低語：「列兮，如果你把我放出去，我就告訴你如何帶佟真回來。」

列兮詫異轉頭，「妳真的知道？」

希塔祿露出一抹神秘的微笑。列兮旋即撇過臉，「我不會讓妳離開這裡，要不要讓妳離開，是佟真的決定。」

希塔祿冷笑道：「她都自身難保了，哪來決定？」

「我相信她會回來。」佟真是位堅強的女孩，魔祿司無法擊垮她，異次元更無法困住她。

語畢，列兮轉身揚長而去，身後傳來希塔祿叫囂的聲音。

「列兮，站住！佟真是回不來的，愚蠢的白癡！快放我出去，我馬上讓佟真跟你見面。」

「我說過了，妳的去留只能是佟真決定。」列兮停住步伐，微微側過臉，冷冷地道：「異次元的入口無所不在，只要有死靈體出沒的地方，就會有入口。」

「該死的你，放我出去！啊啊啊啊啊！」希塔祿尖銳的咆哮聲迴盪在空曠的石窟。

「列兮哥……」

突然一聲溫柔的叫喚聲喚起列兮神遊的思緒，躺在椅子上的佟真正張著一雙惺忪的睡眼望著自己，靈魂似乎還沒回歸本體。

「發生什麼事情？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佟真翻身坐起，抬起頭打量車廂構造，這是一輛夜鋪火車，空間狹窄，一張兩人坐椅子，裡側一個小型的洗手台。

「妳記得多少？」列兮立即遞了一杯水過去。

佟真想了一下，雙眼瞳孔縮緊，驚呼了聲：「戈汀！」她連忙抓住列兮的胳膊，「列兮哥，戈汀還在異次元，我們得去救他！你在哪發現我的？我們快點回去，我不能離開，我要去找他，是他拼命讓我回來的……」

佟真的情緒非常激動，握住列兮胳膊的雙手劇烈顫抖，呼吸驟然加速。

「佟兒。」列兮憐憫的望著她，輕輕觸碰她的手背，「冷靜一點。這不像妳。」

佟真卻突然反應激動，大聲說道：「列兮哥，那什麼才是真正的我？冷靜的佟真嗎？從沒有害怕的佟真嗎？還是很少有情緒化的佟真呢？」

列兮頓時回答不出半個字，從小到大，每當佟真脆弱，他便會很嚴厲督促，漸漸的，他再也見不到擁有豐沛情緒的佟真。

「我發現，那都不是真正的我。」佟真說：「我會害怕、會難過、會高興、會悲傷、會憤怒。」

聽到這些話，列兮感到愧疚，以前沒能好好關心過佟真的心理狀況，他總認為佟真沒事，她在笑，她很正常，殊不知，她的心靈狀況沒有很好。

「列兮哥，對不起。」

突然間，列兮聽見佟真開口道歉，不由錯愕。

「為什麼要跟我說對不起？」

「因為我無法控制我的情緒、心情。」佟真看起來很沮喪，意志消沉。

列兮胸口微微一疼，起身坐到她身邊，擁住了她，「乖，沒事的，我在。」

佟真一臉不可思議地抬起頭，望著抱住自己的男人，「我喜歡這樣的列兮哥。」

「那從今天開始，妳會看見這樣的我。」

列兮是她的親人，和他生活很長一段時間，很少見過這樣的他。佟真握住他的手，打從心底喜歡現在的列兮。

心靈脆弱的佟真將心事告訴列兮：「列兮哥，我好擔心戈汀，是他保護我，讓我平安回到納爾加。」

和佟真相處已久，列兮十分清楚她的意圖，如今已離開夕國邊境，進入黎國的範圍，再回去當地只會浪費時間，而且那個地方的異次元早已消失。

列兮沒有隱瞞，大大方方道出：「我在夕國西南方找到妳的，當時我人在皇宮，看見西南方向天空有異次元意象，一路循線找來，高燒不退的妳被附近的居民救起。」

「那我們……」佟真剛開口，列兮打斷她，他想斷了她的念頭。

「抱歉，就算現在回去，異次元裂縫也已消失。」

「我明白。」佟真垂頭喪氣，「因為我和戈汀也是嘗試很久才找到出口。」

「佟兒，我問妳一個問題。」列兮目不轉睛注視著她，「妳喜歡上戈汀了？」

佟真嚇了一跳，那模樣就像被人戳中心事，「為什麼會這樣問？」

列兮挑眉對她笑了笑，「雖然妳不說，但我看得出來，感覺得到妳很在乎他。」

「因為他為我，留在那個世界。」離開時，防護網快要破掉，她多麼希望他還活著，可是能實現嗎？

「因為愧疚？」列兮看向她悄悄握緊的手，「佟兒，我是妳最親近的人，我希望妳不要防著我。」

佟真一聽，急忙辯駁：「列兮哥，我沒有防著你。我只是……連我自己都感到困惑、焦躁、不安。我是愧疚沒錯，但同時我的心很痛，在戈汀將我推入空間漩渦時，我的心就像被撕裂。」

想到那天情景，佟真便痛苦地閉上雙眼。如果當時她不放手，如果當時她反應再快一點，現在她和他是否依舊在異次元，或者一起死掉了呢？

「我沒喜歡過人，我從未感受到戀愛的滋味，但是我有過失去很多聖殿的夥伴那種心痛的感覺，可是遠遠比不上失去戈汀所承受的。」

列兮注視著她，水藍色的眼睛宛如深幽的隧道，眼中隱隱流動刻意包裝過後的情感。

佟真深呼吸，繼續說道：「因為他在我願意付出真心，甚至不知不覺把心交出去時……」說到這邊，嗓子忽然哽咽。她深呼吸，把未竟的話說完：「離我而去。」

「老實說，和他前往皇宮路上，儘管當時對他存有疑慮，但我滿快樂的。」最後被他保護著。佟真回想起當時的狀況，感動湧進心頭，然後一股腦兒衝上眼眶，化作溫熱的濕氣。

列兮摟住她的肩膀往懷裡帶，嘴唇湊向她耳邊：「佟兒，我會陪伴在妳身邊，我希望妳忘記他、忘記讓妳這麼難過的記憶。」

佟真抬起頭望向列兮，此刻他凝視她的眼神充滿溫柔，就像淡淡的微光，逐漸安撫她難受的心。

無論何時何地，列兮總是靜靜陪伴在自己身邊。

即便此時此刻，她想要的人卻不是列兮。

「妳需要休息，我們睡覺吧。」

列兮按下牆壁按鈕，呼叫車長。不一會兒，車長來到包廂前，列兮和佟真退出狹窄的空間，看著車長宛如變魔術般，將椅背拉出來，往上抬固定住，眨眼間，上下舖瞬間形成，最後將座位底下的枕頭分別放在床鋪。

這是夜鋪火車的特色，佟真很少離開過聖殿，這是她第一次搭乘夜鋪火車，對車長宛如變魔術的手法感到嘖嘖稱奇。

火車行駛在鐵軌上的噪音很大，佟真睡不著，原本平靜的情緒再度產生波動，想起戈汀努力抵抗死靈體的身影。

佟真可憐兮兮地縮成一團，抓緊列兮給她披在身上的毛毯，只有這樣，她才能感覺到自己的身心是溫暖的，否則每當想起戈汀獨自留在那個世界的模樣，她便冷得全身發抖。

她笨、她傻！她跟戈汀說過，自己會不計一切代價重新回到異次元找他。現在卻沒有辦法可以踏進異次元世界。

溫熱的液體從眼角慢慢湧出，佟真抬起手遮住眼睛，利用袖子擦拭無法停歇的眼淚，她不知道自己是那麼愛哭。

自從遇見戈汀後，她明顯變得脆弱，出現許多以前未曾接觸過的情緒，還未與戈汀陷入異次元時，只要出現脆弱的想法，她便立即從腦海清除。

佟真咬緊牙關，竭盡所能把聲音吞入腹肚，因為不想要讓列兮擔心。

今天哭過，從明天開始，她要打起精神，專心尋找異次元的入口。就算戈汀不幸死掉，她也要把他的屍身帶回納爾加。

儘管佟真將哭聲壓到最小，列兮在半睡半醒間，隱約聽見佟真在哭泣。他悄悄爬起身，看著睡在上鋪、背對自己的她。

列兮緩緩伸出手，想觸碰佟真，終究沒有觸碰，他的手懸在半空中，僵持不下。

因為他不知道是否該打擾佟真。佟真是那麼好強，不願對他人示弱的人。他聽得出她是故意收斂聲音，要不是看見抖動的雙肩，以及微弱的聲響，他只會認為她是因為冷而發抖。

列兮坐回自己的床鋪，垮著雙肩，眉頭深鎖，聽了佟真的哭聲一個晚上，卻無能為力。

翌日早上，陽光穿透窗戶，一股溫熱的光芒投射在臉上，列兮雙手摀住眼睛，緩緩睜開眼，等適應光線後才鬆開手。

昨天不知道幾點才睡著，依稀記得，睡著前，佟真也還沒有睡，上鋪依然傳來窸窣的聲響。

翻身坐起，列兮輕手輕腳抬頭望向上鋪，佟真換了一個方向睡覺，頭靠向窗戶，明亮的光線照亮睡在窗邊的佟真面容。

柔和的光線將她的臉龐勾勒出朦朧的美感，熟睡的她看起來十分乖巧，褪去以往距離感，就像鄰家女孩，可愛得讓人想照顧。

她肯定累壞了。

列兮坐回下鋪，拿出手機查看今日新聞。這幾天的新聞瘋狂被一名劈腿的明星洗版，不知道何時這則新聞才會被其他新聞覆蓋。

列兮快速滑過新聞，手指突然在某則新聞停下，凝神一看，是新的異次元入口出現在夕國，一座村莊在一夜之間被死靈體侵擾，成為一座死人鎮，裡面五十人全數死亡。

那座村莊距離大城市有一段距離，四周環山，沒有別的村落，是隔天清早前來送貨的司機發現村莊靜悄悄的，招牌倒得倒、街道上斑斑血跡、許多房子彷彿歷經大戰，水泥碎裂，一具具屍體遍布在村落各個地方。

司機的發現引起附近的城市恐慌，大批警力和醫護人員進駐村落，將此地封鎖。

列兮繼續往下滑，始終沒有看見夕國領導人失蹤的消息。他不知道沒有消息是不是件好事，只怕假設越來越多滅村之事，領導人勢必得面對民怨。

現在只希望戈汀養的這群官員可以給力一點，認真守護住戈汀經營的國家。

手機突然傳來震動，來電者顯示聖殿──第一大隊長的暱稱。列兮抓著手機，躡手躡腳來到包廂外面。

因為怕打擾睡眠，列兮習慣半夜睡覺時打開靜音，起床時再把手機調高音量，只不過佟真仍在睡覺，手機鈴聲狀態沒有變動。

這班列車後面有兩節車廂都住一些嗜酒的客人，為了保護佟真的安全，列兮就站在包廂外面講電話。

列兮接起電話：「喂。」

「宮主，你什麼時候要回來？」電話另一端傳來第一大隊長充滿活力的聲音。

列兮沉吟了幾秒，「至少再五天吧，我無法確定，因為佟真不太舒服。」他暫時不想讓聖殿夥伴知道佟真的眼睛狀況，免得他們擔心。

佟真的眼睛狀況不佳，沿路上他停靠許多站，尤其前面幾天佟真高燒不退、昏睡不醒，他為了佟真的身體，多停留在夕國幾天。

「佟真還好嗎？要不要我們先叫醫生來聖殿準備？」

「不用。燒漸漸退了。」列兮嚴肅吩咐道：「你只要盯好聖殿周圍的守備，你有看到新聞吧？夕國一個村莊被死靈體滅村了。」

「有，宮主……」他正琢磨要如何請示下一階段的計畫，便聽列兮說道。

列兮憂心忡忡地道：「最近異次元入口出現太頻繁。恐怕未來有更多異次元裂縫出現。」

身穿襯衫、外搭短版背心及黑色長褲的車長手上端著餐盤，打斷列兮的談話：「先生，借過一下。」

夜鋪火車的走道非常狹窄，只能容得下一個人行走。

「抱歉。」列兮禮貌性地打聲招呼，緊貼牆面，讓車長經過。

第一章　開往回家道路的列車

今夜的月亮高高掛在天空，又圓又亮，帶著淡淡的紅色光澤。列車一路向前行駛，發出隆隆的運作聲，窗外的景色快速掠過眼前，列兮心中的思緒彷彿沒有終點，雜亂在腦海裡。

在佟真前往夕國首都後，他在善後聖殿的事情。畢竟死靈體來襲，那場戰役讓他們損失許多資源，除了補給食物，也一併整修聖殿、重新分配人力、組織隊伍、操練隊形。

直到處理差不多，他趕緊前往夕國找佟真，沿路上他不斷打電話給佟真，可是她的手機轉入到語音信箱。再來到皇宮附近時，他發現皇宮某一處竄出一道光芒，異次元的陰冷氣息源源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