馮尚有一個秘密。
這個秘密同時也是個瘡疤,馮尚平時總是刻意去忽略它,
可這噩夢般的事實卻無時無刻不出現在他面前。
因為兒時的一場車禍,使他擁有難以啟齒的秘密。
而為了守護好自己的秘密,他沒有,也不可能有任何戀人或是深交的好友。
他親手為自己打造了一個叫作冷漠的牢籠。
只是,一次在電車上的尷尬情事,竟打破了馮尚一直以來乾枯平凡的世界。
他從不以為自己是同性戀,但卻抵擋不住對他缺乏部份的強烈渴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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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馮尚有一個秘密。
這個秘密同時也是個瘡疤,馮尚平時總是刻意去忽略它,可這噩夢般的事實卻無時無刻不出現在他面前。
馮尚其實不算個男人。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他缺少一般男人該有的性徵。因為兒時的一場車禍,他永遠失去了作為一個男人的幸福和驕傲。
馮尚今年三十二歲,仍然獨身,為了守護好自己的秘密,他沒有,也不可能有任何戀人或是深交的好友。為了男人起碼的尊嚴,他親手為自己打造了一個簡陋的牢籠,雖然粗糙,卻很管用,人們通常把這個看不見的牢籠叫作冷漠。
既然說到馮尚,就不能不談他的工作,因為這幾乎就是他全部的世界,是他唯一可以參與到社會生活裡的方式。雖然沒有性愛,可馮尚並不覺得空虛,因為他從來沒有感受過任何對性的衝動或是對女人的渴求,他不具備這樣的器官。在市政府工作也快八年了,他每天都過著按部就班的生活,人生沒有波瀾。
每天早上七點起床,刷牙洗臉吃早餐,趕同一班地鐵上工,然後在辦公室裡靜靜地坐著,間或處理些公務,直到五點下班,再搭相同的地鐵回家,吃晚飯看新聞,早早上床睡覺,有時也找幾本正流行的書來讀,總的來講是單調而輕鬆的生活。
馮尚對自己的生活一直還蠻滿意的,只要少與人接觸,不讓人瞭解自己的秘密,這種日子就可以忍受。記得上初中的時候,馮尚甚至不敢在學校上廁所,因為他沒辦法像其他男孩子那樣使用便器,只能偷偷躲到廁所隔間裡面,像女孩子那樣蹲著小解。
因此馮尚對公廁裡的男用小便器總是充滿了一種既羨慕又痛恨的複雜情緒,有時不經意間看到同齡人已經完全發育成熟的男性器官,他背上就會控制不住地泛起一陣寒意:他知道自己正用一種女性,而且是「處女」的心情來揣摩那東西的樣子。他不得不承認自己對男性生殖器有一種難以啟齒的渴望和好奇。
其實在馮尚的眼裡,這個世界的某些表象是十分殘酷的,其中之一就是同性戀。馮尚從沒碰到過真正的「同志」,可他對這類人是敬謝不敏的,甚至有些痛恨。他不明白好好的男人為什麼要去喜歡同性,如果自己能像其他正常男人一樣結婚生子的話,即使用性命去交換也值得。在他看來,男同性戀者的存在是活生生的嘲笑自己的證據,他們明明有自己可望而不可即的東西卻不屑於去正確使用,每每想到這個事實,馮尚對同性戀的憎恨就無法平息。可瞧不起他們的同時,馮尚又不得不承認自己不如他們,因為他根本算不上個男人……如此無力的悲哀一遍又一遍地鞭打在馮尚心上,他常常想去死,可一旦自殺就要進行屍檢,那樣自己的秘密就會公諸於眾,同事、上司、甚至不認識的路人都可能對他指指點點,嘲笑自己是個「閹人」,一想到這些,馮尚就怕得晚上睡不著覺。
除了同性戀,馮尚不太喜歡的第二件東西就是電視連續劇,這也是最近的事。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的電視劇動不動就搬出皇上、王爺、才子佳人的古代戲碼,隨之而來的就是眾多形象不同的太監、公公,馮尚最怕的就是這個。聽著電視裡一聲高過一聲的尖細嗓音,馮尚又是好氣又是好笑。對於去了勢的男人,說話可能真的稱得上是一個問題,因為有時控制不住的話,嗓音就會變得十分陰柔。可即使在那種時候,他的聲音也不會比女人還細,更別提電視裡那些好像踩了豬尾巴一樣的怪聲。馮尚平時待人接物總是操著一把溫柔的嗓子,雖然有些黏膩,可還稱不上奇怪,也曾有過被人稱讚聲音美麗的經驗。不過身體的缺陷是個事實,如果他著急或是驚慌,只要一喊叫,聲音就立時變得有些讓人無法忍受了。
比起聲音,馮尚更加在乎的其實是自己的長相。因為很小的時候就失去了男性器官,所以他的身體不太跟得上年齡的增長,最讓他覺得尷尬的是那些不知消失到哪裡去了的毛髮。沒有鬍鬚倒不大會引人注意,因為時下男性大多都很注意面頰的清潔,鬍子刮得很是乾淨整齊;由於雄性激素的減少,馮尚的下體比起男人來更像女人,捲曲柔軟的體毛淡淡地分佈在三角區上,羞澀地掩蓋著車禍留下來的粉紅色傷疤。
馮尚在外人面前從來不敢裸露手臂或小腿,這才是他真正的擔心所在。他的四肢柔軟而富有彈性,雪白的肌膚沒有多餘的毛髮,只有一些軟軟的可愛汗毛,大腿也光滑得像女性一樣。無論一個男人多麼愛乾淨,也不可能把四肢的毛都刮掉吧,如果不經意在同事面前露出了手臂,是會被當成怪物對待的吧,馮尚對此格外小心。
除了這些以外,馮尚也不太滿意自己的頭髮,因為他的髮際線過於分明,細軟的黑色髮絲整齊地沿著鬢角垂下,從頭頂的髮旋處可以窺見裡面潔白的頭皮。為了掩蓋這些過於女氣的特質,馮尚總是使用大量慕絲把頭髮定型,好使自己看起來比較符合三十多歲社會人士的形象。
雖不突出但有幾分纖細感的圓潤面頰上架一副銀色鑲邊眼睛,使他看起來更多了點冷漠敏感的氣質,再穿上寂寥的深黑色西裝,馮尚才勉強有信心踏出家門。
星期一的早晨,地鐵上擁擠不堪,馮尚個子不高,總是被人擠來擠去。將近七月,天氣已經相當悶熱,馮尚穿著西裝擠在人群裡,臉上禁不住緋紅起來。即使這麼難受,他也不敢大口喘氣,在擠滿了人的電車上不停喘氣多半會被當成色狼,馮尚也只好忍耐了。
正擁擠難受的時候,列車突然大力搖晃了一下,車廂裡頓時響起人們此起彼伏的抱怨聲。馮尚也難免撞到了身後的人,剛回頭想說句對不住,突然感覺腰上有什麼硬硬的東西越脹越大,漸漸頂住了自己。他一開始只覺得奇怪,但用不了多久就意識到背後那炙熱的東西到底是什麼了。雖然不像女性一樣有碰到過色狼的經驗,但那越來越明顯的形狀和熱度卻毫無疑問地證實了他的想法。陡地,背脊上冒出一層冷汗,馮尚臉色刷地一下變得通紅。
他心裡可以說是五味翻雜,既因為自己陰差陽錯間被放在了這種尷尬的局面裡而氣惱,又因為這大白天裡不可思議的奇遇而感到興奮和好奇。「原來那裡真的會自己脹大,好像活生生的生物一樣……」馮尚心裡這樣想著,也就沒有主動移開身體,只是維持著這樣的姿勢,有些羞恥地垂下眼睛瞪著前面人的背脊,腦子裡卻在仔細感受著那男性器官的大小和硬度。正躊躇著不知該怎麼辦是好的時候,後面那人卻突然責備似地重重歎了口氣,這讓馮尚如夢初醒般地害怕得肩膀一抖。
「對、對不起!」他緊張地囁嚅了一句,馬上向前移動身體,試圖與對方拉開距離,心裡卻在暗暗責備自己的無恥和粗神經。可在這麼擁擠的地鐵裡想要避免身體接觸就好像天方夜譚一樣,無論馮尚多麼努力地扭動身體,四周的人都是紋絲不動,有些人甚至投來埋怨和奇怪的眼光。不知道是因為悶熱還是羞恥,馮尚覺得自己的臉紅得都要滴出血來了,可還是不放棄地掙動,這時身後的男人卻開了口:「拜託你不要動了好不好,我這邊很不容易噯……」語氣裡有一絲無奈和懊惱,還有一點點火藥味。
「這、這……對不起……」馮尚完全搞不清楚狀況,由於對自己剛才的放縱覺得理虧,他只好不停地道歉。可身體一靠回去就明顯地感覺到對方的緊繃和那比剛才還要大出不少的男性性徵,馮尚額頭上冒出一層又一層冷汗,度數不小的鏡片也有些模糊了。
聽聲音,對方是個年輕男人,可平凡的語氣裡卻似乎帶著一股習慣了發號施令的傲慢,隨著列車的搖擺,他間或粗重地喘息,或是輕微地擺動腰身。他比馮尚要高出許多,大概有一八幾的身高,喘出來的熱氣就那樣肆無忌憚地噴在馮尚的臉頰和耳廓,搔得他肩膀一陣一陣地輕顫。
感覺到他的敏感反應,身後的人突然小聲對著他的耳朵說:「你是HOMO嗎?」
因為周圍都是人的關係,他這句話說得非常小聲,馮尚並沒有聽清楚,只是下意識地皺起眉頭。那人見他沒有反應,也覺得有些沒趣,就不再搭腔。男人已經不在意了,可馮尚卻沒有停止琢磨那句話的含義:乍一聽像是英文單字,再聯繫起前因後果,「HOMO」這個詞就大搖大擺地走進了馮尚的腦海裡。
一想到這兒,馮尚心裡頓時升起一股無名火,開始有些憎恨起對方來。「難道只有你一個人覺得尷尬嗎」,「拜託,我也很不舒服哎」,「又不是只有同性戀才會碰到這種狀況」,「覺得自己被揩油了嗎?未免自視過高了吧」……類似這樣的想法充斥在他胸口,不吐不快。可儘管產生了這樣的誤會,馮尚的神經也沒有粗到能當著全車人的面與身後的高大男人理論這種敏感話題的程度,無奈之下,他只好漲紅著臉悶悶地不說話,心裡卻打算下車後一定要好好教訓這個男人一頓,當然只限於說教而已啦。
列車又開了一會,馮尚卻突然擔心起來。要是他比自己先下車了怎麼辦?追出去嗎?可這樣上班勢必要遲到了;要麼就當什麼都沒發生過一樣各走各路?可那個人一定會執拗地認為自己是個同性戀者……馮尚現在好恨剛才沒有第一時間聽清楚男人的問話,否則就不會有現在的窘境了。正懊惱的時候,他不經意間抬起頭來,忽然發現前面不遠處有個男人一直別有深意地盯著自己。
馮尚嚇了一跳。
那是個年輕人,看樣子還是高中生,只是打扮得非常顯眼,有一種頹廢的風味。雖然穿著好像學生的制服,可現在不會有哪所學校允許學生把頭髮染成鮮亮的亞麻色吧。眼睛的顏色也過於淺淡,好像西洋人一樣,馮尚下意識撇開眼光,因為這個人怎麼看也不會和自己產生交集。
不知道為什麼,今天的通勤時間好像分外的長,馮尚已經有些不耐起來。雖然自己的上班地點位於地鐵的終點站,可時間過得未免也太慢了點吧,身後的男人已經開始有些蠢蠢欲動地摩擦自己的腰身了,一想到他的狀態,馮尚就覺得呼吸不暢。
這種事又怎麼能忍得住呢?馮尚也不是不瞭解身為男人的痛苦,所以他對那個人的情色摩擦也沒有表示多大的不滿,畢竟人家一開始並不是存心對自己性騷擾,只能怪地鐵實在開得太慢,又是自己先撞了他,他忍不住才……
雖然這樣想,可馮尚還是覺得十分彆扭,身為男人的自己被同性當作女人一樣從背後有節律的摩擦,這讓馮尚有些不知所措。他從上班以來不知道乘了多少次地鐵,可從沒碰到過這種情況,感覺到身後越來越明顯的壓迫,他擔心地觀察周圍人的臉色,生怕被人發現當作變態。可別人好像對他們視若無睹一樣,不是在接電話就是在打盹,顯然對他們這兩個大男人之間的曖昧舉動沒有絲毫在意。這讓馮尚鬆了一口氣,仔細感覺一下,身後的男人真的是很會拿捏分寸:每個動作都是隨著列車的擺動而做出,不會很用力,顯然只是為了緩解不適感,手也絕不到處亂摸,吐氣也均勻,好像完全沒這回事一樣……馮尚不得不佩服他的控制力,一看就是很有經驗的人,心裡對他也有了那麼一小點的羨慕。
本來已經鬆了一口氣,可聽到前面人群裡不知是誰傳出一聲揶揄一樣的輕笑,馮尚立刻緊張的抬起紅得像番茄一樣的臉。
果然是那個染著一頭淺髮的人,馮尚心裡咯登一下。難道他知道自己和男人之間的事……?
那個學生單手扯著吊環,輕輕咧著嘴角,嘲笑似地定定看著馮尚,又瞄瞄他後面的男人。沒有比這更明顯的暗示了,馮尚登時變了臉色,手心裡冒出冷汗。可後面的男人卻完全沒有注意到這麼個人的存在,只是稍稍把頭靠在馮尚肩上,炙熱地吐氣,好像快要到達極限一樣地皺著眉。
看著少年打滿了釘的耳朵和修飾得十分性感的眉毛,馮尚的恐懼即將破籠而出。「怎麼看也像是不良少年」的認知使他頓時手腳冰涼,怕得不敢再看他一眼。
「那個……不……」馮尚偏轉過頭小小聲對著身後的人懇求,可因為怕旁邊的人聽到,所以聲音小得幾乎傳不到對方的耳朵裡。處在這種尷尬的境地,馮尚除了臉紅也沒有別的辦法。他微弱地從男人懷裡往外掙動,時不時還偷瞄那學生的動靜,一想到連這種時候也被別人看著,馮尚就覺得非常心虛。
身後的人好像也感覺到了馮尚的異樣,聲音沙啞地問:「怎麼了……?」
沒想到這時男人會同自己說話,馮尚心裡突地跳了一下:「有人……在看……」聲音還是幾不可聞,男人當然沒有聽到,所以乾脆把頭靠近他的臉頰,又問了一遍:「你說什麼?」這下周圍的人也轉過頭來看著馮尚,在這種氣氛裡,他只能自暴自棄地搖頭,表示自己並沒有想說什麼。
雖然沒能把自己的話傳達給男人知道,可經過這個波折,男人真的停止了摩擦,這讓馮尚放鬆不少。還有兩站就要到達終點,為了不去看那個學生樣子的人,馮尚微微扭開臉,把自己藏在其他乘客的後面。
他這樣自顧自地移動,似有若無間就擠到了身後的人:「請你不要再靠過來了,我可是很不容易才控制住的,而且你也不需要離我這麼近吧。」身後的男人小聲說出這樣的話,語氣中隱隱透出冷漠和不耐。馮尚當然並不想對不認識的陌生男人邀寵或撒嬌,雖然他們之間剛剛發生過親密的身體接觸。只是那個少年的視線的確讓馮尚害怕和羞恥,所以他才一直下意識地向後躲避,沒想到卻引來了男人的誤解和抱怨。
「不、不是的……那個……對不起……」自認不是個脾氣倔強的人,可是在這種情況下還要說出道歉的話確實讓馮尚非常生氣。身後的男人簡直是自戀和自我中心到讓人髮指的程度,自己明明不是同性戀,也沒有仗著幫助了他而向他要求什麼進一步的關係,他憑什麼這麼理直氣壯地向自己擺出受害人的臉色。
看看周圍人好奇試探的目光,馮尚更覺得自己委屈,再加上羞恥心作祟,他一張臉憋得紅彤彤的,眼睛也有一點濕潤。模糊的餘光裡瞥到不遠處那個笑看著自己的少年,他默默地抿起嘴唇,乾脆忍氣吞聲地低下頭。
等到地鐵到站,彷彿已經是一個世紀之後的事了。
擁擠的人潮澎湃在各個出站口,馮尚顧不上別的,只是一心注意著男人的行動。因為一直站在那人前面,所以馮尚根本不知道他的長相,如果在這個時候跟丟了的話,恐怕下輩子也別想再找到他了。那樣男人誤以為自己是同性戀的事也就跟著石沉大海,馮尚說什麼也不願意讓他有這樣的誤解,為此他一直追著那高大的身軀向二號出口移動。
甫一出站,刺目的陽光就向馮尚射來,亮得他睜不開眼睛。眼看那高個子男人離自己只幾步之遙,他乾脆衝上去一下抓住他的袖子。
「先、先生,請您等一下!」
男人詫異地回頭,陽光下馮尚的臉帶著幾分稚嫩,更顯得潔白柔軟,只是老氣的西裝使他看起來有些陰陽怪氣。
「……你是哪位?」男人好像根本不認識他一樣微皺起眉頭發問。
「我……我是……剛才地鐵上的……」真的面對面說話,馮尚突然又有些打退堂鼓了,因為他沒想到男人竟是這麼出色的人。英氣逼人的面頰,剪裁得體的名牌西裝,太陽光下閃著淡綠色光芒的寶石袖扣,馮尚真搞不懂像他這樣的人怎麼會在這種天氣裡和忙碌的上班族們一起擠地鐵:「……那個,你前面的……」後半句話幾乎被他咽在嗓子眼裡。」
聞言男人挑高了一邊的眉毛,有些好笑地看著馮尚:「哦……剛才車上一直只看到你背面,一時沒認出來。」
面對他開朗而絲毫不侷促的表現,馮尚反倒有些緊張:「那個……先生,我……」本想向男人好好說教一番的勇氣現在不知溜到哪兒去了,向對方解釋的初衷也好像變成了多此一舉。正當馮尚結結巴巴地組織語言的時候,男人悠悠地開口了:
「先生,我想你可能誤會了……怎麼說呢?我對你沒興趣,剛才車上只是男人最基本的生理反應而已,我想你也明白,所以還是請你不要再跟著我了,」說著,他好像嫌麻煩一樣用手捋了捋自己依然整齊的前髮:「我現在趕時間,有空再聊。」
馮尚沒想到他竟然會說出這樣的話,一雙眼睛瞬間睜大,眼看男人轉身要走,他忙出聲阻止:「不、不是的,我不是……」
男人不耐地回過頭,臉色也不善起來:「先生,這種事不能勉強的吧,不管你是飢渴也好,寂寞也好,請不要來騷擾我。」
馮尚看著他的臉,嘴巴開開合合好幾次,就是震驚得說不出話來,男人以為他還不死心,就擺出一臉受不了的表情:「拜託,看也知道我們不是一個level的吧。你年紀應該比我大吧,我不想說侮辱你的話,不過請不要以為全國的男人都是HOMO好不好?」
這時的馮尚其實已經聽不見男人說的到底是什麼了,只是不敢置信地盯著他不停活動的嘴巴看,由於氣憤,臉孔緊繃到發紫。
男人沒想到自己的拒絕竟會使馮尚如此難過,心裡多少有些不忍,畢竟自己剛才在車上的行為確實曖昧,難免讓人產生不必要的期待。剛想說些安慰的話,突然聽見停在街邊的賓士車向自己響起了喇叭。時間恐怕不多了,男人手忙腳亂地從西服上衣裡翻出名片夾,取出一張遞給馮尚:「這是我的名片,如果有事可以來找我……當然我不希望再發生這樣的事,希望您懂得分寸。」
男人破例對自己使用了「您」,馮尚呆呆接過帶著香氣的乳白色卡片,反射性地拿在手裡:「不、我不是……事情是這樣的……」
對於馮尚的執拗,男人已經不耐煩了:「抱歉我還有事,改天再見。」說著轉身就走,可沒走兩步又轉了回來:「可能現在說這個不太合適……不過你的髮油味道太重了,我不知道HOMO是不是都喜歡這個調調,不過一般男人應該很難接受吧……」急急地說完,男人好像做了件好事一樣朝馮尚笑笑,轉身向賓士車跑去。
因為出於憤怒,馮尚捏著名片的手指已經有些發麻,看著遠去的黑色高級轎車,無力感緊緊攫住了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到辦公室的,馮尚一整天都在發呆。為什麼要讓自己碰到這種事?那個男人又憑什麼一副居高臨下的樣子?這些疑問在他腦海裡走馬燈似地巡迴往復,直到下班同事都走光了,他也沒想出個所以然來。
不行,這種事一定要說清楚,憑什麼讓他這樣誤會!他不是給了自己名片嗎?打電話過去和他理論!……要不寄封信也可以……FinanProtex金融投資公司首席財務總監林啟德……好像很了不起的樣子……
馮尚走在回家的路上,因為今早地鐵上的不愉快遭遇,他一反常態地放棄了搭地鐵的念頭,信步在傍晚的街道。「走累了叫計程車就好」,這樣對自己說,馮尚打算稍微放縱自己一下。
正神遊天外間,突然有人從背後拍了他肩膀一下,還沒等馮尚回頭,那人已經跳到他面前,嚇了他一跳。
「大叔,剛下班嗎?」來人輕快地詢問。
馮尚愣愣看著眼前人,一時間反應不過來,對方倒不奇怪他的木訥,只是半瞇起眼睛:「怎麼,這麼快就不記得啦?今天早上一起搭地鐵的啊,我在你前面不遠的地方。」他自顧自開心地說著,馮尚倒是冒了一頭冷汗。怎麼會是他……?早晨車上那個打扮怪異的高中生,他怎麼知道自己在這?又為什麼會找上門來?一連串的疑問縈繞在他腦海。
「還想不起來嗎?」對方見他不說話,有些生氣似地皺眉:「那我幫你想嘍……就是今天早上,你和你後面那個帥哥搞GAY的時候,我……」
馮尚一聽他提起今天早上的事,也不等對方把話說完,嚇得立刻扭頭就走,活像只受驚的兔子。
少年沒想到他會有這麼幼稚的反應,愣了一下,旋即又追上去:「別走嘛大叔,我有事找你呀。」嘴上雖然說得客氣,手上卻一點也不溫柔,他用力地扳住馮尚的肩膀,牢牢把他按在自己身邊。
馮尚沒想到少年竟有這麼大力氣,想走也走不了,只能低著頭儘量拉開和他之間的距離:「我、我不認識你……我要回家,請你放開我……」
「何必這麼著急呢?交個朋友嘛。」少年臉上沒有一絲表情,聲音也冷冰冰的,好像對待什麼物品一樣的殘忍態度把馮尚嚇壞了。
「請你放開我,否則、否則我就叫警察了……」
少年呵呵笑了兩聲,可聲音裡卻聽不出笑意:「好啊,你叫啊,我也正好想找警察呢!他們恐怕不知道你這種道貌岸然的國家公務員是怎麼在地鐵裡勾引其他男乘客,又向未成年高中生伸出魔掌的吧?」說著他伸出指頭指著自己,一副無賴的樣子。
「你!你……我沒有……你怎麼能信口雌黃!」馮尚沒想到少年竟然知道自己的工作地點,越發感到害怕:「……你怎麼知道我是公務員?」
「大叔你還真是單純啊,我下了地鐵就一直跟著你走,當然知道你做什麼工作了……」少年玩味地看著馮尚:「還有啊……看不出來你這麼膽大,居然一直追著人家告白,那傢伙好像是個有錢人哦,怎麼?想讓他養你啊?」
馮尚沒想到自己竟然被他說得這麼不堪,羞憤地紅了臉:「我不是同性戀!我也沒有向別人告白,更、更沒有勾引你……你不能亂說話啊……」本來還算激動的控訴到了後來竟變成懦弱的懇求,連少年都覺得這個老男人實在有夠窩囊:「最近變態大叔真的很多,今天早上看見你們在車上做那種事,還真嚇了我一跳,是不是在公眾場合做很high啊?其實我也蠻有興趣的,要不要現在就為你服務看看?」說著少年把臉湊近馮尚的耳朵。
「你、你做什麼!放開我!」馮尚嚇得差點尖叫起來:「你到底要怎麼樣……這裡這麼多人,請不要開玩笑!」
一看自己把馮尚嚇成這樣,少年就忍不住笑出聲來:「不想怎麼樣啊,就是想跟你聊聊。」說著他帥氣地一甩頭髮,淡淡的古龍水味道就瀰漫在兩人之間。
根本不相信少年說的,馮尚緊張地低著頭,乾脆不說話。
「喂,錢包給我。」少年也不理他,直接把手搭在他肩膀上。
「幹什麼……?」馮尚有不好的預感,縮起身子往旁邊躲。
「拿錢啊,你不是公務員嗎?多少應該有點錢吧。」
「這、這是……勒索?」馮尚不敢相信地抬起頭,看到少年年輕性感的臉,手腳立時變得冰涼:「我是不會給你錢的……我、我……」
見馮尚吞吞吐吐的樣子,少年不屑地舔了下嘴唇:「今天不給也可以啊,明天我到你工作的地方要,就說你是同性戀,上了我又不給錢。」說完轉身就走。
馮尚沒想到因為早上的一場誤會,自己竟會惹上這麼恐怖的一個麻煩,蒼白著一張臉,抓住少年的手臂:「等等,你說什麼……」
少年好像真的生氣了,頭也不回地甩開馮尚的手,逕自往前走。
「你、你別走……你剛才說什麼……」馮尚快步在後面追,可追了好遠那個人也沒有反應,無奈之下,他只好從懷裡取出皮夾,交到少年手上:「錢包給你……不過請你千萬別去我工作的地方,我……」
馮尚還沒說完,少年就一下回過頭來,和他撞了個滿懷:「這樣才對嘛,朋友之間何必小氣呢?我都不介意你是同志了,你也大方點嘍,你知道我們窮學生沒什麼錢,就當資助我啦。」說著,少年開心地笑起來。
「我都說我不是同性戀了……」馮尚無奈又賭氣地低下頭跟在少年後面,心想現在的高中生都是荷包鼓鼓的,可能只是暫時缺錢吧,給他這一次,以後應該就沒有瓜葛了……
第一章
馮尚有一個秘密。
這個秘密同時也是個瘡疤,馮尚平時總是刻意去忽略它,可這噩夢般的事實卻無時無刻不出現在他面前。
馮尚其實不算個男人。
之所以這麼說,是因為他缺少一般男人該有的性徵。因為兒時的一場車禍,他永遠失去了作為一個男人的幸福和驕傲。
馮尚今年三十二歲,仍然獨身,為了守護好自己的秘密,他沒有,也不可能有任何戀人或是深交的好友。為了男人起碼的尊嚴,他親手為自己打造了一個簡陋的牢籠,雖然粗糙,卻很管用,人們通常把這個看不見的牢籠叫作冷漠。
既然說到馮尚,就不能不談他的工作,因為這幾乎就是他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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