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場秋雨一場寒。

南陽侯府花園裡的青石板路上，鋪滿昨夜秋雨打下的落葉。

兩個丫鬟握著竹掃帚，正在掃地上的落葉。

其中一個年紀小些的丫鬟拖著掃把，走到年長些的丫鬟旁邊。「三夫人出了那樣的事，妳說，三爺會怎麼處置三夫人？」

年紀大些的丫鬟左右張望了下，看四下無人，也把頭湊過去，兩個紮著雙丫髻的腦袋湊到一起。「我說這種事情，哪個男人能忍得了？聽說三夫人是被表小姐捉姦在床的，還驚動了好些人，這次怕是不能善了。」

「說得也是，」年紀小些的丫鬟點點頭。「三夫人平時看著柔柔弱弱的，還是相府的大小姐，沒想到竟是個偷漢子的。我聽老一輩的人說，當年秀宜郡主是出了名的溫婉賢淑，進退得體，怎麼就生了這麼個女兒？莫不是因為秀宜郡主死得早，沒能好好教導女兒？」

「要我說啊，幸虧秀宜郡主死得早，要不然啊，就算沒死，也會被三夫人活活氣死。」年長丫鬟撇了下嘴，不屑道：「妳不知道，三夫人本就是個不守婦道、沒臉沒皮的主兒，妳進府晚，不知道當年三夫人是怎麼嫁給三爺的。」

「怎麼嫁的？」

「還不是因為被人撞破她和三爺……」

「妳們不好好打掃園子在幹什麼！」

兩個丫鬟嚇了一跳，連忙轉身，向說話的婆子行禮。「裘嬤嬤。」

裘嬤嬤朝兩個丫鬟瞪了下眼。「再不好好掃地，當心我告訴老夫人，看妳們怎麼挨罰！」

「我們是在聊各自家裡的瑣事。裘嬤嬤教訓得是，我們再也不敢了，這就好好掃地。」年長丫鬟說道。

年紀小些的丫鬟也急忙道：「裘嬤嬤可千萬別告訴老夫人，我們這就掃地。」

裘嬤嬤抬高頭，恨不得鼻孔朝天出氣。「念妳們是初犯，這次就算了。」

「多謝裘嬤嬤。」兩個丫鬟又行了個禮。

「勤快著些，別讓我再看到妳們躲懶！」裘嬤嬤看著兩個低頭行禮的丫鬟，心滿意足地走了。

「呸！」年紀小些的丫鬟對著裘嬤嬤遠去的背影啐了一口。

「狗仗人勢的老虔婆！」年長丫鬟恨聲道。

南陽侯府正院，三爺薛佑齡和老夫人薛柳氏隔著一張小茶几，並肩坐在主位。

薛柳氏屏退下人，只留下案發見證人柳玉蓮。

「妳這不要臉的賤貨，竟做出這樣的齷齪事，和下人私通，賤蹄子！」薛柳氏指著跪在地上的三夫人林舒婉痛罵，因為狂怒，胸口劇烈起伏。「真是丟人現眼，我和佑齡的臉都被妳丟盡了！」

坐在薛柳氏下首的柳玉蓮，用帕子點了點眼角的一滴淚珠。「姑母，這都是玉蓮的錯，驚動了那麼多人。」

柳玉蓮抽泣了一下。「那間廂房平日一直是鎖著的，我路過的時候，看到廂房門開著，又聽到裡面有動靜，心裡覺得奇怪，就推門進去，沒想到竟看到……竟看到……」

柳玉蓮看了一眼地上跪著的林舒婉，絞著手中的帕子，彷彿說著什麼難以啟齒的話。「看到小表嫂衣衫那樣、那樣凌亂不堪，和一個男人……我一時驚嚇，才忍不住喊起來，引來了眾人。都是我不好，害得小表哥和姑母失了顏面。」

「不關妳的事。」薛柳氏朝柳玉蓮擺了下手。「是她做出這等下賤事，與妳無關。這次，就算她是丞相府的大小姐，也絕不能就此善了。」

「小姐是被冤枉、陷害的，求老夫人、三爺明察！」丫鬟畫眉在地上跪走兩步，撲到薛柳氏的腳邊，一邊給薛柳氏磕頭，一邊哭喊。

「滾開！」薛柳氏對相府來的陪嫁丫鬟一向不待見，一腳踹開畫眉。

這一腳正中畫眉的小腹，畫眉吃痛，跌坐在地上。

薛柳氏轉頭，問薛佑齡。「那姦夫審問出來了嗎？」

「審問出來了，沒有用刑，直接招供了。」

薛佑齡身穿天青色的素錦直裰，料子上雖沒有花紋，但細膩有光澤。他的腰間佩戴一塊白玉，白玉瑩潤無瑕，十分通透。他坐姿筆挺，芝蘭玉樹，白玉玉珮下掛著的流蘇從他腰間垂到椅子上。

他俊秀的眉毛微蹙，修長的雙目露出厭惡之色。「說是薛林氏和他約好時辰，到了時辰，薛林氏就支開下人，和他到廂房幽會。」

薛柳氏轉過頭，朝林舒婉冷哼一聲。「妳那姦夫已經招供了，妳還有什麼好說的?!」

林舒婉跪在地上，一個不屬於她的陌生記憶，像決堤般朝她腦子裡洶湧灌輸，還有不屬於她的情感……悲傷的、屈辱的、不甘的，也一起向她腦子裡灌。

她頭痛欲裂，巨大的痛苦讓她渾身直冒冷汗。她能聽到周圍的聲音、看到周圍的情景，卻動彈不得，也說不出話，生生受著巨大的痛楚。

「小姐是被冤枉的！」畫眉顧不得小腹疼痛，跪走幾步，來到林舒婉身邊。「小姐，您告訴老夫人和三爺，您是被陷害的！小姐，您怎麼了？您說話呀！」

柳玉蓮將身子往薛柳氏那邊側了側，輕聲道：「姑母，那男子已經招供，想來小表嫂是無話可說了。」

「不說話就是承認了。」薛柳氏沈聲道。

「老夫人、三爺容稟。」畫眉挪了兩步，跪到薛佑齡和薛柳氏面前。「那男子說謊。今天小姐帶著我在那間廂房附近的小林子閒逛，碰到了裘嬤嬤。裘嬤嬤說小姐今年的冬衣已經製好，可以去領了。小姐想早些看到新製的衣裳，就命婢子去繡衣坊領衣裳，還讓婢子領好衣裳後，直接回聽濤院，小姐說她會自己先回去。

「婢子去了繡衣坊，繡衣坊的繡娘說小姐的衣裳還沒有製好，婢子只好回去。路過那間廂房時，就看到表小姐正在廂房門口喊叫。婢子說的是真是假，老夫人和三爺找裘嬤嬤一問便知。」

說罷，畫眉又磕了一個響頭，額頭上的紅印變成紫黑，赫然一大塊烏青。

屋裡安靜了一瞬，薛佑齡冷著聲音道：「那就去找裘嬤嬤來對質。」

「小表哥，我到外頭叫個丫鬟去把裘嬤嬤喊來。」柳玉蓮站起來，纖腰款擺，嫋嫋婷婷走出了門。

過了一會兒，柳玉蓮帶著裘嬤嬤進了屋子。

「佩如，妳去哪裡了，怎麼過了這麼久才來？」薛柳氏問。

裘嬤嬤欠著身。「老夫人，老奴去花園看看桂花開得如何了。您是最喜歡吃桂花糕的，老奴想等桂花開著最盛的時候稟告老夫人，也好及時摘桂花，免得花開過頭，再摘就遲了。」

「妳有心了。」薛柳氏道。

「伺候老夫人是老奴分內的事。」

薛柳氏道：「叫妳過來是想問妳，畫眉說今天薛林氏帶著她在小林子裡閒逛時碰到妳，妳跟她們說，今年冬衣已經製好，可以領了？」

裘嬤嬤撲通一聲跪下。「老夫人明察，畫眉說了謊話，老奴今天沒有去過小林子，更沒有見過三夫人和畫眉。」

「沒有？」薛佑齡眉心微蹙。

「絕無此事。」裘嬤嬤肯定道。

「妳說謊！明明是妳告訴我們，小姐的冬衣已經製好。妳還說新製的冬衣十分好看，料子好，款式也好，小姐才忍不住叫我立刻去繡衣坊取衣裳的。我去了繡衣坊，繡衣坊的繡娘卻告訴我，小姐的冬衣根本沒有製好。」畫眉道：「是妳……是妳想法子把我支開的！」

「我今天根本就沒見到妳們主僕二人，又何曾想法子把妳支開？定是妳們打著我的旗號去了繡衣坊。」裘嬤嬤道。

林舒婉頭痛得幾欲炸裂，耳邊的爭吵聲變成嗡嗡巨響，讓她難受到極點，她的眼前發黑，視線也開始模糊……

「老夫人啊！」裘嬤嬤喊道：「老奴今日真的沒見過三夫人和畫眉，怎麼可能支開畫眉？畫眉這是想給三夫人開脫，才往老奴身上潑髒水！老奴冤枉，求三夫人為老奴作主。」

柳玉蓮站起來，輕移蓮步，走到裘嬤嬤身邊。「裘嬤嬤，您是府裡的老人，在府裡那麼多年一直盡心盡力，又是姑母的陪嫁丫鬟，自然是可信的。可畫眉是小表嫂成親時，從相府帶過來的陪嫁丫鬟，現在也是小表嫂的貼身丫鬟，她想為自己主子開脫也是有的。大概是畫眉亂了方寸，才胡亂攀咬您。您別難過，老夫人一定會明辨忠奸，為您作主的。」

薛柳氏點了下頭。「佩如，妳放心，我雖然年紀大，腦子卻不糊塗，到底誰可信，清楚得很。妳起來吧，秋日地上涼，妳膝蓋又不靈便。」

柳玉蓮把裘嬤嬤從地上攙扶起來，幽幽嘆了口氣。「唉，這件事大概都傳開了，害小表哥丟了這麼大的顏面。」

何止失了顏面，男人被戴了綠帽，簡直是奇恥大辱。想到自己的小兒子莫名其妙受此大辱，薛柳氏恨得咬牙。「娶妻不賢，家門不幸。早知今天，三年前我就是拚死也不讓妳嫁進我們薛家！妳十五歲就知道設計陷害佑齡，讓別人都以為佑齡和妳有私情，可見是個什麼貨色。只是相府勢大，我們也只能娶妳進門。不承想三年後，妳這賤蹄子下賤本性不改，不甘寂寞，竟然和府裡的下人私通！」

她轉向薛佑齡。「這事情的真相已經很清楚了，佑齡，你打算如何處置薛林氏？」

薛佑齡鳳眸一垂，掩去眸中嫌惡，冰冷的聲音讓人聽著就像掉入冰窖。「一紙休書送回相府吧。這樣的相府小姐，我薛佑齡要不起。」

「我出去拿紙筆。」柳玉蓮立刻道。

柳玉蓮出門張羅一會兒，手裡捧著文房四寶，重新走進屋子。

她將筆墨紙硯放到薛佑齡和薛柳氏中間的小几上。

薛佑齡提起筆，在硯臺裡蘸了點墨，筆尖落在紙上，如行雲流水般遊走。

出現在宣紙上的字和薛佑齡的人一樣，俊秀清逸。

看到薛佑齡在寫休書，畫眉又撲到薛佑齡的腳邊。「三爺，您不要休了三夫人！您休了三夫人，讓三夫人以後怎麼活？」

畫眉在地上「咚咚咚」地磕著響頭，沈悶的聲音傳到林舒婉的耳中，讓她心中莫名一痛。

這大概是原主的感情吧。

畫眉再抬頭時，額頭的皮肉都磕爛了，鮮紅色的血液慢慢流淌而下。

林舒婉跪在地上，身子越來越虛弱，視線也越來越模糊。

一張宣紙慢悠悠地在空中飄蕩，再緩緩落在她的腳邊。

林舒婉用眼角餘光瞥了一眼，恰巧看到「休書」兩字。

她的視覺和聽覺終於消耗殆盡，眼前一黑，失去了意識。

「小姐――」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5/14上市的【文創風】744《棄婦逆轉嫁》上。

第一章

一場秋雨一場寒。

南陽侯府花園裡的青石板路上，鋪滿昨夜秋雨打下的落葉。

兩個丫鬟握著竹掃帚，正在掃地上的落葉。

其中一個年紀小些的丫鬟拖著掃把，走到年長些的丫鬟旁邊。「三夫人出了那樣的事，妳說，三爺會怎麼處置三夫人？」

年紀大些的丫鬟左右張望了下，看四下無人，也把頭湊過去，兩個紮著雙丫髻的腦袋湊到一起。「我說這種事情，哪個男人能忍得了？聽說三夫人是被表小姐捉姦在床的，還驚動了好些人，這次怕是不能善了。」

「說得也是，」年紀小些的丫鬟點點頭。「三夫人平時看著柔柔弱弱的，還是相府的大小姐，沒...

序文
第一章　
第二章　
第三章　
第四章　
第五章　
第六章　
第七章　
第八章
第九章　
第十章　
第十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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