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開始印刷學徒生涯
我從小就喜歡看書，只要手上有一點點零錢就會拿來買書。讀了《天路歷程》之後，我欲罷不能，開始收藏作者約翰‧班揚的作品，這些輕薄的小書成了我的第一套藏書。後來我把它們轉賣出去，再把賣書的錢從小販那兒買了柏頓（R. Burton）的《歷史集》，這些小開本的廉價書籍合計約四、五十本。
我父親的藏書不多，主要為辯證神學方面的著作，我大部分都讀過了，在我求知若渴的那段歲月裡，自從確定我不會從事神職後，就再也找不到適合的書來讀，直到今天，我仍常常為此而抱憾。古羅馬時代希臘作家普魯塔克（Plutarch）的著作《希臘羅馬名人傳》，是我百讀不厭的書，我到現在仍然認為埋首閱讀這本書的時間非常值得，讓我獲益匪淺。此外，我還讀了狄福的《論計畫》，以及馬瑟博士（Dr. Mather）的《善行集》，這兩本書翻轉了我的思維，在我日後的幾次重大事件中發揮了影響力。
由於我愛書成癡，父親最後決定讓我從事印刷工，雖然他已經有個兒子（詹姆士）從事這一行。一七一七年，詹姆士從英國帶回一部印刷機和一套鉛字，在波士頓創立自己的印刷廠。比起父親的製燭業，我更喜歡印刷這一行，但我仍一心嚮往航海。父親為了打消我的航海夢，迫不及待要我向哥哥拜師學藝。儘管我仍堅持抵抗，最終還是被說服，還簽了一紙賣身契，合約規定我要在哥哥手下做學徒到二十一歲，最後一年才能拿到出師的印刷工薪資，而我當時才十二歲。
我很快就大幅精進了自己的印刷技術，操作自如，成為哥哥得力的左右手。我現在有管道可以取得內容更優質的圖書，透過熟識書商學徒的通融，我常常可以借到一小本書來讀，我會小心翼翼地保持書籍的完好乾淨，盡速歸還。有些傍晚才借到手且必須在隔日一早歸還的書，我經常在房間裡熬夜啃讀，以防被人發現書不見了或是有人要買。

自習寫作與辯論
過了一陣子，有個精明的商人馬修‧亞當斯（Matthew Adams）先生經常上門光顧我們的生意，他注意到了我。他擁有大量藏書，有一次他邀請我到他的藏書室，非常大方的讓我借想看的書去讀。我那時候很迷詩，也創作了幾首小詩；哥哥覺得其中也許有商機可圖，所以非常鼓勵我寫詩，還慫恿我寫了兩首應景敘事詩。一首是〈燈塔悲歌〉，描寫沃西雷克（Worthilake）船長與兩個女兒遭溺斃的慘劇；另一首是水手之歌，描述緝拿海盜提契（Teach，外號黑鬍子）的故事。這兩首詩都是葛拉布街風格（Grub-street-ballad）之流的差勁作品；付印後，哥哥派我去鎮上販售。
第一首大為暢銷，這得歸功於詩中靈感取材自近期轟動一時的真實事件。這大大滿足了我的虛榮心，卻被父親澆了一盆冷水，他對我的表現冷嘲熱諷，告訴我詩人都是一文不名的窮光蛋。所以，我成為詩人界的逃兵，否則我很可能會成為三流詩人。但是，寫作散文在我的人生路上大有裨益，也成了自我提升的主要方法，我會在後文公開我是如何在這段印刷學徒生涯中，練就這項雕蟲小技。
鎮上還有一個跟我一樣的書癡─約翰‧柯林斯（John Collins），我跟他成了知心好友。我們倆有時候會針鋒相對，一心想要駁倒對方，卻樂在其中。不過，這種唇槍舌戰的癖好往往會淪為一種惡習，使人成為在生活中凡事反對的異議份子，成為朋友圈中不受歡迎的人物；這種行徑除了會澆冷水破壞談話的興致，令人生厭外，也破壞了與人廣結善緣的機會。我是讀了父親辯證神學的藏書後，養成了好辯的習性。我自己的觀察是，除了律師、大學教師，以及在英國愛丁堡成長受教的各色人等之外，頭腦清楚的人鮮少會出現這種不智之舉。
我和柯林斯莫名地開始就女性接受教育是否合宜，與其學習能力展開辯論。柯林斯持否定觀點，認為女性天生就不適合學習。我則持相反意見，或許其中有點是為了辯而辯。柯林斯天生雄辯，豐富的辭藻信手拈來，有時候在我看來，他駁倒我是靠其無礙辯才而不是以理服人。那天，我們在揮手道別前依舊沒有定論，之後又有一段時間無法見面，所以我把自己的論點寫下來並謄寫一份寄給柯林斯，然後他覆我回，如此魚雁往返答辯。
在寫了三、四封信後，父親偶然間看到我的信也讀了信中內容。他未就辯論選邊站或表達其論點，只是就我的寫作風格發表看法；他的觀察是，雖然我在拼字和標點方面比對手強（這都要歸功於我在印刷廠服務），但在表達力上卻遠遠不如對手，無論是在文筆、鋪陳或流暢度上皆然，他指出了幾個實例讓我心服口服。我認為父親的評價非常中肯，所以我愈來愈留意自己的寫作風格，決心全力提升自己的文筆。
差不多同一時間，我看到了一卷殘缺不全的《觀察者》日報合訂本，這是第三卷，我是第一次讀到這份報刊，我買下後百讀不厭，咀嚼再三。我認為整體寫作造詣出色，可以的話，我想要模仿。有了這個想法後，我從裡面挑了幾篇文章，然後逐句寫出簡短的心得提示。擱置幾天後，我不看原文，設法還原它們，我的方法就是把當初記下的每句心得，用所能想到的適當文字盡可能詳盡、完整地表達出來。接著，再與原文比對，然後把錯誤校正過來。
在練習的過程中，我發現自己的詞藻極度貧乏，或者說文思遲滯，無法敏捷地想起那些詞藻並運用它們。如果我當初繼續堅持寫詩的話，應該早就練就了這些本領；因為寫詩講究合韻，必須善用長短不一或是音異的同義字來做變化，而迫使我必須持續尋求詞藻的變化，並將它們牢記在心，如此方能出手成章。所以，我把其中幾個故事改寫成詩；一段時間後，在我已經把這些文章拋諸腦後時，我會再試著把這些改編詩還原成文章。
有時候，我會把寫下的心得提示打亂，幾個星期後再設法理出它們的最佳順序，然後動筆擴充成完整的文章。透過這樣的練習，我學會了一套方法來組織自己的思路。在比對過原文後，我發現自己的文章出現許多錯誤並加以訂正；不過，當我覺得自己在一些無關宏旨的細節上，表達得比原文更好時，也會自鳴得意，這鼓舞了我的雄心壯志，想說或許有那麼一天我會成為一個差強人意的英語作家。
我都是利用晚上或早上上工前的時間，來練習這項寫作技巧和閱讀，或是想方設法在星期日不去做禮拜，獨自留在印刷廠繼續練習。以前在家時，父親強迫我一定要出席，即使離家當印刷學徒，我依然認為這是出於義務而做，因為在我看來，我壓根沒有時間參加卻還是不得不去。

正式展開印刷事業
在陳述我的印刷生意正式公開營運之前，我要先說說我的為人處事原則和道德觀，你會從中看到它們如何對我後來的一些人生重大際遇影響深遠。
我的父母從小就灌輸我宗教觀念，引領我整個童年過著有別於英國國教信仰的敬虔生活。但是，我還不到十五歲的時候，便開始陸陸續續對一些觀點抱持質疑的態度，之後我在不同的書中讀到了駁斥它們的論述，使我開始懷疑啟示論的觀點。我拿到了一些反對自然論的書籍，據說它們是《波義耳演講集》（一六九一）裡講道的精義。它們對我產生了影響，只是恰與其本意相反；因為書中所駁斥的自然神論者論點，在我看來遠比他們的批駁更強而有力。
簡言之，我很快就變成了一個徹徹底底的自然論者。我的宗教觀點也把一些人帶入歧途，特別是柯林斯和拉爾夫；但是，這兩個人後來都對我恩將仇報而沒有一點悔意，有時候回想起凱斯對我的行徑（他也是一個反宗教權威的自由思想者），以及我自己對維農和雷德小姐的行為，讓我備感苦惱，我開始質疑起自然神論，它的論點或許是對的，但無甚助益。我在倫敦所寫的小冊子裡，引用了德萊頓（Dryden）的詩句做為卷首題辭：
凡是存在的都是正確的。但是半盲之人
只看見鏈結中的一部分，亦即最近的連結：
他的眼睛看不到超乎萬物之上的公平秤桿。
我還從上帝的屬性，亦即祂的無限智慧、良善與能力來看，得出如下結論：這個世界沒有事物會出錯，沒有善與惡的區別，因為根本不存在這樣的差異。現在在我看來，這本小冊子似乎不像我當初所評價的那樣精妙；我懷疑我的理解是否出了差錯，以至於後面的推論也跟著出錯，這在抽象推理上是很常見的錯誤。
我愈來愈相信，人生要蒙福，最重要的是做人要保持誠實、真誠與正直；因此我寫下自己的決心，到今天都還可以在我的日誌上找到，矢志終生奉行不渝。我確實沒那麼看重啟示論，但我秉持下面這個觀點：雖然某些行為不會因為被啟示論所禁止就意謂它們是惡行，或是啟示論命令要做就是好行為，但它們之所以會被禁止或許是因為經過全盤考量後，這些行為的本質對我們就是有害的，反之，是為了讓我們受益而命令我們要遵行。
出於上帝或是某個守護天使的保佑，或是受惠於一些機緣巧合，或者兼而有之，這樣的信念帶領我走過年少歲月的危險，以及置身於陌生人中所面臨的一些凶險處境，因此即使沒有父親在旁管教，也沒有宗教信仰的約束，我也沒有放任自己犯下重大惡行或不義之事。我說放任，是因為我前面提及了自己所面臨的一些處境，因為我年紀輕、歷練不夠，加上人心狡詐，確實會引誘我罔顧道德恣意而為。如此看來，做為一個社會新鮮人，我的品格還算健全，我很珍視這一點，決心持守品格到底。
我們回到費城後不久，新購的鉛字設備也尾隨而至。在我們創業的事情傳進凱默耳裡之前，我們與他達成協議，他同意我們離開。我們在市場附近承租了一間房子，房租一年二十四英鎊，後來我知道它曾經用七十英鎊出租。為了減輕房租的負擔，我們把房子分租給裝玻璃工湯瑪士‧高佛瑞（Thomas Godfrey）一家，他們負擔了大部分的房租並把錢交給我們，我們就近向這家人搭伙。
我們才剛打開鉛字，把印刷機裝設好，我的朋友喬治‧豪斯（George House）就帶了一個鄉下人來到店裡，他在街頭向豪斯打聽哪裡有印刷廠。我們的現金已經全都用在採買各項印刷設備上，所以他支付的五先令，亦即我們的第一筆營收，猶如及時雨，這筆錢比我日後賺得的每一克朗（五先令硬幣）都要讓我更加開心。我對豪斯的感激也使我日後更樂意協助剛起步的年輕人，若不是他，我可能不會如此熱心。
烏鴉嘴無所不在，言之鑿鑿地預言一地的衰敗。當時，費城也有這樣的一個人；他是費城的名人，年紀長，看起來博學而聰明，說話一本正經，他名叫塞繆爾‧米柯爾（Samuel Mickle）。我與這位紳士素昧平生，有一天他出現在我家門口，問我是否就是那個最近新開張一家印刷廠的年輕人。聽到我的肯定回答，他說，他為我感到遺憾，因為我做的是燒錢的生意，而這些費用最終會落得以賠錢收場。因為費城是一個正在走下坡的城鎮，居民不是處於半破產就是近半破產狀態；舉凡現在出現的新建築、上漲的房租等，據他所知都只是假象而已，與事實不符。其實，它們很快就會和其他事情一起毀了我們。
他把費城不幸的現況或是即將迎來的災難，說得言之鑿鑿。在他離去後，我也變得憂心忡忡。如果我在開業前就認識他，或許永遠不會創辦我的印刷廠。他繼續住在這個破敗中的城鎮，繼續竭力宣揚他的論調，許多年來都拒絕在費城購屋置產，因為這裡正走向毀滅。我很高興我終於能看到他在費城置產，只是從他開始鼓吹悲觀論調以來，房價已飆漲到當時的五倍。

協助改善公共建設
我們居住的費城，雖然街道設計得又寬又筆直，並呈直角交錯，市容呈現井然有序之美，但長期失修的路面卻成了美中不足之處，每逢雨天，重型馬車車輪輾軋而過，街道便淪為泥沼，窒礙難行；遇到乾旱的天氣，便掀起漫天塵土，令人不快。我當時住在澤西市場（Jersey Market）附近，看到人們為了採買食物，費勁地涉泥而行，令我難受。市場中央的一條街道後來鋪設為磚面，來市場的人得以安心地走在穩固的路面上，但他們的鞋子上常常早已沾了泥巴。
我透過與人討論和寫文章，來探討這個主題，最後終於發揮作用，讓市場和環繞住屋的磚面人行步道之間的街道，被鋪成石面。
這給了大眾一條輕鬆通往市場的道路，有段時間不會弄濕鞋子。但其他街道就沒有鋪石面了，每次馬車從泥路開上鋪石路，抖落的泥土便遺留在路面上，沒有多久石面露就覆滿泥土，因為那時候還沒有清道夫，無人清理汙泥。
幾經詢問後，我找到了一個勤勞的窮苦人願意做清道夫，每週兩次定期清掃鋪面街道，把附近鄰里街坊門前的泥汙都清掃乾淨，每月工資六便士，由每家戶共同支付。我隨後寫了一篇文章，臚列附近住戶只要付少許費用，就能享受種種好處：可以更輕鬆地維持居家的整潔，因為如此一來，雙腳就不會把汙泥帶進屋內；顧客可以更輕鬆地上門光顧，商店因而享有更多顧客光臨的種種好處；以及起風時，沒有飛揚的塵土會把商品弄髒，諸如此類。
我把文章印出來，發送給每一戶人家，一、兩天後就去每家每戶看看有誰在同意書上簽名，願意分擔六便士費用，結果，大家都簽名了。這項計畫執行了一段時間。所有費城居民都很開心看到市場周邊的鋪面街道變得整潔乾淨，讓所有人都享受到了便利的好處，而一致希望所有街道都能完成鋪設，也都更願意被課徵相關稅賦。
過了一陣子，我擬了一項鋪設費城街道的法案提交給議會。時間在一七五七年，我啟程前往英國之前，直到我離開後，該法案才通過。他們改變了課稅的方法，我不認為那樣比較好，但是新增路燈卻是一項重大改善。這多虧了一位普通市民，已故的約翰‧克利夫頓（John Clifton）先生，他在自己家門口安裝了一顆燈泡，來示範燈具的用途，讓人們第一次被點亮整個城市的想法所吸引。大眾也把這項利民事業的榮耀歸給我，其實這位紳士才是真正的功臣。我不過是效法他，如果我有功勞，就是我在路燈外觀上做了一些改進，改良後的路燈已經與從倫敦進口的原始球形燈大不相同。
我發現這些球形燈有一些缺點，造成了使用上的不便，包括：空氣不能從下方進去，因此煙霧不容易從上方排出，而是在燈泡的球狀內部循環流動，附著在燈壁上，不利燈光的通透度，所以燈光很快就變得晦暗不明；此外，每天都要擦拭燈泡，平添麻煩；還有，只要不小心碰壞燈泡，燈泡就報銷了。
因此，我建議用四片玻璃做成燈罩來保護燈泡，以及在燈泡上面加裝一支通風長筒來排煙，並在下方開個洞口讓空氣可以進入，加速從上方排煙。這樣一來，就能保持燈泡內部的乾淨，而不會像倫敦燈泡一樣在短短幾個小時內燈光愈趨黯淡，而可以持續到天明；萬一不小心碰到，通常只會碎掉一片玻璃，很容易就能修復好。
我有時候會很納悶，倫敦沃克斯豪爾區（Vauxhall）使用的球形燈下方便開了一個作用孔，讓燈泡內部保持乾淨，但倫敦人卻不懂得將其延用至路燈設計上。他們把這種燈孔應用在其他用途上，從燈孔垂下一段短亞麻布，好讓火焰可以更快直達燈芯，而沒有想到它們可以充作空氣入口，才會導致點亮路燈幾個小時後，倫敦的街道就變得昏暗不明。
論及上述種種改善方法，使我想起在倫敦期間，我向福瑟吉爾（Fothergill）博士提了一個計畫。福瑟吉爾博士是我所認識的最傑出人士之一，也是一位非常了不起的公益計畫發起人。我觀察到當地的街道，天乾的時候從來沒人清掃，任由塵土飛揚，等到了雨天就會嘗到苦果，積累的塵土遇雨就變成了爛泥沼，幾天下來，路面上早已覆蓋厚厚的泥巴，寸步難行，但小路被窮人打掃得很乾淨，他們用掃帚費力地將泥巴耙到一起，然後倒進沒有上蓋的手推車中，不過，每次推車碰到顛簸路面，泥巴就會從推車兩側震落到路面上，有時候也會對行人造成不便。當地人不清掃街道上塵土的理由是，刮起的飛揚塵土會從窗戶飄進商店和住家。
一次意外經歷給了我靈感，讓清掃街道可以在短時間內就快速完成。有一天早上，我在倫敦克雷文街（Craven-street）的住處門口，看到一位窮人家婦女正在用樺木掃帚打掃我門前的步道。她看起來非常蒼白而虛弱，彷彿剛生了一場大病。我問她，是誰雇用她清掃這裡的，她回答說：﹁沒有人雇我，但我又窮又苦，想說來清掃上流人家的門口，或許他們會給我一點錢。﹂我吩咐她把整條街都掃乾淨，我會給她一先令做為報酬，當時是早上九點，到了十二點，她就來跟我要這一先令。我一開始看她工作得慢吞吞的，不敢相信她這麼快就把街道清掃好了，便派了僕人去查看，他回報我說，整條街已被她掃得乾乾淨淨，所有塵土都掃到街道中央的排水溝裡，下次雨水一沖就會迅速把它們沖掉，讓路面甚至連水溝都變得乾乾淨淨。
於是我據此判斷，一個虛弱的婦女都能在三小時內打掃好這樣一條街道，如果換成是身強體健、手腳敏捷的男人，應該只需要一半的時間。我要在此特別說明，在一條狹窄的街道上只有一道排水溝，而非在街道兩側靠近人行道的地方各鋪設一道的好處。透過這種設計，所有下在街道上的雨水就會從兩側匯聚到路中央，形成一道強勁水流而足以沖刷掉沿途的塵土；反之，若是有兩道溝渠，水流就會變得力道不足，沖不掉塵土，反而只會把它們變得軟爛泥濘，只要四輪馬車的輪子和馬蹄輾軋而過，便會把汙泥濺到人行道上，造成路面變得又髒又滑，有時候還會濺到經過的行人身上。於是，我向這位好心的博士提出如下建議：
為了能更有效地清掃和保持倫敦與威敏斯特街道的乾淨，我提議與一些夜間巡邏員簽約，合約規定他們在乾季時必須把街道上的塵土清掃乾淨，其他時節則要把爛泥耙走，每個人負責自己巡邏的街道和巷弄；他們會配備掃帚和其他適合的清掃用具，放置在各自的崗哨保管，以便隨時提供給他們可能會雇用的掃街窮人使用。
在乾燥的夏季月份裡，在商店和住家的窗戶於慣常時間打開之前，街道的塵土必須在適當的距離外先掃成一堆，等待清道夫用有密封蓋的手推車將它們運走。
至於被耙起的爛泥，不要堆成堆，免得被經過的四輪馬車的輪子和馬蹄輾軋，再次濺得滿地都是，但是清道夫的手推車車身不再是放置在高高的輪子上，而是放在低矮的專用滑板上，推車底部洞開成格狀，上面用麥稈覆蓋，這樣既可以托住泥巴，水分還能從孔洞排出，因此水分占最多的泥巴就會減輕許多；推車車身放置在一段方便取用的距離外，用獨輪手推車把汙泥運過來，這些汙泥會一直放置到水分排乾，最後再由馬匹拖走推車。
後來我懷疑後面的建議內容是否可行，因為一些街道十分狹窄，如何放置滑板排水推車又不會阻礙交通，便成了一個棘手的問題。但是，至今我仍然認為，要求在商店開門營業之前把塵土清運乾淨的建議，由於夏天白晝長，可行性非常高。我會這麼想其來有自，有一天早上七點，我走在泰晤士河畔的河濱大道和艦隊街上，雖然是白天，而且早已日上三竿，放眼卻看不到有開門營業的店家。倫敦的居民自己選擇了要過這種日落而做，日出而息的生活，卻又頻頻抱怨蠟燭稅和昂貴的脂燭，無異有些荒謬。
有些人可能會認為這些都是芝麻瑣事，不值得關注或是浪費筆墨談論。在颳風的日子裡，風沙吹進人的眼睛或是店裡，如果只是單一個案，本來是小事一樁，但如果這在一個人口稠密的城市裡是普遍案例，而且三天兩頭就發生，事情就嚴重了，或許他們就不會嚴厲譴責那些對這種看似微不足道的小事投以關注的人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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導讀

1 先人軼事與波士頓的童年生活
‧英國先祖的故事
‧父親移居美洲
‧幼時被中斷的求學之路
‧父親的為人
‧青少年期的求藝之路

2 開始印刷學徒生涯
‧自習寫作與辯論
‧利用空檔閱讀自學
‧兄長開辦《新英格蘭新聞》
‧獨自離開波士頓

3 費城的新生活
‧前往費城的曲折旅程
‧在費城當印刷工

4 暫回波士頓
‧短暫返回波士頓
‧途經紐約回費城
‧與好友反目
‧籌劃創業事宜

5 費城三友
‧以詩會友

6 倫敦之行
‧啟程前往倫敦
‧到了倫敦才明白的真相
‧在倫敦的第一份印刷工作與友人們
‧跳槽到大印刷廠
‧新住處的房東和房客
‧倫敦時期的好友

7 在費城創業
‧費城人事已非
‧重回前東家手下工作
‧在伯靈頓合作印鈔業務
‧正式展開印刷事業
‧成立講讀社社團
‧展開辦報事業
‧面臨資金危機

8 大展鴻圖與第一個公共事業
‧擴張事業版圖
‧完成終身大事
‧成立收費圖書館
‧宗教觀

9 操練美德計畫
‧展開操練計畫
‧實踐上的難處

10 窮理查年鑑與其他
‧牧師之爭
‧外語學習經驗談
‧家庭生活
‧成立講讀社子社團
‧擔任公職

11 投身公共事務
‧創建消防隊
‧與懷特費爾德牧師的情誼
‧合夥創辦外地印刷廠

12 組織義民兵保衛疆土
‧籌組義民兵團
‧貴格會面對義民兵的矛盾心態
‧發明開放式壁爐

13 公職與義務（一七四九至一七五三）
‧興辦費城學院
‧擔任議員
‧參與創辦醫院
‧協助改善公共建設

14 奧爾巴尼聯合政府計畫

15 總督｜議會舌戰不休

16 布拉多克將軍的遠征
‧協助英軍召集車馬和糧食
‧英軍遠征失敗
‧戰事後續漣漪

17 率軍駐守邊境
‧到前線興建碉堡
‧經伯利恆返回費城
‧出任民兵團上校

18 電學實驗成就

19 出任賓夕法尼亞赴英請願代表
‧滯留紐約等待啟航
‧觀察造船工藝及航海作業
‧終抵倫敦

附錄
‧電風箏
‧致富之路
‧為哨子付出的代價
‧致薩繆爾．馬瑟的一封信
‧班傑明．富蘭克林年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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