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十三聲

「十三聲。」

裕德站在空無一人的男生廁所裡面，心裡頭謹記著這個數字。

晚上七點，晚自習才剛剛開始沒多久。學校的廁所裡頭沒有半個人。裕德走進去，把燈給點亮。他只是為了要證明「根本沒有那種東西」而已。

班上的女生說得好像煞有其事的樣子，不知道是從什麼怪書上看來的。據說在空無一人的廁所裡面喊十三聲「有人在嗎？」，廁所裡頭就真的會有「人」出現在你的身邊。

三年二班大概是因為要考試太無聊，所以才會到處去搜集一些鬼故事來自己嚇自己。裕德因為這個故事還跟班上的潔吵了一架，潔堅持說有這樣的事情存在。即使這只是個傳說。

而類似的傳說總是互相矛盾，有些傳說說把兩面鏡子排在一起，可以映照出無數面鏡子，而從正面數過來的第十三面鏡子中映出的影像就會是你的遺容，可是有些傳說卻是在午夜十二點時才有效，有些傳說是說在凌晨三點。

「別再拿這些傳說自己嚇自己了！」

裕德的鬼故事看得比誰都多，他清楚得很，那些事發生的機率只有萬分之一，比起靈魂或是鬼的存在，壞人和變態的存在對人的生命威脅更大。真正可怕的事情都是人自己造成的。

「既然你不相信的話，那就做呀。」潔說﹕「你就去男生廁所裡頭喊個十三聲，好好的沒事出來的話，我就不再相信這個故事了。」

「賭一瓶飲料？」

「三瓶都行。」

於是在晚自習開始的時候，裕德跟潔說了一聲，自己進到了廁所，潔在外面等他。手上還拿著好幾本佛經什麼的，讓裕德看了差點沒笑倒在地上。

「根本沒有這種東西嘛，不用擔心。」
「你真的出了什麼事的話不要怪我！」潔說﹕「還有你不能耍賴哦。」
「我怎麼會耍賴？」
裕德拿出帶在身上的小錄音機。

「我錄給妳聽可以了吧，十三聲少一聲的話，我明天就學小狗叫。」
「這可是你說的。」

潔戰戰兢兢的在外頭等著，裕德進去之後沒多久，先深深的吸了口氣，接著開始喊叫了。

「有人在嗎？」「有人在嗎？」

他的聲音時而抬高時而壓低，像是在朗頌詩歌似的，到了第十一，十二聲的時候，裕德還故意把聲音壓得低低的，宛如故做神秘跟鬼魅說話似的，他一邊這樣做著，心裡頭則一邊在偷笑，心想在外面的潔一定以為自己看到了什麼而嚇得拼命在唸佛經。

終於唸完了第十三聲。廁所裡只有一股風吹過，什麼也沒有。

他還特別看了看據說會有鬼魅出沒的鏡子，很多鬼故事的靈魂到最後都會呈現在鏡子裡頭。可是那面鏡子一如往常，還是映照出了自己，除了自己以外，並沒有任何奇怪的東西。

「還真的什麼都沒有。」

站在小便斗前得意的灑了泡尿，他走出了廁所大門。發現門外的潔早就不知道逃到哪裡去了。看來真的是被他給嚇跑了。

「膽小鬼，我就說不會有什麼事的嘛。」

結果那天晚上，潔卻再也沒有回到教室。只有桌上散落著幾本佛經。

裕德想，她大概是先收東西回家了．

「真不夠意思，要逃避請飲料也不是這樣子的。」

裕德一邊抱怨著，一邊看著潔空著的座位。


「裕德今天怎麼沒有來學校？」

到了第二節上課的時間，裕德的座位卻還是空的。老師打了通電話回家，家人卻說裕德一大早就出去了。

「會不會在路上出事了？」

坐在裕德旁邊的同學問著。裕德平常的幾個好朋友也開始緊張起來，其中有個很強壯的男孩，是學校籃球隊的，叫做俊雄，俊雄的身子壯得像隻熊。他一聽到那同學這樣說，立刻一拳從桌子上敲下去。

「裕德怎麼會出事？我看他是太累翹課去打電動了！」

「先別激動，我只是假設而已……」

「他看起來那麼窮怎麼有歹徒要搶他！還會綁架哩，少開玩笑了。」
俊雄怒吼﹕「媽的，我就不相信裕德這傢伙會那麼倒霉！」

「好了，你們幾位同學先安靜下來好嗎？有沒有人大概知道裕德同學會去哪裡的？」

老師問著裕德的幾個朋友，警方也展開了搜索行動。卻到處都找不到裕德。

一直到接近中午的時刻，這件事都沒有半點消息。

※

「潔？妳不是跟裕德很好嗎？」

「我哪裡知道什麼事呀。」

叫做潔的女孩，桌子上還是放了一堆佛經，她一邊說著一邊把佛經收到抽屜裡，顯然在迴避著這個問題。

潔今天的穿著很奇怪，從第三節課開始的時候就戴著一頂帽子，帽子連眼睛都遮住了，不知道是誰給她這樣的帽子的，不過潔常常喜歡在屋頂上睡覺，有頂遮陽帽也許是比較合適的事兒，所以很少同學對這頂帽子有什麼意見，只是覺得上課時戴著也很奇怪而已。

「好可怕哦，會不會是被外星人抓走了？」

「誰知道呀。」潔揮揮手，對著談論這些事情的幾個女孩們說﹕「他明天就會沒事好好的坐在這裡啦，你們不要多想了。」

「對了對了，潔，妳有沒有要講鬼故事？」

「我不想提那些東西，雖然很好看但是會做惡夢。」

潔搖著頭。放下她手邊的書本。

「今天蒸飯箱裡是不是有十三個便當呢？」

說話說到一半，潔突然冒出了這句話。

「怎麼回事？」

「今天的蒸飯箱裡是不是有十三個便當？」

潔又再度重覆了一次這個問題。

其它的同學面面相望。接著看了潔一眼。

「平常蒸飯的不只十三個吧。」

「妳怎麼會擔心有幾個便當？」

「今天蒸飯箱裡是不是有十三個便當？」

潔竟然像是迴帶機似的，重覆著這句話。她的語氣蠻嚴肅，聲調卻很呆板。

「潔？」有些同學查覺出潔的神色有點不對，搖著潔的身子。

「我還是去看看好了。」

一個同學站起來。打開蒸飯箱，

「一，二，三，四……」

剛好十三個。跟潔說的數字完全相同。

「今天剛好有十三個同學蒸便當耶，潔妳真的沒有算錯。」

「我不要吃便當。」

潔突然冒出這句話。接著拿著課本往教室外走去。

「可是平常應該不會這麼少人蒸飯呀。」

那位同學傻傻的看著蒸飯機。


「這是什麼？」

「我的便當怎麼不見了？」

「為什麼會……」

今天並不是十三個人蒸飯，而是十六個，有三個同學找不到自己的便當在哪裡，幸運的拿到便當的同學，卻發現便當裡頭躺著的並不是飯，而是一團團黏黏的，像是生肉的東西。這些生肉已經爛得分不出來是
什麼樣子。

「好惡心哦，誰在裡頭放死掉動物的肉呀。」

肉塊碎裂不堪，赤紅混合著慘白的脂肪，整個黏成一團。更惡心的是裡頭還混著血水。甚至有女同學打開便當後尖叫起來。把便當丟到旁邊去，整團生肉就這樣沾黏在桌子上，混合的黏液從桌緣滴下來，弄得整個地板都是腥味。

「你們在幹什麼！好好的飯不吃在尖叫個什麼勁！」

俊雄也是吃蒸便當的，或者說，他的身材是靠著老媽給他營養的蒸飯給養出來的。俊雄除了身子強壯外，脾氣暴躁也是個特色。很多事情他一向都是直言不諱，一點修飾也沒有。

大家也都習慣了他這樣的個性。

「你先冷靜點，有人惡作劇在我們班的便當裡頭放了可怕的東西。」

「那明明就是飯，飯怎麼是可怕的東西！」

俊雄打開自己的飯盒，拿起湯匙用力舀起「飯」，在他的眼裡，飯盒裡頭是熱騰騰的咖哩，根本就沒有人惡作劇呀，這些大驚小怪的傢伙。

沒想到就在他品嘗著咖哩的時候，在場的人卻都遮起雙眼，女生們則是當場哭了出來。

「怎麼了？」

「不要，不要再吃了！」

「我媽給我的便當為什麼不能吃？」

俊雄反駁著，他的嘴唇上吊著一顆人的眼珠子，整個便當裡頭是個被切碎的頭顱上半，頭顱像顆蛋殼似的完好，還帶著頭髮。不過下半卻不見了，大概是便當裝不下去吧。而俊雄正在用湯匙舀起的，是頭顱流下來的血水及與那堆液體糾纏不清的眼珠子。

他將眼球給吸進嘴裡，津津有味的咀嚼，像是真的在吃「咖哩」，緊接著他又舀起一匙滿滿的體液和血水往嘴裡塞，濃稠的液體滑落到便當盒裡，然後他又一口咬下堅軔的頭髮。當俊雄抬起頭來的時候，他的口中已經都是雜亂的長髮了。

「咖哩……真是不錯。」

俊雄像是失了神似的，他把便當盒裡頭的頭顱上半給倒出來。額頭，眼睛和長髮雖然已經殘破不堪，但是可以勉強認出那個形狀，俊雄的左手開始敲碎頭蓋骨的上半，發出喀啦的巨響。

「呀！」

「快點報告教官，快點！」

班上同學一陣混亂，只有潔拿著課本，悠悠哉哉的走進了教室。

「發生什麼事了？」

「潔，妳看俊雄，他竟然在吃人頭！還說那是咖哩！」

「真的呀，怎麼會有這種可怕的事呢？」

潔的聲音一點也不意外。就在這個時候，同學突然發現潔的頭髮像是羽毛般，從帽子的後面開始一根根的飄落下來。潔是留著長髮的，長髮的一部份在帽子裡面，而剩下的部份露在帽子外面。

「潔，妳怎麼了？」

「也沒什麼事情，只是覺得有點怪怪的。」

潔的聲音變得有點微弱，她的臉頰上突然也多了幾條鮮紅色的血痕。宛如小蛇般從她的左臉上浮現出來。

「潔？」

「我懂了。」

潔突然說了這句話，她將那頂遮住她眼睛的帽子摘下。

帽子在這瞬間飛得遠遠的。

帽子裡面，什麼也沒有。

潔的頭顱只剩下鼻子以下的部份，鼻子以上的部份像是被什麼東西硬生生的削去般，她的嘴唇還微微張開，像是要說什麼似的，可是她再也說不出半個字來，赤紅的血宛如噴泉似的從她失去一半的頭顱上方噴灑出來，飛濺在黑板上。

潔的身體倒了下去，而俊雄手上握著的，嘴裡啃食著的，正是潔的破
碎頭骨。

第一章 十三聲「十三聲。」裕德站在空無一人的男生廁所裡面，心裡頭謹記著這個數字。晚上七點，晚自習才剛剛開始沒多久。學校的廁所裡頭沒有半個人。裕德走進去，把燈給點亮。他只是為了要證明「根本沒有那種東西」而已。班上的女生說得好像煞有其事的樣子，不知道是從什麼怪書上看來的。據說在空無一人的廁所裡面喊十三聲「有人在嗎？」，廁所裡頭就真的會有「人」出現在你的身邊。三年二班大概是因為要考試太無聊，所以才會到處去搜集一些鬼故事來自己嚇自己。裕德因為這個故事還跟班上的潔吵了一架，潔堅持說有這樣的事情存在。即使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