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將計就計

當眾人完全離去後，柳婧把坐騎交到僕人手中，轉過身，也朝著門外走去。

她走得步履從容，只是眼看著大門越來越近，柳婧的手心還是沁出了汗。

大門處，站著數個護衛，在柳婧走來時，這些人都轉過頭向她看了看。

對上他們的目光，柳婧微微垂眸，步履更從容了。

不一會兒，她便來到了大門口。

她腳步不停，一直到出了大門都無人攔阻，柳婧才完全相信，在這裡，她竟是可以來去自由。

那鄧家郎君好生想不透，明明把她抓來時，是鎖鏈加身，還給關在地牢三日。不料把她放出後，卻不審不問還讓她沐浴更衣，現在更是出門都不阻她一下，他那人到底在想什麼？

雖是糊塗得很，但柳婧自不會去向人追問，見無人阻攔，她腳步加快，走到了街道上，便租了一輛牛車她送回家。

柳府大門敞開，柳婧一下牛車，幾個僕婦便看到了。她們驚喜地大叫道：“夫人夫人，大郎回來了，大郎回來了！”

叫聲中，柳母沖了出來，看到大步朝自己走來的女兒，柳母顫抖著雙手，突然沖到柳婧面前抱著她大哭起來。

母親真的給嚇壞了。

柳婧抱緊母親，一邊拍著她的背，一邊安慰道：“母親，沒事，孩兒沒事。”

柳母緊緊地抱著她，哽咽道：“妳這孩子，妳這孩子……妳是想把母親逼瘋啊！”

柳婧連忙說道：“母親，孩兒是真的沒事。而且母親，孩兒想到救出父親的法子了。”

“妳想出法子了？”柳母果然收了淚水。

柳婧連忙點頭，她扶著母親回到房中，把這三天發生的事跟母親說了一遍後，柳婧低聲道：“母親您看，現在吳郡的大小官員都自顧不暇，這個時候，如果牢中放出了某個人，定然無人追究。”

柳母聽了頻頻點頭，說道：“有理，有理。”

轉眼她想到了柳婧先前所說的經歷，身子一傾握著她的手，急急問道：“那妳吳叔他們安不安全？妳就這樣離開，會不會有什麼後患？”

柳婧笑道：“母親您過慮了，他們任由孩兒離開，便是沒有追究的意思。再說，孩兒這個首惡都不追究，更何況吳叔這等下人？”

說到這裡，柳婧站了起來：“母親，事不宜遲，孩兒現在就去見過父親，看他有什麼想法。要是事情順利，說不定過兩天父親就能回家了。”

柳母顯然被柳婧所說的“過兩天父親就能回家”這幾個字打動了。她眼中淚光閃亮，喃喃說道：“行舟能回來了？行舟可以回來了？行舟他，從娶了我之後，便沒有過過幾天好日子，要是他這次能回來，我再也不跟他吵了，不管發生什麼事，也不鬧了……”

柳母情難自禁，一時都出起神來。聽著她的喃喃自語，見母親眼中根本看不到自己，柳婧擔憂地觀察了一會兒後，示意眾僕婦照顧好母親，她自己則進房換回衣裳，略一梳洗過後，拿了些金轉身出府。

離開時，柳母還沉浸在回憶中，看著母親時哭時笑，時而雙眼放光的樣子，柳婧不安地想道：我這次失蹤了三天，母親整個人更加不對了。她又想道：看完父親後，我就請一個大夫回來給母親診診。

見到柳婧一臉憂色，柳母的陪嫁，四十來歲的瑛嬸子一邊陪著柳婧朝外走去，一邊說道：“大郎妳不要太擔心，妳母親沒事的。”頓了頓，瑛嬸子解釋道：“以前妳母親臉被劃花時，也這樣了好一陣，後來不也沒事了？大郎放心，等大人平安回來，就什麼事也不會再有。”

柳婧點了點頭，低聲道：“那妳好好照顧我母親。對了，你們還是去請一個大夫回來看看吧。實在不行，讓她好好睡一覺也是好的。”

“知道了，大郎妳放心吧。”

因吳叔等人都還在牢中，家裡雖有牛車，可能夠駕車的僕人都沒有了。柳婧只能步行，她出了大門，便朝著大牢所在的方向走去。

吳郡的街道，還是如往常一樣的熱鬧。人來人往中，根本看不出張公公被刺後籠罩在吳郡眾人頭上的陰影。

走了兩條街後，柳婧的前方，出現了幾個衣衫襤褸的男子，這些人被他們的親人扶著，一邊走，一邊喜極而泣。

在柳婧朝那些人張望時，旁邊也有人在議論：“據說是前陣子因行刺張公公一事，被關入大牢的。”

“知府大人說了，他們無罪釋放。”

“入了牢還能平安無事的出來，這些人倒有運氣。”

“也不是所有人都放出來了，還有好一些有來頭的給關著呢。唉，吳郡這陣子真是越來越亂了。”

看著這一幕，聽著周圍眾人的議論，柳婧更激動了。她握緊拳頭，振奮地想道：我果然所料不差，有人開始出獄了。我得抓緊這個機會，把父親也弄出來。

就在柳婧一時咬牙一時雙眼放光，整個人都激動得難以自抑時，一個熟悉的聲音從後面傳來：“柳文景，你怎麼在這裡。”

這聲音清亮，語氣熱絡爽朗，顯示出了說話之人的愉快心情。

柳婧順聲回頭時，一輛馬車突然在她的身邊停下，然後馬車車簾一掀，露出了陽子遠那張俊雅的臉。

與一個月前見到的完全不同，現在的陽子遠，素袍錦衣，腰懸美玉，他雙眼明亮，臉色紅潤，整個人意氣風發。

柳婧沒有想到，再次見到陽子遠時，他居然變化如此之大……難道，她上一次送給鄧九郎的信，並沒有起到作用？那閔三郎不但安然無恙，還借她出的主意重振了家業？

按下心中的震驚，柳婧目光掃過這漆得黑亮的馬車，又看向精神抖擻的陽子遠，拱手笑道：“陽兄看來時來運轉了，恭喜恭喜。”

陽子遠這次對上柳婧，沒有了以前的傲慢，他笑容滿面地還禮道：“同喜同喜！”說罷，他盛情相邀道：“我與柳兄雖是都住在吳郡，卻難能遇上一次。柳兄，上車一述如何？”

柳婧正想把事情弄清楚，便微笑道：“柳某正想與陽兄一述呢。”

柳婧一上車，陽子遠便得意地笑道：“柳兄，我這新置的馬車不錯吧？”一邊說，他一邊打開車壁，露出裡面擺放得整整齊齊的各色美酒。從最裡面摸出一瓶美酒，又拿出一套酒具，陽子遠笑呵呵地說道：“真說起來，陽某這次時來運轉，還托了柳兄的福。這是從洛陽弄來的上好美酒，柳兄一定要嘗嘗。”

柳婧接過他遞來的酒盅，小小地抿了一口後，在陽子遠得意的眼神中，點頭說道：“口味清冽，辣而不雜，很不錯。”陽子遠哈哈一笑，朝她豎起了大拇指：“柳兄果然有眼光。這可是我從閔府帶出來的美酒，味道當然不差！”

柳婧聞言一怔，她挑眉道：“這酒是閔三郎給陽兄的？”

“閔三郎？”陽子遠哧笑出聲，他一邊給自己斟著酒，一邊壓低了聲音說道：“這個名字，在吳郡一地，只怕是再也聽不到了。”

柳婧驚道：“陽兄這話是什麼意思？難道閔三郎出事了？”

“正是出事了。”陽子遠說道：“上次柳兄不是說，趁著外面的人還不知道閔府落難，趕緊做幾趟生意嗎？我回去後就跟閔三郎說了。哎，你不知道他那個人，也是太性急了，我只是一個建議，他就不管不顧地去做了，也不調查一下……他把錢全部砸了，弄了好幾船鹽。當時他料想著鄧閻王勢力雖大，也不過是在吳郡稱雄，只要避開吳郡就能成事了。哪曾知道，他那幾船鹽剛剛抵至鄱陽郡，便被鄧閻王的人逮了個正著！”

陽子遠無比慶倖的笑道：“那時，他把忠於閔府的人都帶走了……至於我這個便宜舅子，他是理也不理。結果呢，他全軍覆滅，我這個留在閔府的卻一點事也沒有。在那鄧閻王派人搜查閔府的漏網之魚時，我還救了閔三郎的妹子呢。”

柳婧知道，閔府兄弟有幾個，嫡女卻只有一個。而那個唯一的嫡女，便是喜歡著顧呈，還為難過她好幾次的閔府三女。

柳婧更知道，這陽子遠如果只是守在閔府不曾被抓的話，又怎會有如今的意氣風發……只怕閔府最後的那點餘財，已盡數落在他的手中了。

想著想著，柳婧好奇地說道：“那閔府小姑我見過，她似乎性子驕縱，對陽兄你也是不假辭色的……如今閔府落難，陽兄還能對她伸出援手，倒是難能可貴。”

這話一出，陽子遠便笑了起來。

他這笑容，很有點古怪，透著種讓人直打寒栗的陰沉。慢慢抿了一口酒，陽子遠聲音冰冷地說道：“柳兄這話說得太客氣了。她以前對我，何止是不假辭色？她說我賣妹求榮，她說我是一條狗，她說我為了攀附她們閔府不擇手段，她說她看到我就想吐……所以啊，這次閔府被抄，閔府所有人都要被抓入牢中時，我隨便塞了一點金過去，就把這個不可一世的閔府小姑納為妾室了。”

陽子遠說到這裡，又恢復了斯文俊雅，只見他朝著外面的馭夫說道：“走，回府去。”

“是。”

在馭夫的朗應聲中，陽子遠轉向柳婧笑得爽朗：“柳兄千萬別惱，實是這陣子，我這心裡著實快活。可這吳郡雖大，我陽府人雖然不少，能與我分享這快樂的人實在不多。今日既然遇上了柳兄，那咱們兄弟也就聚一聚，呆會，我讓我那小妾弄幾道拿手的烹肉給你吃。”

柳婧睜大眼，奇道：“閔府小姑也會烹肉？”僅有的幾次見面，那閔府的小姑一直是驕縱橫蠻的，那樣一個地方豪強的嫡女，分明是錦衣玉食的主，她還真不信閔府小姑會做這皰廚之事。

陽子遠聞言哈哈一笑，道：“當然不是那閔姓小妾，是我另外一個小妾。”

柳婧聞言心中想道：這陽子遠年紀不大，妻妾都有幾個了。

見柳婧也不惱自己，陽子遠心情不錯。他蹺起一隻腳晃啊晃，慢慢品著盅中的酒，高興地說道：“說真的，這陣子我一直在琢磨你給我出的那主意。”

他晃蕩著足，語氣也慢悠悠地透著輕快：“當時我和閔三郎都覺得那主意很有道理，都覺得這是閔府唯一的一次翻身機會。可這事不知怎麼地讓鄧閻王知道了，傳到他耳中後，這麼好的主意，卻生生成了催命符咒。鄧閻王覺得，明明他放了閔府一手，閔三郎卻依然不知好歹，明知有他在揚州一天，就要禁這私鹽販運一天。可閔三郎卻依然故我，硬要打他的臉，他不拿下閔三郎，在這吳郡之地將沒有威懾力……這道理，我也是閔三郎被抓後，才突然悟透的。當鄧閻王知道這事的那一刻起，閔府就徹底玩完了。”

說到這裡，陽子遠斜眼看向柳婧，笑道：“柳兄，你當時有沒有想到會出現這個後果？”

柳婧低眉斂目，她慢慢抿了一口酒後，搖了搖頭，輕聲說道：“有所謂君不密失其國，臣不密失其身。閔三郎連自己的秘密都守不住，丟失性命也是活該。”

語氣冷淡，一副理所當然的模樣。

她這話一出，陽子遠倒是神態端莊了。他正襟危坐地看著柳婧，良久後，他朝著柳婧施了一禮，說道：“柳兄說得甚有道理，子遠受教了。”這時的陽子遠，心裡在暗暗想道：以前看這柳文景，也就是一尋常儒生，沒有想到他有這般見識，這是一個值得交往的有出息之人。

兩人說說笑笑，很快便來到了陽府外。

比起閔府，陽府只是一個普通的府第。陽子遠停下馬車後，領著柳婧朝著書房走去，一邊走，他一邊叫道：“去把閔氏叫來。”

第一章 將計就計

當眾人完全離去後，柳婧把坐騎交到僕人手中，轉過身，也朝著門外走去。

她走得步履從容，只是眼看著大門越來越近，柳婧的手心還是沁出了汗。

大門處，站著數個護衛，在柳婧走來時，這些人都轉過頭向她看了看。

對上他們的目光，柳婧微微垂眸，步履更從容了。

不一會兒，她便來到了大門口。

她腳步不停，一直到出了大門都無人攔阻，柳婧才完全相信，在這裡，她竟是可以來去自由。

那鄧家郎君好生想不透，明明把她抓來時，是鎖鏈加身，還給關在地牢三日。不料把她放出後，卻不審不問還讓她沐浴更衣，現在更是出門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