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奔向海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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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令，保證完成任務！」
陸臻進門時聽到夏明朗一聲斷喝，聲音很硬，字字咬緊，好像每個字都由生鐵鑄造，四四方方，見棱見角，砸到地上都帶著響。
「什麼事啊？」陸臻一時好奇，在夏明朗掛斷之後迫不及待地詢問起來。
「佛曰：不可說，不可說！」夏明朗豎起食指搖了搖，抱著電話筒平躺在椅子上，他在進行這個嚴肅通話的同時，讓身體放鬆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於是，座椅往後傾倒，只剩下兩隻椅腳支撐，整個人維持著一種搖搖欲墜的平衡。
秋日午後的陽光帶著煦烈的味道從窗戶鋪進來，大約是空氣過於純淨的緣故，陽光與陰影的過渡比別處分明，夏明朗的臉隱在暗處，只露出一點似笑非笑的影子，肩上的三顆星泛著微光。
陸臻「切」了一聲，忽然一下飛踢高高躍起，跨過夏明朗並不寬大的辦公桌直取胸腹，腿法乾淨俐落，已經頗有幾分沉默的風采。在陸臻的計畫中，夏明朗要麼往後倒直接栽下去，要麼往前擋，總得蹭著點。沒想到夏明朗不搖不晃地硬碰硬，一掌斜劈直接對上陸臻的小腿迎面骨。陸臻疼得齜牙，身子一斜勁力已經走偏，為了保住夏明朗的電腦和桌子上堆積如山的檔案夾，陸臻差點在這個窄小的桌面上做了一個湯瑪斯迴旋（Thomas Flair）起倒立。
「都跟你說了，別老是玩這種華而不實的招數，沒用！」夏明朗不動聲色地活動了一下手腕，坐正身體。
「那什麼招數才是華而又實的？我親你一下嗎？」
「哎，這個問題值得考慮。」夏明朗眉開眼笑。
陸臻鬱悶地站起來磨了磨牙，忽然又笑了：「得，我還偏不問了，我就不問，你也甭告訴我，我看你瞞到什麼時候去，我憋死你！」
夏明朗忍不住笑，從軍褲口袋裡扯出一條銀色的鏈牌甩出去：「哎，接著！」
陸臻愕然回頭，看見一道銀色的弧光，在爬升到最高點時闖入太陽的領地，迎光一閃，將陸臻的眼睛刺得一痛，在視網膜上留下一個淡淡的印跡。
陸臻在半空中截住那道銀輝，入手有微微暖意，還帶著另一個人的體溫。
「什麼呀？」陸臻左右翻看，掌心裡握著的是兩個橢圓形的銀色金屬牌，四周包邊，正面精雕了一隻威武的麒麟，另一面是他姓名的羅馬拼音、血型、出生年月日和隊中編號。
「軍牌嘍！」
「什麼人設計的啊？」
「總部支隊的一個幹事，好像姓余的什麼什麼……那名字太怪了，我沒記住。」
「就這？就這樣……」陸臻撇嘴，很嫌棄的模樣。
「行了，知足吧，就這算不錯啦！」夏明朗態度誠懇，「你看南京軍區那條龍都肥成啥樣啦？」
「您是故意的，知道小生出身東海是吧？！君子不辱舊主！」陸臻瞪眼。
「得，得了，其實吧，你看，你們南京也不是最慘的，最慘的是空降。哎，知道不，他們本來應該叫傘兵特種，好吧，隊標出來，大隊長不幹了，說這怎麼行啊，SBTZ，那不成了傻B特種了嗎？不行，絕對不行。好吧，改，結果人現在就叫空降了……」夏明朗狡猾地眨了眨眼睛，「結果更慘！」
「更慘？」陸臻愣了一下沒反應過來，「叫空降怎麼了？」
「慘在你小子從來幹不好的那事上。」
陸臻還在琢磨，心道小爺跳傘不錯啊。眼角的餘光中，夏明朗忽然輕舔了一下食指，眼神勾人。陸臻一愣，登時醍醐灌頂，恍然大悟到連耳朵尖都燒得通紅。
「你你……我說你這人！」陸臻哭笑不得。
「這我可冤枉啊，這事不是我發現的，他們家換第二任老大就發現了，聽說把那哥們鬱悶的……不行不行的。老許記得吧，當年特訓隊結業給他兩個選擇，一個是空降一個是東北虎，那小子看完隊標後，麻利（俐落）地奔往東北。」
陸臻痛苦地捂住臉：「四總部都讓你們氣出血了。」
「所以說，做人知足，就這……」夏明朗從領子裡扯出自己的軍士牌，湊在陽光下端詳，「就這樣的，算不錯了，真的。」
「是啊，還好叫麒麟啊，你說咱們要是叫麒艦什麼的，那不就完蛋了嗎？」陸臻無奈。
夏明朗一愣，臉黑了一半，忽然發現笑話別人是蠻開心的，可要是笑話到自己頭上，那還真挺鬱悶的，他決定以後看到空降的哥們，態度都得好一點。
陸臻是說了不問了，可是他的耐力總是不如夏明朗強悍，因為隊裡最近的莫名異動太過頻繁，陸臻撐了兩天還是破功。
太好奇了，沒有辦法。陸臻為自己開脫，誰讓我是個科學工作者呢，對吧？
老實講有時候陸臻特別羡慕陳默，因為全隊上下也就陳默能釘住夏明朗。可是，不自覺地，他又想起夏明朗哄他的：寶貝，咱活人有活人的活法，別跟那些心智不健全的人學！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陸臻總覺得自從那次在雪地裡彷彿無理取鬧一般的真心話大冒險之後，夏明朗對他的態度變了很多，不那麼威嚴霸道的樣子，真正進可攻退可守，能屈能伸大丈夫。陸臻偶爾也沮喪，最初其實是想著要不惜一切去成就他的，可是最後卻是這樣的，被他細緻妥帖地包裹著溺死在那片無邊的海裡。
只願長醉不願醒哪！
陸臻非常唾棄自己，只是，溫柔鄉素來就是英雄塚，古有明訓，罷了罷了。
到晚上，陸臻索性來個直接的，單刀直入扯著夏明朗問：「到底什麼任務？」
第一個請路人向老婆求婚的是天才，第二個請路人向老婆求婚的是人才，到了第三個，那就是庸才了。
同一個事，玩少了是有趣，玩多了就成肉麻，所以夏明朗笑了笑，坦白說道：「上面打算抽一批人去水鬼營加訓，增強海戰的能力。」
「就這樣？」陸臻懷疑地皺起眉。
「要不然呢？」
陸臻握緊拳頭伸到夏明朗面前，忽然一鬆手，銀色的軍牌墜下來，兩塊鏈牌碰到一起，發出清脆的聲響。
「嗯，怎麼？」夏明朗微笑。
「我今天才發現，老宋沒配發這個。我本來以為這次是全軍大換裝，經費直接從總部專項撥下來，可現在不對啊，這錢得從總部支隊的帳上走。結果我就納悶了，你說就憑羅長宏那個愛佔便宜，見有好處就要乘機撈一把的個性，他能好端端的給咱們做這麼個玩意？南海艦隊啥時候這麼有面子了，去他們那兒試個訓還得專門做套牌？」
夏明朗苦笑：「您能別這麼明察秋毫嗎？」
陸臻笑瞇瞇地搖了搖頭：「不能。」
「行，跟你說實話吧，海訓只是第一步，這次可能有公開外事任務，所以要做個套牌，集成電子識別和小
範圍電磁定位。」
「什麼外事任務？」陸臻的眼睛閃閃發亮。燃暴了，有沒有？這可是要上戰場的裝備啊！
「索馬利亞護艦知道吧？」夏明朗得意地直挑眉毛。
「不可能吧？這種獨食的事，他們也能讓咱去啃一口？」陸臻是東海艦隊出來的，知道情況。海陸特種不
像麒麟，實戰機會特別少，就這麼個護航任務三大艦隊全盯著呢。
「所以說，現在不能太聲張嘛。」夏明朗神秘兮兮地，「你看啊，建制跨度這麼大，協調也有難度，大BOSS們還在商量。但你放心，頭兒剛剛給我透個底，邵將軍是力挺這事的。你也知道，麒麟從來沒下過海，這是個好機會。」
「全世界，全天候，隨時隨地，無處不在，無所不能。」陸臻輕聲唸誦。
這是麒麟藏在內部秘而不宣的口號，可是它卻比那句刷在總部支隊高樓牆面上的「勇敢！忠誠！首戰用我，用我必勝！」來得更深入人心。或者，只因為這是一句更切實大膽的誓言，不像「勇敢、忠誠」那麼流於形式，也不像「用我必勝」那樣空泛，這是值得仰望也可以企及的理想。夏明朗聽到這句話眼神也是一變，一手攬到陸臻肩上：「旱地鴨子算個屁的全世界，對吧？」
陸臻失笑：「你倒是瞞得好，保密功夫一流。」
「傻了吧？」憐愛似的勾著陸臻的脖子把那顆高速運轉的小腦袋拉過來順了順毛，「第一，這事還沒定案，不知道成不成，搞不好海訓訓完打道回府。第二，這種消息要是一漏出去，嘿嘿！」夏明朗意味深長地一笑：「老子就甭想清靜了！」
陸臻是聰明人，一點就透，很快明白過來夏明朗為什麼非得留一手。
想想也是，兄弟們這些年一直悶在深山裡憋屈（憋悶、委屈）著，一身神技，錦衣夜行；難得有次公開的外事任務，可以堂而皇之地掛上肩章和國旗出戰，這種機會誰肯放過，請戰書能淹沒夏明朗的辦公桌。現在狡詐的夏明朗只說要去南海訓練，以加強麒麟的海戰能力。這麼一來，戰士們熱情大減，沒了死氣白賴要跟上的，沒了選不上鬧情緒的，夏明朗順利完成前期準備。
夏明朗是獅子搏兔的個性，凡事求全力，務須猛準狠，歸根到底一句話：要贏！
初訓選派三十人，夏明朗幾乎抽走了一中隊的大半精英，所有的武器裝備全由基地直接帶走，分門別類地安放在一立方米的彈藥箱裡，一共裝了兩個防彈箱式車。當然，主要是陸臻的設備佔地方，隊裡剛上了最新的戰時資料鏈體系，邵將軍指名道姓地要求陸臻和他的設備一定要帶上，為了保證新裝備能充分發揮作用，陸臻差點把一中隊的通信人才全帶走，只留下一個老宋留守。
宋立亞聽完交接班要求，極為謹慎地問了一句：「你跟隊長都要去？」
陸臻笑著說：「是啊。」
宋立亞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問道：「陳默也去？」
陸臻僵硬地點了點頭，心想不光陳默要去，狙擊組高手盡出，只留下一個肖准，突擊組也差不多。這次任務特殊，週期漫長，而且極具開拓意義，不得不鄭重對待。
老宋唔了一聲，不再多言。
陸臻感慨，這年頭怎麼都是些明察秋毫的人啊。
原本夏明朗建議全部人員裝備從軍區借運輸機走，可是後勤的羅長宏中校感覺時間不緊，路也不遠，立刻葛朗台上身，強烈要求他們自己開車過去，美其名曰「一次依託公路網的長途機動演習」。
陸臻正想據理力爭，嚴正已然點頭叫好，於是大錘落定。
麒麟基地沒有長途運兵車，雖然讓所有人擠在大卡車裡撐過那一千多公里也不是難事，可是後勤的哥們到底心疼人，花三小時改裝了兩輛解放大卡車，在後車廂裡焊上鐵架子，各裝了五組三層一共十五張吊床。當然，工作幹得糙了點兒，普通人看見大概會抓狂，也就麒麟這幫子非正常生物能把那些一尺寬的吊床當席夢思睡。
從麒麟基地到雷州半島的最南端徐聞縣海安鎮全程一千三百多公里，夏明朗挑了個下午發車，兩班司機輪換，全程北斗導航，第二天早上九點左右，車隊順利行至海安碼頭，吃飽睡足的麒麟們一個個精神抖擻。
南海艦隊海陸特種的水鬼營派了專人過海來接，渡口還遠時電話已經追到。夏明朗把車載電話的信號接進喉式通話器，耳機裡傳出來的聲音意外的低沉柔和笑意滿滿。夏明朗隨口問怎麼接頭，對方笑著說船已經包好了，到渡口不用買票，前方三百米有加油站，可以加油。
開車的常濱從群通裡聽到，嘀咕了一聲：「油還有啊。」
「因為過了海汽油就貴啦，海南沒有過路費，都算在油價裡。Oh My God！羅總管果然不是一個人在戰鬥。」陸臻誇張地大叫。
說話間三百米已經開過，路邊的加油站生意興隆，大都是準備過海的貨車。兩個穿海洋迷彩作訓服的軍人站在其中顯得特別醒目，夏明朗目光銳利地看到其中一人領章上的少校銜，果然車還沒停穩，對方已經笑容滿面地迎了上來。
「幸會幸會，路上辛苦了，在下柳三變，也可以叫我柳三，陸戰四旅兩棲偵察一營副營長。」海陸少校十分熱情地逐一握手，抓握很滿，用力很緊。
博聞強記的陸臻愣了一愣忽然反應過來……什，什麼？柳永？這時候，柳三變已經握手握到後面去了。夏明朗走南闖北，什麼人沒見過，陡然撞上柳三變這號熱情滿表的自來熟也沒什麼不自在。
從海安到海口大約十二海里，船行兩小時，窮極無聊，只能各自找事做。
夏明朗和柳三變兩位主官捧著電子地圖溝通下一步的路線；陸臻則攬著方進和徐知著聊天八卦。正所謂愛美之心人皆有之，陸臻遇上好看的男人還是會忍不住多瞄兩眼。這位柳少校膚色黝黑，面容清秀，一雙鳳眼笑成月牙狀，細看之下溫柔可親相當討喜。可陸臻瞄著瞄著感覺眼熟起來，也不知夏明朗在跟人扯點啥，柳三變漸漸收了笑意，無意中一抬頭，讓陸臻看清了那張臉：眉色濃烈斜挑入鬢，眼睛狹長……
「啊，哦……」陸臻忽然一拍巴掌，激動地扯住方進，「你看他長得像誰？」
「誰啊？」方進莫名其妙。
「陳默啊！」陸臻壓低聲音。
「不……不會吧！」方進嚇了一跳，連忙扭頭去看。方進辦事生猛，柳三變詫異地衝著他笑了笑，眼睛又彎成了月牙狀。方進做賊心虛，連忙調轉視線投向陳默。陳默正靠在車身的陰影裡閉眼假寐，忽然睜開眼睛看過來……這於陳默而言大約已算是最溫柔的詢問，可還是如刀似劍帶著冷兵器的銳利。
「是……是蠻像的啊！」徐知著顫著聲。
「神了……」方進抱頭，百思不得其解，眼前下意識地閃現陳默彎眉笑眼，對著他柔柔一笑的畫面，頓時嚇得一個哆嗦，雞皮疙瘩掉了一地。
「侯爺啊……」陸臻聲音沉痛地攬住方進的肩膀，「我以前一直以為默爺的冷漠是天生的，老天爺賞這麼一張臉，無力回天了，現在看來好像不是的啊。」
方進驚嚇過度，愣愣地點了點頭，半晌回不過神中。
方進為免心理陰影，那麼愛湊熱鬧的一個人，下船時愣是不肯頂常濱的班開越野指揮車，寧願悄沒聲兒地溜到後面去開防彈車。倒是陸臻和徐知著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覥著臉強烈要求坐進指揮車，徐知著沒撈著位置甚至自告奮勇地要求開車。夏明朗被這幾隻搞得莫名其妙，瞪了陸臻好幾眼都被無視，心裡感慨這年頭娶進門來那就是不值錢了啊。
就這樣，車隊再次啟動時，柳三變坐在指揮車的副駕駛位上引路，徐知著開車，陸臻眨巴著一雙亮晶晶的大眼睛嚴肅地審視相似面目下截然不同的氣質，夏明朗一頭霧水地坐在一旁，不動聲色地思考。轉瞬間，他已經把柳三變是否真是一位同志的可能性都思考了一遍，可惜全無頭緒。
車隊在海口港上岸，繞城而過，遠處的高樓映著純藍的天幕。陸臻的注意力漸漸轉移，忽然笑道：「哎，我差點忘了，我們家在三亞還有房子呢。」
「真的啊？可惜了，我們到不了三亞，直接從牛山港上船去營地。」柳三變接起話來又快又自然，「不過等任務完成了，應該還是有空的。」
「有空也沒用，我沒鑰匙，也不知道我媽賣掉沒有，好幾年前的事了。」陸臻樂了。
「千萬別賣，真的！聽哥一句話！」柳三變轉身嚴肅地按住陸臻，「最近這房價漲得比飛機還快，都翻倍了，千萬別賣。」
「是嗎，三哥也有房子在海南嗎？」陸臻與人打交道最不扭捏，順著杆子已經叫起了哥。
「我哪兒買得起啊，就那麼點工資，再說我們住營地的。哎……以前就買不起，現在更甭指望了。」柳三變開了對講機詢問，「小馬，你叔家三亞那套房子多少錢了？」
柳三變的副手小馬少尉此刻正開著最後一輛卡車壓隊，回覆的聲音又酷又冷乾淨簡潔：「哪間？」
「三亞灣的。」
「三萬。」
「我靠！」
「真的啊……」
別說陸臻，這價碼連柳三變都嚇了一跳，拍拍胸口：「我上次進城才兩萬，也沒這麼快吧。」
「三哥您上次進城什麼時候？」陸臻懷疑的。
「一兩個月前吧。」陡然漲了百萬身家，陸臻有種錯愕的興奮，特別不真實的感覺，他轉頭瞅了一眼夏明朗，欲言又止，一會兒又瞅一眼。夏明朗一聲輕咳，坐直了身體，陸臻取下喉式送話器，俯耳過去悄聲說道：「哎，我送給你做聘禮吧！」
夏明朗面無表情地挑眉掃了他一眼，繼續把視線投向窗外，陸臻頓時困惑，頂了一腦袋的問號。夏明朗堅持不懈地繃著臉，忍不住想樂，又沒捨得。
這是海口市郊的環城路，路面上車輛不多，徐知著輕鬆開到最高限速。前方同車道一輛小車忽然橫向越過徐知著，壓雙黃線180度調頭變向。徐知著猝不及防，連忙大打方向盤，連累車隊後面幾輛車一起緊急刹車，險些追尾。
夏明朗眼尖，錯身而過的瞬間已然看清了對方的車牌，輕聲笑道：「軍牌啊！」
柳三變臉色微變，敏銳地捕捉到夏明朗眼中那絲不以為然的調侃，擰開對講器沉聲下令：「小馬，截住他。」
「明白！」
「方進，配合一下。」夏明朗看著柳三變微微一笑。
這車攔得毫無懸念，前後一堵已經被攔在路邊。軍牌車裡坐了個青年的少尉，對方顯然不服，探身出來嚷嚷：「什麼事！」
「你說什麼事！」柳三變開門下車，怒氣衝衝地走過去。陸臻好看個熱鬧，索性跟了過去。
對方一見柳三變就愣了，夏明朗的車隊做過偽裝，部隊標誌被清除得乾乾淨淨。那小子被扣在路邊正要發飆，沒料想對方車上居然跳下個少校來。
「軍官證。」柳三變冷著臉，見對方還想遲疑，猛然把人拖出來壓上車門，「按說這事也不歸我管，但撞上了就算你倒楣。」柳三變側身錯開一個角度，壓低了嗓子湊近說道：「看後面車上，別惹他發火。」
夏明朗已經下了車，見對方向他張望，微微瞇了瞇眼，沒穿軍裝卻仍然天成一派威嚴的氣勢，少尉下意識地抬手，柳三變已經先他一步把軍官證掏了出來。
「哎，你……」少尉急了。
「三天後到稽查大隊拿證件。」柳三變把人塞回車裡，抬手一揮，呈半月形包圍的車隊四下散開，歸為直線開走。犯事的少尉這才反應過來軍官證讓人給收了，頓時嚇得變了臉色，可是猶豫了良久也沒敢直接跟上去討要。
「最不懂事就是這些小軍官、新兵，剛有了點苗頭就不知道自己是誰。」柳三變上車翻了翻收來的軍官證，一邊大聲抱怨著一邊撥電話：「張隊長，剛替你辦了個事。」
對方大約還在發愣，柳三變頓了頓笑道：「最近的小朋友膽子越來越大了啊，連我的車都敢別，雙黃線直接調頭，我差點撞上去。也幸好遇上我了，真出了車禍怎麼辦？影響多不好！我把他證給扣了，回頭找人給你送旅部去，我讓他後天去你那兒拿。」
「三哥威武！」陸臻見柳三變收線，馬上做狗腿狀。
「見笑見笑。」柳三變抱拳求饒不迭。
「都說在海南是軍老大、回老二、政府排老三，果然不錯。」夏明朗笑道。
「您看這話說的……」
「不不不，別緊張，千萬別緊張，我這純粹就是嫉妒。你看啊，我們在駐地就沒這待遇，眼紅哪！」
「行了行了，您就饒了我吧！」柳三變一臉的無奈，「要這麼算起來，廣州那邊更威風啊，那咱過去開會
也誇他們一把……真，真不是什麼特別光彩的事，這都是歷史遺留問題，在治理。現在比過去好，將來肯定比
現在好，真的。」
夏明朗只是習慣性地戳人心窩，不料柳三變態度如此誠懇，一時間倒有些不好意思。陸臻難得看到夏明朗被人悶住，轉過頭，無聲地狂笑不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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