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好朋友

雖然葉清寧竭力掩飾，可那雙明顯哭過的紅腫眼眸卻瞞不了任何人。

一旁的顧熙年倒是十分鎮靜坦然，可這份鎮靜坦然，在葉清寧的異常映襯下，卻讓人覺得有些怪異。

鄭氏心念電轉，腦中飛速的閃過一連串的念頭，越想越是心驚，種種跡象都在指向一個令人震驚的猜測……

怪不得葉清寧昨天忽然說要到慈雲寺來，怪不得剛才明明是三個人出去，現在回來的卻是四個人。今天的事情，根本是早有圖謀，這其中，定然少不了“幫兇”！

那個“幫兇”是誰，還用再多想嗎？

鄭氏努力的將心底的火氣按捺下去，若無其事的說笑了片刻，便歉然的說道：“今天出來這麼久了，府中還有些事情，說不定要失禮一回，先走一步了。”

鄭夫人眸光一閃，笑著點了點頭，特地起身相送。鄭氏能察覺的事情，她自然也能看得出來，自家兒子如此優秀出色，仰慕他的閨閣少女不知有多少，多一個葉清寧也不算奇怪，只是沒想到葉清寧竟有勇氣私下約見顧熙年……

葉清蘭忙也跟著送了出去，趁著眾人都沒留意，悄悄的扯了扯葉清寧的衣袖，低低的說了句：“六姐，妳多保重。”話語裡潛藏的深意，葉清寧自然能聽懂。

葉清寧輕輕地點了點頭。

鄭氏的眼角餘光留意到兩人的細微動作，不由暗暗輕哼一聲。這事果然和蘭姐兒有關……

鄭氏和葉清寧坐上轎子走了之後，鄭夫人領著葉清蘭回轉。

鄭夫人有意無意的放慢了腳步，笑著說道：“寧姐兒也不小了，和君彥的親事大概也快定下了，到時候親上加親，可真是好事一樁。”頓了頓，又歎道：“只可惜熙年一直不肯成親，白白錯過了這麼多好姻緣！”

簡簡單單的幾句話，卻讓人咂摸出許多滋味來。

葉清蘭只當什麼也沒聽出來，笑著應道：“姨母只管放心好了，顧表哥相貌才情萬中無一，將來一定會娶一個頂尖的美人兒回去給您做兒媳。”

鄭夫人笑而不語，看向葉清蘭的目光卻暗含深意。

饒是葉清蘭善於察言觀色，一時也猜不出鄭夫人此刻的心思，心裡不由暗暗歎了口氣。她實在是小覷了這些內宅婦人，之前發生的那一幕，大概各人都心知肚明，不然，鄭氏也不會提早離去，鄭夫人更不會忽然冒出這幾句話來。

現在想想，她實在是有些輕忽了，把這件事看得太過簡單，只想著讓葉清寧了卻這樁心事，卻沒考慮到此事的後遺症會這麼多。不說別的，只怕此刻鄭氏已經將這筆帳都算到了她的頭上，憋著一股氣就等她回府的時候發作呢！鄭夫人雖然沒流露出什麼不快，可神情也談不上如何愉快。

再想到顧熙年的橫眉冷對和葉清寧傷心哭泣的樣子，葉清蘭終於忍不住生出一絲悔意。

早知如此，當時真不該一口答應下來，結果鬧成現在這個樣子，一個個心裡都不舒坦，對她更是沒有半分好處。真是虧大了！

接下來的時間裡，葉清蘭很自覺的老老實實的和顧惜玉待在一起，專心的陪顧惜玉小聲聊天說話，一直到離開慈雲寺，都沒再多看顧熙年一眼。

說來也真是湊巧，定國公府一行人離開的時候，太子妃一行人也正巧出了禪房，兩府女眷見面，免不了又要寒暄一番。

沈秋瑜依舊默默的站在太子妃身側，妙目卻悄悄的看向顧熙年。

顧熙年這次沒有避開她的目光。

久別重逢的戀人，目光相觸的那一刹那，彼此的心頭都湧起萬般難言的滋味。沈秋瑜眼中迅速閃過一絲水光，垂下眼瞼。

顧熙年的眼底卻一片冰涼。

葉清蘭在一旁將顧熙年微妙的反應盡收眼底，心裡微微一動。

到了這一刻，她幾乎可以確定，顧熙年和沈秋瑜當年的分手一定別有內情。顧熙年遲遲不肯成親，大概也不全是為了沈秋瑜，所謂的一片癡情，更像是一個幌子，將顧熙年所有的心思都深深的藏了起來……

好在孫氏和太子妃已經寒暄完畢，各自客客氣氣的道別上了花轎。

葉清蘭隨著顧惜玉一起上了轎子，剛一坐定，就聽顧惜玉怏怏不樂的說道：“大哥又不開心了。”

葉清蘭啞然失笑。顧惜玉不善言辭，詞彙量也很匱乏，一說起顧熙年，只會用開心不開心這兩個詞，其實，顧熙年複雜的心情哪裡是不開心這幾個字能表達出來的。

“等回去之後，妳去安慰他幾句，他就會開心了。”葉清蘭笑著鼓勵。

顧惜玉遲疑了片刻：“可是，我不太會說安慰人的話。”自小到大，每次她不開心了，都是顧熙年來安慰她，她可從來沒做過安慰人的事情。

葉清蘭柔聲說道：“不管妳說什麼，顧表哥聽了都會高興的。”心意最重要嘛！

顧惜玉想了想，終於下定了決心：“好，那我試一試。”

葉清蘭含笑點頭。對顧惜玉來說，能主動的表達對家人的關心，也是極大的進步了，顧熙年這麼疼愛顧惜玉，一定會被這份心意打動。就算他心情再不好，也不可能對著顧惜玉發脾氣吧！

轎子一路平穩的回了定國公府。

孫氏特地留了眾人在順宜苑吃了晚飯，寬敞的飯廳裡擺上兩桌家宴綽綽有餘，中間用一個半透明的玉石屏風隔開，顧鳴遠、顧弘還有顧熙年、顧永年祖孫三代坐一席，孫氏和鄭夫人還有顧惜玉、葉清蘭又坐另一席。

偌大的定國公府，人丁也太稀少了吧！來了這麼多天，只見到眼前這幾個人，其他的人都到哪兒去了？

記得沒錯的話，顧熙年排行第四，兩個庶出的姐姐都已出嫁，還有一個庶出的兄長，應該早已娶妻生子才對，可為什麼從頭至尾都沒見過他們？

葉清蘭心裡暗暗嘀咕不已，面上卻絲毫不露，端端正正的坐著，吃了半碗就放了筷子。

孫氏和鄭夫人隨意的吃了一些，便開始閒聊起了府裡的閒事。

“盛年他們也有幾個月沒回來了吧！”孫氏隨口問道。

鄭夫人笑著應道：“自從年後初八走了之後，這小半年都沒回來了。”

孫氏忍不住歎道：“他們這一走，府裡真是冷清了不少。”顧盛年排行第二，是顧弘庶出的長子，比顧熙年年長三歲。顧盛年在學業上遠遠不如弟弟，可在另一方面就強得太多了，十六歲娶妻生子，短短幾年間有了一子兩女，年後走的時候，妻子范氏又有了身孕，算算日子，最多再有兩個月就要臨盆了。

雖然是庶出的子孫，可畢竟也是定國公府的正經血脈，孫氏提起重孫重孫女，臉上自然有了笑容，順便不輕不重的例行敲打幾句：“熙年也老大不小了，和他同齡的誰不是坐擁嬌妻兒女，妳也別總由著他的性子，也該為他娶個媳婦了。”

這幾年裡，這樣的話鄭夫人不知聽了多少回，雖然心裡不舒坦，可面上卻絲毫不露，恭恭敬敬的應了。

其實，婆媳兩個都心知肚明，顧熙年的性子可不是那麼好左右的，不然也不會耽擱到今天了。

“對了，寧姐兒今年多大了？許人家了沒有？”孫氏看似不經意的問了一句。

鄭夫人不動聲色的笑著應道：“寧姐兒今年十四了，雖還沒正式定親，不過，妹妹心裡已經有了中意的人選，大概今年年底前便會定下親事了。”

孫氏的眼底迅速閃過一絲失望，悄然歎了口氣，便不再提起這個話題。

散席之後，鄭氏和顧弘夫婦先回了景馨園，顧惜玉、葉清蘭和顧熙年則一路同行。

顧熙年的心情顯然不太好，一直沒有說話，顧惜玉亦步亦趨的跟在顧熙年身後，有心說幾句勸慰的話，可憋了半天也不知要說什麼，求助的看了葉清蘭一眼。葉清蘭沖她使了個鼓勵的眼神。

顧惜玉深呼吸口氣，終於張口說道：“大哥，你別不開心了，你不開心，我也覺得不開心。”

……

葉清蘭努力忍住笑。這話說的，果然很有顧惜玉的風格！

顧熙年雖然心情煩亂，可聽到這樣直白可愛的話，也不由啞然失笑：“玉兒放心，我心情好得很。”

顧惜玉小心翼翼的看了顧熙年一眼，又小心翼翼的問道：“真的嗎？”見了沈秋瑜，他真的還能維持好心情嗎？

看著顧惜玉眼中的關切，顧熙年的心陡然暖了起來，紛亂陰暗的心情悄然退散：“當然是真的，大哥什麼時候騙過妳。”

面容和往常一樣平靜，笑容還是那麼溫和。

顧惜玉總算稍稍放下心來，唇角微微翹起。蘭表妹果然沒騙她，她只說了兩句，大哥心情就好了。

葉清蘭似是知道她在想什麼，沖她微微一笑，雖然顧惜玉的自閉症還沒痊癒，可卻在一天天的進步中。真是令人欣慰啊！

當天晚上，葉清蘭故意在顧惜玉的屋裡逗留，遲遲沒走。

墨香咳嗽一聲，笑著暗示道：“表小姐，天色似乎不早了，累了一天，也該歇著了。”

葉清蘭笑而不語，卻看了顧惜玉一眼。

這些天，顧惜玉和她朝夕相處天天待在一起，早已有了默契，立刻說道：“今晚留下和我一起睡吧！”

葉清蘭笑咪咪的點了點頭。

這已經是這些天裡的第三回了吧！墨香暗暗想著，面上卻絲毫不露，忙吩咐翡翠等人伺候主子梳洗更衣。至於葉清蘭，自有瑞雪等人伺候。

按著慣例，每天都有丫鬟值夜，今夜輪到翡翠。

葉清蘭在顧惜玉耳邊低語幾句，顧惜玉點點頭，隨口吩咐道：“翡翠，妳回去吧，今夜不用妳伺候了。”

翡翠一愣，反射性的看了墨香一眼。墨香沖她使了個眼色，翡翠忙應道：“奴婢遵命。”然後，就和墨香一起退下了。

等出了屋子，翡翠才小聲嘟噥道：“奇怪，小姐從不喜歡有人隨意碰她，更別說同床共枕了，可怎麼對表小姐就這麼親熱？”話語中飄出了淡淡的酸味。

墨香沒吭聲，連翡翠都開始吃味了，她這個貼身大丫鬟的心裡自然更不是個滋味。可再不是滋味，又能怎麼樣，說到底，她們就是伺候主子的丫鬟，哪裡有資格和表小姐較勁。

翡翠眼珠轉了轉，忽然低聲說道：“墨香，妳說，小姐為什麼這般喜歡表小姐，該不會是表小姐施了什麼法術吧！聽說有一種專門迷惑人心智的妖法，只要使出這種法術，對方就會乖乖的聽自己的話……”

墨香聽得哭笑不得，白了翡翠一眼：“別胡說。表小姐性情溫柔和善，怎麼可能會什麼妖法，這話可千萬不能亂說，要是被別人聽見了，再傳到小姐的耳朵裡，我們兩個都吃不了兜著走。”小姐現在可把表小姐當成了心頭寶貝似的，哪裡容得下別人說她的不是。

翡翠立刻噤聲了，可過了片刻，又忍不住嘟噥道：“那妳說，如果表小姐不會那種法術，小姐怎麼會在這麼短的時間裡就這麼喜歡她？我們兩個伺候小姐也有幾年了，何曾見過小姐對別人這般好過？”

別說是同床共枕了，顧惜玉對著別的少女連話都不肯多說一句。

墨香略有些不耐的瞪了她一眼：“好了，別總是琢磨這些。小姐有個玩伴，總是件好事，妳沒見小姐這些天心情都很好嗎？”每天都笑咪咪的，顯得輕鬆而愉快，這樣的顧惜玉，實在是太少見了。

翡翠見墨香不肯搭這個話碴，訕訕的住了嘴，直到兩人分別回屋睡覺之際，才又冒了一句出來：“以前小姐最信任最器重妳了，現在有了表小姐，只怕以後也沒正眼瞧妳了。”

說著，便逕自回了屋裡。

墨香在原地站了片刻，只覺得有一股無以名狀的煩躁在心頭亂竄，過了好久，才勉強壓抑下來。這一夜，墨香自然沒怎麼睡好。

第一章 好朋友

雖然葉清寧竭力掩飾，可那雙明顯哭過的紅腫眼眸卻瞞不了任何人。

一旁的顧熙年倒是十分鎮靜坦然，可這份鎮靜坦然，在葉清寧的異常映襯下，卻讓人覺得有些怪異。

鄭氏心念電轉，腦中飛速的閃過一連串的念頭，越想越是心驚，種種跡象都在指向一個令人震驚的猜測……

怪不得葉清寧昨天忽然說要到慈雲寺來，怪不得剛才明明是三個人出去，現在回來的卻是四個人。今天的事情，根本是早有圖謀，這其中，定然少不了“幫兇”！

那個“幫兇”是誰，還用再多想嗎？

鄭氏努力的將心底的火氣按捺下去，若無其事的說笑了片刻，便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