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手徵求有驚喜
第五十一章
公布頭一天小考排名的時候，青楊便知道，他和同窗們的關係，這輩子緩和不了了。
尤其是，宋庭還要煽風點火。
「顧青楊啊，很穩，依舊是第一。」
他懶散地倚著案桌。這輕描淡寫地誇讚，讓周圍的人看過來的目光更加有敵意了。
青楊伸出雙手，從宋庭手裡接過自己的文章，近乎央求地看他一眼。
求求你，別說了！
但宋庭像是完全沒感覺到青楊的焦灼般，拿起王瑛的卷子，飛快掃了一眼，惋惜道：「王瑛，第二。你的措詞有些過頭了，讀起來顯得華而不實。」
這本只是對文章的評論，偏偏宋庭還加了一句。「你和顧青楊互補一下就好了。他的修辭少，通篇讀下來，太過於老成。」
此話一出，王瑛立刻瞪了青楊一眼，目光恨不得在青楊身上捅出兩個大洞。
宋庭會一字一句幫青楊分析他的文章，但這是頭一回提起同年紀學生的行文風格。
他本想找王瑛一同討論，但被惡狠狠地瞪視後，冷靜下來，打消了這個念頭。
宋庭還在報著排名，順便評析兩句。
「薛虹，十二。你年紀小，能寫成這樣，已經很不錯了。」
平心而論，這是宋庭今日給出最好的評語。
薛虹已經做到他這個年紀所能達到的頂點。當初和他同榜的兩位同窗，占了最末兩名。
可是薛虹並不這麼想，表情凝重，嘴唇慘白得幾乎沒了血色。
宋庭看見，忍不住叮囑一句。「不必太苛求自己，你已經做得很好了。」
薛虹魂不守舍地應了一聲。
他有沒有做到最好，有沒有盡全力，薛承道根本不在乎。
薛承道只看結果。
這個排名，甚至沒辦法得到考進國子監的機會。
他不敢想像，昨日薛承道才敲打過他，若今日知道了這件事，自己會有怎樣淒慘的下場。
明明身處於夏日的悶熱，薛虹卻硬是出了一身冷汗。
他知道有差距，但沒想到差距會這樣大。
尤其是，明明同為雙榜第一，為何青楊能守住這個位置，他卻跌到中間的名次？
薛虹藏在衣袖下的手攥得很緊，指甲深深嵌進掌心，卻好像完全感受不到疼痛。
為什麼……青楊能夠做到？
他呼吸急促，按捺不住心下的驚慌，忍不住回頭看了青楊一眼。
青楊坐在窗邊，垂眸翻著自己的文章，脊背挺得筆直，像是窗外的翠竹一般，令人覺得眼前清亮。
他越是淡然，越是雲淡風輕，薛虹就越咬牙切齒。
憑什麼！為什麼青楊可以穩住第一，為什麼一點也不表現出喜悅?!
如果他能夠拿到這個第一，會是多麼歡喜，又會是多麼輕鬆。
他夢寐以求卻求而不得的東西，為什麼到了青楊手裡，只像是稀鬆平常的小事？
想起薛承道昨日特意提到青楊，那窒息的感覺立時掐住了薛虹的脖子，胃裡又開始隱隱作痛。
這瞬間，所有的暴虐和崩潰，隨著翻騰的血液，一下子湧進大腦中。
這些日子，薛承道對他沒來由的打壓和威脅，堆積在他的心裡，逐漸發酵變質。
薛虹死咬著牙，盯著擺在案桌上的文章。
他拿不到第一，誰也別想過好日子！
放學後，青楊才拿到今日的功課。
講堂內只剩下他一個人，雨桑已經帶著小榆先回去了。
在太陽下山之前，他有大把的時間，可以慢慢地寫。
宋庭雖然只是提了一下，說他的文章不愛用詞藻和老成的問題，但他挺在意的。
不管宋庭還是攝政王，都沒有拿他和其他人做過比較。
他想試一試，起碼嘗試使用更加生動的詞句。
剛釐清思緒要提筆時，窗外傳來了一陣動靜。
青楊循著聲音的方向看去，瞧見一個少年站在後門，目光和他對上時，有些惶恐。
「怎麼了，有事嗎？」
「那個……」少年攥著手裡的書冊，有些緊張地開口。「我叫錢一，我可以向你請教問題嗎？」
請教問題？青楊挑了挑眉，有些意外。
同窗之間的交流是很正常的，照理說，他應該是很受歡迎的討論對象才對。只是不知道出了什麼問題，導致他根本和同窗說不上話。
攝政王很早就跟他說過，互相交流可以打開思路，所以他答應得毫不猶豫。
「可以。」
見青楊點頭，錢一鬆了口氣，抱著書，快步走到青楊身邊。
「這段文章，怎麼也讀不順。我一連問了幾個同窗，他們都沒辦法解答。」
青楊稍稍蹙眉，凝神細細讀了一遍後，輕聲道：「是句讀有問題吧。」
他指著文章開頭，一句一句，邊斷句邊解釋，領著錢一讀通了這段文章。
「原來如此！」錢一恍然大悟，忙向青楊道謝。「多謝多謝。」
道謝完，他才突然想起，還不知道青楊的名字，便又追問道：「還沒問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叫顧青楊。」
聽到這個名字，錢一面色大變，脫口而出。「你就是顧青楊?!」方才的客氣盡數消失，語氣中滿是驚訝和懷疑。
這反應不對勁，青楊瞬間警覺起來。「有什麼問題嗎？」
傍晚的風拂過院子裡的綠葉，帶著曬了一天的乾爽草木芳香。
青楊和錢一在彼此眼中，看到了相同的茫然和警惕。
錢一如驚弓之鳥般，立時緊繃起來，已然沒了方才和青楊討論時的輕鬆。刻意防備的樣子，像極了這幾日的其他同窗。
錢一躲開青楊的目光，支支吾吾半天，沒有說話。
青楊覺得有些沒意思了，剛剛感受到的一絲絲來自交流的歡喜也消失殆盡。
他收回目光，重新拿起搭在硯臺上的筆，不再看錢一。
他沒那麼多工夫刨根問底，不然就寫不完宋庭留給他的卷子了。
青楊的淡漠，讓一旁還在猶豫糾結的錢一怔住了。怎會有人對和自己有關係的事情能做到不感興趣？甚至沒有追問一句，就扭過頭去寫卷子了。
錢一不敢置信地抬頭去看青楊手下的宣紙，字跡清晰，墨跡未乾，只讀開頭兩句，就讓他認清了自己和榜首的區別。
青楊是真的認真在寫他的文章，不是裝裝樣子，是真的不在意。
相較之下，顯得他的藏掖很沒必要。而且，很不坦誠。
短暫說過幾句話後，錢一能感覺到，青楊和傳言中形容的完全不一樣。
即便不知道他是誰，青楊依然毫不吝嗇地為他解答疑惑。
困惑了他和同窗們一天的問題，青楊只看一眼，便點出關鍵，甚至一句一句地帶他詳細通讀。
青楊這個第一，若是名副其實，來日能走到哪一步，還真不好說。
這是一個難得的，可以和青楊交好的機會。
錢一年紀不大，卻很清楚，他來書院除了讀書，還有別的目的。
他爹娘都在大戶人家裡做工，多年積蓄僅能勉強送他進書院。之後的路，便無法庇佑他了。
他想拓展人脈。在未知的利益面前，滿天飛的流言蜚語，似乎沒有那麼重要了。
錢一咬咬牙，再看向青楊時的目光，變得堅定起來。
他有些緊張地嚥了下口水，才小心翼翼地開口。「那個……青楊，你不知道他們在議論你嗎？」
「我不知道。」
青楊頭也沒抬地應了聲，微抬手腕，筆下流暢。
直到寫完這一段後，他才將筆擱到硯臺上，側過身看錢一。
「他們在議論我什麼？」
「呃……」
雖然有所準備，但要當著青楊的面再提這些流言，還是讓錢一覺得很尷尬。
青楊看出了他的猶豫，語氣輕和地安撫道：「沒事，你直說就好。」
許是打從一開始，錢一在氣勢上就矮了青楊一頭。此時說話的節奏和情緒，完全是由青楊主導了。
錢一點了點頭，大著膽子道：「他們說，你的第一名不符實。」
青楊皺眉，有些不理解。對他這個第一不服的人……是誰？
錢一瞥瞥他的臉色，接著道：「有人曾見過你和學政私下說話。」
私下和學政說話？
青楊很快就想了起來，這是昨天的事，當時也沒有說太久的話，學政只是把宋庭安排的習題交給他。
短短幾句話的工夫，又是在午後，居然被人看見了？
那個人到底是誰？這樣惡意揣測並散播謠言的目的，又是什麼？
搞清楚流言的內容後，再回想今日上課公布小考排名時，眾人看向他的複雜目光，青楊突然就懂了，這分明是不服他繼續霸著第一的位置啊。
暗中散播流言蜚語的人，青楊第一個想到的是王瑛。但仔細想想，又推翻了。
王瑛能那樣直白地和他說話，就不會暗地裡盯著他和學政。
王瑛應該是被那人推到檯面上來為難他的。反正王瑛家世好，年紀也稍長些，更能令人信服。
還真是……挺成熟的手段。
了解到這裡，就差不多了。再詳細的，聽多了也影響心情。
青楊朝著錢一微微欠身。「多謝你告訴我。」
「不用不用。」錢一忙擺手。想開口，卻抿著嘴唇。
青楊以為錢一在擔心私下說出這件事的後果，遂又保證道：「放心，我不會幹什麼，也不會有人知道是你說的。」
「不不。」錢一搖頭。「我是在想，以後還能向你請教功課嗎？」
青楊沒有猶豫，點了點頭。「當然可以。」
等到錢一走後，青楊在原地頓了下，才重新提起筆。
他想不出來，那個人費盡心思抹黑他的名聲，到底是打算做什麼？
若有證據，直接去告發他不就好了嗎？只是孤立他，目的何在？
直到寫完一篇策論，青楊都沒有想明白。
時候不早了，青楊再檢查一遍，將文章安放在桌上，準備明天交給宋庭。
做完這些，他起身朝門口走去。
「你不覺得青楊最近有心事嗎？」
姜禾坐在客棧，提筆寫著和辣椒相關的食譜，頭也不抬地朝進屋的顧沛說道。
「青楊？沒有啊。」
顧沛剛去漱洗回來，身上隨意繫著一件袍子。
他進屋後，若有所思地凝視在燭光下伏案的姜禾，頓時想起白天阿芒和他說的話，伸手拽開了領口。
若隱若現的肌肉線條，如果看上一眼，定能引人浮想聯翩。
可惜，姜禾頭也不抬地奮筆疾書，根本沒看見。
「你今日和阿芒談得怎麼樣了？」
辣椒這麼大的商機，姜禾和華陽長公主都不願意放過。
華陽長公主現在還在忙別的，便將合作的事交給阿芒。
姜禾的奶茶鋪子剛開起來，也沒那麼多心力。和姜遇安商量一下後，決定以技術入股，姜家正式進軍餐飲業。
至於食譜，她只需大致給出方向，酒肆的廚子們自然會去琢磨新菜。
姜禾自知沒有那麼大的本事，僅是見過生產力更為發達的社會。真論能力，她自是不如這些師傅們。
她僅是引導他們打開思路，之後辣椒料理會發展成什麼樣子，全看師傅們和食客的選擇了。
方才姜禾問顧沛的，是關於辣椒料理的安排。可顧沛滿腦子都是阿芒誠懇勸他的話。
「姜姑娘和我們殿下有點像呢，忙起事情來，就什麼都顧不上了。這個時候，我們就得主動一點，等她想起你來，要等到什麼時候？
「你去纏著她、黏著她；她喜歡什麼，你就把東西遞到她面前。你怎麼想，儘管大膽和她說。拿人手短，這個時候，她十有八九是沒辦法拒絕你的。」
顧沛想來想去，姜禾看他的目光，和看阿棗、阿華、姜遇安，沒什麼區別。
唯有他第一天回來時，倉卒之間，姜禾偷偷摸了他的腹肌兩把。
他裝作不知道，但她那個時候的眼神，真是亮得嚇人啊。
問題是，他已經把袍子拉到這麼下面了，姜禾仍沒有回頭看他一眼。
顧沛無奈，只好上前站到姜禾身後，手掌搭在她的肩頸上，指腹稍稍用力，揉捏了起來。
＊欲知精采後續，敬請期待2/4上市的【文創風】1331《好味寶妻》3（完）。
2025專利防護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