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節試閱
楔子
她的天,塌了。
下課回來,小巷外擠滿觀望的人群,大型的消防車將唯一的通道占滿,地上滿是因滅火而積成的小水池。
「請不要靠近火災現場。」一個消防員攔住了她的去路,不讓她繼續前進。
童幼希先是看著那隻攔住她去路的手臂,然後緩緩將視線上移,看見那被煙燻得灰黑的面孔。
「那裡是……我家。」童幼希艱難地吞嚥口水。怎麼會有那種感覺,剛才她說話時,像是連心都痛著?
男人灰黑的臉孔閃過一抹明顯的同情,攔住她的手臂放了下來,帶著她往巷子裡走。
「家裡還有什麼人?」消防員職業性地問著。他清理現場時發現了一具遺體,不確定是否還有其他生還者。
「家裡有爸爸、媽媽……」童幼希的聲音平平的、愣愣的,帶著明顯的惶然,除此之外,她不敢有其他的情緒,怕自己會一下子崩潰。
她很確定父母親都在家裡,因為母親在半個小時前才剛打電話給她,說為了要慶祝她二十歲的生日,兩個人都提早下班了。
「媽媽?」消防員回頭,面帶訝異。「可是現場只發現一位男性的遺體……」
消防員頓時啞口無言,因為發現她全身突然顫抖不止。
「爸爸……那是爸爸嗎?」童幼希近乎自言自語,小小的拳頭握得很緊,指甲掐進肉裡,都不覺得疼。
前頭的男人輕嘆了口氣。身為消防員,他努力救災,但總是會有無法預期的傷亡發生,對於罹難家屬的悲苦,他感同身受。
他拍拍女孩的肩膀。這女孩出乎意外地堅強,除了那顯而易見的茫然外,她的情緒可以說控制得非常好,沒有慌亂、沒有大聲地號哭,卻……更讓人心疼。
兩人慢慢靠近現場,一個臉上同樣沾著黑灰、披頭散髮的女人衝了出來,撞開消防員,一把捉住了童幼希。
「幼希,妳爸呢?妳爸呢?」童母失控地握住童幼希纖細的肩膀,猛力搖晃著。
「媽——」童幼希終於回過神,看到母親沒事,她的心安了下來,小手扶著沾了一身灰的母親問道:「妳還好嗎?有沒有事?」
沒有回答她的話,童母的眼神顯得空洞,像是陷入什麼幻境裡。
「火燒起來了……燒起來了……」童母收回手,整個人猛地往後退,眼裡滿是慌亂。
「沒事、沒事……火熄了,沒事了……」童幼希趕忙往前幾步,攬住全身顫抖的母親,那種刺痛的感覺又一次占滿她的心。
「火,好大的火……」童母被女兒擁住,身體卻仍緊張得不停發抖,口中唸唸有詞。「火燒起來了、廚房也著火了,我要拿滅火器……妳爸爸把東西搶過去,嫌我跑得慢,要我先跑,說他馬上就來……」喃喃自語的童母,突然又像是想到了什麼,推開了童幼希。
「他說他馬上就來,妳有沒有看到他?有沒有看到他?」童母失神地左右探看,急切地想找到攜手走過半輩子的另一半。
「媽——」童幼希的淚水凝在眼眶裡,被壓在心底深處的情緒,因為母親的出現整個被撩動起來,然而眼淚卻始終不敢放肆奔流。
剛剛她走過來時,已聽到不少的耳語,說發現的那具男性遺體,應該就是男主人!她一直不想相信,不願相信,她甚至不敢讓自己的眼淚流下來,因為她潛意識裡不想承認,那具被燒得焦黑的屍體是疼愛她的父親。
只是母親的話,卻讓她想否認都覺得無力,想流淚卻怕傷了母親……
他們是多相愛的一對,由年輕走到白頭,母親不顧家人反對與父親私奔,兩人一同奮鬥,相扶相持地走了大半輩子,就算在童幼希已經二十歲的現在,他們兩個人出門還會手牽手……父親的離世,教母親怎麼承受?
「媽……」童幼希什麼話也說不出,她甚至不知道要怎麼安慰媽媽,關不住的淚水終於流了出來。
童幼希的淚水像針一樣刺入童母的眼睛。
「哭什麼?妳哭什麼?」忽地,童母對著女兒大喊,在眾人還來不及反應時,反手打了童幼希一巴掌。
「妳爸又沒死,妳哭什麼?!」童母發瘋似地再抬起手,卻被一旁消防員阻止。
「太太,妳冷靜一下。」消防員拉住了精神狀態顯然不佳的童母,阻止她繼續對女兒施暴。
「放手!你放手!我要去找我先生,我先生呢?他人在哪裡?」童母奮力地扭動掙扎,消防員差點就要捉不住她。
童幼希愣愣地站在原地,無法想像她的世界怎麼會突地變天了。
爸爸死了,然後媽媽……崩潰了?!她簡直沒有辦法把眼前張牙舞爪,像個潑婦的女人,和她嫻淑優雅的母親聯結在一起,更沒有辦法認可,在不遠處蓋著白布的是她慈愛的爸爸……不可能!不可能!
「媽,妳醒一醒、醒一醒!爸爸已經死了,妳不能丟下我啊……」這一次,撲上去的人變成童幼希,她大聲對著母親吼著。
童幼希的話刺激到已經歇斯底里的童母,接連幾個響亮的巴掌,打在童幼希的臉上,白皙的面龐霎時出現明顯的紅痕。
「妳閉嘴!閉嘴!我不准妳胡說,閉嘴!」童母發狂似地掙脫了兩人的控制,毫不留情地打著童幼希。
垮了,真的垮了,她的世界垮了……
淚流了下來,痛從臉頰上泛開,一直流竄到心裡,童幼希覺得自己就快要昏過去了。雙腿一軟,再也無法支撐她的全身,她直直往後倒去。
一個溫暖的懷抱,一雙有力的手臂,將她擁入安全的臂彎,在昏過去之前,童幼希認出了那個人。
他是——路大哥!
第一章
經過壓抑的說話聲音,傳進童幼希耳朵裡,她慢慢張開眼睛,觸目所及是溫暖的橘色造型燈具,暖暖的光正照射在她的身上。
「幼希……」一個婦人朝著童幼希奔來,她很快地認出對方是以前的鄰居,路媽媽。
下一秒,她隨即想到另一張熟悉的臉孔,她往路媽媽的身後一瞧,果然看見了他——昔日她心目中的白馬王子路柏恩。
路柏恩緩緩走近床邊,關心地摸摸童幼希的額頭。
「體溫正常,應該只是嚇壞了。」路柏恩開口安撫一直很擔心童幼希的母親。
低沉的男中音,傳遞語言訊號到童幼希的腦裡,她愣愣地望著路柏恩,一下子沒料到發生了什麼事。
性感的聲音裡有著她不熟悉的成熟,幾年不見,她的路哥哥有些不同了。但是那厚實的大掌仍有著她熟悉的溫暖,一如從前那些放學的午後,他牽著她的手,慢慢地走過一大排木棉樹下,慢慢地走回她的家……
她的家!
童幼希的思緒很快地回到昏倒之前,她那個已成灰燼的家。
「路媽媽……」童幼希的手收緊,看著路母慈祥的臉孔,想起昏倒前陷入瘋狂的母親,不自覺緊握身上溫暖的被子,纖細的身子顫抖著,眼眶很快地紅了。
「沒事、沒事了。」路母心疼地嘆了口氣,拍拍她的肩膀,安撫她。
路柏恩見狀,原本置於她額上測溫度的手掌轉而緊握住她的手,傳遞他所有的力量。「什麼都別說了,一切我們會幫妳處理,不要怕。」
路柏恩看著這從小跟在他屁股後面,流著兩條鼻涕的小妹妹,竟遭逢如此劇變,他有著滿滿的心疼。
在那雙深邃的眸光注視下,童幼希的心情奇異地穩定下來。
她點點頭,回握住他的手,在這一刻,她信賴著他,他是她的天、她的地,她所依靠的一切……
這時,門霍地被人撞開,衝擊到牆,發出極大的響聲。
「我們都要離婚了,你還有空管她的事?!」
一個憤恨的女人衝進門,揮開兩人緊握的手,打亂童幼希的心思。
童幼希認出了她,她是路柏恩的妻子,不過此刻她看來有些不同,在她妝點精緻的臉上,多了幾分掩不住的怒氣。
「麗華,妳冷靜一點。」路柏恩眉頭微皺,情緒藏在黑眸裡,不希望在童幼希的面前上演家裡的醜事。
「我們的事待會再談,妳自己先冷靜一下。」對妻子說完後,他轉過頭去對著童幼希,報以歉意的微笑。
他的態度更加惹毛了張麗華,她將手中已經簽好名字的離婚協議書,憤怒地朝他丟去,紙張直直地摔在他的臉上,然後落在地面。
「不用待會談,我現在就告訴你答案……」張麗華對著曾經讓她癡迷的俊臉,杏眸冒火。
路柏恩沒伸手去撿,甚至連看都沒看一眼,彷彿那只是個無足輕重的東西。
沉滯的氣氛蔓延在兩人之間,童幼希被嚇傻了,連大氣也不敢喘上一聲,只是小手緊握著棉被。
而路柏恩冷漠的態度,終於使張麗華激動地大吼:「我們離婚吧!」
發洩完怒氣,張麗華像狂風一樣又跑了出去,房裡除了濃重的氣息,沒有人發出聲音。
「去看看她吧!」路母擔心地看了眼門口。雖然她也對這心高氣傲的媳婦不滿,但她仍抱持著夫妻床頭吵、床尾和的觀念,勸和不勸離。
「小奕還不滿一歲,現在離婚,太胡鬧了。」路母催促著,不希望寶貝孫子沒了母親的照顧。
提到兒子,情緒鮮少波動的路柏恩嘆了口氣,他將視線轉回到童幼希臉上。「妳放心,有我在,沒事的,妳安心在這裡住下來吧。」路柏恩扯出淡淡笑容,把她的事放在第一位。
「路大哥……」此時童幼希心裡有著說不出的感動。
他家裡的情況同樣複雜,他居然還肯對自己伸出援手,沒丟下她一個人……
「麗華的心情不好,妳不要在意,在這裡好好休息,我去找她談談。」路柏恩輕捏她挺翹的鼻尖,彼此的親暱一如小時候一樣。
童幼希點點頭,看著路柏恩走出房去。
「這小兩口,這陣子老是吵,唉!」路母長長嘆了口氣。
真是家家有本難念的經,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了。
「路媽媽,沒事的,路大哥一定能把事情處理好,您不要擔心了。」童幼希開口安慰著路母,她最見不得別人難過。
路母聞言,又嘆了一口更長的氣,撫著童幼希慘白的面頰,眸中滿是心疼不捨。這孩子自己都遭受父親驟逝、母親精神失常的變故,卻反過來安慰她這老人家。
「妳這孩子跟小時候一樣,既堅強又勇敢,善解人意又體貼……」路母搖了搖頭,喟嘆老天真是不長眼。
「路媽媽!我媽她……」童幼希擔憂地問。她眼裡又泛出了淚水,路母掌心裡的溫度,讓她想起她最愛、最愛的母親。
「柏恩替妳做了主,先送妳媽媽到醫院觀察狀況,妳別擔心,我們請了最好的精神科醫師會診,並且找人照顧她。妳好好休息,明天天一亮,就帶妳去看她。」路母交代著目前的狀況。
童幼希也沒別的選擇,雖然心裡記掛著母親,但一想到路家目前的情況,她也不能太過任性,以免造成他人的麻煩。
「路媽媽,謝謝您!」幼希真心感謝他們在此時伸出援手。
路母只是拍拍她的手,慈愛地對她微笑。「放心,有路媽媽、妳路大哥在,妳什麼都不用擔心。」
童幼希嘴角扯出淡淡的微笑,她相信路母說的話,她的確不用擔心,但是……
她視線移向門外,聽著不遠處傳來的細碎爭吵聲,她開始擔心路大哥的婚姻和情感。
客廳裡,路柏恩坐在沙發上,看著妻子張麗華不停走來走去,對他揮動精緻的法式指甲。
「都什麼時候了,你還有空管別人家的事!」張麗華不滿自己如此被忽略,開口責備。
「幼希跟我親妹妹一樣,我不能放手不管。」路柏恩平靜地說道。
「我是你老婆,你怎麼就對我不聞不問!」張麗華在他的面前大吼。
「我沒有對妳不聞不問。」路柏恩搖搖頭。「妳明知道我剛接下爸爸的公司,有很多工作要忙……」
「那你就有空管別人的事!」張麗華不接受這個理由。
路柏恩再度嘆了一口氣。
如果說這段婚姻教了他什麼,那就是女人真的非常不可理喻,而且只相信她所相信的,只聽她想要聽的,至於你的解釋、事情的真相,這些她壓根不想管!
「沒有必要因為我工作忙就離婚,小奕還需要妳的照顧……」路柏恩還是試圖對她講理。
他與妻子是商業聯姻,當時他剛從英國回來,父親生了病,臨終前還擔心著事業與抱孫的事。他與張麗華又是門當戶對,也對彼此有好感,婚事很快就定了下來。而在見到兒子有了歸屬後,他父親也離開了人世。
誰知道結婚沒幾個月,張麗華完全變了個樣,囂張跋扈,十足大小姐本色,連自己的婆婆都沒放在眼裡,令他無法忍受。
但由於路母心胸寬大,看在張麗華很快就有了身孕,替她生了個寶貝孫子的份上,一直沒跟她計較,豈料張麗華卻變本加厲。
「我又不是傭人,為什麼要照顧那個一天到晚吵鬧的小孩?我有自己的生活,替你生了小孩,已經盡了我的義務,你不要希望我還會……」
「小奕也是妳的小孩!」路柏恩終於動了氣。
「那又怎樣?!」張麗華一點也不覺得自己有錯,想她堂堂張家的千金,又不是出不起錢請傭人,她就是不明白為什麼丈夫一定要她自己帶小孩。
聞言,路柏恩瞪視著自己的妻子,神色顯得陰森無情,讓人猜不透他的思緒,因為薄怒,他的唇輕抿著,看來更加嚇人。
「妳的意思是,就算小奕是妳親生的,還是比不過妳那些一起喝下午茶的朋友?」路柏恩皺起濃眉,沉聲問道。
張麗華被他的表情嚇壞,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卻仍不肯低頭。
「小奕又不是沒人照顧……」
「所以,我有沒有妳這個老婆,也沒有什麼分別了是不是?」路柏恩的聲音更沉,連帶讓四周氣氛凍得如同北極。
「我又不是傭人!」張麗華只是一再強調這一點。
「好。」路柏恩淡漠地說道,低頭看了一眼桌上已經不知道第幾次被丟出來的離婚協議書,黑眸裡流露出厭惡。
「那我們就離婚吧!」路柏恩的眼中迸射出危險的光芒,在張麗華愣怔錯愕的反應下,簽了那張離婚協議書。
在這一夜裡,童幼希失去了她慈愛的父親,而路柏恩則重新擁有了久違的自由。
夜很深了。冬夜的溫度極涼,窩在被子裡應該是最好的選擇,但是認床的童幼希,卻無法在路家客房裡安然入睡。
只要一閉上眼,火燒過後那焦枯的味道,似乎會竄進她的鼻子裡,教她整夜不能成眠。
她起身走到花園,刺骨的寒風吹來,即便她抱緊自己也無法抵抗那股寒意。但她卻樂意接受這樣的刺激,這能讓她胡思亂想的腦袋得到平息。
蹲在一棵樹旁,她環抱住自己,閉上眼,想著昨夜父親叮嚀著她要早點回家的慈愛眼神……淚水不停地落下。
說好不想的,卻怎麼也止不住思緒,終於,童幼希掩面失聲痛哭。
她哭得太過傷心,沒聽到有人正慢慢走近她。
路柏恩聽見她傷心的哭聲,不禁感到心疼,溫和的面具有了裂縫,洩漏了一些激動,但隨即被他壓了下來。
他脫下身上的外套,披在掩面哭泣的童幼希肩上。
童幼希驚愕地抬起頭,哭得狼狽的小臉上一片慘白,眼神空茫。
路柏恩心知,這時候任何安慰的話都沒有意義,他沒有開口勸她,只是在她身邊坐下,隨後拍拍自己的肩膀,對她說:「我不會阻止妳哭,但是不要一個人躲起來哭,這個肩膀談不上冬暖夏涼,但至少是個依靠,想哭,就靠上來吧!」
童幼希垂下了目光,咬著唇沒有回答,她一向不愛在別人面前哭泣,只是今天發生的一切,讓她好難受,她無法抵擋那樣的心痛。
童幼希以手摀著唇,克制自己不要哭出來,但一看見他溫和寬慰的眸光,溫熱的情緒陡然充塞胸口,讓她難以呼吸,淚水就像是決堤般紛紛滾落。
「我不要爸爸死掉!我不要爸爸死掉!路大哥,我不想要這樣……」放棄堅持後,童幼希撲進他的懷裡,小臉埋進他的頸窩,奮力搖頭,像是在抗議上天的不公。
她的黑髮散亂,小臉因為哭泣而泛紅,她用盡所有力氣哭喊著,雙手握成拳,不停地捶打著他的胸膛。
路柏恩的表情,因為她激動的情緒而有瞬間扭曲,心疼著她嘶啞的嗓音,他猜測她已經哭了好久好久。
他皺起眉,移開視線,不再看她傷心欲絕的模樣。
他一向不習慣安慰別人,一張好看的薄唇只是緊抿著,態度雖然看似冷淡,但大掌卻嚴密地將她環緊,提供寬厚的胸膛,讓她盡情釋放悲傷。
路柏恩感受到她幾近肝腸寸斷,雙臂將她擁得更緊,也回想起小時候的事。
不知該說童幼希好強,還是說她勇敢,小時候的她就算受到頑皮小男生的欺侮,也堅決不示弱,偶爾幾滴控制不了的淚水滑下來,總被她很快地拭去。
因為討厭女生愛哭的脾氣,便讓他注意到這個不愛哭的小女生,心中深處也湧出不曾出現的保護慾,不想看著她倔強、忍住淚的無辜模樣。
而今天,她第一次放縱自己在他身上大聲哭泣,像是要哭出所有的悲傷,這樣的她,卻也同樣讓他無法釋懷,心疼地想替她撐起一片天。
本以為這幾年的分別,會讓已經成長的兩人有隔閡,卻沒料到從小培養出來的默契,讓她很快地接受他的關心,而他,也很自然地對她展露懷抱。
他雖然看來平易近人,但卻鮮少對人敞開心扉,或許是商場上的爾虞我詐,教他學會將心房封鎖,就連枕邊人也不能交付真心,惟獨對這個從小就認識的小丫頭,有了獨特的愛寵。
聽她不停地哭著,淚水濕了他的頸項,小手抓皺了他的衣服,路柏恩的心裡愈來愈煩躁,不是因為怒氣,而是說不出的心疼。
看見她掉眼淚,令他的心格外難受,痛得像是被人用刀子劃過。
「傻丫頭,別哭了,真的,別哭了……」再哭,他的心就整個擰起來了。
他低低安撫,即便心疼,也只能緊抱著她,什麼也無法做。
童幼希崩潰了,她被哀傷擊倒,淚水如開了閘門,怎麼也停不住,她身體顫抖地抽泣著,彷彿要將那積存的悲傷,一股腦兒地氾濫開來,在他的頸項處肆虐。
月光繼續西移,她的哭聲沒有停過,他緊擁她的雙手,同樣也不曾鬆懈,在無言裡,傾注他的關心與不捨。
夜,更深了。
路柏恩輕輕挪動右手,將她肩上滑落的外套拉好,不讓哭盡所有力氣、趴在他肩上睡著的童幼希著涼。
他微側頭,輕撫她柔嫩的臉,觸摸到她臉上未乾的淚痕,不禁輕嘆一口氣。
童幼希輕聲低吟著,睡夢中彷彿還在抽泣,更加偎進他的懷裡,路柏恩很自然地收緊手,將她抱得更緊。
她哭累了,終於睡著,路柏恩卻了無睡意。
今晚,她經歷了生命中的重大變革,失去了父親。而他呢?不想留著一個不愛自己小孩的女人在身邊,終於簽下離婚協議書。
還記得張麗華那驚詫的臉,美麗卻讓人厭惡,像是怎麼也不相信他真的簽下了那契約,畢竟……這戲碼已經重複演了好幾次,他沒有真的這麼做過。
但是今晚,他做了,而且一點也不後悔。
低頭看著童幼希終於平靜下來的睡容,他知道今晚承認照顧她的決定,有一半的原因是因為在火場上,看到童幼希的母親失控打著她的畫面。
她母親崩潰了,不能責怪她母親的舉動失控,但卻傷害了童幼希,因為她無力阻擋母親的瘋狂,只能承受著母親無情的巴掌。
想到張麗華這些日子以來,對小奕愈來愈沒耐心的舉止,甚至還曾經動手打還不到一歲的小奕,他就感到失望。他無法相信這樣一個女人,能給予小奕多少的關懷。
他想,張麗華帶來的傷害應該會遠遠勝於能給予的關愛。他不希望小奕在這樣的環境下成長,所以他同意離婚,並獨力撐起照顧小奕的責任。
秉著同理心,他對童幼希也有相同的關懷,他與她,在這一天裡,都失去了某些東西,而他希望在照顧小奕的同時,也能照顧著這從小跟在他身後的小妹妹。
「爸、媽,不要走,不要離開我……」
睡夢中,童幼希仍不能安眠,哭啞的嗓音夢囈著。
路柏恩聞言嘆息,心疼地拍撫著她,似安慰、更似保證地低語道:「放心,不怕,有我!有我會陪著妳。」
黑夜裡,他對著自己承諾,他一定會好好地照顧她。
楔子
她的天,塌了。
下課回來,小巷外擠滿觀望的人群,大型的消防車將唯一的通道占滿,地上滿是因滅火而積成的小水池。
「請不要靠近火災現場。」一個消防員攔住了她的去路,不讓她繼續前進。
童幼希先是看著那隻攔住她去路的手臂,然後緩緩將視線上移,看見那被煙燻得灰黑的面孔。
「那裡是……我家。」童幼希艱難地吞嚥口水。怎麼會有那種感覺,剛才她說話時,像是連心都痛著?
男人灰黑的臉孔閃過一抹明顯的同情,攔住她的手臂放了下來,帶著她往巷子裡走。
「家裡還有什麼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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