致風起雲湧之臺灣社會 |
阿盛作品《萍聚瓦窯溝》導讀文 |
導讀人:春天寫作 蔡佳柔 |
浮萍根不著地,卻能在湖面上、稻田中、水流緩慢之江河自然繁衍,作者阿盛雖居住臺北數十年,在台北求學、就業、結婚生子,一如浮萍之拓散,生命已然綻出一方青翠。然而,阿盛對於這個所居住的環境,卻也如萍一般仍不免有根不著地的感受,所以他能以一個外來居住者的姿態,抱著某種抽離的心情,觀看這個風情多變的城市。阿盛新書《萍聚瓦窯溝》以精微的筆調,淡彩描繪庶民的悲歡喜樂,將己身所經歷的台灣社會之變遷,如實呈現於讀者眼前。書寫內容從台北拓及至鄉村,透過時間的逆推,把描繪的空間拉大,擴寫台灣的變遷。書中不乏鄉村見聞、生活情懷,亦有嚴肅拘謹的人生思考,述說出生命中一串串美好的記憶。
書中云:「花有情,所以得時便開;人有感,所以得情濟懷。」天地間有情,而人置身於其中,很難不產生情感牽繫,不管是有無生命之形體,作者都以寬容的胸襟包容看待,以低俯的姿態貼近這塊土地的溫度,見證台灣多元文化下的變遷。作者思想老成其來有自,在<阿母提去當店了>一文中,提及幼時家庭的貧困,讓作者的母親忍痛將兒子最寶貝的毛線衣拿去換一家溫飽,這些為金錢所逼迫下的屈服,造就了作者吃苦耐勞,不為世俗價值觀所束縛的性格;更因如此,作者對於這個城市,仍有飄萍之感,然萍聚也是有緣,當是惜緣,並以此開展出諸多聚散離合。
作者之戀鄉,不外乎與這塊土地上所共同擁有過的美好記憶。<天賜兩味>描述,幼時令人回味的特殊零食是蜂蛹、土猴、青蛙、泥鰍等等,相較於今日添加許多色素、防腐劑、農藥殘留的食品,作者覺得天定生在那個時代也是一種幸福,既可以吃到一些異常美味,又不會忘了貧窮的滋味,有利於自我調節現世裡容易偏頗的價值觀。除此之外,作者素日愛惜花草,特別喜好藝術老盆栽,他說:「歲月靜默流過那方尺之盆,而人間已然換代兩三回,蒼老蒼翠背面多少滄浪滄桑?」惜物之人必定惜情,將心靈深處的多方更迭,轉化成筆下的養分,像個老園丁,以澹泊寧謐的姿態,躬耕出一畦翠綠。
對於出生於當代的學子們,作者認為太年輕也是可憐,很多人文景觀來不及見到,諸如冒煙的火車、清澈的溪河、纏足的老祖太、紅屋瓦的大聚落、抬頭便見的滿天星、比大火更懾人的鳳凰花等等,相比之下,他這一農村型「戰後新生代」似乎幸運許多,回顧所走來之路,他感謝曾經的貧困,讓他擁有如此美好的感官經驗。再者,臺灣社會已然經過多方變遷,都市的快速發展衍生出諸多問題,作者在<銀行員的面皮>一文中質疑:「只因為幾個阿拉伯數字,不需其他理由,人居然可以立即翻轉面皮,善意真那麼不值錢嗎?」這些在城市中浮沉的人,學會了快速轉換面具來迎合他人,在虛榮的時代潮流下逐漸喪失本真。又見到許多鄉鎮青年湧向都會尋找機會,從此,他鄉逐漸轉變為故鄉,故鄉逐漸轉為他鄉,今昔之比,不免心生愁緒,卻也無可奈何。
透過細膩、栩栩如生的說書筆法,阿盛見證了台灣社會轉型之際,鄉村與都城的外在景觀變化以及內在思想的風起雲湧。 |