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年盛夏，一批年長教授榮退，一群年輕教授新進。
這座校園年年承載無數離別與相遇，其中感觸最深的人，莫過於擔任系助多年的宋雨薰。剛從飯店餐廳回到校園的宋雨薰，一下車便伸個懶腰，朝著系辦緩步走去。
每年六月，系上校務繁多，僅由她這個助理一手包辦，還得在百忙之中擠出時間，參加榮退教授的歡送餐敘，簡直是不把她當人看……
宋雨薰一邊嘆氣，一邊走回辦公室，在經過布告欄時，她停下腳步。
由於這年度系上數名教授榮退，於是學校招聘了一批新進教授，其中只有一位女性教授。
「這名字還挺特別的……」宋雨薰的視線落在名單最後那一位約聘專任教授， 喃喃道：「記得這姓氏跟童話的『童』同音……所以是佟律老師吧？」
宋雨薰又看了一會，才轉身回到辦公室，坐到位置上繼續辦公。
六月底，學生已然開始放暑假，宋雨薰忙著上傳學生們的成績，將成績統一歸檔至教務處。忙到一個段落後，她眨眨酸澀的眼眶，站起身打算泡一壺茶。
宋雨薰走近窗臺，舉高手拿取茶罐，搖了搖，罐中茶葉所剩無幾，恍然間，她想起了那位教授，暗自慶幸還好人就要回來了，又有口福喝到好茶。
沒想到，一年便這樣過去了。
翁教授離校的那日種種恍若昨日發生，怎麼一眨眼便是一年了？也不知道這期間翁教授過得如何？又到底是為什麼請長假呢……
宋雨薰雖然是系上助理，但只專職於系上庶務，雜務外的事若不是教授們、學生們聊起，她其實能知道的私事並不多。
叩叩。
一陣輕輕的敲門聲使宋雨薰回頭，有個人正站在門口。
那人一身淺色明亮的穿搭，淺藍寬鬆薄料長袖上衣隨意地紮起，下半身是件貼合腿型的米色九分牛仔褲，腳上是雙嶄新的白色布鞋，恍若披著陽光而來，走進了辦公室。
「教務處讓我來認識一下環境，您是系助嗎？」
宋雨薰放下茶具，走近對方，迎上一雙炯炯有神的眼睛，她一時間不太確定眼前這個人到底是教授還是學生。說是教授，顯得太年輕，但說是學生，舉止又太過沉穩。於是宋雨薰遲疑地問道：「請問妳是……」
宋雨薰細細看起長相，那是一張能輕易博得他人好感的清秀面容，笑容溫和，連帶著眼神也是那樣澄澈，嗓音更是平緩溫淡，說起話來如陣陣徐風拂過。
「我是佟律，負責教文案企畫、數位學習。」
聞言，宋雨薰「啊」了聲，忙不迭地喊了幾聲「佟老師」，喊得佟律有些羞赧，趕忙打斷宋雨薰。
「沒事，我也不太習慣這身分，畢竟這是我第一次來大學教課。」
宋雨薰新奇地看著面前相貌與打扮相當年輕的教授，好奇地問了對方的歲數，一得知年齡，宋雨薰訝異地睜大眼。
「我以為老師您跟我差不多年紀！原來大了我四歲，那就是跟我們翁老師一樣了。」宋雨薰如此說道，邊將盛滿熱茶的陶杯遞向佟律。
佟律道謝，剛拿起陶杯，細看杯中茶液色澤，嗅聞了下，淺嚐一口，立即道：「這是碧螺春？」
宋雨薰驚喜地睜圓眼，語氣輕快：「佟老師，妳也懂茶嗎？老實說我只愛喝茶，但不懂茶，真正懂茶的是我們系上的翁老師，這茶也是她送給我的……」
說至此，宋雨薰像是想起些什麼，語氣多了幾分興味。
「佟老師，要是翁老師九月沒有回來，系上最美老師大概就是佟老師了，但是……總之，到時候妳一定要見見翁舒瑗教授，那可是我們系上的顏值擔當。」
佟律又喝了口茶，那纖細修長的手指於杯身細細摩娑，順著對方的話語問道：「妳說的『翁教授』，現在不在學校嗎？」
「是啊！」提到這事，宋雨薰的語氣中不免多了些遺憾。「翁老師請長假，一年沒來學校了，不過還好她九月就會回來了！」
話題並未在翁舒瑗身上打轉，宋雨薰很快又說起系上的各種軼聞，佟律聽得津津有味，閒談時光飛逝，待佟律離開系辦時，已近薄暮。
「那就開學見了！佟老師。」
宋雨薰將佟律送到停車場，佟律望著站在斜坡上朝自己揮手的宋雨薰，微微一笑。
「私下妳可以直接叫我的名字，別這麼生疏。」
向晚時分，風大了些，佟律身上那件寬鬆的淺藍上衣被風吹得啪嗒作響，但暮色中的身影不減絲毫暖意。
宋雨薰情不自禁地喊了聲「佟律」，喊得臉頰有些熱意，說服自己是因為暖霞流光，並不是因為佟律那雙笑彎的眼睛。
佟律揮了揮手，坐進車裡，開車駛離校園。宋雨薰仍站在斜坡上，看著那輛白車漸漸駛遠，直至消失於視線，才提步離開。
真期待九月開學。
當九月來臨，便能再次見到那好看的笑容，真想知道那樣的人教起課來是什麼樣子。
而佟律在駛離校門口後，便緩緩地將車停靠在一旁的步道邊，拉起手煞車並熄火，降下車窗，望著遼闊山景發呆。
唇齒留香，是款好茶。
想到宋雨薰方才驚喜的神情，佟律便感到一絲心虛，不小心讓人以為自己懂茶，其實……
手機鈴聲大作，佟律回神，點擊車載螢幕，按下通話，那人拔高的怒罵聲隨即充斥車內，「佟律！妳死去哪了？人呢！不是說好五點半要來？」
佟律默默調低音量，食指刮刮臉頰，由於與宋雨薰聊得太過忘我，她壓根忘了這件事，於是她面不改色地說道：「塞車，妳再等等。」
「聽妳放屁！我信妳個鬼！妳那張嘴要是能信，我名字倒過來寫！限妳十分鐘後出現在髮廊門口，不然──」
為了自己的耳膜著想，佟律沒等對方吼完便直接掛上電話，升上車窗，發動引擎，朝著髮廊駛去。
有句話怎麼說來著？別惹能輕易掌控你項上人頭的人，例如：髮型師。
佟律總算是領教到了其中道理。
當佟律踏進髮廊，立刻有個人大步跨出休息室，怒氣騰騰地朝著自己走來。佟律往後退一步，正要傻笑帶過時，就被那人按到椅子上。
佟律吞嚥了口唾沫，當披巾蓋到身上，那繩結狠狠地束緊時，佟律是真的覺得自己會被勒死。
「錯、錯了……我真錯了！」
「呵。」染著一頭搶眼紅髮的女人冷冷一笑，但手仍是稍稍地鬆開了繩結，瞧著鏡中佟律那討好的眼神，她哼了聲，一臉鄙夷。「少來了，佟律，以為我第一天認識妳？」
佟律笑了，這次的笑容多了幾分真誠。「抱歉，韻玟，我比較晚離開學校。」
孫韻玟從工作圍裙上拿起幾個髮夾，將佟律的頭髮逐一分層後，俐落地夾起，一邊不以為然地說道：「妳要是告訴我，非得要去Ｓ大教書的理由，我就不生氣。」
鏡中那張清秀的臉龐浮起幾分無奈笑意，帶著半分玩笑，半分認真地說道：「我的生殺大權都掌握在妳手裡了，這樣還不夠嗎？韻玟，看看妳手上那把剪刀，偏個一公分，不，一毫米，我人就沒了。」
孫韻玟真是恨透了自己，真的很吃佟律這一套。
顯然消氣的孫韻玟瞪了眼鏡中的佟律，視線落到佟律許久未修的頭髮上，神情轉而認真，開始修剪起她的髮絲。
店裡其他助理紛紛投以好奇的視線，她們以為那位遲到的客人絕對會被孫店長轟出店外，畢竟店長是出了名的脾氣差──尤其恨極了無故不守時的客人，絕對會跟對方槓上。
先前有一名客人是網紅，孫韻玟也毫不相讓，兩人大吵，網紅回家上網發文哭訴，孫韻玟也是直接開直播回擊，最後壓得對方不得不上門道歉。
這一事也成了孫韻玟的成名事件之一。
這間店的生意極好，大多是衝著孫韻玟而來，儘管她的脾氣如同頭上的招牌紅髮那般火爆，也不曾影響她的生意。
只因孫韻玟在設計髮型上從未失手過，且有一群人就愛她這一味。不過，其中不包括佟律。
「真難得看到妳的頭髮長到胸口。」孫韻玟大致修完造型後才開口閒聊。
說到這，佟律幽幽地看了孫韻玟一眼，也不知道是誰上次在她隨意找了間快剪後大發雷霆，說著不准找別人剪……孫韻玟忘了，佟律可不敢忘。
「前陣子忙著面試，現在確定錄取了，就來找妳修一修……妳就幫我剪跟之前一樣長度就好。」
「知道，別吵。」
「……」佟律發誓，這是她最後一次遲到了。
憑良心而言，孫韻玟其實不難相處，就是脾氣差了點，而佟律知道自己連連犯了兩個大忌，還能保住人頭就不錯了。
一大忌是約了剪髮卻遲到，這是眾所皆知孫韻玟的地雷。
二大忌是自己去Ｓ大教書這件事情上，對孫韻玟有所隱瞞。
每個人都有幾個祕密，但孫韻玟顯然是個例外──她對佟律的毫無保留，卻換來了佟律的有所隱瞞。
自此之後，兩人每每碰見，孫韻玟便不時拿此事刻意戳佟律，而佟律總是那樣雲淡風輕，像團棉花糖，讓人倍感無力。
佟律愈是如此，孫韻玟便愈是擔心。
孫韻玟害怕Ｓ大有什麼會讓佟律奮不顧身，甚至是會受傷──她怎麼也不能失去這個朋友，但只要佟律一天不鬆口，她便無能為力。
自己是進不去Ｓ大的。
思及此，孫韻玟扯了下嘴角，拿出撢子掃了掃佟律的脖頸，鬆開繩結，冷淡道：「請去洗頭吧，佟教授。」
佟律搔搔後腦，假裝沒聽出孫韻玟字句中的嘲諷，看著鏡中的自己後，朝孫韻玟燦爛一笑。
「剪得真好看，韻玟。」
「……我真的很討厭妳，佟律。」
不一會，孫韻玟便抓著佟律去洗頭，孫韻玟也不再提起Ｓ大，兩人聊著無關緊要的小事。當洗完頭後，佟律坐回座位上，這時孫韻玟接到了電話，便要幾名助理來替佟律吹髮。
短短幾刻的相處，佟律在這群菜鳥助理中的地位超過了孫店長，還沒見過店長拿誰沒轍，也就只有佟律笑笑地馴服了店長。
所以對那群助理來說，佟律是比孫店長更可怕的存在，連帶動作也跟著小心翼翼起來，深怕自己哪裡做錯會惹得貴客不快，自己將會遭殃。
趁著孫韻玟不在的空檔，佟律低頭查看行事曆，翻出了九月行程，倒是對這群小菜鳥的心理活動毫無覺察。
九月啊……
佟律點開社群軟體，發送了訊息，確定對方已讀後便關起手機。
「客人，我們吹好囉！」
聞聲，佟律抬起頭，見到鏡中髮絲柔順且相當清爽的自己，莞爾一笑。
還有三個月。

◆

九月上旬，Ｓ大開學前一週。
一輛紅色轎車駛進Ｓ大校園，過門口時被警衛攔下，當駕駛座的車窗一降下，本來繃著臉的警衛先是一愣，隨即堆起笑容，朝車內那人點頭致意，立刻放行。
警衛站在原地，看著那輛紅車消失於轉角，另一名值班的警衛好奇地探頭問道：「那是誰？讓你看得這麼認真。」
警衛擺擺手，佯裝失意地說道：「無緣的兒媳婦啦！好久不見了，還是那麼漂亮──」
一聽這話，另一名警衛隨即會意過來，嫌棄地打斷道：「連邊都擦不到啦！翁老師怎麼可能看上你兒子？」
「我要是年輕個三十歲，我天天都往辦公室送花！」
「做夢去啦！」
兩人的拌嘴傳不到那輛紅色轎車中，當開進校園後，紅車明顯放慢車速，彷彿在遊覽，也彷彿是在懷念。
時隔一年，這座校園終究是有了變化。
紅車駛進熟悉的系院，停妥車後，那人開門下車，瞇起了眼。
「翁老師！」
聽見熟悉的嗓音，翁舒瑗望過去，唇角微勾，看著宋雨薰跑向自己。
收到消息的宋雨薰早已在此等候多時，一見到眼熟的紅車便難掩興奮，「翁老師，研究室的鑰匙還給妳囉！歡迎回來！」
翁舒瑗的目光多了幾分感激，與宋雨薰一邊閒聊，一邊走向研究室。
一年終究是不短的時間，宋雨薰彷彿有說不完的話，在走到研究室後，翁舒瑗問道：「那最近有什麼比較重要的事嗎？」
宋雨薰想了下，便說道：「這次新來的幾名教授中，有個教授挺好看的。」
「哦？」翁舒瑗垂下眼眸，將鑰匙插進喇叭鎖孔中，轉開門的同時，聽到宋雨薰接著道：「那位教授叫佟律，她──」
噹啦。
那是鑰匙拔出鎖孔時，不小心滑落掉到地上發出的清脆聲響。
翁舒瑗這三十多年來的人生中，沒後悔過什麼事。
有賴於父親的諄諄教誨與行動力極高的身教，使得從小跟在父親身邊的翁舒瑗深受影響，成為一個做事毫不拖沓、想到什麼便去做什麼的人。
這樣的翁舒瑗，以為自己一向活得光明磊落、坦蕩真誠，但是當那個人的名字以這種方式再次刺入耳中時，翁舒瑗才恍然地想起塵封許久的往事。
她後悔過三件事：
一是年少時學抽捲菸。
二是擁床伴整整三年。
三是……這些都與佟律有關。
思慮萬千的翁舒瑗一手闔上筆電，一手揉著眉心，嘆了口氣。
新進同仁為什麼偏偏是佟律？
系網的教學團隊名單已經更新了佟律的學經歷與照片，翁舒瑗看了一眼，無法再安慰自己可能是同名同姓。
看看照片中那笑得人畜無害的樣子，翁舒瑗嘖了聲，低嚷道：「同名同姓個鬼啊……」
那與記憶中如出一轍的笑容與眉眼，定是她認識的那個佟律。
多久了呢……是不是至少有十年了？
翁舒瑗深吸口氣，站起身，走近茶櫃泡起了茶，在茶香之中，翁舒瑗想起方才進門前，宋雨薰說的話。
『她跟翁老師好像都是Ｋ大畢業的……』
那時的翁舒瑗悠悠地蹲下身，撿起落於地上的鑰匙，聽著頭頂上方的宋雨薰繼續說道：『老師，妳們認識嗎？』
『不認識。』
再挺直腰桿時，宋雨薰見到那許久不見的面容掛上幾分生疏的微笑，語句間盡是不以為然。
『或許曾在學校碰過面，但畢業太久，不記得了。』
是啊，早已畢業多年，又何必記起那些荒誕的過往、不羈的往事……記得了又如何？
不過是個錯誤罷了。
叮鈴。
計時器的聲響喚回翁舒瑗的思緒，翁舒瑗按掉計時器，眉眼低垂，輕輕拿起茶壺，緩緩將熱茶注入陶杯中。
幾縷白煙如同記憶中繚繞於手指的煙霧，指尖摻著淺淡的菸味，撫過遍處……叩叩。
聞聲，翁舒瑗放下茶壺，回頭朝著門口揚聲道：「請進。」
木門應聲敞開，一大把花束便映入眼簾，翁舒瑗愣住，不大的教師研究室霎時間被學生佔據了大半。翁舒瑗本以為尚未開學，應該不會遇到學生，但掃視了一圈，便瞬間瞭然，在場都是系學會的學生，應該是提前來為下週系上迎新做準備吧。
「歡迎翁老師回校！」
齊聲的歡迎中，伴著手拉紅布一同展開，翁舒瑗笑了，饒是被Ｓ大學生暗地裡封為「大刀」的她，也在這時候露出喜色。
「翁老師，好久不見。」那名拿著花束的學生站到翁舒瑗面前。
翁舒瑗接過花束，勾起唇角。「怎麼？忘了我當人不手軟的？居然還歡迎我回來？」
此話確實不假。若無特別理由，翁舒瑗向來不太出手營救被當掉的學生，學生們自然沒忘記每逢期末打開成績單時，翁舒瑗的教授科目總是讓人看得心驚膽戰。雖然你一言我一語地說著「求教授新學期高抬貴手」、「這麼久不見了，老師少當點人」……但他們仍記得翁舒瑗在系上的那幾年從不吝於幫助學生，也不曾在自己的課堂上打混摸魚，是位教學認真的教師。
一年不見，幾位學生偷偷打量起眼前的翁舒瑗，似乎與一年前相差不遠，真要說有什麼細微的變化，或許是氣色與體態都更好了些，不禁有人低聲說道：「難道傳言是真的嗎……不是有人說翁老師是去結婚的？」
在翁舒瑗離開學校後，關於她請長假的各種傳言四起，最多人猜測的是她回老家結婚了。
有人說翁舒瑗家境富裕，是富家千金；也有人說翁舒瑗有個外國男友，請長假是飛去國外與男友結婚……無論是哪一個謠言，至今都沒有被證實過，直到現在翁舒瑗回來了，兩隻手被人看了又看，就是不見婚戒。
翁舒瑗掃視了一圈眼前的學生，不禁想八卦果然是人的天性，這才剛送完花束，就開始蠢蠢欲動想問起她的私事，於是翁舒瑗說道：「好了，花束送到了，也歡迎我了，還不走啊？」
「老師，還有一件事！」
翁舒瑗看向那名開口的學生，眉梢微抬，倒是想看看這群二十歲左右的孩子還有什麼話想說？
而她沒想到，當下句話音一落，她的唇角便跟著滑落幾分。
「主任知道我們要來找老師，特意要我們轉告老師──開學後新進教師歡迎餐敘，希望老師務必參加。」
翁舒瑗蹙眉問道：「這次主任是誰？」
「是玉翠老師。」
「……」
那就一點也不讓人感到意外了。
翁舒瑗揉揉眉心，隨意地擺擺手，讓這群鬧哄哄的學生離開研究室，研究室再次安靜下來。
翁舒瑗輕輕呼出一口氣，眉目低垂，目光落於桌上的陶杯。學生走後，茶水溫涼，翁舒瑗拿起陶杯，走向水槽，將茶水全部倒光。
錯過了最好的賞味期，她便不要了。
人際關係也是如此。

又一年盛夏，一批年長教授榮退，一群年輕教授新進。
這座校園年年承載無數離別與相遇，其中感觸最深的人，莫過於擔任系助多年的宋雨薰。剛從飯店餐廳回到校園的宋雨薰，一下車便伸個懶腰，朝著系辦緩步走去。
每年六月，系上校務繁多，僅由她這個助理一手包辦，還得在百忙之中擠出時間，參加榮退教授的歡送餐敘，簡直是不把她當人看……
宋雨薰一邊嘆氣，一邊走回辦公室，在經過布告欄時，她停下腳步。
由於這年度系上數名教授榮退，於是學校招聘了一批新進教授，其中只有一位女性教授。
「這名字還挺特別的……」宋雨薰的視線落在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