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一日為師

晚上，朱梓峻同往日一般早早地便回來了，一進屋便將她擁在懷裡，額頭頂在她頭髮上摩挲，聲音有些沙啞的低聲問道：“這一下午都做什麼了？累不累？身上有沒有不舒坦的地方？”

林采兮乖巧地任由他摩挲，柔聲回道：“一點都不累，身上舒坦得很，下午好像也沒做什麼，梓夏來了，陪著說了會兒話，然後慕容來了，又說了會話，再後來就是我自己曬完太陽回屋了。”

朱梓峻似乎有些不悅，面色稍稍不佳，沉聲問道：“慕容一笑又來了，來幹嘛？”

林采兮嗔了他一眼：“他能幹嘛啊，當然是過來瞧瞧我了，不過他今天來還說了一件事。”

朱梓峻馬上警覺起來：“什麼事？”

林采兮笑著將他的頭扳倒自己懷裡，很是溫柔地道：“是澈兒的事，澈兒跟慕容，你不是也一直在擔心著呢嗎？慕容想了一個折中的辦法，我也不知道怎麼樣，你瞧瞧好不好？”

朱梓峻腦袋處在溫柔鄉里，腦子卻是清醒得很，仍是警惕地問道：“他能有什麼好法子？莫不是又要將澈兒帶走。”

林采兮啐了一口，瞪著他道：“要是把澈兒帶走的話，我還用得著你來瞧，從我這裡就被擋回去了。”

朱梓峻卻幽幽地道：“那可不敢保證，這樣的事情我可不希望再發生第二次。”

林采兮知他又想起去江南的事，嗔怒道：“小心眼的男人。人家也是身不由己的嘛，既然你這麼反對的話，那我就不跟你說了，省得你又要想這想那的，反正我做什麼你都要事先考慮一下到底是不是為了你好的。”她一邊說著一邊將頭深深的低下去，似乎很傷心的模樣，就連那語氣裡都夾雜了數不清的幽怨。

朱梓峻哪裡還有心思計較，忙抬起頭哄著道：“妳這是說的什麼話，我看是妳多想了吧？雖然我是很小氣的男人，可那也是怕妳誤入歧途，當然了，老婆大人是英勇神武的，應該不會誤入歧途。好吧，慕容到底有什麼想法，妳不妨先說說，然後咱們再來商量商量怎麼樣？”

朱梓峻的突然轉變讓林采兮心裡發笑，但面上卻是不動聲色甚至是有些惱怒，聲音也有些低沉，更顯得事情的重要性，稍稍沉默了一會兒才又道：“慕容想做澈兒的武學師父，這樣他們朝夕相處，即使不能以父子相稱，但師徒的名份也是不錯的。”

朱梓峻皺皺眉頭，沉聲問道：“父子跟師徒是一樣的嗎？慕容甘心于一個師父的稱呼嗎？倘若他做不到，到時候豈不是一切都晚了？”

林采兮緩緩地將朱梓峻的頭抬起來，輕聲道：“梓峻，這件事阻止是阻止不住的，慕容是澈兒的親爹，這是不爭的事實，你我都阻擋不住血緣關係的，但是咱們卻可以讓澈兒跟娘都不受到傷害，這就是我們的初衷不是嗎？現在慕容肯退步了，咱們為什麼不能給他一個機會呢？你知道這樣的機會對他對澈兒都很重要的，若你真的將慕容趕走或者傷害到他，日後澈兒若知道了，定然會恨你的，他是澈兒最親的親人，你明白嗎？”

林采兮眼裡閃著點點淚光，一直閃到朱梓峻眼裡、心裡，他也陷入了沉思，慕容的為人他是相信的，但是慕容真的能放棄父子的名份嗎？倘若這件事朝著不知的方向發展下去，後果又是怎樣的呢？

他有些猶豫不決地看著林采兮，希望能從她眼裡找到一些答案，她黑眸裡的亮光閃著無數的希望與期許，他應該答應嗎？猶豫良久，他緩緩地道：“娘會同意澈兒練武嗎？練武是要吃很多苦頭的。”

林采兮反問道：“你捨得讓澈兒吃苦嗎？你想讓澈兒生活在咱們的羽翼保護之下一輩子嗎？”

朱梓峻忽然想起多年前自己在外流浪的那些日子，深邃的眸子裡閃過一絲不易令人察覺的神色，一瞬間，堅定地道：“好，既然慕容願意如此，那咱們就給他一個機會，娘那邊我去說，妳只要好好的養著身子就行了，這些事妳不要再操心了。還有，慕容進府後可不能住在峻園裡面。”他說到最後，語氣裡有些酸酸的味道。

林采兮驚喜的撲進他懷裡，撒嬌地道：“老公，這個還用你說嗎，峻園是咱們兩個人的天地，怎麼能讓別的男人闖進來，我是絕對不會同意的，我還要跟親愛的老公過兩人世界呢。老公，謝謝你做的這些事，澈兒長大後也會感謝你的，老公，你太棒了，我真為你感到驕傲。”

林采兮類似拍馬屁的稱讚逕自鑽到某個大男人心裡，立時便產生了一些正面效應，令他全身都充滿了力量，抱著她的兩臂都不自覺的力量倍增。

而窩在他懷裡的小女人臉上卻早就笑開了花，眉毛都高高挑起來，內心的舒坦更是無法形容，她終於總結出一條經驗，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原來都是喜歡甜言蜜語，喜歡別人給自己戴高帽子的。

她的高帽子效應在第二天便見了效果，老夫人傍晚來峻園看她，順便告訴她一個消息，老夫人希望澈兒能練點武功，一來鍛練身體，二來防身，最後老夫人還幽幽地加了一句：“身上有點功夫，再出門的時候就不怕被人欺負了。”

林采兮聽了心裡暖暖的，因為這話正是從她自己嘴裡說出去的，現在又從老夫人嘴裡說出來，自然是親愛的老公大人幫忙傳遞過去的，憑著這一樣事，到了晚上，朱梓峻又得了一頂大大的高帽子，甜言蜜語更是得了不少，就連睡覺後在夢鄉裡都聽見林采兮看著他咯咯地笑。

老夫人果然是將林采兮的救命之恩放在心裡的，她緊緊握住林采兮的手，動情地道：“采兮，當時情況那麼危險，妳不該冒著生命危險救我的，更何況妳肚裡還有孩子，虧得妳命大，不然的話，妳還有肚裡的孩子現在只怕全都沒了，為了我一個老婆子這麼做不值得。”她說著眼裡便流出淚來，後來的無數次她都想到當時的情形，每次都被嚇得一身冷汗，當時若不是林采兮用身子擋住她，她只怕已被甩到馬車外頭摔成了肉餅，采兮正是如此才大病一場差點丟掉小命，這份恩情，她是一輩子都不會忘記的。

林采兮反手握住老夫人的手，笑嘻嘻地道：“娘，您說的什麼話，莫要說我身強力壯的，就說我肚裡的孩兒，若他真是抵不住，那就是我們娘兒們無緣，我跟二少爺還會有第二個孩子，可是您，娘，二少爺的娘朱府的老夫人卻只有您一個。”

老夫人眼裡的淚終於再也控制不住洶湧而出，她握住林采兮的那只手用的力道更大，似乎想將林采兮的手融入自己手心裡，她聲音有些顫抖地道：“采兮，我不知道應該怎麼說才好，謝謝妳，謝謝妳對我的這份恩情，妳救我不僅僅是救了我的命，更是給了我一份天大的恩情，妳這份心我會一直放在心底的。我代朱府上上下下所有人感謝妳。”

被老夫人這麼正式的誇獎，林采兮竟然有些不好意思起來，握著老夫人手心的手也有些微微顫抖，她微微張開嘴唇想要說點什麼，但最終卻什麼都沒說出來，只默默地看著老夫人發了一陣子呆，卻被老夫人當作是真心實意的真情流露，又引得老夫人落下幾行淚來。

林采兮的預產期在八月，老夫人從過年節時候便催促朱媽到處找產婆找奶媽，因著那時實在太早又趕著過年節便被放下了，這一陣子這事兒正式被老夫人提上日程，先是讓朱媽把找來的所有產婆跟奶媽叫到跟前，她一個一個逐個兒的審查，留下三分之一的人，又讓朱媽仔細地打聽了家庭背景，便讓小丫頭們帶著這留下的三分之一去了峻園。

林采兮正在屋裡悠閒地喝著茶，菊焉忽然從外面跑進來，急著道：“姨娘，朱媽帶了一幫子產婆、奶媽讓您挑選，您看還有沒有什麼需要準備的？”

林采兮顯然並沒有什麼心理準備，畢竟是為自己的孩子辦事，幸福的感覺很快便湧上來，她先想了想，然後搖了搖手，說道：“朱媽過來了，讓她跟那些婆子說，我正在睡覺呢，讓她們在外面等著。說完這些妳再進來，我還有事讓妳做。”

菊焉又問了一句：“一直讓她們在外面等著嗎？”

林采兮點點頭，菊焉心下了然，出門正好遇到朱媽帶著幾個婆子、幾個媳婦走過來，忙抬手道：“朱媽，姨娘正在睡覺，您先回去吧，這幾位嬤嬤暫時先在院子裡等一等。”

朱媽疑惑地看了一眼菊焉，心想：這還沒稟告老夫人的意思呢，怎麼剛來就讓走了，但見菊焉行事穩定，似是得了指示，心念轉動間也稍稍猜到了幾分，定是老夫人已提前通知了姨娘，姨娘這是正在考驗這幾人呢，遂轉過身朝婆子們道：“這位姑娘是咱們姨娘跟前的，以後妳們就要聽她的了，這會兒姨娘正睡覺呢，妳們在園子裡等一等吧。”她說完又跟菊焉說了幾句話，交給菊焉一本小冊子便轉身朝園外走了。

朱媽一走，眾婆子裡便有些不安靜的了，心裡想著：不就一個姨娘嗎？還要擺這麼大的架子，連老夫人挑選出來的人都要晾在外頭，實在有些不知道天高地厚。另有一些在想，老夫人為什麼要對一個姨娘這麼客氣？還要親自挑選產婆、奶媽，這一份大的榮耀落在誰頭上都得歡喜好幾天，這小姨娘倒是有脾氣，來了這麼一手。

一時間，諸婆子們臉上神色各異，菊焉不動聲色地掃了幾眼，說道：“有勞各位嬤嬤大嫂了。”轉過身便朝屋內走，就在轉身的一瞬間，她還瞟見幾道不以為意的目光。

菊焉挑著簾子進屋，不等林采兮開口問，便低聲回道：“姨娘，這些人裡，有幾個是安靜的，有幾個則是多嘴多舌的，還有幾個是眼高手低的。”

林采兮眨眨眼：“她們都跟妳說話了？”

菊焉搖搖頭。

林采兮訝異地問道：“那妳怎麼知道有幾個是多嘴多舌的？”

菊焉笑了笑，說道：“看她的表情跟眼神，她想說的話都在裡面了，若真是都說出來，那就是嚼舌根了。”

林采兮滿意地點點頭，道：“產婆倒沒什麼可選的，只看幾個技術好的鎮靜的能應付意外事故的便好，奶媽我可要好好的選選了。”

菊焉忙將朱媽帶過來的小冊子拿上來：“姨娘，這是老夫人讓人查的她們的身家，您先瞧瞧吧。”

林采兮接過來放在桌上：“這些個等我選完了後最後再看。菊焉，咱們這府裡面有沒有剛生孩子的？”

菊焉有些不解地問道：“姨娘的意思是？”

“如果有的話，妳去那家把孩子借過來用一用，別的倒也不用，妳就讓孩子的娘抱著孩子坐在咱們園子裡面。”

菊焉眼珠滾動，贊許地道：“姨娘，這是個好辦法，府裡王老婆子的兒媳婦有個剛生了沒多久的孩子，我讓她到院子裡來。”

林采兮嗯了一聲，菊焉便轉身出門。剛掀開簾子便聽到外頭低聲議論聲，一聽她走出來，立時便頓住了。菊焉在心裡笑了笑，面上依舊是裝作什麼都沒聽見的模樣從那些婆子身邊走過，緩步走出園子去了。

過了一會兒的工夫，一個頭上纏著猩紅頭巾的小媳婦走進來，懷裡抱著一個嚶嚶哭泣的嬰孩。小媳婦面色通紅，眼角下還掛著幾滴淚，她怯怯諾諾走到眾婆子們跟前，低聲抽泣著道：“各位大嫂們，瞧瞧我這小孩子，馬上就餓得不行了，不知哪位大嫂能幫幫忙喂一下？”

一個打扮得有些入時的小媳婦哼了一聲：“我看妳像是個伺候人的，該是府裡的下人，怎麼敢跑到這裡來了？要知道咱們這些人都是給孫少爺餵奶的，萬一給妳們弄髒了，那還了得？”緊挨著她的幾個小媳婦也露出不屑的目光，有的甚至悄悄躲到後頭去。

抱著孩子的小媳婦急得眼淚都落下來了，竭力壓低聲音道：“這位大嫂，請您說話小聲點，我是看著菊焉姐姐出去了才偷偷跑進來的，倘若被老夫人知道了，我們娘兒們就要被趕出去了，還求您行行好，給我的孩兒一口奶喝，我們娘兒們會感謝您一輩子的，這孩子若再不吃口奶就要餓死了。”

第一章 一日為師

晚上，朱梓峻同往日一般早早地便回來了，一進屋便將她擁在懷裡，額頭頂在她頭髮上摩挲，聲音有些沙啞的低聲問道：“這一下午都做什麼了？累不累？身上有沒有不舒坦的地方？”

林采兮乖巧地任由他摩挲，柔聲回道：“一點都不累，身上舒坦得很，下午好像也沒做什麼，梓夏來了，陪著說了會兒話，然後慕容來了，又說了會話，再後來就是我自己曬完太陽回屋了。”

朱梓峻似乎有些不悅，面色稍稍不佳，沉聲問道：“慕容一笑又來了，來幹嘛？”

林采兮嗔了他一眼：“他能幹嘛啊，當然是過來瞧瞧我了，不過他今天來還說了一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