名人推薦：陽明大學認知心理實驗室教授洪蘭

淡江大學教育學院院長高熏芳暨南大學資工系教授李家同

媽媽的憤怒：「一切都是為你好！」小說家薇爾敦（ Fay Weldon）講過的一句名言，「不生小孩的最大優點是妳可以繼續心信自己是好人；一旦有了小孩，妳就會明白戰爭是怎麼打起來的。」而這場戰爭不僅是手足之役也是親子之戰，無法分出勝負，且遙遙無止境。

我一個朋友在電話裡狂吼：「我快受不了，我真想掐死我的小孩，你永遠無法想像他做了什麼事。」我說：「你可以把他吊起來，給他吃討厭的土司片及白開水。」

「不要，他沒資格吃土司。」

「那就給他吃長黴的土司屑」我給了進一步的指示。

「不行，我要讓他死的很難看，我氣死了…。」

「你會被逮捕的，這樣我們週末就不能共享下午茶了。」我們繼續開著玩笑，掛上電話，我想，兩個女人心情應該都會放鬆不少，藉著反諷與幽默，我們又渡過一次困難的時刻。當一位母親必須開掐死兒子的玩笑才能確切表達自己的體驗時，那種憤慨是觸發身體每一吋神經的。慶幸的是母親對孩子的情緒是流動的，它可以在任何時候從狂怒轉變成大笑，讓中間夾帶的爭吵事端變成遠古的歷史，不像在對上司或老公怨怒可以存放許久，直到找到出口為止。幾乎在每一刻，教養子女都包含了美好與恐怖的雙重特性，而自責與責備則是伴隨期間的基本元素。母親認為自己是全能的幻想，是她所有憤怒及焦慮的來源。身為母親，我們往往會認為孩子的行為必須在我們可以掌控的範圍才是安全的所在，當場面失控時，我們便陷入無助與憤怒當中。洪輔在升上五年級時，一些脫序的常規如功課未訂正，該繳交的課外補充資料完全是「動機性的遺忘」，這些均讓我隨時處在抓狂的情境中，母子關係降到冰點。我不斷要求他改進，美其名與他溝通，講道理，最底層的真實面，要他和我自己的看法一致，遵照我的做法。在親子角力戰中，我完全違反了教育專業，忽略他的思想與情感，我把控制他能讓行為得宜，視為自己的責任，但卻對自己的角色定位與權力慾完全無法控制。對於孩子，我發揮太多，在認清自己，我卻發揮的太少。在洪輔為自己的權益而辯，我為自己的權力而爭的一連串劇碼中，終於爆發最激烈的戰役。那是一個週四的夜晚，接連兩個媽媽打來詢問如何填答自然老師兩星期前所發，共78題填空的「氣象」學習單，面對明天的繳交期限，認真的媽媽對找不到答案的幾個空格代替兒子來做專業的諮詢，而我完全則是在狀況外。

「我怎麼不知道有這份作業」山雨欲來的情勢逐漸在醞釀中。

「我有在學校寫…」洪輔微弱的回答。

「我不相信，你這些資料要上網才找得到答案，我從沒看過你作，把學習單拿出來!」我覺察自己的聲音在發抖，氣得發抖。

「我放在學校…」

「明天要交，你沒有作任何準備，還敢放學校…」我發覺自己的聲音以可用「淒厲」來形容了，洪輔閉著雙唇不發一語，那一連串的古老台詞「不負責任，不尊重自己…..」流瀉而出，眼角撇見他那一根斷棄的大提琴弓，隨手拿起，「啪」的一聲落在他的手掌心上，那具有彈性的琴弓在空氣中所營迴的聲波爆發點，至今仍讓我心悸難平，洪輔狂吼一聲：「我出去好了！」急速的下樓聲，讓我在噤楞１０秒後，狂追而去。只見他在樓梯口，掩面而泣。那受傷的小小背影，模糊在我止不住的淚眼中，一張未完成的學習單，在盛怒下隱忍著多少未解的母親之怒，孩子之怨，他透露著家庭運作機制出了問題，問題在哪我輕輕叫了他一聲，兩人在未開燈的樓梯口相擁痛哭，那一夜的星光在隱暗中仍閃爍著幾許光芒。那一夜，我輾轉難眠。情緒過分的發揮顯示家人間不獨立的關係。我過度焦慮兒子無法在期望的時間內成為學習獨立的個體，憂愁升上國中後馬上要接受聯考的檢驗，現在如果不把態度規範好，往後如何能漸序發展。我把兒子的學習時間表完全擠壓在兩三年時間，不管他的情緒反應為何，只求看到成敗結果，我花費不成比例的關注在他單一的學習面向上，狹隘的連我都喘不過氣來，更何況十歲初頭的孩子。把自己的壓力投射在孩子行為上的另一種典型，就是想辦法讓自己的孩子有傑出的表現，以彌補自己在日常生活中所遭受的挫敗。那些日子，我被升等論文，娘家瑣事逼得喘不過氣來，用激動的情緒與爭吵來面對焦慮，面對兒子的學習，不斷嚴厲告誡，重複發怒，雖能藉此暫緩壓力，但卻使舊有負向互動方式持續不斷。最重要的是我並沒有提出協助兒子的方法，訓誡完後，任他「自生自滅」，親子關係面臨挑戰，但對學習成效一點改進也沒有。在一句「一切都為你好」的至理名言下，父母對孩子的惡行、責罵都找到合理的藉口。從對孩子的吼叫中，何嘗不是對自我當下或過往所承受壓力的一種宣洩，當我們無法處理自己的情緒時，孩子就是最好的靶子。釐清自己所承受的壓力源後，接下來是如何把「想清楚」的結果反應在與洪輔關係的改善上。既然訓誡只讓我被類歸為「瘋媽」一族，無法讓兒子體會我的焦慮，何不冷靜優雅的陳述我內在真實的感受，讓他明白我最確切的想法呢保持緘默不是我的風格，當我無法對在乎的問題採取立場時,我會失去自我。

換言之，洪輔的不積極我無法漠視，但我會在罵語出口前，自問：「在此真正的問題是什麼」

「我想要達到的目標」。

先釐清自己的目的，不要像潑婦罵街一般加速肌膚的鬆垮，跟這群猴兒鬥氣，我們是完全沒本錢的。接下提醒自己儘量沉住氣，學著用以「我」為主詞的說法，像是：「我覺得….」

「我怕…..」

「我想….」，而不是「你怎麼都不……」、「你總是…..」等以你為主詞的用語。語言的奧妙在於，當我們以「你」為開頭時，聲音大且直接，很難有轉折的情感釋放出來，而「我」的音調則是比較內斂，聽其來就是比較和緩。最重要的是，真正的「我」句型說明了自我的感受，而不去揣測或過度解釋洪輔的想法，我只對自己的陳述負責，兒子的感受不用我來推論，如果對他的心思猜測錯誤，且又擺出一付什麼事都瞭若指掌的模樣，不僅降低我的說服性，且讓對話品質毫無焦急。對我這麼急性子的人而言，這些改變不是件容易的事，但我清楚「歹戲拖棚」，如不妥協，不改變我們對話的模式，這齣母子對立的戲碼將會演到天荒地老，人去樓空，悵然且無建設性。媽媽的憤怒，幫助我承認自己對事情認識不清，責任負擔過重，導致身心失調，憤怒可以說給了我和洪輔再一次的成長機會及改變的動力，當抑不住你的憤怒時，就吵一個『有建設性』的架吧！

媽媽的憤怒：「一切都是為你好！」小說家薇爾敦（ Fay Weldon）講過的一句名言，「不生小孩的最大優點是妳可以繼續心信自己是好人；一旦有了小孩，妳就會明白戰爭是怎麼打起來的。」而這場戰爭不僅是手足之役也是親子之戰，無法分出勝負，且遙遙無止境。

我一個朋友在電話裡狂吼：「我快受不了，我真想掐死我的小孩，你永遠無法想像他做了什麼事。」我說：「你可以把他吊起來，給他吃討厭的土司片及白開水。」

「不要，他沒資格吃土司。」

「那就給他吃長黴的土司屑」我給了進一步的指示。

「不行，我要讓他死的很難看，我氣死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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