特別收錄 / 編輯的話:
黑夜裡相遇的犬類
十一月五日到十日,我陪高翊峰、黃麗群、童偉格、劉梓潔、李維菁、伊格言參加2016上海—台北小說工作坊,(由上海作家協會、北京世紀文景出版公司和聯經出版公司合辦)上海那邊也有六位作家參與:路內、小白、任曉雯、滕肖瀾、走走、薛舒,目的在於讓兩岸七○後小說家有個交流的機會,舉辦方式非常特別,大家一律可以睡到中午,下午進行四個小時左右的密集討論,就在上海作協的漂亮小樓一樓的正中央,外面有個美麗的女神噴泉花園。參與者坐成一個方陣,此前每人都已提供一本個人作品,所有人都得讀過這十二本著作,然後逐本進行討論,因為是半公開的性質,也有讀者旁聽發問。吃完晚飯之後,則改為較輕鬆的喝酒聚會,但雖然說是輕鬆,實際上討論文學的密度完全沒有減少,甚至更野一點。
全部是第一線作家,而且都還年輕氣盛,在彼此誰也不服誰的狀態下,基本上沒有寒喧式的話語,直接就是專業對談,像是覺得這樣還不夠硬,上海方面又另外安排六位年輕評論家參與,對雙方展開坦白的評價。您或許有點難想像這是什麼情況,彼此都很陌生,只能以過往的典範尺度來衡量對方,然而這些典範尺度早已不能代表當下文學的進展與生活感,唯一共同點是知道對方是個寫小說的,就像不同的變種人,就算立場不同,特殊能力不同,即使完全不同意對方的論點、詞語運用模糊不清或定義有問題,但那也是「我.們.的.問.題」,而非不相干的他人的問題。
這像是一場私人的親密聚會,雖然大可簡單說:「同樣身為人,我們相同之處遠比不同之處要多。」但恰恰是那少數不同之處將我們遙遙相隔,因此當我們在每一場論辯裡聽到:「我們同行如何如何⋯⋯」就是這一次聚會最重要的核心,也就是使其有效的方式:透過將一大群怪胎緊密結合在一起,說一些可能言不及義的話語,讓彼此暫時跨過不同之處。這或許可以說是一種同行的義氣,絕大多數是依賴情感,儘管在討論過程裡必須使用理性的語言,但即便是雞同鴨講,總有一天會搞清楚彼此的差異有多大,從對方那邊學得更好的事,也繼續討厭對方某些無聊的想法——當我們真的理解那是真的很無聊,而不是被固有意識型態與歷史框架所迷惑。
這一次,當我們討論文學時,我們討論的是什麼,是小說的功能論一類的嗎?其實並不是的,大部份討論仍環繞於身為一個小說家如何看待對方,像是黑夜裡相遇的犬類,彼此碰碰鼻子,聞聞屁眼,確認對方是不是不懷好意,或是可以追求的對象,(這當然是譬喻)彼此確認是具有相同資格的同行。如何成為作家的同行,或如何成為一個文學工作的專業者?便是我們這一期「重版出來」要告訴您的,透過另一位七○後頂尖作家張亦絢的寫作與出版歷程,給想要成為作家的誰誰誰知道,原來身為作家與出版一本書是怎麼回事,然後,您或許也有機會參加某一個工作坊,自身開始感覺到是誰的同類,不是只有親朋好友對您說您是個作家而已。那麼,歡迎加入這個變種人的世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