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好好活著

周氏對這門親事，心裡多少有些不願意。倒不是因為別的原因，關鍵是這親事要是做成了，那高小鋒一把年紀，躬著身叫她一聲母親，讓親戚朋友見到了，她這張臉還要不要了。

知道的，說是老爺親自應下的婚事；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這個嫡母，擺弄庶女的婚事。周氏素來是個要面子的人，被人指責唾駡的事情她不幹。

只這不幹兩個字還未出口，顧侍郎已把這裡面的事情掰碎了說給她聽。

這一下，周氏像被點著的炮仗，尖聲道：憑什麼咱們大房的女兒嫁過去，得利的卻是二房？

這……顧侍郎未曾想女人一聽就聽出了裡面的門道。

周氏一看男人沒了話，越發肯定了心裡的想法大房又被華陽給算計了。

自家男人的官帽還在頭上，小叔子要求官位，就該拿他們二房的女兒做人情，憑什麼打主意到大房的身上，真真是算盤打得門精。

這不是年歲上不合適嗎？顧侍郎想了半天，到底是想出來了一個理由。

放屁！她叉著腰，氣得胸脯亂顫，恨道：她就是想算計咱們大房。這個女人，精得要死，事事都恨不能踩咱們一腳，以後這顧府還不都由她說了算。

妳個婦道人家懂什麼？顧侍郎被逼急了，拍案而起：一榮俱榮，一損俱損，二弟有本事，我這做哥哥的就能沾光。妳指著二房的那三個，如今在她房裡學規矩是為了什麼？

為了什麼？周氏氣瘋了，懶得深想。

顧侍郎氣罵道：還不是為了二弟能往上爬，妳指著她一個後母，會這麼好心？

周氏語塞。這個華陽能算計二丫頭，自然也會算計那三個。

二弟房裡連個兒子都沒有，將來得利的還不是妳兩個兒子，動動妳的腦筋，好好想想吧，別整天只看到眼前的一畝三分地兒。

二弟現在沒兒子，不等於以後沒有。周氏辯駁。

妳懂個屁。二弟現在多大，官能做多久？

這一下，周氏再沒一個屁放。老二年歲不小，就算他現在有了兒子，也得二十年後才能成事，這時得利的，果然是她的兩個兒子。

這麼一想，周氏的心氣兒順暢了許多，點頭如搗蒜，就差沒拍著胸脯保證，一定把女兒勸慰好。

開玩笑，她的面子和男人的官位、兒子的富貴比起來，簡直一文不名。

男人有了權勢，她走到哪裡才有臉面；若男人的官位都不保了，她就算頂著個好嫡母的名頭，貴婦們也不會正眼瞧她一下。

周氏想明白了這一點，躺在床上尋思了一夜，次日午後，趁著陽光正好，扭著略顯肥碩的腰，一臉喜慶的來到了二小姐的房裡。

顧青芷此時正穿著家常的衣裳，半仰在床上，呆呆的看著帳頂，見周氏進來，慢慢的起身行了個禮，目光看向別處。

周氏對這個本不應該存活在世上的庶女，一向沒什麼好感，她看著庶女嬌美的面容，不得不扮演一下嫡母的慈祥。

二丫頭啊，這門親事是老爺做主定下的，母親有心無力啊。不過，妳也無需太難過，那府的門第必保妳一生富貴榮華。

顧青芷冷冷的看著眼前的婦人，慢慢垂下了眼簾。

周氏對她眼底的一抹青色視而不見，歎息道：妳和母親雖然不親厚，可母親也是盼著妳好的。兒啊，誰讓咱們是女人呢，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在家從父，出門從夫，一個都逃不掉啊。

這話聽著是對她的憐惜，然而細細口味一下，卻未曾不是周氏在勸她認命。

顧青芷再也忍不住了，板著臉冷笑道：多謝母親操心，不知道若是大姐嫁了這樣的人家，母親是不是也對大姐說這種話。

周氏被噎得半句話都說不出來，半晌，才搓著兩隻胖手，一臉為難道：兒啊，咱們大房，就得妳們兩個女兒，妳和妳大姐都是母親的心頭肉，母親不會虧待妳的，必要給妳陪了厚厚的嫁妝。

顧青芷一聽心頭肉三個字，猛的拔下頭上的珠釵，用力的往下一摔，顫著身道：擔不得母親心頭肉三字，當初要不是太太憐惜我，女兒只怕早就不在這世上，今兒也就輪不到母親這一通大道理。

妳……周氏被掀了老底，惱羞成怒道：妳跟在太太身邊這些年，難不成就學得這樣的規矩？

顧青芷泣淚道：女兒的規矩學得再好，也不過是被娘老子用來攀高枝。

妳……放肆！周氏氣得臉上的肉一顫一顫：這話妳跟我說不著，我賣了妳也沒地攀高枝，要怪就怪自己的命不好，托生在姨娘的肚裡。

說罷，周氏冷哼一聲，甩袖而去。

顧青芷又氣又恨，撲倒在床上嚶嚶直哭。

……

周氏母女一通鬧，不過短短一天的時間，就已人盡皆知。

華陽郡主才從夫人房裡侍疾回來，接過丫鬟手中的濕帕，擦了擦手，舒服的歪在炕上，對著炕那頭的男人道：姑娘家脾性這麼大，也非好事。要我說還是夫人太寵了，一個庶女，吃穿用度比著嫡出的還要好，可不就壞了事。

顧松濤一門心思等著親事說成，官位好落在他頭上，聽得女人這話，連聲附和道：這話說得對，咱們二房可不能像大房那樣沒規矩，那幾個妳需拿出些厲害來才行，省得到時候，連長輩都敢頂撞。

華陽郡主秀眉一抬：二爺捨得？

有什麼捨不得的！

顧松濤笑咪咪的道：我捨不得的，從來只有妳。

死相！

華陽郡主雖知這話不可信，卻仍笑得一臉燦爛。說到底，世上沒幾個女人能抵得住男人的甜言蜜語。

兩人正在一處膩歪著，卻見譚嬤嬤臉色蒼白的走進來，附在郡主耳邊低語了幾句。郡主噌的一下坐了起來，厲聲道：哪個小賤人敢興風作浪，給我往死裡打。

話音未落，有個小丫鬟一臉驚慌的跑進來，道：二爺、郡主，大事不好了，二小姐上吊自殺了。

什麼！

華陽一屁股跌坐在炕上，一臉灰敗。

顧松濤趿著鞋子，一把揪住小丫鬟的胸襟，厲聲道：死了沒有？

小丫鬟嚇得抖了幾下，磕磕巴巴道：回二爺，好在發現得早，還有氣。

顧松濤長出一口氣，冷汗涔涔而下。

……

小姐，總算是救回來了。月娘拍著胸口，心有餘悸道：多虧了小姐心細，讓春泥暗下叮囑紅衣留神，若不然……

青莞起身，坐在銅鏡前，理了理微亂的發。

她等了兩天，不光是在等顧府眾人的態度，也在等顧府三位爺會不會把高小鋒的底細漏出來。

高小鋒的底細，高家瞞得好，內宅的女子們打聽不到，可顧府的男子都是在風月場所混過的，若想打聽，去問問青樓裡的妓女就知道了。

她倒想看看，這顧府的男人，會不會為了自個兒的前程，真的這麼狠心把二姐嫁過去，白白送死。

如今看來，她果真高看了。想當初，連逼死姨母的事情都能做出來，一個小小的庶女，怎麼會擺在他們的心上。

青莞心中冷笑，道：走，陪我去瞧瞧吧，也是該讓二姐清醒了。

……

顧青芷的閨房，安置在太太院子的後面，青莞一隻腳剛踏進院子，就聽到夫人淒厲的慘哭聲。

天殺的，我就這麼一個可心的人，你們竟然還要眼睜睜的看著她去送死，你們怎麼不拿刀來戳我的心窩子。我要是早點閉了眼，也就隨你們去鬧，偏偏這眼不肯閉上。青莞輕輕一歎。二姐這些年在太太跟前端茶遞水，到底沒有白做，關鍵時候，太太還是替二姐說了一句話。

正想著，老爺低沉的聲音傳了出來：她是我顧家的女兒，吃我顧家米麵長大，就算是刀山火海，她也得為我顧家去闖。她要是不肯嫁，這京裡再沒有顧家的容身之處，到時候一家人跟著落魄，妳就開心了？來人，把二小姐挪出院子，派丫鬟、婆子日夜守著，若有丁點差池，所有通通杖斃。

母親，母親……

快拿參茶來……

快……快請大夫！

廂房裡亂成一團，顯然夫人聽到這個消息，又暈了過去。

青莞強忍住沖進去把脈的衝動，側過頭對月娘道：咱們先回去，等二姐挪了新院子，再去看她。

月娘不明白，道：二小姐剛剛救下，身子還虛著，挪來挪去，豈不是折騰？

青莞眸色陰沉道：不挪動，讓她求到太太跟前，太太心一軟，把人放走了，顧府如何向那兩府交差？

再者說，不把二姐和夫人分開，老爺又怎麼能說通太太應下這門親事。畢竟行六禮時，太太是要出面的。

顧府的男人，做人、為官通通不行，但要整治起女人來，手段多得是。

青莞不願多說，悄然離去。

……

深夜，萬籟俱靜。

第一章 好好活著

周氏對這門親事，心裡多少有些不願意。倒不是因為別的原因，關鍵是這親事要是做成了，那高小鋒一把年紀，躬著身叫她一聲母親，讓親戚朋友見到了，她這張臉還要不要了。

知道的，說是老爺親自應下的婚事；不知道的，還以為她這個嫡母，擺弄庶女的婚事。周氏素來是個要面子的人，被人指責唾駡的事情她不幹。

只這不幹兩個字還未出口，顧侍郎已把這裡面的事情掰碎了說給她聽。

這一下，周氏像被點著的炮仗，尖聲道：憑什麼咱們大房的女兒嫁過去，得利的卻是二房？

這……顧侍郎未曾想女人一聽就聽出了裡面的門道。

周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