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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擦著因為爆笑而溢出的眼淚,透過鏡片看著剛剛還在大放厥詞的翁清栩現在滿臉不知所措,孫伯仁忽然想起一件自始至終都被遺忘的事實。
孫先生在憤怒到極點時,會笑得比平常還要開朗燦爛。
看翁清栩的反應,是認為自己生氣了吧──雖然想要解開誤會的念頭在心中一閃而過,但孫伯仁卻完全不打算開口解釋,而是任由這股笑意慢慢消散。
因為孫伯仁很清楚,不能再讓翁清栩有機會探究自己的底細,就算──
就算必須繼續偽裝本性、裝聾作啞。
第一章
「孫伯仁,你最近很辛苦啊。多多加油。」
「啊……呃,謝謝長官。我會好好加油。」
似乎快下雨了,從公務車候車處的的玻璃屋頂處,只隱隱約約透出些許微弱的天光。
看著只見過幾次面的上級長官在溫聲勉勵自己以後,踏著穩健的步伐離開,站在總督府辦公廳大樓外的孫伯仁,很難以克制地感到一股丈二金剛摸不著頭腦的情緒悲壯地湧上心頭。
搭上連結行政官廳和總督府辦公廳大樓的公務車,找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孫伯仁將公文袋放在旁邊的空位,疲憊地打了個大呵欠。
不曉得是不是錯覺,最近似乎常常毫無理由的被人鼓勵。
除了被用非常憐憫的態度及口氣關心,就是不時接收到同情的目光,露骨的程度連近視不淺的孫伯仁都一清二楚。
苦惱地瞪著窗外灰濛濛的街景,左思右想,孫伯仁都想不出自己究竟有哪裡需要被同情──除了某件事以外。
──靠!難道是因為我幫翁清栩收拾殘局的事不只變成行政官廳的笑料,根本就已經傳遍總督府了嗎?完了,這事要是沒處理好,以後孫先生還要不要做人啊!
光是想像就感到全身無力,已經大受打擊的孫伯仁,在看到早上輸入手機的行事曆顯示著『下午兩點半回來以後和岳振緯、郭先生開會』之後,又讓他的心情更加朝谷底的位置探進了一步。
懷抱著足以差點忘記下車的悲憤情緒搖搖晃晃地回到辦公室,結果孫伯仁才坐下不到五分鐘,桌上的電話就響了。
『長官,我們最新一期的府誌啊,你那一份一直放在外面公文櫃沒拿走耶。你不想看嗎?不看的話我要拿去回收了喔。』
「什麼府誌……」
手還在無意識地摸索著茶杯,聽著助理從電話那端傳來的詢問聲,孫伯仁整整花了三秒,才終於判斷出對方在說什麼。
被簡稱為「府誌」的總督府對內發行機關雜誌,最新一期似乎是在前兩天出刊的,而自己則因為忙著被翁清栩搞得七葷八素,根本還沒好好看過。
被這麼一提醒才想到,還是先看完再決定要不要回收才好。孫伯仁於是虛弱無比的漫應著「我等會出去拿」,一邊拿起手邊的杯子。
把咖啡喝掉,孫伯仁正要起身,拿著府誌走進來的楊雅萱已經抬起手,朝著門板「叩叩」地敲了兩下。
「長官你這麼累啊?今天會議時間比平時長喔。」
「謝謝。」接過府誌,孫伯仁搖搖頭,強打起精神微笑。「也還好,只是在想為什麼最近大家都用很憐憫的表情看我而已。」
而且明明沒發生什麼事,卻不停的被鼓勵……雖然這句話沒被說出口,但自己的鬱悶可能太過明顯,連本來已經要離開的楊雅萱,都跟著留了下來。
「大概是因為清栩的關係吧?別想太多,他只是因為很崇拜長官,在你面前才會故意不聽話啦。」
實在無法接受這種聽來沒啥可信度的說法,孫伯仁不滿的歪起嘴,別開視線。
「妳也幫幫忙,誰會故意去惹自己崇拜的人討厭。」
「可是,長官應該看過很多聰明的乖乖牌吧。」這麼說著的楊雅萱毫不在乎地搖搖手,看來翁清栩正處於叛逆期,而且發作對象僅限孫伯仁這件事,已經無人不知。「人家不是說,畢業很久以後老師還會記得的,都是最後一名最讓老師擔心的小孩嗎?」
「拜託,因為這種原因被記住他也爽呀?」
看著楊雅萱毫不掩飾的捧腹大笑,想起種種非當事人根本無法體會的怨歎,孫伯仁只能歪嘴苦笑,接著陷入沉思。
──那傢伙雖然在自己面前沒個正經,可是在其他人面前又乖得像隻貓一樣。
想想也對,好不容易突破重重難關考進來,沒幾個人會甘心因為忤逆長官而被掃地出門。
所以那傢伙就是吃定我就對了。畢竟實習只是形式,從來沒人因為實習期間得罪長官而被掃地出門的,就算在這段時間得罪長官也只會被說都是負責帶他的人沒教好,反正說來說去都是我不對。可惡……
默默在心中決定要是再有下次,就算得罪岳振緯也絕對不要把山芋往自己手上攬,孫伯仁用手掌按壓著桌面,換上開朗的口氣。
「好,那翁同學今天有沒有乖乖的?好像沒看到他。」
「清栩這幾天不會來唷,他要準備畢業口考,已經先請了三天實習事假,說看老師那邊的狀況再決定要不要繼續請假。」
手指刮過剛剛拿到的府誌封面,孫伯仁不經意地發出「嗤」一聲。
「長官,那個啊……」可能是這個動作引起了什麼誤會,楊雅萱抓抓臉頰,露出有些困窘的苦笑。「你不要太介意府誌裡面登的東西啦。」
「……什麼?」
「欸?我還以為你是因為那件事,才一直沒把它拿進來的呢。」
雖然不知道「那件事」是什麼,但本能感覺到那八成不是什麼好事,孫伯仁連忙停下要開筆電的動作,轉而拿起手邊的府誌。
混著紙張翻動的聲音,楊雅萱體貼的提醒聲輕飄飄地從門口傳了過來。
「長官,不要忘記兩點半,要過去岳長官那邊喔。」
「其實這件事最好是等溫長官回來再討論,不過現在情況緊急,你們兩位就多擔待了。」
政務長官辦公室後方的小型休息區雖然開著空調,但看著除了自己以外的其他成員,孫伯仁卻覺得本來還算舒適的室溫,就這樣硬生生地狂降了五度以上。
右手邊坐著滿臉肅殺之氣的岳振緯,正前方則是難掩煩惱之色的郭先生。不自在地動了一下身子,孫伯仁立刻清楚的意識到,岳振緯正惡狠狠地朝自己瞪來。
「最新這期府誌上面的民調顯示,孫伯仁在不分區一般民眾之間的支持度是百分之十二,整整比上一次,也就是三個月前的調查結果少了百分之十四。」
打破沉默,郭先生將茶几上的府誌翻開,在後半部附錄的位置停住。
「因為跌幅太驚人了,行政長官的整體形象也多少受了點影響。所以我們就趁早進行討論,看能不能研究出提升形象的對策。」
朝郭先生點頭說了聲「是」,孫伯仁小心翼翼地轉頭望向岳振緯。
「……岳長官,您在不高興嗎?」
「不要明知故問。」
判斷出岳振緯確實是在意到不行的樣子,花了一番功夫,孫伯仁總算是掩飾住內心所受到的衝擊。
──結果大出孫伯仁意料之外,楊雅萱嘴裡的「那件事」,竟然是總督府官員的個人支持度調查。
照這情況來看,岳振緯就不必說了,搞不好連溫長官都在等自己提出說明,結果自己這個當事人這兩天卻像沒這回事一樣,也難怪岳振緯要火大。
事已至此,孫伯仁也只能乖乖承認「對不起我最近沒空看府誌,所以剛剛才知道」。
發出「哼」一聲,岳振緯的臉色稍微和緩了些。
心中想著也得找機會和溫長官解釋一下,孫伯仁於是轉過臉,把視線放回自己帶來的府誌上頭。
顯示調查結果的圖表上面,孫伯仁的名字,從前一次大約前百分之三十的位置,一下子暴跌到後百分之十的位置。以復古的說法來形容,大概就是人氣搭上了雲霄飛車或大怒神,一路向下。
苦惱地看著每次見面都笑臉迎人,現在卻滿面愁容的郭先生,孫伯仁微微向前探出身子。
「郭先生,這數字會不會搞錯了?我這陣子應該沒做什麼會讓民調降得那麼誇張的事才對。」
「所以我們現在才要想對策啊。」
不耐煩地打斷孫伯仁的話,岳振緯很不客氣地補上一句「然後你今後給我多加注意」。
「雖然民調基本上不會對考試產生的政務官有什麼實質上的傷害,不過作為政府機關成員,形象還是很重要的。尤其你們職稱相同也算得上是團隊,其中一個人支持度忽然大跌,總是會多少對另外兩人造成影響。」
不愧是在場成員中資歷和年齡中最年長者,郭先生很自然地把話給接了下去。
「而且上一次發生這麼嚴重的民調下降,是大前年的徐政務次官外遇醜聞。受到事件影響,徐政務次官的支持度整個掉了將近百分之十。而且當時下跌的幅度還不及這次。」
趁著對面的郭先生說到一個段落,伸手拿起茶杯,岳振緯很快又轉過臉,朝著孫伯仁發出詰問。
「你摸著良心想想看,你最近到底做了什麼天怒人怨的事?」
老兄──我要真的幹了天怒人怨的事,現在早就被抓走了吧,還能坐在旁邊聽你訓話嗎?
皺起眉,不太高興地回了句「我可沒有」,孫伯仁還要再說,郭先生忽然碰地一聲放下茶杯,同時打斷了就要開始互咬的孫伯仁和岳振緯。
「好了。溫長官要我帶一部分可以攜出的受訪者意見過來,我們就從那邊來判斷看看吧。」
一邊說著,郭先生拿起像遙控器的東西朝牆面上照,整齊的文字和壓在文字下方的淺色浮水印,立刻被投影在辦公室左方的白色牆面。
『他真的有掛著嗎?只是要宣傳不良用語牌而已吧?』
『什麼不良用語啊,少白痴了,蠢蛋。』
『感覺最近的孫伯仁缺乏魄力。(笑)』
『孫伯仁什麼時候下臺啊?他下次一定選不上啦!』
聽見岳振緯不顧形象的大爆笑,不知道該笑還是該生氣,孫伯仁只能推起眼鏡,確認自己看到的和心裡所想的是同一件事。
──那個括號(笑)是什麼意思?還有孫伯仁是通過考試任職的官員,跟選不上又有啥關係?難道我就因為這些搞不清楚狀況的理由,現在得坐在這邊反省我到底做了什麼事搞到天怒人怨?
「所有的意見都放在老地方,你找時間去看看吧。」似乎是其他的內容更沒建設性,郭先生皺著眉,將投影用的器材關掉。「真是的,可以帶出來的意見怎麼都是這種的?根本不能參考啊。」
「……欸?」
一下子會意不過來,孫伯仁抬起臉,視線正好和不耐煩地發出「嘖」一聲的岳振緯相對。
「庫房的歷年府報專用資料存放區,不要說你想不起來。」
意識到對方恐怕還記著自己上次那句「我想不起來了」,反射性地說了句「對不起」,瞥見岳振緯的臉色又不愉快地下沉,孫伯仁連忙補了句「謝謝」。
「……沒什麼好謝的。」
拿起被郭先生放在茶几上的遙控器,岳振緯隨意按下按鈕,將其他的意見投影在牆上。
「照這個狀況來看,基本上支持度變差和形象變壞的關係比較大。」
「所以最好是進行形象改造囉,」手掌撐著下巴,郭先生發出「嗯」的一聲。「如果能抓住孫伯仁身上現有的特色會比較簡單……」
「現有的特色……」實在想不到自己現在身上有啥與眾不同的裝備,除了脖子上那塊麻煩的拖油瓶以外。「不良用語牌算嗎?」
此話一出,郭先生是勉強忍住笑,岳振緯倒是毫不客氣的嘲笑出聲。
「孫伯仁,你要不要看看現在有多少人掛那個牌子?馬上查查看,然後念出來。」
很快察覺自己剛剛的發言沒經過大腦,但也來不及拒絕了,孫伯仁只能老大不情願地掀起不良用語牌,操作起連線中的觸控面板。
「到目前為止,不良用語牌的持有者,全國總計共有二十萬三千兩百四十六人,約占六歲至二十二歲學生總數的百分之三十三、公務人員總數的百分之七左右。」
簡單的做個結論,就是這東西很多人都有,一點都不特別。
彷彿要鼓勵垂頭喪氣的孫伯仁,苦笑著的郭先生將府誌翻過幾頁,在末尾的頁數停下。
「不過內部人員的意見調查中,你的支持度稍微有上升,大約是兩個百分點。」
彷彿聽見岳振緯說著「民調這種東西還真是微妙」,實在無法接受平平都是什麼都沒做,對內和對外的結果卻差這麼多,一時忘記發言的孫伯仁捧著懷裡的不良用語牌,開始聽起兩人的對話。
「難道是因為上次那個失言風波?不過也就那麼一次而已呀。」
「也有可能是曝光率降低的關係……孫伯仁之前也沒多常在公開場合發言,大概是不良用語計畫開始試辦那段時間比較多吧?而且他那時候態度很強硬,照理說應該也會招來一定程度的反感。」
「孫伯仁最近給人的感覺確實比以前柔和,不過相對的氣勢也弱很多,看來非得好好修正形象不可……」
「唉,人類還真難討好啊。」
聽著岳振緯和郭先生你一言我一語的討論,完全被撇在旁邊的孫伯仁好不容易找到機會打岔,才說了句「那個……」,郭先生忽然轉過臉,毫無預兆地開口問道。
「孫伯仁,說到對外形象很好,你第一個想到的人是誰?」
「呃?」愣了一下,孫伯仁下意識地回答。「……應該是顏祕書官吧。」
「他形象是不錯,可是不行。現在需要的是會嚴厲地指正你的人,顏書濬他最近對你太寬容了。」
「對不起,郭先生,我不懂你的意思。」
「簡單的說,」將手掌貼上桌面,郭先生明確地開起條件。「就是氣質性格形象都不錯,也不會縱容你的人。再想想看,你身邊應該多少有幾個人符合這些要件吧。」
──氣質優雅、性格開朗,整體形象也不壞,最重要的是字典裡沒有縱容這兩個字。
似乎是注意到郭先生和孫伯仁的視線不約而同地集中在自己身上,岳振緯連忙坐直身子、刻意咳了一聲。
「不要看我,我可不幹。」
「這樣啊……」大概也是猜得到結果會是這樣,郭先生相當遺憾地歎氣。「可以的話,由孫伯仁身邊的人來進行這件事會比較妥當。這樣的話也不用重新適應……」
正想著扣掉顏書濬,自己身邊哪來三個條件都符合的人,旁邊的岳振緯忽然說了聲「對了」。
「不然就邵孟源吧,科學委員會那個研究員。他應該很適合。」
「這樣嗎?」
翻了翻民意調查表,郭先生相當滿意地點頭。
「他形象不錯呢,在成年受訪者之間的支持率也很高。」
實在搞不清楚岳振緯和郭先生究竟達成了什麼共識,孫伯仁莫名奇妙地提問。「請問,你們是在說阿……不,是邵孟源嗎?」
「對啊,邵孟源。你那個學弟。」
聽著岳振緯那活像已經討論出結果的輕鬆口氣,孫伯仁頓時不由自主的腹誹起怎麼連應該是研究取向的邵孟源都列入什麼支持度調查;這個國家到底怎麼了?還有,這調查到底有沒有信度可言?!
「你那什麼表情?別看人家文文弱弱,邵孟源他確實很有魄力。」
稍微整理臉上的表情,孫伯仁不甘不願的朝岳振緯回了句「這我知道」。
──這件事,光是上次健康檢查的時候,孫伯仁就見識到了。
原本以為可以用學長的立場要求阿源,誰知道到最後事情還是完全順著他的意思進行,自己只有乖乖聽話的分。
實在搞不懂為什麼要在這種時候提起邵孟源,孫伯仁於是轉過臉,看向還在瞄調查表的郭先生。
「要找他做什麼?」
彷彿就是在等孫伯仁提問,闔起手邊的紙本,郭先生滿面微笑地望向孫伯仁。
「我想,如果要改善形象,最好是從生活細節開始修正。」
「我也贊成,你最近確實缺乏某種……」好像找不到適當的形容詞,岳振緯伸手抓了抓後腦。「很難以形容,說是霸氣也算的東西。」
──喂喂喂,改善修正跟很難以形容是什麼意思?現在就是我整個人格跟人生都被否定的意思嗎?
再怎麼樣也說不出已經相當貼近現實的內心獨白,想拿茶杯的手整個僵在膝蓋上,孫伯仁哭笑不得地看向繼續說下去的郭先生。
「所以我們現在的結論就是,找個對外形象良好,也會適時提點你的人跟在你身邊,試試看能不能影響你,讓你的形象提昇。」
「……」
一旦確認自己的形象完全被否定以後反而氣不起來了,嘴裡無意義地念著「啊,是啊,是這樣嗎」,孫伯仁乾笑著垂下視線。
「沒第一章
清晨,一個穿運動衫的小身影在街道上慢跑。天色還早,道路顯得很冷清,只有他自己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傳來,腳旁還跟著一隻小黑貓,貓耳朵上戴著的水鑽釦在晨曦中發出淡淡光輝。
「小白,你不覺得我們跑步去大哥家很笨嗎?有好幾公里的路耶。」終於跑累了,霍離無視小白的督促,停下來,站在路邊,拿起掛在脖子上的毛巾抹汗。
跟霍離相比,小白顯得從容多了,在他旁邊停下,很平靜地說:「我們是晨跑,順便去董事長家。」
「有什麼不同嗎?呼呼……」霍離喘著氣問。
這隻狐狸實在太笨了!小白不快地瞇起貓眼:「三個星期內你肥了兩圈,不晨跑鍛鍊,你不用多久就變球了!幾公里我一隻貓還沒嫌長,你還敢叫苦連天!」
「那是因為你會縮地成寸的法術嘛。」被吼到,小狐狸縮縮脖子,小聲辯解。
「那麼,為什麼你不會?」
最怕小白這種冷靜的發火,霍離很有自知之明的小小聲說:「因為我笨。」
對這個回答還算滿意,於是小白揚揚貓拳頭:「不怕你笨,就怕你是豬,在沒記住縮地成寸,或沒成功減肥之前,你的晨跑將一直進行下去。」
霍離掐掐自己的臉頰,覺得根本沒小白說的那麼肥,不過,為了證明自己不是懶得運動的豬,他只好繼續跑起來,嘴裡卻小聲嘟囔:「小白比我爹還嚴厲。」
至少爹只督促他練功,不會連減肥這種事也管。
赤炎身受重傷後,便在霍離身邊修養,不過他身為火狐族族長,長期離開族地,總是不安心,所以傷勢剛略見好轉,就返回了族地,並在臨走前把小狐狸託付給了小白,命牠嚴格訓練,於是霍離便開始了他悲慘的火狐生涯。
小白追上去,慢條斯理說:「小狐狸,好像有人在罵我。」
「沒啦,哪有人敢罵你?」小白現在執掌著他的生死大權,霍離哪敢反抗,大踏步向前奔跑,嘴裡喊道:「減肥減肥,我要減肥!」
小白跟在後面,貓眼眨眨,露出一個屬於貓特有的微笑。
千里搭帳篷,沒有不散的席,這是最近牠常想起的一句話。
這段時間總有些心神不定,連睡覺都會被惡夢驚醒,腦海裡盤旋著自己在洪荒時代經歷的各種過往。身為天神的牠犯下大錯,因此墮入無休止的輪迴,直至這一世變成一隻貓,遇上張玄和聶行風,這是牠生命的轉折點,但,也許也是一個句點。
牠不在乎什麼生死輪迴,唯一放不下的就是這隻小笨狐狸,所以才突然心血來潮地訓練霍離,希望有一天自己離開時,他可以獨當一面。雖然看上去這很像是個不可能的任務,不過天師一門裡,永不存在不可能這個詞,端看張玄和董事長就知道了,所以,小白,加油吧!
給自己打足氣,小白念動咒語,瞬間奔到了霍離身邊。
十分鐘後,在霍離努力使用法術下,他們終於比預定時間提早來到了張玄的別墅。天色尚早,住宅區周圍很寧靜,別墅門前的臺階上匍匐著一個人,霍離揉揉眼睛:「咦,大哥跟聶大哥吵架,被趕出來了?」
「董事長不會跟張玄吵架。」
小白鼻子嗅嗅,聞到了一股很討厭的異味,充滿血腥暴力的氣息,透過微風,從匍匐的人身上傳來。牠竄過去,見他滿身是血,頭髮蓬亂垂下,遮住了大半臉龐,小白用爪子把他的頭髮撥開,發現是個不認識的年輕男子。
門前地面上落著零零星星的血滴,離臺階越近,血滴越明顯,似乎男子受傷後奮力奔到了這裡,卻因體力不支暈倒。不過詭異的是,血滴只延伸到十幾步之外,再往前便沒有了,好像這個人是憑空落到這裡的一樣。
「他傷得很重耶。」看到男子額上也沾滿血漬,霍離說。
「先扶他進去。」
霍離拿出磁卡開了門,又用法術將受傷的男子扶進客廳,別墅裡靜悄悄的,主人似乎還在沉睡,小白只好叫:「羿,你在嗎?」
窗簾拉得很緊,遮住了外面的晨旭光輝,霍離過去拉開窗簾,抬頭看水晶燈,羿掛在上面睡得正香,對他們的到來毫無覺察。
「羿的法術跟我一樣糟糕耶。」而且一樣鈍感,真難想像這樣的蝙蝠也能做式神。
霍離雙手放在嘴邊圈成喇叭狀,小聲叫:「羿,起床了!」
連叫幾聲,小蝙蝠終於被叫醒了,啪嗒一聲摔到了地上,揉揉眼睛坐起,雙眼惺忪地看他們,「是你們喔,起得真早,是特意過來幫忙做早餐的嗎?」
小狐狸也不是一無是處的,通常霍離早起過來唯一的工作就是負責做早點,羿都已經習慣了,不過……
「今天不用了啦,老大和董事長……」
「去拿藥箱,這人傷得很重。」小白打斷了牠的話。
小蝙蝠拍拍翅膀拿藥箱去了,小白上前查看男子的傷勢。他似乎受過很嚴重的傷害,衣服被利器割得破爛不堪,全身上下除了大大小小的傷痕外,右臂被擰脫臼,軟軟的耷拉著,喉間也被利刃割到,看上面凝滯的血跡,似乎整個喉嚨都被割斷了。
霍離去倒了盆清水來,用毛巾沾上水,把男子臉上的血漬抹去。在擦抹他的脖頸時,發現他脖子上的傷痕已經癒合,但從疤痕的深度來看,絕對一刀致命。
霍離下意識地摸摸男子的心臟,停了一會兒,突然大叫:「小白,他沒有心跳耶,是不是已經死掉了?」
「死掉的人不會有呼吸。」小白伸貓爪探探男子的鼻息,呼吸雖然虛弱,但很平穩,不過再摸他的心臟部位,發現小狐狸沒說錯,他的確沒心跳。
小白貓眼裡閃過疑惑,吩咐霍離:「先幫他接好肩骨。」
霍離撓撓頭,接骨他不會,用力想有沒有相關的法術,答案是沒有,還好羿及時趕到,自告奮勇:「讓我來。」
牠放下藥箱,念動咒語,身形化成少年模樣。三人之中,羿的法術算是高明的了,上前扯住男子的手臂,按住肩頭,一擰一錯,脫臼的地方便接合在了一起,本來還想施法幫他消腫去痛,不過一時間想不起來,於是放棄。
「這傢伙命真硬,脖子被割一刀居然沒事。」霍離幫男子包紮傷口時,羿的法術時間到了,變回小蝙蝠的樣子,在旁邊咬著小爪子一邊打量男子,一邊嘟囔,「不過他命格很陰,身上煞氣又重,恐怕想死也不容易死掉吧?」
「你認識他嗎?他就倒在門口。」小白問,中了致命一刀還能活下來,可見男子來歷不凡,不過牠不記得張玄有認識這樣的人。
羿吃了一驚:「倒在我家門口?看他這倒楣樣子,難道是來請老大驅鬼的?可是老大……」
「咦,他醒了耶!」在小狐狸的歡呼聲中,羿的話再次被打斷。
男子睜開眼,眼神有些茫然,在霍離的幫助下勉強坐穩後,看看他們,問:「這是張玄的家嗎?」
三人點頭,羿追加:「確切地說,是董事長的家。」
男子臉露激動,忙道:「他們在哪裡?我要見他們!」
霍離上下打量他,小心翼翼問:「你帶錢了嗎?」收錢辦事是張玄一向的作風,可是這男子看上去不像是能出得起錢的人,說不定還要倒貼。
小腿肚被小白踹了一蹄子,然後問男子:「你遇到了什麼麻煩,一定要找張玄?」牠已看出男子不是普通人,也不怕自己說話會嚇到他。
男子果然沒對一隻貓說話表示奇怪,回道:「師父有難,讓我來投靠他們。」
霍離和小白一起轉頭看牆上掛鐘,又看看羿。已經六點多了,張玄也該起床了,morning call的任務當然非式神莫屬。
被盯住,羿連連搖頭,霍離拍拍牠,安慰:「別擔心,大哥不會因為被吵醒追殺你啦。」
「我不是擔心這個啦,而是……」羿一臉為難地說:「短期內你們見不到老大和董事長,因為他們回鄉祭祖去了,而且為防止被打擾,手機關機。」
呼,這句話牠從一開始就想說,卻一直被打斷,現在總算可以說出來了。
「祭祖?!」大家同時大聲問。
「YES!」小蝙蝠點頭,「半夜就出發了,現在可能正在路上享受田園風光呢。」
「忘記你我做不到,不去天涯海角,在我身邊就好,如果承諾不可靠,是什麼讓我們擁抱……」
聶行風身子一震,被突然傳來的強烈音樂聲驚醒,揉揉眼坐正身子,見張玄正輕微點著頭,隨著音樂節拍一起高歌,超過正常分貝的樂曲聲被正在疾奔的mini cooper瞬間甩去了後方。
見他醒來,張玄臉上露出惡作劇後得意的笑:「morning,董事長。」
「你的音樂感很強。」聶行風揶揄著,伸手擰小了聲量。
「大家都這麼說。」張玄豪無自覺,伸手又將聲量擰大:「清晨,董事長你應該精神些,來,跟我一起唱。」
半夜被拖出來兜風,換了誰也不會有精神吧?聶行風瞪了小神棍一眼,把音量重新擰小。
張玄還在嘮叨:「你每次做完都一副腎虧相,要補一下了。」
「我很正常,有問題的是閣下。」正常人性愛後,要做的是休息補眠,而不是大半夜開著車上高速公路兜風。
「可是半夜出門的話比較容易見鬼嘛。」
見鬼?雖然張玄是天師,但聶行風從不認為他熱心到義務幫大家捉鬼的程度。
「董事長,你不要凡事都看錢,有時也要談感情。」
好吧,談感情,希望這次回鄉祭祖,小神棍跟鬼好好談一下感情。
音量再一次被擰大,張玄開始跟著音樂合唱,這次聶行風放棄了跟他較勁,靠在椅背上,閉目養神。
半小時後,車下了高速公路,看到路邊有個自助加油站,張玄把車開了進去。車是剛買的,可惜油不多,油表指針轉到了最下方,照這個狀態,如果不加油,他們絕對跑不到招財貓的家鄉。
張玄把車停好,對聶行風說:「下次記得把油加滿。」
「這好像是你的車。」
「是你買給我的車!」
原來送車還要友情提供加油,話說得擲地有聲,讓聶行風覺得真是自己的錯,於是點頭,「OK,下次我會記住。」
他要去加油,被張玄攔住了,笑瞇瞇說:「加油就不麻煩你了,我自己的寶貝自己來照顧。」
聶行風去附近的自動販賣機買了兩罐飲料,張玄加完油,接過他遞來的飲料,喝了幾口,突然停住了。聶行風順張玄的視線轉頭看去,見一輛越野車停在前方,正在加油的人也發現了他們,笑著向他們搖手。
「嗨,這麼巧在這裡碰到你們,不會是來捉鬼的吧?」很意外在外地遇到熟人,西門霆跟他們大聲打招呼。
西門霆是他們上次在棺材事件中認識的朋友,西門家族經營偵探業務,生意做得很大,聶行風和張玄走過去,見車窗降下,他的堂哥兼搭檔西門雪坐在副駕駛座上。
「哥,這是聶先生和張玄,你們上次見過的,不過當時你正昏迷著,不認識他們就是了。」西門霆很熱情地為大家做介紹,可惜氣氛沒渲染到車內,西門雪只是向聶行風和張玄輕輕頷首,做了個禮貌性的微笑。
張玄沒在意對方的冷淡,問西門霆:「你們來辦案嗎?」
「嗯,我們去前面的十里鎮查一件失蹤案。」西門霆從口袋裡拿出一張照片,給他們看,「他叫劉家生,是一家外貿公司的太子爺,一個月前去十里鎮旅遊,突然失了蹤,當地警察找了好久都沒找到,所以他父親請我們去做調查,你們要是有什麼發現,記得跟我聯絡喔。」
張玄看看照片,又抬頭看西門霆,「你們長得有點像啊。」
照片裡的男人二十幾歲,眉目清亮,碎髮,外加怪異的綠色挑染,乍一看去,跟西門霆確實有點像,不過西門霆比他多了幾分英氣,也沒他那麼另類。
「是嗎?我倒沒注意呢。」
似乎不太希望西門霆把案子的事說給外人聽,西門雪咳嗽了兩聲,西門霆立刻把照片收了起來。張玄看看他們兄弟,很微妙的心意相通,是作為搭檔必不可少的條件,他點點頭:「好,反正我們也要去十里鎮那邊玩,會幫你們注意的。」
告辭上路後,張玄感歎:「西門雪話好少,要是在醫院碰到,我還以為他又重傷昏迷了呢。」
哪是人家話少,明明就是你話多!聶行風調節著車裡的音樂聲量,以沉默做了回答。
半小時後,車進入十里鎮,又順著小鎮邊緣繼續往前走,還有幾公里路就是驪山地界,聶家的祖祠就建在驪山的十里村裡。
進了山裡,車道開始變窄,前方是鬱鬱蔥蔥的山林,山巒連綿,雲清岫靈,讓人心情自然地放輕鬆,張玄不住咂嘴稱讚:「驪山風水真不錯,爺爺好有眼光,把祖祠建在這裡。」
他們聶家本來就祖籍這裡,根本不是特意看風水建的祖祠,聶行風問:「張天師,你能不能有一天不談神論道?」
「不能。」張玄笑瞇瞇地看著他說。
再往前走,山路開始蜿蜒,山間多霧,卻完全沒有陰溼鬱悶的感覺,翠竹綠野,鳥雀飛鳴,讓人充分感受到大自然的靈秀風光,張玄抱怨:「沒想到現在還有這樣的世外桃源,董事長你應該早帶我來的。」
「這裡的確不錯。」可惜爺爺說他氣場跟這裡不合,來一次病一次,所以他除了幼年隨爺爺來過幾次外,就再沒踏足過。
在經過一個三岔口時,張玄放慢車速,問聶行風,「走哪條路?」
聶行風也不知道,看看車裡的GPS,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山裡信號不好,GPS螢幕上沒有任何顯示。
「你不會也不知道吧?」張玄藍眸瞪他。
聶行風汗顏了一下,忙轉身取登山包,找地圖,就聽張玄在旁邊慢悠悠地說:「我沒帶地圖來。」
「你怎麼不帶地圖?」
「因為我沒想到英明神武的董事長大人您也會不認識路。」
聶行風被噎住了,掏手機想打電話詢問,卻見張玄降下車窗,衝著外面大聲叫:「嗨,美女,請問去十里村怎麼走?」
聶行風向外一看,山路旁不知道什麼時候站了一位背草簍的女生。
聽到叫聲,女生轉過頭,是個長得異常漂亮的女孩子,張玄把車慢慢開到她身邊,女孩看看他們,又看他們剛走過的路,什麼也沒說,用手指了指最右邊的那條山路。
張玄道了謝,把車開向右邊,聶行風從後視鏡看去,發現女孩已經消失了,他立刻轉頭瞪張玄,「你向鬼打聽路?」
「不是鬼,是草木精啦。」張玄開著車,老神在在地說。
確切地說,是竹子一類的精怪,生性善良,法術又弱,對人沒什麼危害,不過她敢明目張膽地出現在人類居住的地方,這讓張玄很吃驚。
車繼續往裡開,又陸陸續續碰到幾位登山歸來的遊客,還有一些不知是什麼精怪化成的人形,看來驪山山水清靈,以致於精怪都聚集到這裡來修行,同類多了,反而不怎麼怕人,跟他們數次擦肩而過,張玄有種直覺,這次回鄉不會那麼平靜地度過。
唉,他只是回鄉祭祖,不要又搞出什麼維艱事件來讓他解決好不好?祖師爺保佑,哪怕保佑一次也好。
「董事長,你果然是天生的陰氣磁場,走到哪吸到哪,快看看我背包裡裝了多少道符?」
「嗯?」
「我要看看道符夠不夠用啦,這叫未雨綢繆。」
聶行風看了下張玄包包裡的「存款」,「有三十幾張。」
「哇塞,絕對不夠,我得讓小蝙蝠趕緊快遞一些來。」張玄掏出手機準備撥打,按了鍵後才發現沒信號,沒辦法只好用意念跟羿通信,可惜對方完全沒反應,把他氣得直咬牙。
「董事長你說,式神是不是那種你把所有麻煩都解決完後他才出現的傢伙?」
「你說的那個應該是警察。」聶行風說完就見張玄又瞪大了藍瞳看自己,「我說錯了嗎?」
「沒,我發現你不愧是董事長,說話絕對一語中的,讓我崇拜你一下吧。」
聶行風捏著張玄的下巴讓他面視前方,「好好看路!」
十里村很快就到了,豁然開朗的山路前方,只有百戶人家的小村莊座落在山巒叢蔭之間,給人一種世外桃源的錯覺。
接待他們的是村長聶草,一位清矍乾瘦的老人,聽說他們來了,拿著旱煙袋跑出來,笑呵呵地請他們進門。
「聶翼打電話跟我說你們要來,我就一直在等著了,這是行風吧,上次你來時才這麼高,沒想到一轉眼就是大人了。」老人有些耳背,說起話來很大聲,不過精神非常好,他比劃著聶行風幼年時的個頭,又看看張玄,「這是你的司機?」
張玄腳下一個趔趄,正要解釋,聶行風攔住他,微笑說:「是啊。」
「那東西都讓這孩子拿好了。」
老人很親熱地拉聶行風進了院子,張玄轉頭看車廂裡放的足可堆成小山的禮品,扁了下嘴:「不是吧?讓我一個人拿?」
「我來幫你。」一個男生走過來,向他熱情地打招呼:「我叫阿凱,是村長的孫子。」
「不用了。」
男生身上帶著淡淡的香火味,看起來還不到二十歲,右眼上蒙了塊布,左腿似乎也不好,走起路來一瘸一拐,張玄哪敢讓他幫忙,絕對有欺負殘疾人之嫌。
「沒關係。」
阿凱把東西堆在一起,抱穩後拿進去,看他抱的幾乎是自己的兩倍還多,卻完全不吃力,張玄愣了半晌,才蹦出兩個字。
「謝謝。」
聶草的家是古樸雅致的舊式建築,裡面很亮堂,主客坐下後,聶行風把帶來的禮物拿出來,老人客套了幾句後收下了。抽著旱煙袋,詢問聶翼的近況,又絮絮叨叨聊起村裡一些舊事,原來他兒子兒媳都過世了,家裡就祖孫兩人,阿凱還天生殘疾,快到三十了還娶不上媳婦,一說到這老人就不住歎氣。
張玄坐在門檻上喝茶,聽了這話,看看正在院子裡劈柴的阿凱,很難相信這個看起來不到二十的小夥子有那麼大歲數,而且他幹活非常麻利,完全不亞於一個健康人。
午飯是在聶草家吃的,很豐盛的一桌子菜餚,都是阿凱一人做的,老人不好意思地對他們說:「鄉下沒什麼好招待的,你們將就著吃吧。」
其實老人說的是客氣話,菜餚做得很美味,張玄吃著飯,在心裡又給阿凱加了幾分,覺得他找不到老婆好可惜。
吃完飯,老人讓阿凱帶他們去聶家舊宅,把行李收拾一下,再去周圍逛逛。一聽要逛街,張玄忙問:「山裡有什麼好玩的地方嗎?」
「沒什麼好風景,除了山還是山,不過山裡有個白絛瀑布,那裡水質挺好,喜歡的話,可以讓阿凱帶你們去看看。對了,山裡訊號不好,手機在這裡是沒用的,如果你們想打電話,就來我家。」
聶行風問:「舊宅裡沒裝電話?」
「有裝,不過用不了。村裡能用的電話機不多,剛開始流行時,大家都爭著裝電話,可是大多數用不了,最後沒辦法都撤了。」
張玄看了聶行風一眼,「沒關係,我想我們應該也用不著。」
這次回鄉祭祖本來就是本著和招財貓共度兩人世界來的,手機用不了更好,不必特意關機,怕被不識相的動物們吵到。
由阿凱引路,張玄把車開到村尾,前方有棵枝葉茂密的富貴樹,旁邊就是聶家祠堂,他們要留宿的舊宅就在祠堂附近的一個院落裡。
張玄在舊宅門前停了車,下車環視四周。祠堂建得古樸典雅,西北方山峰連綿,像道圓形弧線,遠處有一彎小小湖泊,四方略凹,呈背靠金星,聚富斂財的地形,山谷清靈,風水自生,難怪聶氏的生意會這麼興旺了。
宅院打掃得很乾淨,經過走廊時,聶行風聽到身後傳來聲響,他轉過身,見有個五、六歲大的小男生正趴在門後看他們,眼睛很大,圓圓亮亮的充滿靈氣,見被發現了,孩子嚇得轉身就逃。
淡香傳來,聶行風眼神掠過門口的地面,陽光高照,在地上投出一道道斜影,他突然想到剛才孩子站著的地方沒有影子。
「董事長你在幹什麼?來幫忙啊。」
張玄的叫聲把聶行風的心思引了過去,他笑了笑,算了,反正又不是第一次見鬼,這種事,習慣就好。
他們這次回鄉祭祖,帶來的東西真不少,不過百分之九十九是屬於張玄的。阿凱幫他們把行李箱搬進家裡,看到張玄拿出來一個電餅鐺,忙問:「這個是不是很費電?村裡電量不足,用電太多可能會跳閘。」
「我們不會用。」
聶行風取過張玄手裡的電餅鐺,放回了行李箱中,誰知他又從另一個大紙箱裡拿出木炭和燒烤用的支架,還有浸好香料的肉類和各種蔬菜。
「沒關係,那就戶外燒烤,我還帶了酒來,阿凱今晚過來一起吃。」
這傢伙到底是來祭祖還是來野營?聶行風揉揉眉心,在心裡祈禱聶家歷代祖先千萬別跟小神棍一般見識。
「院子裡有水井耶。」收拾著衣服,張玄跟阿凱搭訕。
「是枯井,家裡有自來水,用不到它,不過浴室沒淋浴設備,要燒水洗澡,可能會比較麻煩些。」
「沒關係,木桶也不錯。」張玄跑去浴室看看,見是木桶泡浴,腦子裡立刻幻想出自己泡在木桶裡,由招財貓服侍的場景,滿意地點頭。
三人把帶來的東西大致收拾完,拿著供品來到聶家祠堂。祠堂打掃得整潔清亮,一塵不染,正中供奉著聶家歷代祖先,爐香剛燃盡,堂上縈繞著淡淡的香味。
風穿過大堂,張玄鼻子嗅嗅,狐疑地說:「好香的味道。」
聶行風也聞到了一絲淡淡馨香,像是祠堂裡供奉的香火味,但似乎又不是,不由想起剛才那個小男孩出現時傳來的淡香。
「是爐香。」阿凱解釋:「我來打掃時都會上香,以前是爺爺做,後來他身體不好,就換成我做。」
難怪阿凱身上有香火味道,聶行風很感動:「謝謝你。」
阿凱有些不好意思,憨憨地笑:「沒什麼啦,反正我每天上山都會經過這裡,打掃只是順路而已。」
兩人把帶來的瓜果供品一一擺上,又恭恭敬敬上了香,拜完祖先,張玄提議去白絛瀑布看看,聶行風同意了,回去拿了登山包,隨阿凱一起進山。
出門的時候,聶行風看到有幾個孩子正圍在mini cooper旁,很興奮地討論著。十里村雖然地處偏遠,但因為驪山風景秀麗,來登山留宿的遊客不少,所以村裡人對外來客都沒覺得很稀奇,最多是孩子們稀奇一下張玄的可愛小車。
沒看到那個大眼睛的可愛小鬼,聶行風想,鬼畢竟還是忌人氣,人太多的地方它們不敢靠近。
問題吧?」似乎是當孫伯仁答應了,郭先生推了推眼鏡,一臉放下心來似地作結。「那就由我這邊和邵孟源聯繫,你等聯絡就好了。」
「下一次府誌在十二月出刊,現在已經開始進行民意調查了。」
肩膀被拍了拍,轉過臉來的岳振緯毫不掩飾地朝孫伯仁露出等著看好戲的微笑。
「在那之前,就讓我們看看你能改善多少囉。」
──啊,好像忘了一件很重要的事。
擦著因為爆笑而溢出的眼淚,透過鏡片看著剛剛還在大放厥詞的翁清栩現在滿臉不知所措,孫伯仁忽然想起一件自始至終都被遺忘的事實。
孫先生在憤怒到極點時,會笑得比平常還要開朗燦爛。
看翁清栩的反應,是認為自己生氣了吧──雖然想要解開誤會的念頭在心中一閃而過,但孫伯仁卻完全不打算開口解釋,而是任由這股笑意慢慢消散。
因為孫伯仁很清楚,不能再讓翁清栩有機會探究自己的底細,就算──
就算必須繼續偽裝本性、裝聾作啞。
第一章
「孫伯仁,你最近很辛苦啊。多多加油。」
「啊……呃,謝謝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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