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十三章

春耕後，李彥錦特意讓疲累不堪的衙門公人放了三天假。他也藉此良機，與自家娘子一同出城踏青。

衛川城外有好風景的地方，當屬古德寺名下的幾座山頭了。

尤其是數年前藏污納垢的清善庵，被一把火燒個精光後，那片山坡改種各色果樹，每至春天，桃花、李花、杏花開得粉粉白白，引了不少人前去遊賞。

待李彥錦和謝沛到這片果林時，已經有不少人家攜妻帶子來玩了。又因著衙門放了三天假，兩口子還碰見了不少屬下和熟人。

打過招呼後，彼此都有些不自在。沒奈何，李彥錦和謝沛只好離開果林，才得了清靜。

「地方小就是這點不好，出門就撞見熟人……」李彥錦懊惱地說。

謝沛伸手把他肩膀上的花瓣拂掉。「咱們乾脆去古德寺逛逛吧。」

李彥錦聽了，看看左右無人，湊到她耳邊道：「妳的藥不是還沒吃完嗎？急著求什麼子啊？」

謝沛愣了下，反應過來，氣惱地瞪他一眼。「少胡說八道！我是想去看看慧安大師！」

「對對對！看大師、看大師〜〜」李彥錦大笑。「看看大師像不像送子觀音，啊哈哈哈……」

「哈個鬼！我看你是皮癢了！」謝沛惱羞成怒，上去就要捏他。

李彥錦「哎喲」一聲，緊緊護住自己，猴子似的三蹦兩跳，朝前竄去。

謝沛見左右無人，難得孩子氣一回，運起輕功追上去。

兩口子你追我趕，人影交錯，轉眼間便跑上了山頭。

待他們離開後，一株老槐樹的樹幹上，灰褐色的樹皮忽然扭了一下。

接著，這塊樹皮竟悄無聲息地飄下來，隨即一轉，竟露出一張滿是疤痕的可怖人臉。

「沒想到啊，曹公公竟然沒騙人，這小子和富平侯還真是挺像的！」疤臉小聲嘟囔：「富平侯……不知和當年那事有沒有關係？」

疤臉抬頭看看遠處山頭上的古德寺，眼中光芒微微閃爍，一轉身，消失在樹叢中。

與此同時，京城，富平侯府內。

六十三歲的富平侯姚錫衡看著院中桃花，喃喃道：「年年歲歲花相似……」

話語未盡，嫡長子姚勁步履矯捷地走進花園，道：「父親，今日聖上又提鎮北軍了。」

富平侯眉頭一皺，並未開口，轉身往書房走。

姚勁見狀，提腳跟上。

進了書房，姚錫衡坐上太師椅，嘆口氣。

「看來，聖上是真的老了……」

父親比升和帝還大四歲，若說聖上老了，不就是說父親更老了嗎？姚勁沒有接話，反倒說起今天聽到的消息。

「看聖上行事，確實比先前少了很多顧忌。說要擴充後宮，便下旨全國采選；為了博個孝順名頭，便大江南北地搜羅奇石。唐將軍鎮守北疆二十年，擋住多少次蠻族侵襲，如今竟為了所謂的賀壽之事，就要把他和唐家後輩全調回京城，真是太兒戲了！」

姚錫衡默默注視著有些憤懣的兒子，許久才開口道：「十年前，我就把姚家交給你了。想做什麼，便去做吧。」

姚勁神色一肅，認真地說：「父親放心，我不會讓姚家三代人的努力被胡亂揮霍的！」

時光荏苒，轉眼過了四個月，又到了夏收夏種的時節。

和去年一樣，李彥錦忙著組織人手撈魚、放魚苗、收割稻穀。

七月底，夏種完成後，他接到了府城的文書。

原來，眼看只剩半年期限了，可戴如斌要獻給太上皇的壽禮依然沒著落。雖說金銀寶石很貴重，可他手裡這些，毫無特別之處。

沒辦法，他只好催促下面的官員，讓他們儘快尋到祥瑞。否則，今年的評定，怕是難得個好字了。

謝沛看完文書，鄙夷地嗤了聲。「我看某人是太久沒被收拾，居然又想生事！」

李彥錦卻是一拍腦子。「哎喲，我都把這事給忘了……幸好，還來得及！」

說著，他去倉庫尋了幾塊木料，掏出製作機關暗器的工具，忙活起來。

謝沛也不鬧他，趴在桌上，好奇地看著他雕木頭。

花了兩晚，李彥錦做出七個空心的木球，把木屑收拾好，伸了個懶腰。

「行了！且看我的，過兩日休沐，咱倆再去趟古德寺。」

謝沛笑道：「若真弄成了，多出來那六個，都歸我！」

「歸妳歸妳，連我都歸妳！」

李彥錦轉身，一把抱住謝沛，主動要求以身相許……

謝沛自是笑著答應。

兩日後，李彥錦揹起小包袱，帶著謝沛，悠悠閒閒晃到了古德寺。

到了寺門前，李彥錦卻不進去，反而拉著謝沛繞到寺院北側的山坡上。

夫妻倆走了片刻，就看到那片野生的石榴樹。

此時還不到果實成熟的季節，樹上零星掛著青澀的果子。

李彥錦牽著謝沛的手，跟美猴王逛蟠桃園似的，左瞧右看。

「嗯，這顆不錯，先來一個吧！」說著，他從包袱裡取出一顆木球來。

這木球外表沒什麼特別，可從中間掰開後，就能看到，內層被深深淺淺地刻出圖案。

李彥錦瞄準位置，將兩半空心木球一左一右套上青澀的石榴。然後，取出繩子，上下左右仔細捆好，最後把繩子繫在樹枝上，以防果實掉下來。

接著，兩人又找了六顆果實，將剩下的空心木球全套上去。

「這樣能行嗎？」謝沛懷疑地問。

李彥錦撓撓臉，不太肯定地說：「應該行吧。就算不行，咱們也不怕戴如斌嘛。」

謝沛無語地搖搖頭。「要我說，費這個勁幹麼？還不如去抄戴如斌的老窩呢……」

「咳，娘子啊，咱們培養點正常的興趣好不？」李彥錦好笑地道。

謝沛齜牙。「現在後悔了？晚啦！」

就在兩口子準備自製祥瑞糊弄人時，南方的亂象越發嚴重起來。

有官員在某地發現一塊巨大的英石，為將其完整地運到京城，竟在途經其他城鎮時，將不夠高的城門拆毀了。

還有別處挖出一塊犀牛望月的奇石，該地官員見狀，居然不顧春耕夏收，強行徵徭役，挖山淘海地繼續尋找奇石。

到了八月，修水縣白嶺鎮的官吏逼死五條人命後，終於鬧出了民亂。

幾個威逼勒索的官吏被打死後，修水縣縣令竟直接帶著一百多名衙役，將小鎮上的人全抓起來，分批殺掉了。

由於殺得太多，有些衙役心生懼意，尋了各種藉口開溜，剩下的人就不太夠用了。為把事情糊弄完，好多屍體被胡亂拋進附近的小河、水井裡。

修水縣令之所以下如此毒手，是不想讓民亂的消息走漏出去。然而，讓他萬萬沒想到的是，到了九月，鄰近白嶺鎮的村落突然爆發了瘟疫。

這瘟疫蔓延得極快，不過十日工夫，整個修水縣便全部陷落。

江西知府察覺到事態嚴重時，局勢已再難挽回。守備調兵，想隔開修水縣和附近三個縣的百姓，結果，他們只顧著隔離，卻沒有派大夫醫治染病的人，但凡想要逃走的百姓，都被直接斬殺，立刻激起更大的恐慌。

一時間，江西百姓紛紛逃亡。

那些被拋棄、看不到活路的人民，終於舉起手裡的鋤頭、菜刀。

他們要為自己，殺出一條生路！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12/18上市的【文創風】701《大笑迎貴夫》3完結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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