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屆山本周五郎獎得獎作品!
坪田讓治獎、吉川英治文學獎、山本周五郎獎、直木獎得主重松清.細膩描寫現代少年徬徨青春的哀愁物語──
也許,成長過程中最痛的轉折,
就在於正視自己內心的「惡意」。
我從來沒想過,電視或報紙上的社會新聞跟自己有什麼關係。
總覺得那是「世界上某個地方」發生的事,與我無關,相當遙遠。
直到某天開始,我所住的社區開始出現連續傷人案件,夜歸婦女被不明歹徒用器械襲擊受傷,而嫌犯很可能是跟我同齡的中學生,原本只被我視為新聞標題的一切,才忽然走進了我的生活。
周遭的同學、朋友開始討論犯人的身分和動機,在其中一名被害婦女因此流產後,本來還將案件當作玩笑的我們,終於充分感受到嚴重性。不久後,犯人被捕,而班上的某位同學也從那時開始缺席了。
看著空出來的座位,我試著揣想到底從何時開始,事情走往了錯誤的方向。然而愈努力去思考,愈發現其實自己被壓抑的情緒,也處在不愉快的危險邊緣……
作者簡介:
重松清
一九六三年出生於岡山縣,曾經任職出版社,之後投入創作。
一九九一年,以《Before Run》在文壇嶄露頭角。
一九九九年,以《刀》一書獲得坪田讓治文學獎,《青春失格》獲得山本周五郎獎。
二○○一年以《維他命F》獲得直木獎。
二○一○年以《十字架》獲得吉川英治文學獎。
出生日本岡山縣、在山口縣度過高校時光的作家,作品的主題大多是探討家庭關係、中年危機、青少年問題。重松清寫人生、寫困境、寫絕望、寫掙扎,文字是淡淡的,然而卻不是張愛玲那種冷眼俯視人間殘酷的淡然,重松清的淡,時常包含著一種暖。雖然節奏並不明快,但是希望一直存在,筆尖飽含感情,讓讀者在閱讀中不知不覺便卸除了所有心理防備,這也正是重松清的作品廣受歡迎的一個重要原因。
他的作品多以現代家庭為背景,以不說教的口吻誠懇地面對社會中的青少年問題、中年人的心境或是老人問題。身為兩個女兒的父親,他在敘述青少年所面對的壓力時,更能感同身受,因此故事尤其令人動容;他的每一本書推出時都引發話題,受到矚目。
不僅在文學界名聲鵲起,重松清在電影界也是人氣驟升。僅在2008年,重松清就有三部作品被改編成電影,分別是《你的朋友》、《在那天來臨前》和《青鳥》。一年之內,三部作品連續電影化。主題鮮明,故事性強,富有人情味和感染力,貼近現實生活,這些特點使重松清的小說對電影導演和製片人獨具魅力,也使得重松清深受日本電影界的青睞。
在不斷推出引起廣泛討論的作品同時,也經常親赴實地採訪撰寫紀實報導和週刊雜誌報導。著有《鳶》(春天出版)《退休酷斯拉》、《流星休旅車》、《疾走》、《清子》、《在那天來臨前》、《你的朋友》、《在仙后座山丘上》、《青鳥》、《希望之丘的人們》、《媽媽》、《重逢》、《馬尾》、《峠烏龍麵物語》、《希望的地圖》和《比天還高》等多數作品。
譯者簡介:
王蘊潔
譯書二十載有餘,愛上探索世界,更鍾情語言世界的探索;熱衷手機遊戲,更酷愛文字遊戲。
譯有《解憂雜貨店》《空洞的十字架》《哪啊哪啊神去村》《流》。
著有:《譯界天后親授!這樣做,案子永遠接不完》
臉書交流專頁:綿羊的譯心譯意
章節試閱
那週的星期四—九月十七日,安分了一陣子的通魔再度攻擊路人。
犯案時間是晚上快九點的時候。當時,我剛好騎在補習班放學回家的路上,當我把腳踏車騎上通往集合住宅的坡道時,遠處聽到不知道是警車還是救護車的警笛聲,我還對和我一起回家的佐伯說:「會不會是通魔?」
沒想到居然被我說中了。
這次的被害人也是女性。她走回家時,一邊講手機,結果就被人從背後攻擊。和之前的案例一樣,傷勢本身並不嚴重,但因為被害人是孕婦,在遭到攻擊跌倒時撞到了肚子,導致流產。
被害人希望即將出生的孩子能夠在綠意盎然的環境中長大,上個星期才搬來櫻之丘新城。
櫻之丘從星期五一大早就陷入一片喧鬧,好幾架直升機在上空盤旋,早報的社會版頭條報導了隨機傷人事件。因為差一點遲到而衝進教室的山野用興奮的語氣說,談話性節目的工作人員在車站前的散步道拍外景。
從七月初第一起事件發生至今約兩個半月,通魔在犯下第二十三起事件後,終於成為全國新聞的主角。上次事件發生時,還曾經不屑地嘲笑說「一直犯這種案子,大家很快就膩了」的阿塚,這次也不知道該怎麼搞笑了,但如果完全不發表意見,太有損於面子,只能勉強擠出「那個蠢蛋殺還沒出生的隱藏角色有什麼意思」這種話,果然引起其他同學的反感。
我也沒有吐槽他,因為聽到阿塚這番話後,最生氣的就是相澤志穗。
午休時,阿塚帶著中山、海老澤和浩二去正在流行玩花牌的二年A班教室玩,阿保吃完營養午餐,就不知道跑去哪裡了,我找不到人一起玩,只好走到教室外的陽台上,和平時並不常一起玩的永田、貴仔,還有阿渡一起聊天。
阿保覺得這三個人也是B級人嗎?我覺得比起用A、B、C的等級來區分,分成囂張的多數派,和不起眼的少數派更貼切。這幾個人屬於少數派。
貴仔正在聊他八月生日時,收到的生日禮物RPG遊戲,他說找不到宮殿某個地方的遊戲,所以無法進入下一關。那又怎麼樣?我根本不當一回事,沒想到永田和阿渡拿了紙筆,叫他可以去這裡找,然後再繞去那裡比較有利,熱心地向他傳授作戰技巧。少數派的話題雖然不豐富,但很深入。
和他們聊了幾句之後,就懶得繼續聊,在陽台的欄杆上托著腮,怔怔地看著操場。 雖然我並沒有刻意尋找,但在有學生穿著制服踢足球,在單槓兩側打排球的操場上,發現了岡野的身影。他在操場角落,已經快廢棄的老舊木製籃球架前,指導一年級的隊員防守和原地投籃。
在暑假之前,我也曾經是其中一分子。
瘦高個的岡野在三分線外投籃,萬一投籃失敗,就由我負責接籃板球,再把球回傳給岡野。我在籃球社內算是小個子,但身為控球後衛,我對傳球和在籃板下的敏捷活動很有自信。岡野負責外圍,我負責殺入內側,兩個人裡應外合的無間合作,和三年級的正式隊員比賽時也所向無敵。
十一月的新人大賽將和鄰近三個市的中學球隊比賽,目標是進入前四強,也是創立籃球社以來的最高目標,如果我和岡野繼續合作,完全有可能達到目標。
岡野投籃的成功率向來超過八成,今天不到五成。我的視野追隨著他投的球打到籃圈,彈到背板的軌跡。接住籃球,立刻閃過對方的防守投籃。無論身體的動作、籃球的觸感,以及球鞋的橡膠底和地板摩擦的聲音都清晰如故,不是在腦海中回想起這一切,而是已經滲入了身體。但是,總有一天,我會遺忘。
「流產是胎兒流出來嗎?」 阿渡的聲音突然傳入耳中,我的肩膀抖了一下。
他們似乎已經不再討論遊戲的事。
「怎麼可能嘛!」貴仔回答說,「流出來的是血,血從那裡嘩地流出來。」
「呃,太噁心了。」
永田做出嘔吐的動作,和剛好回頭的我四目相接,他嘿嘿笑了起來,好像在問,我剛才這句話很有趣吧?無聊死了。我把頭轉到一旁。
「那種情況算是殺人嗎?」貴仔問。
「不算吧,因為胎兒還不算是人。」永田回答。
「不知道是不是已經有眼睛和嘴巴了,也會和血一起流出來嗎?」阿渡問的問題讓人倒胃口。
我無意加入他們的談話,再度看向操場。岡野的訓練從沒有助跑的原地投籃變成了運球到籃架下投球的帶球上籃。他還是老樣子,運球時不懂得壓低重心。一年級的時候,我手下留情,從來不去搶他的球,但只要敵手認真防守,馬上就可以攔截他的球。
岡野不夠靈活,在打球時不擅長注意細節。這也是他雖然在球隊中個子最高,卻無法成為禁區球員的原因。和擅長在混戰中展現球技,卻完全投不中三分球的我剛好相反,所以我們才能成為最佳拍檔。
「太爛了……」我嘀咕了一聲,將視線從操場移向天空。
今天也是晴朗的好天氣,九月之後,一直都是好天氣,似乎在彌補今年夏天的多雨。真希望八月和九月調換一下,如果是這樣,或許我和岡野至今仍然是朋友。 「榮司,」阿渡戳了戳我的背,「阿保在叫你。」
回頭一看,阿保站在教室往陽台的門旁向我招手。
「謝啦。」我向阿渡道謝後,走向阿保。既然有事,就該自己過來找我啊。雖然我很想這麼說,但阿保之所以是阿保,就是因為讓人無法對他說這句話。
「土谷師叫你現在去辦公室。」
「我嗎?」
「對啊。學生會不是要選舉了嗎?就是為了這事。」 阿保說完,似乎覺得滿臉錯愕的我反應太遲鈍,不耐煩地補充說:「他想叫你主動參選。」
「什麼意思?」
「因為參選人數不足,他剛才也一直在說服我。土谷師真的很煩欸。」
「你要參選嗎?」
「怎麼可能?太蠢了,光是當班幹部,就已經很對得起他了。」阿保一如往常地露出冷笑,看著我身後的三個少數派,再度冷笑了一聲。我有點火大,但也沒辦法說什麼。
「我能理解土谷師為什麼要找你參選,你退社之後很閒,而且腦袋也不笨。」 阿保在說「腦袋也不笨」這句話時,又瞥了那三個人一眼。那三個人不知道有沒有察覺阿保的冷眼,熱烈討論著足球的事。 「總之,你趕快去辦公室找他。」
「嗯。」
「如果你打算參選,我可以幫你寫演說稿。」
「不會不會,我才不會。」
我搖著手笑了笑說,阿保露出意外的表情說: 「那你為什麼要退出籃球社?」
我緊張了一下,一時說不出話。
「……土谷師可能會這麼問你。」阿保面無表情地搞笑。
□
土谷老師的辦公桌上放著最新一期的教育雜誌,爸爸偶爾也會在家裡看這本雜誌。封面上大大地寫著『特集 青少年成為時代的弱者』。我怔怔地看著『時代』那兩個字聽老師說完之後,告訴他說,我沒有意願參選。
「是嗎?那就不勉強你了。」 老師很乾脆地結束了選舉的話題,然後用接下來才是重點的語氣說:「那這件事就先這樣,但我想瞭解一下你社團的事。」
我默默點了點頭,將視線移向『弱者』那兩個字。
「你的膝蓋怎麼樣了?還會痛嗎?」
「嗯……有點。」
「我聽籃球社的吉田老師說,你是主力隊員吧?也許來不及參加新人大賽,但春季的東京都比賽應該可以想辦法參加吧?」
我仍然盯著『弱者』那兩個字,微微動了一下脖子,既不是點頭,也不是搖頭。 櫻之丘診所的畑山醫生在暑假時說,沒有任何方法可以治療我的膝蓋疼痛,只能等待疼痛自然消失,而且也無法預料疼痛什麼時候會消失。
「你得的病叫什麼名字?上次吉田老師曾經告訴我……」
「奧斯戈德氏病。」
「啊,沒錯沒錯,就是這個名字,聽起來好像很可怕。」 土谷老師微微向後仰著身體,笑了起來。他坐的椅子的椅面和後背發出了擠壓的聲音。
雖然這種疾病的名字聽起來有點誇張,但其實並不是什麼可怕的疾病,只是很偷懶地以最初研究這種疾病的醫生──奧斯先生和戈德先生的名字命名而已。
雖然病名聽起來很嚴重,但其實疾病的內容也沒什麼大不了。就是膝蓋下方骨頭隆起的地方──脛骨結節會痛,就只是這樣而已。既沒有生命危險,也不會傳染給別人。
有時候會痛得皺眉頭,但對日常生活幾乎沒有太大影響,得這種病搞不好比蛀牙更輕鬆。 但就是不能再打籃球。畑山醫生得知我是籃球隊選手時,突然皺起眉頭,盯著X光照片說:「這會對膝蓋造成很大的負擔。」
即使醫生沒有這麼說,我的膝蓋也痛到無法打籃球,在閃避防守的居中策應時,接籃板球跳躍落地時,攻守切換的衝和退……無論做任何動作時,膝蓋都會陣陣作痛。骨頭深處會疼痛,好像有人在用鐵鎚敲我的膝蓋。
畑山醫生說:「如果疼痛更加嚴重,連上下樓梯都有困難時,可以用鑿子在脛骨結節上打一個洞。」
「正值成長期、喜歡運動的青少年才會得這種病,真諷刺啊。吉田老師說,如果不管你,你會一直打下去,直到倒下為止。」
土谷老師的椅子再度發出擠壓的聲音,我覺得應該為椅子加點油,然後又想到,對啊,也應該為膝蓋加點油。
奧斯戈德氏病好發於中學生,而且大部分都是男生發病。畑山醫生只告訴我說:「反正就是膝蓋跟不上身體成長的速度。」
家裡的《家庭醫學》這本書上有比較詳細的說明。中學生時期的脛骨還無法成為大人的骨骼,既脆又柔軟,運動時,脛骨會用力拉扯伸展膝蓋的股四頭肌肌腱導致疼痛。只要脛骨發育為成年人的骨骼,疼痛就會消失。基本上會在成長期結束,也就是身高不再成長時就消失,只是任何人都無法預測會在哪一天結束。
「吉田老師說,希望你繼續參加籃球社的訓練,即使只是在旁邊看也沒關係。你覺得呢?」
我才不要。我沒有回答,瞥了土谷老師一眼,又很快垂下眼睛。當初我提出退社申請,吉田老師擅自改成暫時休息。他只是形式上的顧問,根本不瞭解籃球社的規矩,卻很愛管閒事,這難道不算是偽造私文書嗎?
「但是,這種病不是可以治好嗎?即使沒辦法參加春天的比賽,夏天還有其他比賽,不要輕言放棄,要不要相信自己,繼續努力看看呢?即使無法上場參加比賽也沒關係嘛,否則好不容易努力到今天,真是太可惜了。」
岡野也說同樣的話。
「而且高橋,你不是副隊長嗎?我認為帶領團隊也是很重要的工作,這也是社團活動的樂趣。」
岡野也這麼說。
第五節課的預備鈴聲響了。
土谷老師雖然還想繼續說,但在椅子上重新坐好,似乎最後還想說一句話。
「社團是課外活動,中途退出也是個人自由……你該不會是因為遭到霸凌?」 果然出現了。
我忍不住笑了起來。「怎麼可能?根本沒這種事。」
我笑著回答,老師露出鬆了一口氣的表情,點了點頭說:「是喔是喔,那就好。」這應該是他找我來的真正目的。
老師經常對我們說,他喜歡的字眼是「信賴」,敏感的字眼是「霸凌」、「拒學」和「自殺」。
老師剛滿三十歲,媽媽雖然說:「好像太年輕了」,但在全年級的班導師中,他最受歡迎。雖然他教數學的方式不如補習班老師,但他不會問一些很刁鑽的問題,也不會在考試中出一些陷阱題。生活指導不會太嚴格,經常把「任何事都可以找我聊」掛在嘴上,也的確很願意聽學生說話。
「土谷師是個好老師。」班上的每個同學都這麼說,阿塚喜歡在老師面前搞笑,然後聽老師罵他:「喂!塚本,你收斂一點!」阿保只有叫土谷老師的時候,會在他名字後面加一個「師」字。
但是,我有時候覺得,老師可能會遭遇悲傷欲絕的事。雖然學生應該不會用刀子捅他,但我覺得他可能會體會到不同種類的悲傷。
那週的星期四—九月十七日,安分了一陣子的通魔再度攻擊路人。
犯案時間是晚上快九點的時候。當時,我剛好騎在補習班放學回家的路上,當我把腳踏車騎上通往集合住宅的坡道時,遠處聽到不知道是警車還是救護車的警笛聲,我還對和我一起回家的佐伯說:「會不會是通魔?」
沒想到居然被我說中了。
這次的被害人也是女性。她走回家時,一邊講手機,結果就被人從背後攻擊。和之前的案例一樣,傷勢本身並不嚴重,但因為被害人是孕婦,在遭到攻擊跌倒時撞到了肚子,導致流產。
被害人希望即將出生的孩子能夠在綠意盎然的環境中長大,上個星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