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貓貓｜振鑫
Ⅰ
「喂，好熱。」王凱君抱怨道。
今年的夏天異常悶熱，台北市還飆破百年歷史高溫。
「開冷氣啦。」小翔也說道，他喝了一口自己帶來的芭樂綠茶，卻一點也沒有消暑的感覺，反而覺得喉頭發膩。
「不行，我媽說上個月的電費爆表，叫我不能開冷氣。」雙頰圓鼓鼓的胖呆說道。他穿著一件被汗水浸濕的白背心，一邊抹著汗，一邊出牌。
四個好友聚在胖呆家中玩撲克牌，他們圍坐在地上，但天氣實在太熱，悶得他們沒有心情再玩下去。
「啊，熱死了。」王凱君把牌往中間一丟，不想玩了。
其他人倒也沒罵他，畢竟大家都熱得受不了。
胖呆很尷尬，他往後一躺，讓背部貼在地板上，總算感受到一絲的涼意，「不然怎麼辦？你們自己說要來我家玩的。」
「等一下去附近的紅茶屋吹冷氣好了。」王凱君提議。
「不要啦，我沒錢了。」小翔無奈說道：「我要後天才能領零用錢。」
「喔。」王凱君瞟了小翔一眼，說道：「胖呆，開冷氣啦，反正你媽不在，她不會知道。」
「屁啦，她回來只要家裡涼涼的，馬上就會知道了，被罵的是我耶。」胖呆還是不敢開。
王凱君吁了口氣，說道：「好吧，那……玩點別的。」
「什麼？」胖呆問道，可還是癱在地上不想起身。
「來玩躲貓貓。」王凱君說道。
小翔啐了一聲：「都幾歲了，還躲貓貓。」其實他們年紀也不大，是一群國中生。
王凱君使了個眼色，要小翔別吵。
胖呆疑道：「躲貓貓喔，那很累耶，要一直跑來跑去。」
剛才一直沒講話阿孟點頭贊成，「好哇，躲貓貓。」
王凱君咧嘴一笑，對胖呆說道：「喂，那你先當鬼。」
「為什麼？」胖呆皺起眉頭。
「誰叫你不開冷氣。」王凱君說道。
「好啦、好啦。」胖呆無奈答應，說罷，他直接翻了個身趴在地板上，地面全是他的汗水，感覺黏答答的，「我數到六十秒喔，一、二、三——」
胖呆數數的過程，王凱君對小翔、阿孟做了個手勢，要大家跟他走。
隨即，三人躡手躡腳地離開胖呆家。
胖呆還在數著，絲毫沒察覺。
三人來到電梯口，王凱君抱怨道：「熱死了，我都快中暑了。」
「現在呢？」阿孟單純地問道，他是真心想玩躲貓貓，所以根本不知道王凱君的心思。
「就讓他自己玩呀，我們回家吹冷氣。」王凱君說道。
「這樣不好吧。」阿孟皺起眉頭。
「原來你想整胖呆喔。」小翔總算會意。
「你很沒默契耶，差點就失敗了。」王凱君對小翔說道。
「我又不知道。」小翔說道。
阿孟想了想，搖頭：「不要啦，大家都是朋友，我覺得這樣不好。」
三人還在討論時，電梯已經到了。
Ⅱ
「六十。」胖呆總算數完，他起身一看，家裡已經沒人了，「躲好了沒？我要來找了喔。」
胖呆先找了廁所，然後又找了沙發，最後連爸媽房間的衣櫃都翻了，仍是沒發現王凱君幾人的蹤影。
他找了五分鐘就累了，大喊道：「好了啦，出來啦，我不玩了，熱死了。」
沒人理他。
胖呆終於意會到不對勁，他到玄關去看，王凱君幾人的鞋子不見了，他們早就不在屋子裡。
「吼。」胖呆低吼一聲，抹了抹汗，「到底躲到哪裡去？很累耶。」
他沒發現大家是棄他而去，只以為大家把躲藏的範圍拉大到整棟樓。
胖呆覺得這很合理，畢竟屋子裡只有三房兩廳，實在沒什麼地方可以躲。
他穿上鞋子往外頭走去，直覺想到三個同學應該躲在水塔後面或是管理員的櫃子下。
只是今天值班的是脾氣不太好的老管理員舒廣恆，胖呆想了想覺得不太可能，那個管理員不會讓大家躲在櫃子內。
他往電梯走去，打算先到頂樓的水塔去看看。
他已經後悔答應大家玩躲貓貓了，夏天實在不適合需要走動的遊戲。
胖呆搭著電梯往頂樓去，很快地找過頂樓各個角落，仍是沒發現同學們的蹤影。
他沿著樓梯往下走，逐層式的搜索。
這棟樓總共十層，就在他走到八樓時，發現身後出現一道腳步聲。
他先以為是住戶，打算回頭時，卻聽見一道沙啞、分不出男女的聲音說道：「不可以在這裡玩躲貓貓喔。」
胖呆一怔，下意識回道：「對不起，我——」
沒想到他一回頭，竟然看見一隻巨大的貓，貓的身高和他差不多，頭顱卻是他的兩倍。
這隻貓用兩腳站立，伸出前肢搭向他的肩膀，「不可以喔，我抓到你了，現在──就換我當鬼吧。」
牠的眼睛一瞇，表情瞬間猙獰，張嘴咬向胖呆的臉部。
胖呆還來不及尖叫，一張臉已經被咬掉大半，頭顱像是被削去一半，露出大腦的剖面。
鮮血濡紅貓妖的嘴巴，牠舔了舔嘴角，品嚐這腥鹹的好滋味。
III
阿孟說：「都是朋友，沒必要這樣整他吧？而且胖呆很笨，他要是一直找不到還報警怎麼辦？」
「嗯，胖呆的話很有可能。」小翔點頭，「他很傻耶，上次當值日生要還籃球，結果少了一顆，他就不敢去還，在禮堂待在晚上七點多，是後來工友看見他，才幫他把籃球一起拿去還。」
「好啦，不然現在怎麼辦？」王凱君撇了撇嘴角問道。
「就躲呀，躲到他找到。」阿孟說道。
王凱君翻了個白眼，「很熱耶。」
「你自己出的餿主意。」阿孟說道：「不然就躲在比較容易找到的地方，這樣遊戲就會快點結束。」
「算了，我去跟他說不玩了。」王凱君轉身要回胖呆家裡，卻被阿孟拉住。
「不要啦，既然玩了就玩吧。」阿孟說道：「不要讓胖呆覺得我們在耍他。」
「嗯，我也覺得就玩一下吧。」小翔一直沒有自己的堅持，一會兒同意王凱君、一會兒又覺得阿孟說的有道理。
「好咩，躲吧。」王凱君說道，「不要躲太難的地方，胖呆一定找不到。」
「知道了。」阿孟應道，三人達成共識。
IV
三人分散開來躲。
王凱君躲在四樓的一處盆栽後面，只要到四樓的走廊上搜一下，肯定會發現他。
這是一個不難也不特別簡單的地方。
他一邊躲著、一邊玩手機，用Line跟其他朋友聊天。
DAVID簡：在幹嘛？好無聊，要不要上線一起打副本？
王凱君：晚點吧，在忙。
DAVID簡：忙什麼？快上線。
王凱君：你一定想不到。
DAVID簡：看A片？
王凱君：屁啦。
DAVID簡：到底在幹嘛？
王凱君：我根本是挖坑給自己跳。
DAVID簡：你在挖坑喔？
王凱君：我在跳啦。
DAVID簡：白痴喔？
王凱君：我在跟阿孟、胖呆還有小翔玩躲貓貓。
DAVID簡：躲貓貓？哈哈哈，幾歲了？
王凱君：本來是想整胖呆呀，但阿孟說這樣很過份，我就只好玩了。
DAVID簡：在哪裡玩？我也要去。
王凱君：在胖呆家的大樓裡，過來呀。
DAVID簡：那不要了，那裡鬧鬼。
王凱君：屁啦。
看到這裡，王凱君忽覺得背頸的汗毛豎起，他不確定DAVID是不是在騙他。
DAVID是他們三人的小學同學，國中雖然唸同一所學校，但是不在同一班。
DAVID很快又回訊了。
DAVID簡：真的，居然不相信我！
王凱君：你是嘴砲王呀。
DAVID簡：我姓簡，應該是嘴砲簡。不過那邊真的鬧鬼，以前有人失蹤耶，我聽我媽說，胖呆他家本來要把房子賣掉，但因為那裡是凶宅所以沒人要買。
王凱君：真假？
DAVID簡：真的啦，在那裡玩躲貓貓，你不怕被真的鬼抓走喔？
王凱君：靠夭。
DAVID簡：這就是不陪我打副本的報應？
王凱君：媽啦，我要回家了。
王凱君不想再待下去，剛才還覺得躁熱，現在卻是莫名地發冷，這氣氛不對勁，就算他再遲鈍也覺得這情況很詭異。
王凱君正想把手機收起來，Line又傳來新的訊息，發出噔噔的音效。
王凱君打開來看，是DAVID的訊息。
DAVID簡：你知道躲貓貓跟捉迷藏都是禁忌的遊戲嗎？躲貓貓，躲的就是貓。好像是說，如果在陰氣很重的地方玩，就會把貓妖引出來。
王凱君心裡罵著髒話，DAVID幹嘛非要告訴他這些不可？
王凱君本想嗆一些話回去，樓梯口卻在此時傳來腳步聲。
他愣了愣，從盆栽後方望出去。
他的視線透過葉子的縫隙偷看向樓梯口，卻冷不防看見一隻跟人一樣高的貓妖跨進來。
那隻貓妖嘴上的那圈毛沾著血紅，眼睛帶著邪氣地打轉，似乎在找尋下一個獵物。
牠的心情很好，哼著奇怪的歌曲：「小娃兒要躲好，貓貓要來了——」
聽旋律很像中國的古老童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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